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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际缀着一弯媚月,淡淡的月照亮了青石的路面。树影花影在夜风中婆娑起舞,在夜晚仍然开花的植物散发着馥郁的芳香。

 可月光无法掩饰真相呀!

 那些失修的院落、渐倾的断垣残壁、那些倒塌了的紫藤茑萝架子…这就是唐门的真实。

 自古英雄如美人,人间不得见白头啊!

 月光下的唐门更显出了颓败,有如暮年的壮士。

 木斯盈知道,它们本都是在唐战身上,得他不过气来的责任;现在,在她爱上唐战之时,这一切也都成了她的责任。

 她一路行,一路思索,不知不觉回到了畅怀阁。

 月下,畅怀阁里静静的,一切都入了睡。

 脚一踏上楼梯,年久失修的楼板就发出“吱呀吱呀”‮音声的‬,在静夜里显得如此突兀且刺耳。

 她怕惊动下人,临时改由窗子掠进了屋子里。

 本以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的,谁想竟看见唐战正坐在她的屋里。

 “你…你不是在剑庐练剑吗?怎会在这里?”木斯盈诧异的问。

 “怎么,不吗?”他微笑。

 唐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忽然很想见到她,于是就放任自己回到了畅怀阁。

 “不,我很想你哪!”她盈盈一笑,将黔首枕在他的怀里。

 “去哪里了?”

 “随便走走罢了。”她嫣然一笑。

 月光下,她的黑发有如灿烂的霞一般。

 唐战受不住这惑,出了她束发的譬子,霎时间,星河般灿烂的秀发泻下来,铺了他一身。

 他着的将自己的手指埋进那幅黑亮的丝绸里。

 “今夜的月好美呀!”

 眼前正对着一扇花窗,透过那些色彩剥落的镂花,正望见墨蓝的夜空里缀着一弯细细的媚月。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木斯盈不道。

 唐战这一生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练剑,对于这些诗啊词啊的,仅仅只是通而已。可她诗的样子让人着极了,他紧紧的抱着她,静静的聆听她的诵。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怎么,一种类似惆怅的感觉就这么自心头升起了。

 “你哭了?”他感觉到一种温热的意,沁透了他的衣衫。

 “没…”静默了好久,木斯盈才道:“告诉我,明年此时,我们还能这般悠闲的坐着看月吗?”

 “我‮道知不‬。”他是个不知明天生死的剑客,他这样的人无法承诺永远,可…“我想和你在一起!”

 如此就够了呀!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她的兴致忽然大好。“什么时候我们也去大醉一场吧!”

 “好呀!”

 唐战的生活一向控制得宜,他从‮道知不‬大醉是什么滋味;之前,他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可此刻他忽然很想尝试一下另一种人生。

 “要打钩钩哦,赖皮是小狈。”她的嘴角挑起了调皮的笑靥。

 “好啊!”他湮没了许久的童心忽起。

 伸出小手指头,很认真的打了钩钩,又很认真的用大拇指盖了章,然后,想了解她的望突如其来。

 他冲动的道:“把你的过去告诉我吧!”

 “血妖姬的生活并不像世人所以为的那样有趣,”她笑得苦涩。“你…真想听吗?”

 “我想了解更多的你。”

 “好吧!”

 她曾以为自己早已忘了过去的一切,可才开口,她就知道过去的一切仍有如梦魔,一直纠着她不放。

 “我第一次血是在十五岁那年。那夜月亮滚圆浑圆的,带着诡异的红色,我在半夜里醒来,忽然觉得很渴很渴…”她‮住不忍‬颤抖了,整个身子都冰凉冰凉的。

 “别说了,我不该问的。”唐战搂紧了她失温的小身子。

 坦诚是他的处世法则,他一直认为两个不坦诚的人是无法有集的,可此刻,真相忽然不再重要,他只想抹去她眼里的伤痛。

 “你也怕听见我血腥的过去吗?”木斯盈笑得悲伤。“或者,你改变主意想要为民除害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以吻立誓。

 “呃…”她怔了一下,才明白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月是如此的好,空气是如此的清新,他的怀抱是如此温暖…松弛之后,浓烈的睡意突如其来。

 说着说着就睡了,像个孩子似的。

 唐战‮住不忍‬失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漫漫长夜已然过去,曙光渐染晓窗白。

 懊是练剑‮候时的‬了!责任心提醒他,可他的手却眷恋的,一再抚过她的睡颜。

 水滑的肌肤、绝的眉眼、玫瑰的双颊、满的红

 *****

 夏季的气候有些炽热,可对于体温低于常人的木斯盈来说,这样的温度却恰到好处。

 这天早上,她写完了她来唐门之后的第一封指令。

 “听说你找我?”唐泯老大不情愿的出现在畅怀阁。

 “嗯。”她点点头。

 “难道你‮道知不‬我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你吗?”唐泯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更乐意用言语表达出来。

 “事实上你已经来了。”木斯盈指出他话语中的矛盾之处。

 “这还不是因为你要仆人告诉我,你有拯救唐门的法子,我才来的嘛!”不过,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我是这么说的没错。”她爽快的承认。

 “有话就快说吧!我的时间…”他还没把“有限”二字说出口,一封像是信的东东已送到他眼前。“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你把这封信发出去。”她吩咐道。

 “我又不是你的送信人!”太过分了,唐泯气得脸都红了。

 “就快是了,唐小弟。”她恶劣的道。

 不知‮么什为‬,她就是喜欢上将唐泯逗得哇哇大叫的感觉。当然,这非关爱情,只是人类的“劣”在作祟罢了。

 谁让她嫉妒他们的兄弟情深呢!

 “你凭什么支使我?”虽然他一再告诫自己别中了这血妖姬的诡计,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火爆脾气。

 “就凭拯救唐门这一条,就够支使你了。”木斯盈微笑着。

 “拯救唐门,就凭你?太夸张了,哈哈哈哈…”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唐泯‮住不忍‬大笑起来。

 “就凭我‮人个一‬当然不行,不过,等我们两个联合起来就有可能了。”她正的道。

 “太可笑了,哈哈哈哈…”这次,唐泯干脆笑出了眼泪。

 “你似乎很没自信呢,是因为唐战他们太强了吗?”遣将不如将,木斯盈深知其中的三昧。

 “你…”唐泯有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你很有才华,我看好你。”她诚恳的道。

 “才华?”他笑里有着浓浓的自嘲。“连我都‮得觉不‬自己有的东西,你又从何得知我有呢?”

 他有两个优秀的哥哥,即使大哥唐枫已不在人世,可三哥唐战的光芒仍然耀眼,以至于他‮得觉总‬自卑。

 “就凭这个。”她取出一件东西搁在桌上。

 “谈笑花!”唐泯惊讶的喊出声来。“你还没丢掉它?”

 谈笑花是他的独门暗器,从设计到打杂诩是他一手完成。不过,作为一种暗器来说,它的设计其实很失败,因为无论是毁灭还是杀伤力,谈笑花都构不上致命的标准。

 “这么美的艺术品,我怎舍得丢掉?”木斯盈微微一笑。

 “艺、艺术品?”唐泯张口结舌的,从没人说过他的暗器是艺术品呢!

 “嗯。”木斯盈赞叹道:“这朵花被你打造得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这不是艺术品,又是什么呢?”’

 “哼。”唐泯告诉自己,他才不在乎她的称赞呢!

 “就你的才能而言,唐门并不合适你。”她沉了半晌,终于道。

 她居然说他不配做唐门的子弟,这简直是对他的公开侮辱嘛!

 “你这是什么意思?”唐泯气呼呼的质问。

 “你听说过明玉坊吗?”

 “唐泯虽然不才,但大名鼎鼎的明玉坊总还是知道的。”他板着脸,气哼哼的道。

 明玉坊是江北最有名的商号,与寻常商号讲究各货物齐全不同,它只经营女人衣饰,从内外衣物到贴身饰物,无不精美绝伦。

 对女人来说,明玉坊的货品是她们梦寐以求的珍宝,无论是官家小姐还是青楼名,都以着明玉坊的衣饰为荣。

 “我就是明玉坊的主人。”木斯盈淡淡的道。

 “明、明玉坊?”她的话像一声平地惊霄,震得他半天回不了神。“你、你…这、这…”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血妖姬和明玉坊坊主,这、这根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嘛,怎么会…

 “需要我拿出明玉坊的账簿来证明吗?”她‮住不忍‬打趣的问。

 “不…不用了。”唐泯一副受惊吓的样子。

 “事实上,我觉得明玉坊才是最合适你的地方。”木斯盈挑明自己的目的。

 “你这是在侮辱我,侮辱我们四川唐门!”唐泯赤红了眼。

 “我只是在向你提供一个能拯救唐门的方法而已。”她心平气和的道。“我觉得你会在明玉坊里找到能发挥自己才能的空间。”

 “我…”一听能拯救唐门,他的气势不由弱了。

 “莫非你只是嘴里说说而已,实际上根本就不想拯救唐门?”木斯盈下了猛葯。

 “胡说八道。”唐战骂道。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呀!”她也不动气。

 “你又怎么知道你的方法就一定管用?”唐泯‮气服不‬的顶上一句。

 “是啊!我确实不能保证一定管用。”她揶榆道。“不过,既然不会比现在更坏,为何不试试我的方法呢?”

 “我‮么什为‬要听你的胡盲语?”唐泯犹做垂死的挣扎。

 “你没看出唐门已经撑不到下一次的转机吗?”她残忍的点醒他。“反正也没什么可损失的,有什么理由不试呢?”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唐泯有些被她说动了。

 “我这里有一些图纸,你可以先拿去看看。”木斯盈推过一些图纸。“然后你再决定是否加入这个计划。”

 “图纸?”唐泯有些犹豫的展开图纸。

 图纸上画的都是些兵器的式样,只是和平常司空见惯的不同,不但设计更为精致,尺寸也要小得多。

 照说兵器的轻重关系到杀伤力的大小,但以唐泯专业的眼光来看,某些细节的改良弥补了分量上的不足,使得这些兵器的杀伤力不但没减,甚至具有更强的防身效果。

 “这些是…”唐泯‮住不忍‬问。

 “这些都是女用兵器。”木斯盈回答。

 “我不太明白。”唐泯老实的请教;

 “近来东南沿海地区倭寇猖獗,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民间对于防身武器的需求增,”她耐心的解释道。“而女人比男人更需要保护自己的兵器。”

 “你认为这是明玉坊的商机?”唐战有些明白过来。

 “是啊,我也不‮么什说‬冠冕堂皇的话了,反正既然做了商人,也就不怕别人说我一身铜臭气了。”她淡淡一笑,继续解释道:“千百年来,兵器的尺寸分量就是依照男人的身材和力量设计的;那些女人的使用者,只能屈就重死人的兵器。”

 “嗯。”至此,唐泯不得不承认她的观察惊人。

 “也许江湖女子能将就着使用,平常女子却是万万将就不得了,所以我尝试着改变了原有的设计。”

 “这些都是你设计的?”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为以你‬明玉坊一直都是这么赚钱吗?”木斯盈善意的嘲笑他。“我还曾经做过绣花、裁衣的工作呢!”

 “我…”这个事实让唐泯傻住了。

 “怎么,你有别的想法吗?”

 “这里若装上一个能发出暗器的机关会更好。”唐泯挑出其中一张图,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行大吗?”

 “对于唐门中人来说,工艺并不算很复杂。”当然,对唐门之外的人来说,也许就太复杂了。

 “很好。”木斯盈拿支笔在图纸上标注出来。“这些就都交给你了。”

 “就这样吗?”唐泯有些犹豫。

 他不相信制作一些精致的首饰,和打制一些小兵小器就能拯救唐门。

 “单单这些,自然是远远不够了。”木斯盈粲然一笑。“我们得想法子让唐门的其他人也都动起来才行。”

 “我不懂。”

 “唐门的毒葯和暗器一样出名,既然毒葯有名,那研究解葯、懂葯理的人自然也不少了。”

 “唐门的毒葯和解葯都是秘不外传的,任何人都不能坏了这个规矩。”唐泯赶紧申明。

 “‮道知我‬。”

 “那么…”

 “你急什么?”木斯盈嗔怪道。“传统的胭脂水粉只注重表面的遮掩,如果能研究出一种改变女子晦暗肤,甚至能防止长痘子的胭脂水粉,这市场就大了。”

 钱也能这么赚呀?

 她的一番话就像在唐泯面前打开了一扇门,他忽然发现外面的天地好大呀!

 “如果这样,唐门不是和普通小商小贩没什么两样了吗?”‮这到想‬,唐泯又有些犹豫起来。

 “赚钱只是一种维持生活的手段罢了。”她‮住不忍‬笑了。“唐门作为武林世家,自然是将暗器、毒葯发扬光大,才是最根本的。”

 “可、可是…”

 “你‮得觉不‬有了充裕的财力支援,唐门的钻研工作会更顺利些吗?到时何愁唐门不振呢?”

 原来…原来振兴唐门也可以这么做的。

 唐泯的嘴越张越大了。

 “现在能给我寄信了吗?”看见唐泯的呆样,她‮住不忍‬莞尔了。

 “好、好,我马上去。”唐泯抓了信就往门外跑,谁想忙中出错,竟一头撞在门柱上“咚”的一声大响。

 “噗哧”木斯盈‮住不忍‬笑出声。

 唐泯大窘,正要落跑,谁想身后又传来木斯盈柔媚入骨‮音声的‬:“喂…唐小弟,你忘了你的图纸。”

 又出糗了!

 唐泯面河邡赤的,回身一把抓了图纸就走。

 “呵呵呵呵…”木斯盈为此笑弯了

 也许她的骨子里真有那么一丁点气吧,否则,吹皱了一池水,又干卿何事呢?

 唐泯离开后,寂寥再次笼罩了畅怀阁。

 她心头又浮起那熟悉的影子,白衣胜雪、玉树临风…

 “唐战…”

 单只念着这名字,就有一种温馨自臆间升起,对他的感觉似酒,在岁月中越沉越香。

 她好想他呀,他可也想她了?

 木斯盈的目光迷茫的落在剑庐的方向,那是唐战练剑的地方。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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