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曲
等待是漫长的,但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习惯,甚或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这两年间的七百多个日子,对我来说,也许只要用“转眼间”这三个字就能代替。
我所等待的阿邦,两年过去了,没有一点他的消息。
我很专心地等,心无旁贷,刚开始偶尔梦里会有他的出现,到最后他再也没有进入我的梦中,我睡得安稳,很沉很沉,对这样的生活,再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好像顿时老了很多岁,毕竟这样的故事要发生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年代以及这样的年纪并不太容易。Pocky常在我面前骂阿邦,说他害我不浅,定一我是被他下了蛊之类的才会这样死心塌地。我只是笑笑地问,如果换成了连皓明呢?她会不会和我一样?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她爱他,就像我爱阿邦一样。
其实我也不太懂那究竟是不是爱。毕竟我们之间可能有爱滋生的时间是那样的短。但我选择相信那是。那是使我坚定下来的力量。
因为爱,我始终坚定着。
***
这天,我回到板桥的家,一座
式建筑的平房。我一直很以这样的家为傲,毕竟谁会想到,仅仅仰赖一条蜿蜒的小巷,就能这样轻易地隔绝专属于都市的喧嚣。骑着车从都市要道拐进巷子里,周遭给人的感觉有如环绕音响上的音量控制,由Max转到了Min,每次回家好像整个人被寂静做了一番洗礼,很是舒服。
从小到大,我始终钟爱着这样的小小路程。“爸。”走进屋里。客厅里没人,悬在天花板上的吊扇被风吹得频频打转,发出扇叶与空气撞击音声的,呼隆隆的响。我走向后院,发现正在修剪草木的爸爸的身影。
“回来啦。”听见我音声的,爸爸回头看了我一眼,慈祥地笑笑。
我坐在屋里连接后院的平台上,踢着穿上袜子的一双脚,闭上眼睛,听着后院里专属于夏天的虫鸣鸟叫,好儿会一。
又是夏天了啊。我心想。
这是阿邦缺席的第二个夏天。
“妈呢?”我像突然想起什么,问。
“找邻居串门子去了。”修剪的工作似乎是告了一个段落,爸满意地为花草叶子添上晶莹的水珠。“要毕业了吧。”
“嗯。后天毕业典礼。”踢累了,我把脚
叉着叠起来放。“你跟妈会来吗?”
“会然当。”看右手沾了些泥土,想想不妥,爸走过来用左手摸摸我的头,在我旁边坐下。“这是很重要的日子,不能缺席的。”
砰的一声,后头传来关门音声的。
“咦?这么乖,不用人请就自动回来啦。”见看一我,妈还是不改本
的先来个几句唠叨。“那好,我今天早上才买了只
,做你喜欢吃的香菇
好了。”说完喜孜孜的进了厨房。
“你妈啊,就念着你瘦。”
“这是遗传嘛,又不是我都不吃,你女儿可是从来没想过减肥这件事。”我嘟嘴,把责任全丢给制造我的人身上。
“那就多长点
,这样瘦巴巴的像什么话。”道知不什么时候妈又晃到我们身后,给爸递上一条
巾。“把汗擦一擦吧,你衣服都
了,不是才洗好澡?”
爸接过
巾,看了妈一眼,好像在用眼神说谢谢。妈笑笑,人个两没出声音,给人的感觉却好像说了好多话。儿会一,妈把
巾拿走,又回到厨房。
“真好。”我轻轻说。“你和妈的感情真的好好。连身为你们女儿的我看了都好羡慕。”我把头枕在爸肩上微笑。
“有喜欢的人了?”
“有啊。”我大方地承认。
“如果觉得可以,带回来给我和你妈看看。”
“嗯。”我低笑,什么时候我也到了和爸爸之间出现这种对话的年纪,真是神奇。“爸…”
“嗯?”
“如果有一天,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道知不什么时候回来,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就等她回来啊。”爸宠溺地摸摸我的头发,那头我从阿邦离开后就没有剪过的长发。“只要心里相信,不管多久,她一定会回来的。”
“只要心里相信,不管多久,他一定会回来的。”我重复一遍,细细地在心中口味着,感觉像嘴里饮下一口黑咖啡,要停顿一下才能体会那在口中回甘的香醇。
“怎么了?”
“没事的,爸。”我在心里微笑。
只要心里相信,不管多久,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正在等着这样的人个一喔。”
毕业典礼的两天后,也就是我要和这间住了近四年的房子说再见候时的了。Pocky为了要成为这里“永远的房客”跟连皓明来个近水楼台,考上了学校的研究所,所以整理这事完全没她的份,只会坐在旁边看我累个半死。
“干嘛那么急着要搬?你等到研究所放榜之后再搬也不迟啊。”Pocky这么问我。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纯粹因为爸在退休后一直想带妈出国去看看玩玩,家里没人看管;再加上妈一直想叫我搬回家去住,我是懒得罗嗦才会一口答应。研究所的试考已经结束,当然学校本系的研究所我也有报考,只是没什么把握,我本来就没做什么准备,是不也今年一定要考取,如果抱佛脚真能抱到个研究所来念,那还真是见鬼的神奇哪。上本基机率是很低的,我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
“你干嘛?少了我这个电灯泡不是很好。”Pocky一天到晚跟我抱怨阿恺跟新
的女朋友有多亲密,多少不避讳让别人看到他的亲热镜头,害她跟连皓明有没都他们自己的空间。“这里就让给你们啦。”
“哎唷,谁跟你讲这个。”这女人,居然脸红了。“你不在我会很无聊、很不习惯耶。”
“拜托,你以后要嫁的人又不是我。更何况如果研究所考上了,我可以再回来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我
出一个
恶的笑容。“搞不好候时到换你不让我住了也定不说喔。”天外飞来个抱枕,我很快地闪过。拜托,技巧真是有够烂的。
“那如果阿邦回来,怎么办?”
听到这个问题,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又继续手边的动作。“如果我们之间一切都没变的话,他会去找我的。好啦,”我封上最后一个箱子。“整理好了。”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喂,要两点了,你不是跟他有约?”
“你爸什么时候来接你?”
“好像是四点吧。好了啦,又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你对我家早已经
得连里面那条巷子有几
电线杆都一清二楚了不是吗?不要再依依不舍了。”打开大门,我把Pocky往门外推。“看,他在等你了。”
“嗨。”我跟连皓明打了声招呼。“你今天要搬?”他看着屋里的一团
。
“嗯,你们起吧,好好玩。”说完便把门关上,没有再多么什说。我本来就不习惯这种分别的场面,就连阿邦走的那天,我有没都跟他说再见。
忘了是谁说的,有时候说了再见,很可能是再也不能见面的意思。
所以我宁可什么都不说。
背过身,我环视着整间房子做一次完完整整的巡礼。想起那一年刚考上大学,好不容易找到这里,那种觉得就是这的冲动…我看着每个房间,平
晒衣服的后阳台,然后是厨房、客厅,最后走到前头的阳台,我站在阳台上,用四楼的高度俯视前头的一片风景,突然有颗眼泪在眼中酝酿,好多属于这里的回忆从脑海中闪过…
转眼间,四年就这样过去,我却还记忆犹新。
突然,眼光又瞥见楼下那专属于理发厅的三
霓虹灯正以规律的速度运转着,道知不哪里荫生的念头,我看着自己那头有些陌生的长发。
剪了它吧,搞不好阿邦回来会认不出来呢。
记得阿邦搬来的那天,我也是刚剪了头发…
一个念头,拿了钥匙和钱,我冲出去打开门,下了楼。
***
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头俏丽的短发,我满意地感受着那头轻盈。
“你什么时候去剪的头发?”一看到我,妈先是愣了下,然后才恢复手边的工作。
“两点左右吧。”我说,但显然他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我说我今天下午才去剪的。”我把整理好的纸箱一个一个往外搬,堆到靠近门口的地方。
“做什么又去把头发剪掉?”妈又开始嘀咕。“好不容易看你留了这么长,不可惜吗?”
反倒是原本在一旁默默帮我搬东西的爸帮我说话了。“她要做什么就让她去嘛。又不是小孩子了,她会自己打理的。”
我看了笑,能治得了妈的永远只有爸一个。好一阵子陷入忙碌,没有人说话,爸爸搬着我整理好的东西楼上楼下的跑,很是辛苦,几趟下来我要爸坐下来休息一下。
突然,门铃响来起了。
这时候还会有谁来?不可能是Pocky,她才刚刚跟皓明出去了不是吗?阿恺这两天带女朋友下南部去玩,昨天才打电话来取笑我这个深宫怨妇,没理由现在回来。
那会是谁?我狐疑地上前去开了门。
门开了,按照习惯我还是从脚开始看起,视线里头是一双很大的鞋,道知不么什为那双鞋看来有些熟悉…
我把视线缓缓往上抬…
“请问一下,我的钥匙是不是在你这里?”语气是带着微笑的,却又似乎掺了些莫名的情绪,难掩激动。
我看着眼前的他,先是错愕,然后是一种无以名头状的喜悦涌上心里,把我的心涨得满满的,手里原本拿来擦拭的抹布掉在地上,我没有去捡。
“有,你等一下,我去拿。”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跑向鞋柜,我一直放在那里的…
拿了钥匙,我跑到那个人面前,眼睛里不断有东西跑出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拿着钥匙的那只手道知不么什为有些颤抖,我把钥匙递向他。
他没有接,只是向我跨了好大一步,把我紧紧地抱住。
一时激动,手里握住的钥匙以重力加速度的方式往下坠,发出清脆的响声。手里原本被钥匙占据的空间很快地被他的衣服所取代。
我把手紧紧地攀在他的衣服上,紧紧地,像溺水的人在一片汪洋里捉到的一块木板那样紧,生怕一个松手他就会不见,消失在我的面前。
“打得开吗?”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着话。“这次不会拿成你家的钥匙了吧。”
“阿邦…”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我没有看错吧。你告诉我,告诉我这是真的。”
“真的,都是真的,不骗你。”阿邦把我拥得更紧。“我好想你,这也是真的。”
在他抱紧我的那个时候,我觉得他的怀抱仿佛就是我的世界,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物,连无所不在的空气有没都存在的空间。我很快地回抱着他,紧紧地。
“等一下,那个人是谁啊?”
隐约间,我听到妈小声地问爸,好像怕大声一点便打搅我们似的。
“道知不,”先是这么一句,然后我听见爸说:
“大概就是那个她一直在等待的人吧。”
***
那年,原本以为会是阿邦缺席的第二个夏天,他回来了。
一如往常,他总要这么“意外”地出现。
这是我的…
爱情意外手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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