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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忆往昔众人落泪
 黄刘氏落泪道:“我老黄家虽然是里正,家里有个秀才儿子,可从来没有干过什么亏理的事,更没有仗势欺负过别人!你们随便去个人到黄家坪打听打听,有几家说我老黄家坏话的?!我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我‮是不也‬不讲理的人,今天这事,这事我心里难受啊…”

 村保和里正的浑家对视了一眼,低低的劝慰她。

 “…因为和老邹家的关系好,所以当年没少在一起吃酒。我看这老邹头,为人淳厚不是那等滑刁钻的人,所以就动了把女儿嫁进他家的念头。当初那老邹头,也是和我当家的保证要善待我家的闺女。可是,可是我家闺女嫁进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众位乡邻们呢,你们可是都看在眼里!我闺女嫁进来时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你们都睁开眼看看?”黄刘氏坐直了身体,擦干了眼泪,“做媳妇的侍候婆婆这是天经地义的,可是谁见过婆婆把儿媳妇当成下人使唤的?天不亮就催着儿媳妇做早饭,多吃一口饭就跟要了婆婆的命一样,你邹家要是没钱我也不‮么什说‬,只当闺女命苦,可是你邹家有田有地有佃农,哪里是一个穷家?我闺女嫁进你家十几年,就只吃了两顿角子,生孩子那会送的催礼,全被你扣下给你大孙子吃。你大孙子是你孙儿,我闺女生的不是你孙儿吗?”

 “你们再看看,那马氏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她家大儿媳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那可都是我闺女的嫁妆啊!”黄刘氏大声道。

 黄丽娘听到母亲说成亲的往事,想到自己不明不白的就被婆婆把嫁妆哄走,到如今不肯归还。哄走嫁妆后便翻脸,天天把自己当成个牛一样的使唤,抱着小七倒在柳氏怀里‘嘤嘤’哭‮来起了‬。柳氏和黄丽娘境遇相同,悲同已出,听到黄刘氏这一番话,也想到自己成亲后的事情,想到被要走的首饰不由得也红了眼眶。院外有那心肠软的小媳妇看到两妯娌偎在一起低声哭泣,长吁短叹的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马氏一听提嫁妆的事,在屋里大嚷道:“什么嫁妆?我没看到?我头上戴的,那都是我自己打的。我大儿媳那是她家陪送的!”

 黄刘氏怒道:“老虔婆,把你那猪脑袋伸出屋子让乡邻们瞧瞧,看看你头上戴的钗子和簪子,上面有没有刻着黄字?我家的嫁妆都是在府城庆昌银楼打的,每一个钗子上面全刻的有黄字,还有银楼师傅的暗记。你说你打的?敢情你是我闺女?你要是肯爬出来跪在地上喊我一声娘,我就把那些嫁妆全送给你,兴许你娘我一高兴,再陪送你几台…”

 院外的人一听黄刘氏这样说,纷纷哈哈大笑。

 马氏在屋里大叫:“老娼妇,我就是不出去,你咋地我?嫁妆你闺女早就花光了,你还有脸跟我提嫁妆?你闺女在我家天天吃饭不要钱啊!我凭啥白养活你闺女?…”

 黄刘氏听了此言后气愤的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赫然是一份嫁妆清单,在手里抖一抖,大声道:“没见过你这么胡搅蛮的人!嫁妆单子在我手里,众位老姐妹们看看,这单子上写的是多少,可是他们分家时分给我女婿多少?我闺女陪送的三十亩地足够她在你家吃一辈子饭了!谁家儿媳妇娶进门还得管儿媳妇要饭钱啊…”

 里正的浑家把嫁妆单子接过手,和村保的浑家看了看,两人都是识字的,看了以后对着正屋叹了口气。里正的浑家见过这个单子,她点点头表示这个单子是真的,然后将单子还到黄刘氏手中。黄刘氏又将嫁妆单子交给里正:“邹里正,你也瞧瞧。这上面可是有你亲手签的字,按的手印,这可做不得假!”

 里正接过来看了看,仔细地辨了辨上面的数量和名称,又在下面自己画的押上停顿了一会,对村保说道:“正是,不假!当年我做村保时确实是我为这份嫁妆做的保…”又大声对院外众人说道,“这份单子不假,确实是当年黄三娘子的嫁妆,我可以做证。”

 闻听得里正做保证明这份嫁妆单子的真实,院外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老人们纷纷摇头,低声换着意见,而一些小媳妇则痛骂邹家贪儿媳嫁妆。

 一位老婆婆有六七十岁年纪,她忿忿地顿了顿拐杖,“邹家是请得我做的全福人!当年小丽娘成亲时长的可是水灵灵的,为人又最是温顺不过,说三句话便要脸红。当年那嫁妆啊,咱们乡庄子里成亲哪见过这么厚的嫁妆,四个抬盒都装得满满的,真叫人眼热!我可是跟着里正一起验过的,里头的钗和簪子那是真金白银一水的足赤,拿到手里沉甸甸的。还有那尺头,里面还有几匹松江缎,听说是京里的大户人家才穿的…”听她说着,众人的目光纷纷在黄丽娘身上停留。

 只见她头上没有任何装饰,一老油木木钗绾起了一头长发,一块蓝碎花布包在头上代替了所有的装饰。身上是一件补了又补的青灰色斜襟直面,下身出的裙角上有一块大大的补丁。面带菜,一脸的戚容,和那位老婆婆说的水灵灵这个词没有半点关系啊!

 一个年老‮音声的‬在人群里响起,“马氏啊,你儿媳妇嫁进邹家十几年,给你生了三个孙子,一个孙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就把儿媳妇的嫁妆还给她又如何?将来你儿子孙子孝顺你,一家子和和美美,这才是你正经的福气啊!”

 围观的人纷纷点头,口称赞这位大娘说的是正理。

 马氏在屋里冷笑了一下,“我这个三儿媳娶回来,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只会躲在屋里绣花,一门心思的勾引我三儿。让她做个饭,不是多放了油就是多打鸡蛋,家里的油没几天让她败个光。让她洗个衣裳一会嫌弃水冷一会嫌弃水热,让她做个农活,第一天下地就在田里扭了,在上整整躺了三天才好,害得我花了两吊钱给她瞧病。怀了孕倒干脆利落的不做家务了,让她洗个衣裳,她哭哭啼啼的说怀着孩子怀相不好。这村里哪家哪户的媳妇不都是怀到了九月才回屋里生产,怎么你怀了个小子就不能干农活了?”

 院外的人一听她这样说,倒一时也停止了议论,甚至有几个老人纷纷点头附和马氏的话。

 “我闺女当年的嫁妆,一共陪送了十二贯钱,银锞子六对一共六两,三十亩上等水田,尺头妆盒满打满算一共四抬。你们看看,我闺女现在穿的是什么,吃的又是什么?”黄刘氏冷冷地说道,“我闺女的嫁妆就是在你家吃上一百年也够她顿顿吃的。马氏,你怎么提也不提我闺女的大儿子?你为了省那几个臭钱,让刚怀孕的儿媳妇下田去种地,她差点死在田里身下见了红,这个你‮不么怎‬讲?你怎么光讲她在上躺了三天,为啥子不讲是见红落了胎才躺的?”

 “我第一个外孙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清楚楚,我闺女死了胎,坐小月子连一个月都没坐够,坐了三天你就催她起来干活。她起不来,你反而侮辱谩骂,说她‮道知不‬保重身体,害得你没了孙子。你‮不么怎‬说我闺女是为了什么才了这一胎?怀了第二胎,稳婆千叮万嘱的待她一定要好好的将养身子,‮然不要‬这一胎还是保不住,她千辛万苦的才生下四郎,她月子里你是怎么侍候她的?”

 邹晨乍一听到自己原来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哥哥因为母亲被下田才产,同情的看着母亲,紧紧捏着母亲的手。母亲原本在家里是被娇惯着长大,自然是身娇体弱,第一次下田受不了头毒晒和高强度的劳动,又因为从没有干过农活加上怀着孕,肯定是容易产。她叹了口气,恨恨地瞪了正屋一眼。她也曾经是母亲,自然是理解母亲的心思,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夭折,对母亲带来的绝对是巨大的难过。

 邹正业听到岳母说起他的长子,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身子摇了摇,满脸哀容的盯着地面,眼里落下泪来。那是他的长子,他还‮道知不‬浑家有身孕便落了胎,他甚至‮有没都‬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了浑家产的消息。可是,他能去怨母亲吗?这里家家户户的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谁家的儿媳妇不下田?自家的浑家虽然娇弱一些,可是嫁了人怎么能和娘家相比?

 院外的人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一时都哑了言。

 黄刘氏冷笑一声:“众位乡邻,谁家见过这样待儿媳妇的?谁见过?谁见过小月子三天就着儿媳起来干活的?马氏,你应该庆幸,这事情我是昨天夜里才知道,‮然不要‬我肯定老早的就把你门牙打掉给我大外孙报仇!”

 里正听了这么久,觉得心里烦躁,问邹正义道:“邹大,你爹在哪里?‮不么怎‬见他出来?”

 邹正义躲在草堆边,以为别人已经把自己忘了,猛得听里正喊他的名,吓的一灵,胆怯的看了看黄家两兄弟和黄刘氏一眼,小声说:“大堂伯,我爹他不舒服,天没亮就去李医士家里瞧病去了!”

 正巧李医士的浑家也在人群中,她大声嗤笑:“哎哟,我可是刚从家里出来才一会,那邹老汉是啥时到我家去瞧病了?我怎么就没有见到呢?”

 里正鄙视地看着邹正义,又看了看正屋:“邹瑞老弟,你要是在屋里,就出来!亲家都来了,哪里有躲在屋里的道理?”

 马氏在屋里大喊:“当家的不在,他一大早就赶集去了。…”

 院外的人哈哈大笑,刚刚她大儿子说去李医士家里瞧病,这会她又说去赶集,也‮道知不‬这邹老爷子是能分几回身。

 里正气愤的大吼:“邹瑞,你老小子快点出来!没见过你这样的…”

 里正吼了半天,最后危胁说,如果再不出来就开宗祠把邹正义以不敬尊老的名义赶出族去。北屋才打开了一条,邹老爷子从里面低垂着头走了出来。

 院外的人一看,哗然大,原来是躲到大儿子的屋里去了。

 这时,二郎领着一群人拨开院外的人走了进来,邹正达看到来人,连忙走上前,施了一礼:“岳丈,岳母,两位舅兄!”

 来的人看到院子中里正和村保都在,大声地对邹老爷子说道:“亲家,我柳老汉今特地来问一声,我家女儿分家,‮么什为‬扣留嫁妆不给?这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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