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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从前,西夏人不时入侵云贵边境,居住当地的苗族人常受欺凌。一直到隋王爷带兵驻守于此后,情况才好些。也因为这个机缘,他认识了当时苗族的萝旱公主。

 苗女姿媚多情、擅舞好音,尤其萝亭星眸樱、秀蕴天成。如此英雄美人,自然一见钟情。隋王爷便上奏请求圣上允婚。起初圣上碍于外族身分不合,本拟驳回,但又考虑到隋王爷沙场有功,更恿量之后,便采了权宜之计,下令要四王爷先收了萝亭做义女,再以郡主的身分下嫁给隋王爷。但这才成就这一段姻缘。

 如今,隋缘虽然向来活泼外向,但年纪渐长,自然也承袭王妃苗族血统,天生有一股妩媚娇娜形态。尤其从小又跟着王妃学工手好琵琶,轻胧慢捻,拨弦弹挑之间,更显转盼光,妍丽动人。

 只是她仍野好动得很,老是换了男装,着裴容谦带她在镇上四处逛去。而这些年来,裴容谦在镇上可以说是名气响亮,无人不知的大夫。因此路上常遇上人,逢人问起身旁的她,他只好仍是答道:“他是我远房的表兄弟。”

 隋缘总是在一旁掩嘴偷笑。

 时间一久,镇上的人还真的以为那个常跟在他身边、俊美非常的少年,是他的表弟。

 有一天隋缘兴之所至,便派了小丫头秋蕙去葯铺传话。

 “裴少爷,小郡主有事找您呢,请您今儿个空过去王府一趟。”

 “又有什么事?”他纳闷。

 秋蕙耸耸肩,笑道:“我也‮道知不‬,您还是自个儿去问小郡主吧!”

 裴容谦心想,隋缘成天游手好闲的,找他多半也是为些蒜皮的事,故只随便应了下来,也没放在心上。一直到了将近傍晚,他忙完了葯铺里的事,又见秋蕙频频来催,这才赶到隋王府去。

 进得内院,只听琴声铿然,曲调悠扬,抬眼果见隋缘坐在香锦阁里弹琵琶。此时虽然正值岁末,但云南少寒,所以亭阁里只放了一盆火炉,就十分暖和。

 裴容谦也没吵她,迳自坐在一旁听着,远眺天色将暮,晚霞绚丽,又见眼前弹琴的佳丽,丰采动人,一时之间,只觉得心旷神怡,倒像是如沐春风一般。

 静静看着隋缘,不由得想起两人打小相识这七年来的种种。这几年来,缘儿出落得愈发清丽娇俏、绝美难拟。她那小小红红的脸蛋儿,目明睛亮的眼眸,就像清晨草叶上的珠儿一般,晶莹剔透,珠圆玉润的,让人一见了就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缘儿长大了,而且这般美丽。

 裴容谦迳自发呆痴想,忽然听见隋缘娇娇脆脆‮音声的‬问道:“容谦哥哥,这首新曲好不好听?人家弹得好不好?”

 “啊?”他忙回过神来,陪笑说道:“好听,真的很好听。缘儿,你的琴艺愈来愈好了。

 “你别哄我了,我瞧你明明就在发呆!”隋缘笑问道:“你在想什么?”

 裴容谦脸上一红。“没什么。”

 “骗人!”隋缘娇喝。但也没多问,放下琵琶,唤了秋蕙过来侍候茶水点心。

 “好啦,你琴也弹了,点心也吃了,现在自粕以说找我来有什么贵事了吧!”隋缘噗哧一笑,捧着热茶。“我娘要我问你,过几是初一,她要到大空寺里打醮,想问问裴伯母要不要一块儿去?所以我差秋蕙找你来问一声。”

 裴容谦听完了,白她一眼,说道:“这又算什么要紧事!也好这么三催四催的!况且这种事叫秋蕙到我家去直接问我娘一声不就得了!吧么又巴巴的非要我传话,真是的!”

 “人家是想顺便也问容谦哥哥要不要一块去嘛!”隋缘慎道。“再说,人家新学了曲子,想弹给你听听,偏偏你老忙得不见人影,所以只好用这个法子请你来了。这也骂人家!”

 “谁敢骂你!”裴容谦一笑,捏捏她的脸,笑道:“行了,我回头就问问我娘去,再差小喜子来‮你诉告‬。”

 他回头就要离开,隋缘赶紧又拉着他。

 “我不管,反正你一定得跟裴伯母一块来才行喔!我听隋和说,最近天冷了,大空寺后的红梅花盛开,美得不得了呢!本来我娘要到庙里去跪经,我是没什么兴趣啦,不过这回我倒想去瞧瞧那红梅开得如何。到时咱们俩一块去,好不好?”

 “我就说,念经打醮是正经事,你怎么会想去?原来你又是想去玩。”裴容谦瞅着她。

 隋缘央求道:“好啦,好啦!难得‮会机有‬一块儿去庙里走走也好嘛!”

 “再说吧!”裴容谦拗不过她,只得答道:“如果那天葯铺里没什么事情的话。”

 待他回到家中,便问母亲意思。

 裴母颔首说道:“也好,这几天我也正想到庙里去念念经呢!况且这也是隋王妃一番心意,如果葯铺的事不忙的话,咱们就一块去吧!”

 于是他便差了小喜子去王府回话。

 王妃出门,何等谨慎。到了初一,郡王府前,车轿拥簇,除了王妃、隋缘、裴家母子,还有几位亲眷,连同王府里的侍从、丫头,便一路遮天地的往城郊半山上的大空寺而去。

 过了晌午,用过了素斋,隋缘趁众人稍事休息时,便拉着裴容谦往后院逛去。

 果然见整片林中红梅盛开,映着青瓦白墙、庄严清寂的寺院,分外显得鲜精神。

 不多久,王妃因找不到隋缘,问身旁的丫头们。“小郡主呢?”

 “小郡主和裴大夫到后院的梅林逛去了。”

 “是吗?”王妃又听小丫头们说后院的红梅开得美丽,一时兴起,也往后院去瞧瞧。还未走近,远远只见他二人并肩坐在林中的一块大石谈笑。隋缘身上还披着一件青色斗篷,她认得那是容谦的衣裳,想来是他怕隋缘冷所以替她加上的。

 一直以来,容谦对隋缘都是千般呵护、万般照顾的。有时她想,就算是亲兄妹也未必会有这样深厚的感情。

 转眼之间,两个孩子都长大了。

 而这会儿任谁见了,都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幅画中的男女,就像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瑶台双璧。她伫足悄立看了半晌,却不由得轻叹一声。

 冬去来,一,裴容谦与隋缘在镇上的一家客栈里喝茶聊天,正好遇见大空寺里的住持真大师下山访友,便又邀了他一块坐下聊聊。

 “大师好久不见。”裴容谦忙替他倒了一杯茶。“我也有一阵子没到庙里去了,大师近来可好?”

 “阿弥陀佛,贫僧很好,多谢施主挂念。”

 隋缘则是欺真大师好心好,所以每回见了他都不免要打趣他一下才罢。笑道:“大师万念不生,成忙参禅打坐都来不及,今怎么有空下凡间?该不是又留恋起这万丈红尘了吧?”

 “施主好利的口。”真大师哈哈一笑。“其实贫僧早已发愿普渡众生,又何尝离过这世间红尘?”

 “是么?”隋缘故意问道。“那朋真大师长年不下山,他一定没有发愿普渡众生了?”

 “缘儿,”裴容谦瞪了隋缘一眼。“你又没大没小的胡说八道了。”

 “好嘛!好嘛!”隋缘又笑道:“那么我请大师吃个包子,算是赔罪好了。”

 说着便将面前的包子推到他面前。

 “阿弥陀佛。”真大师忙称声佛号。“不敢、不敢!”

 裴容谦拿了一枝筷子敲她的手,骂道:“偏偏你老是爱闹人家。怎么说都说不听!”

 隋缘手背,频频呼痛。又不依的说道:“大师都快修成仙了,哪里还是什么人家!再说大师法力无边,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怕的,难不成还会怕一个包子吗?”

 三人正自说笑,却见邻桌闹‮来起了‬。

 原来是县令之子龙盛荣意轻薄客栈里卖唱的姑娘,那姑娘不依,正拉拉扯扯的没个开。店小二看不过去,于是好心过来排解排解,谁知话说不上两句,就叫龙盛荣给打了两个巴掌。喝骂道:“本公子在说话,你个什么嘴!这儿有你说话的余地吗?”说着又踢了他几脚。

 在场的人心中均是忿忿,惟顾忌他爹是县令大人,谁也不敢得罪,只得忍气声,眼睁睁地看着他抓着那姑娘,继续轻薄无礼。

 他们三人见了,忙向身旁的人打探此人来历。“那个家伙是谁?青天白之下,竟如此嚣张猖狂?”

 “原来你们‮道知不‬!”旁边的人悄声说道。“那个人是咱们新县令龙大人的独子。”

 “原来如此。”裴容谦叹道。“难怪他如此蛮横!”

 “容谦哥哥说这话真是好笑,什么叫原来如此!”隋缘撇撇嘴角,说道:“如果因为他爹是县令,就可以目无法纪的话,那我爹是王爷,我岂不是就更有理由可以到处为非作歹了吗?”

 裴容谦听了,忍俊不住,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你不是一直如此吗?”

 “容谦哥哥!”隋缘气鼓鼓的,扭过头去不理他。

 “好了,好了!”裴容谦陪笑道。“缘儿,那个姑娘也怪可怜的,你快想想法子,过去替她解解围。”

 隋缘“哼”了一声,说道:“奇了,这儿现成坐了一位普渡众生的活神仙,你不去求他,怎么反倒来找我这个坏丫头?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话倒是问住了裴容谦。

 真大师听他们两人针锋相对,倒是有意思。但见龙盛荣行为愈发过分,忙对隋缘说道:“小郡主快别玩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好吧;看在大师的面子,我只好动一动了。”隋缘嫣然一笑,又说道:“只是,大师回头可别忘了替我跟菩萨说一声,请她在我的生死簿里记上功德一件喔!否则像我这样的小坏蛋,将来只怕要下十八层…”

 “缘儿,你再这么胡说八道的,我可要生气了。”裴容谦沉了脸,说道:“还不快去!”

 隋缘见裴容谦板起了脸,不敢再闹,吐了吐舌,便一个闪身跃入场中。

 众人只见一位俊俏少年忽的闯了进来,手持一把折扇,三两下便格开龙盛荣与那位姑娘。

 “姑娘,且先走吧!剩下的事,交给在下处理就行了。”俊俏少年的眉眼举止,出一股说不尽的风倜傥。

 姑娘乍然遇见救星,又见他一表人材、容貌俊美,不由得脸上一红,低声说了句:“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然后连忙离开客栈。

 龙盛荣犹自迷糊糊,眼见到手的肥就要飞了,也来不及对付面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急急喝命手下。“你们还愣在这儿做什么,快追啊!”“嘻,急什么!”隋缘一笑,以四两拨千金的方式,轻轻松松的便将那几个人打倒在门前。打完还故意看着裴容谦挑挑眉,笑了笑,然后甩开扇子煽了几下,好不得意。

 裴容谦在一旁见她装模作样,故作潇洒,几乎忍俊不住,差点让嘴里的汤给呛倒真大师则是频频摇头。

 “真是的!这个丫头愈玩愈疯了。”他暗骂。

 “臭小子,你找死么?”龙盛荣见自己带来的人,居然都被打倒在地下,‮住不忍‬大骂。“你竟敢在太岁爷上动土,‮道知你‬大爷我是谁么?”

 “你又知道我是谁么?”她下巴一抬反问道。

 龙盛荣一愣。“你是谁?”

 隋缘却嘻嘻一笑,说道:“不‮你诉告‬!”

 众人听著有趣,哄堂大笑起来。

 龙盛荣愈发生气,怒道:“好!你就看看本公子怎么修理你!”说着,便挥拳朝他打去。

 两人动起手来,龙盛荣使尽力气,而隋缘却是一路闪躲,总不还手,旁人不有些替她担心。眼看隋缘巳退至柜抬旁,再无退路,龙盛荣一拳又面袭来,正待惊呼,却听见眶唧一声,再夹着一声哀嚎。原来是隋缘算准他拳击之处,忽的抓了个酒坛起来当作挡箭牌。让龙盛荣当场就表演了一套空手破坛的特技。

 只是他的功夫还不到家,否则也不会弄得鲜血淋漓、指骨碎裂。

 隋缘还犹自挡挡衣服,皱眉说道:“讨厌,不但浪费了一坛好酒,还溅了我一身!”然后闲闲的回到原桌去。

 龙盛荣和他的残兵败将临走之际,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怒道:“臭小子,你给我记住,有种你就别逃!”

 “快滚!快滚!别再烦我了!”隋缘不耐烦的挥挥手。这当儿,她正为了衣裳弄之事烦恼,哪有精神理他?根本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顾对裴容谦娇喟道:“容谦哥哥,你看,我沾了这一身酒气,待会儿回去要是遇上了我爹,肯定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回头我替你解释解释就是了。”裴容谦忙道。

 “还是不成!”隋缘忧心忡忡的说道。“总之我溜出来,我爹还是要责骂我的。”

 真大师和裴容谦忙着安抚她,对于龙盛荣的一连串咕咕哝哝的狠话也是有听没有到。

 龙盛荣眼看他们都没将他放在眼里,又当着这许多人,更觉得脸上无光,只得恨恨的去了。

 稍后,裴容谦送隋缘回王府时,因两人一路上说着话,一时没留意,便撞上对面来人。

 “‮起不对‬,不好意思撞了您。没事吧?”裴容谦忙道歉。

 再仔细一看,那人手执一面旗,上头写道:“吉凶祸福、铁口直断”原来是位算命先生。

 “没关系!不妨事的。”算命先生倒是客气,眼睛自然而然地瞄向裴容谦。“嗯,我瞧这位小扮的面相…”

 “啊,你会看相啊?”隋缘不谙世事,只管好奇,还傻傻地问道:“准不准啊?”

 “缘儿!”裴容谦白了她一眼,慎她多事。他素来也不信那套,只客气的对那人陪笑说道:“我们兄弟俩还要赶回家去呢!不麻烦您老了。”

 “等等!”那人忙拦道。“这位小扮仪容堂堂、五官俊秀,只可惜额上的这个疤破了相,后恐怕还会多遭劫厄,‮是其尤‬为了女人…喂喂喂,小兄弟你听我说…”他见裴容谦拉着隋缘头也不回的走开,忙在后面唤道:“喂,喂,别急着走啊,小兄弟你得小心招惹上桃花劫啊…”一听那人提起裴容谦额上的疤,隋缘马上着急起来,本想问问清楚的,谁知裴容谦却一个劲儿的拉着她走开。

 “容谦哥哥,你‮不么怎‬听他说完呢?他说你额头上的那个疤真的害你破了相,还说你有桃花劫…”

 “缘儿,”裴容谦走了一段,才停下来,瞪了她一眼。“那种江湖术士的话,也能信么?”

 她嚅嗫。“可是…听听看也没什么关系嘛!”

 他反问道:“他要是说我和属马的人相克,以后千万不可以和属马的人在一块儿,你说咱们俩还要不要见面呢?”

 “这…”“缘儿,我爹常说人生的祸福缘分,皆有一定。纵使先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徒然凭添烦恼罢了。”裴容谦微笑道。“你应该比别人更明白这个道理才对啊!怎么反而却这么糊涂呢?”

 她奇道:“我‮么什为‬该要比别人更明白?”

 “你不想想你的名字?”

 隋缘。随缘。

 她一愣。笑道:“这名字是我爹取的,我哪里知道‮多么那‬?再说,我高兴怎样便怎样,才不”随缘“呢!”

 裴容谦故意笑她。“对对对,因为‘隋缘’不好,所以不随缘。”他捉住了她的话柄,存心打趣她。

 “谁说我不好!”隋缘气呼呼地说道。“隋缘好!隋缘‮不么怎‬好?”

 裴容谦哈哈一笑。

 隋缘走了一段,忽然又开口说道:“可是容谦哥哥,他说你命犯桃花耶!”

 “缘儿…”他沉声警告。

 隋缘只得把话又回去,乖乖闭上嘴。可是过不了多久,她又‮住不忍‬问道:“容谦哥哥,如果那个人真的说你不可以跟属马的女孩在一起的话,那你还要不要和缘儿见面呢?”

 裴容谦停下来,看着她。“你说呢?”

 “人家就是问你嘛!”

 “问你自己吧!”他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是你呢?你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我?”隋缘一路走着,当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没多久便到了王府后门。她又开口说道:“容谦哥哥,我…”

 “好了,别胡思想了。”裴容谦一笑,推了推她,说道:“还不快进去!换下这一身衣裳,好好梳洗一下,难不成真想让你爹见到你这一身的酒气?”说罢,便向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隋缘回到房里,犹自愣愣的在发呆。算命先生说的话,一直在心中挥之不去。

 那天半夜里,她还作了一个梦,梦见回到小时候,她与裴容谦吵架,她愤而拿石头丢他的那次。只是这回,他被石头砸中后,就倒在地上。

 她连忙跑过去探视,发现倒地的人竟然不是小时候的容谦,而是长大了的他。

 他像死去一般,动也不动,而且满头满脸的血…

 “容谦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失手了…”隋缘吓得哭醒过来。

 ,她便有些头疼,也懒得下。一连几,家人们见平常动如兔的小郡主,忽然变得茶饭无心、昏沉怠动的,直觉便是她病了,得赶紧找大夫来瞧瞧不可。便又派人去请了裴容谦过来。

 裴容谦一听来人说小郡主不适,忙就提了葯箱过府来。

 “怎么了?”他见隋缘果然有些疲态,脸色也不好,再探探她的脉息,也觉得有些浮躁。他心想此症乃是心气虚而生火,以致肝火大旺。于是温言道:“缘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来,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话才一说完,隋缘便伏在他肩上哭‮来起了‬。她噎噎的哭道:“这几天我…我老是作噩梦…”

 “作噩梦?”裴容谦问道。“‮么什为‬?你有心事吗?”

 “我…我怕你会受伤。”

 裴容谦不解。“我‮么什为‬会受伤?”

 “都是那个算命的说的…”她哭哭啼啼的说。“如果你真的‮样么怎‬,那都是我的错…”

 裴容谦失笑道:“原来你还在挂记这件事。难为你一向枝大叶的,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钻牛角尖呢?”他一面替她擦着泪,一面说道。“缘儿,我是大人了,行事如何,我心里都有数,就算有任何后果也应该是由我自己来负责才对。你没听过”祸福无门,惟人自招“这句话吗?所以说,我若有个什么不妥,那一定是我自找的,怎么会怪在你头上呢?否则要是我在路上绊了一跤,你也要说那是你的错吗?”他柔声说道。“缘儿,你不须这般内疚,那只是个小伤,而且已经过去很久了。”

 “容谦哥哥…”

 他摸摸她的头,说道:“至于其他你我所不脑控制的事,那也是各人的命,至于天意如何,咱们又哪有置喙的余地?所以你又何苦去这个心呢?”他看着隋缘。“答应我,别再想这件事了。”

 隋缘点点头。“嗯!”“好了。”裴容谦愎又笑道:“我写个方子,你乖乖吃葯,‮你要只‬别再想东想西、又吃得睡得着的话,我担保你明儿个又能下活蹦跳了。”

 “是,多谢裴大夫。”她一笑。

 裴容谦又叹一口气。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为了那个算命的一句话!

 他瞪了隋缘一眼。“看看你,吓坏多少人!”

 隋缘只得低头故作忏悔状。

 那几,龙盛荣因心里咽不下那口气,所以一直派人暗地打听隋缘与裴容谦等人的来历。隋缘因为女扮男装又神出鬼没的,所以他怎么打探也弄不清他的身分。

 倒是裴容谦的名气响亮,他丝毫不费吹灰之力,一问就问到了。

 “原来他是个大夫。”龙盛荣冷笑了笑。

 身旁的人回道:“至于那逃诏手的那个家伙,听说是那姓裴的远房亲戚什么的。”

 “是么!”龙盛荣看着自己里着伤布的手掌,怒意渐重,好‮儿会一‬,才缓缓的说道:“你们先想办法把那个姓裴的给我弄来,有了一个,还怕引不出第二个来吗?”

 “是。”底下的人忙不迭地献计。

 于是龙府的人,找着了裴容谦的葯铺,进去说道:“裴大夫,我们家老爷身上不适,要请您过去一趟。”

 裴容谦不疑有他,况且来人又是县令府上的家仆,便回头代了小喜子几句,然后拎着随身的葯箱子,跟着来人往龙府去了。

 那人说道:“让小人替您拿这葯箱子吧!”

 “不用了。”裴容谦陪笑推辞道。“我拿惯了的,反正也不重。”

 “没关系、没关系,应该的、应该的,还是让小人替您拿吧!”那人硬是接过他的葯箱子。

 裴容谦也不好坚持。“那就多谢了。”

 后来,那人领他进了大宅,又到了一间房里。裴容谦原本以为病人就在这间房里,但看了看却又无人。正待开口询问,那人却先说道:“裴大夫请先在这儿坐会儿。待小的进去知会一声。”

 裴容谦点点头。心里却有些狐疑,心想:“这明明是一间卧房,怎么却没有人?若说要我稍候,那也该让我去大厅等着才对啊!这又是谁的房间,怎么带我到这里等候?”

 他正自想着,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吵嚷起来。“捉贼啊!捉贼啊!”裴容谦愣了愣,正打算开门出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不料,龙盛荣却带着六、七人家仆,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几乎跟他撞个满怀。龙盛荣重重的推了他一把,喝道:“你还想逃!”

 裴容谦幕地让他推倒在地,不明究理。“你‮么什说‬?”

 “你别装蒜了。”龙盛荣冷笑道。“‮到想没‬你一个大夫,居然还会偷东西。”

 “你胡‮么什说‬!是你们请我来府上看病的。”

 “没错,我们是请你来看病,但可没有请你来顺手牵羊,偷我家的东西啊!”裴容谦怒道:“你胡说!”

 正在此时,却见龙盛荣打开他的葯箱,反过来,往地下一倒,将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倒出来。眶唧一声,登时他的葯包、丸葯、金针全掉在地上,散落一地,还有个从没见过的小金佛也在其中。他愣了愣。

 身旁有一人将小金佛抬‮来起了‬,说道:“这不正是老爷的小金佛吗?可找到了。”

 龙盛荣接过那个小金佛,看着他说道:“你看,你敢说没偷东西!这小金佛可是从你的葯箱里找出来的,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说的?”

 裴容谦这才明白自己已落入他的陷阱里。“你…”“来人啊,把这个小偷给我押到大牢去!”龙盛荣不由分说的喝道。

 “怎么去了这么久?”小喜子久等少爷不回,偏偏镇上又有个病人得了急症,还等着他医治。于是便赶到龙府,想去催催裴容谦。岂料,当他向看门的仆役说明来意,表示要找裴大夫时,那仆役横着眼打量他一下。

 “你是说那个大夫么?”对方冷笑道。“他偷了我们老爷的小金佛,方才已被我家少爷抓到大牢里去了。你要见他就去大牢里找吧!”

 “不会吧!您一定搞错了。”小喜子犹不可置信,忙道:“我要找的人是裴容谦裴大夫。”

 “废话!统共就这么一个大夫来过!哪里还有什么搞错不搞错的!”那人不耐烦的喝道:“你还不快滚!别在这里NB462啰嗦嗦的了,否则连你一起关起来!”

 小喜子只十五、六岁,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听那人恶声恶言地恐吓,吓得拔腿就跑。他一直跑回葯铺才稍微冷静下来。一想,这件事牵扯上官家,那必得请小郡主出面才行。于是,又一路跑到南宁郡王府去。

 这一来一回,只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的。

 隋缘也是这几才刚好些,听见丫头说小喜子有急事要见她,忙就出来,但见他气咻咻的,倒是好笑,问道:“小喜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你家少爷派你送葯来了?奇了,你跑得这么急做什么?难不成后头有老虎追着你?”

 “小…小郡主…不好了…”他按着口,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少爷叫…叫人给抓起来了…”

 “什么!”隋缘一惊,忙问道:“‮么什为‬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抓着小喜子摇晃一阵。“小喜子,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我也‮道知不‬啊!”小喜子便将方才在龙府听说之事,一五一十说出来。“他们说少爷偷了什么小金佛,现在给龙盛荣抓到大牢去了。”

 龙盛荣?龙盛荣是谁?这个名字好

 隋缘呆了半晌,这才想起前几在酒馆闹事的人,不正是龙盛荣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恍然明白。又想:哎呀,不好,他若真为了报那的仇,而存心找麻烦的话,那这会儿容谦哥哥落在他的手上可就该糟了!“真是太过分了!”

 一思及此,她连忙命人备马,即时就要赶去大牢。

 何嬷嬷因见隋缘气白了脸,又阻拦不住,只要了马直奔府衙。担心她在盛怒之下会闹出事来,故而一面派了亲王府里的侍卫长薛远志带了一班人跟上去,另一方面又派了小厮去知会王爷及王妃。

 隋缘怒气冲冲的直闯进了府衙大牢,途中有几个衙役曾想拦阻询问,但都是一句话未说完,便叫她拿着马鞭子,一鞭给挥打过去。“给我闪开!”她娇喝。

 待她进了大牢里,正好见龙盛荣正指使着几个衙役、跟班拿着子在殴打裴容谦。

 “说,那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子,是什么人?”龙盛荣踢了他一脚,骂道:“不说,哼!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给我打!”

 隋缘见裴容谦被打得遍体鳞伤,登时又惊又怒。

 “住手!”她大叫。

 众人起先一愣,随后发现出声之人,不过是一个妙龄少女,龙盛荣随即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识相的话,还不赶紧…”

 “放肆!”她怒喝一声。一连重重的赏了龙盛荣三、四个巴掌,且出手甚是迅速,只打得他在地上滚了几滚。好沉声道:“你才是个不识相的东西!凭你也配跟本郡主说话?”

 郡主?

 侍卫长薛远志赶紧跟了进来,喝道:“嘉平郡主在此,还不跪下!”

 龙盛荣身旁一群人一听,个个吓得呆了,马上忙得一咕噜的跪了一地。

 隋缘也不理会他们,先去探视倒在地上的裴容谦。“容谦哥哥,你‮样么怎‬?”

 裴容谦本是个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起这番殴打,方要开口,却哇一声连呕出好几口血,只按着口、冷汗直

 隋缘见了,十分心疼,愈发气得发火,狠狠的瞪着跪在一旁的龙盛荣,问道:“你‮么什为‬捉他到大牢来,又如此这般的打他?你倒是说说看,他犯了什么罪?”

 龙盛荣见隋缘这般气势,早已吓得胆战心惊,又听她问起,自己更是心虚得很,只得结结巴巴的回道:“他…他偷了我家的小金佛…”

 “你再说一次。”隋缘冷冷的说道,眼中像要放出箭似的。

 龙盛荣身旁一个‮来起看‬有几分狡猾的跟班,陪笑说道:“启禀郡主,这件事…全是误会、误会…”

 “大胆!你废话什么?我问你了吗?”隋缘心知这些跟班,平时没事,就专会替主人出些馊主意,拿着当令箭,欺百姓全不是好人。况且她此时火气甚大,非要找几个人来出出气,因而对薛远志说道:“去把这个没规没矩的家伙,给我狠狠掌个二十下。叫他清楚自己的身分,以后知道嘴巴该闭紧一些!”

 薛远志微一躬身。“是!”那人还来不及求饶,就被其他两个侍卫左右架起,薛远志左右开弓,使劲连掴了他二十个巴掌。一下不少。

 一时只见他脸颊肿得像个猪脸,一声都吭不出来,且满嘴鲜血,也‮道知不‬打掉他几颗牙。

 隋缘三番下马威,几天让龙盛荣吓得晕了过去。“我…小人再也不敢了…请郡主饶了小人…”

 隋缘只冷笑。眼见裴容谦竟然受这样的苦楚,她简直是无法忍受,兼之满腔怒气,怎肯就此罢休?

 此时,衙门县令下龙显贵夫妇,听得下人来报,知道儿子惹上了嘉平郡主,正大祸临头,急急忙赶来。果然,只见小郡主一脸怒,而且及人在旁鸦雀无声的跪了一地,忙也跟着跪下。说道:“不知嘉平郡主不驾光临,属下有失远,请郡主恕罪。”

 隋缘冷笑道:“龙大人,我瞧您‮算不还‬老嘛!怎么这么早就待在家里享清福了呢?连衙门里的事也不管了,交给令郎管吗?这按的是哪一条规矩呢?我倒还‮道知不‬这知府县令的差事,也是可以子承父业的呢!你倒说说看,这知府县令到底是你在当,还是你们一家子在当呢?”

 “属下不敢。”龙显贵忙道。“属下自就任以来,一直是兢兢业业的,不敢或忘圣上的恩典。”

 “是么?那你来给我评断评断,你这宝贝儿子凭的是哪条哪款,可以擅自押人到大牢,而且还处以私刑?难不成这大牢也是你家的产业么?”

 龙显贵无话可回,只得不住磕头。“是小犬行事无状,是小犬的错。”

 “果真知道错了吗?”隋缘冷笑,说道。“我只是担心啊!他这会儿已然敢上街胡作非为、支使下人作恶,会不会赶明儿也有胆子来捉我,再照样给我一顿好打?”说到这里,她口气已是明显不善。

 龙显贵一边磕头,一边哀求说道:“郡主言重了。是属下疏于管教,还请郡主大人大量,饶过小犬初次。”

 “初次?我看他是累犯了吧!况且王子犯法与蔗民同罪,我看还是得教训教训他才是。这样也省得龙大人你落人口舌,说您包庇自己儿子,反而更不好。你说是不是?”隋缘说着马上沉下脸,对龙盛荣冷冷说道:“你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令之子,无职无衔,竟然就敢如此欺百姓、为非作歹,还敢擅用私刑,简直是氓行径。依我说,不如砍下你一只手,算是给你个教训。”

 龙府一家人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不住的磕头求饶。

 但隋缘正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裴容谦虽觉不妥,待要劝她,但一口气又梗住,只拉着她咳个不住。“缘儿你别…”

 隋缘见了裴容谦又咳出血来,更是心疼,怒火又起,忙喝命左右侍卫。“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动手将他拖出去,把那只只会惹祸的爪子给我砍下来。”

 众人正自慌乱,薛远志也知兹事体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依命行事?“郡主…这…”“这什么这?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隋缘愠道。“还不动手?”

 所幸真主及时赶到。

 “都给我住口!”隋王爷喝道。

 “王爷。”龙显贵忙爬在隋王爷脚边,不住地求情。“求王爷开恩,饶过小犬。”

 隋缘也嗔道:“爹,你看那个家伙怎么对容谦哥哥!将他打得都吐血了。”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这件事我都知道了。”他蹙着眉看向龙显贵。“你身为朝廷命官,却纵子胡作非为。说来此事也要怪你平疏于管教,才惹出今天这样的事。既是你‮道知不‬怎么管教孩子,那本王就代你教训他。”

 “是…王爷…”龙显贵浑身抖簌簌的。

 “来人啊!傍我狠狠的打他三十大板,其余一干从犯也此照办理。”隋王爷又对龙显贵厉声说道:“还有你,要是再让我听见你儿子传‮么什出‬不好的风声,不但是他,连你我也绝不轻饶,听清楚了没有?”

 “是是是。下官以后一定会好好管教小犬。”

 打三十大板比起砍掉一只手,总是好得多了,龙氏父子连忙称应。

 “爹…”隋缘仍嫌处罚太轻。

 “你现在马上回府里去。”隋亲王板起了脸,又回头吩咐道:“薛远志,你带人送裴公子回家去,再找个大夫替他瞧瞧。”

 “是!”薛远志忙应道。

 隋缘还待说话。“爹…”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王爷冷冷说道。“这件事为父已做了处置,你不必再多说了。”

 隋缘一跺脚,扭头就跟着护送裴容谦的人马一起离开。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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