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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内情
 沈望慌忙道:“不是巡抚大人下的令。巡抚大人当时不过品论了一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嗐,总之黄元是着了人的道。”

 林听了狐疑,又问不‮么什出‬来。

 又闲话一会,沈望二人始终不见杜鹃,便坐不住了,遂告辞。

 等他们走后,林去了杜鹃房中。

 只见她正坐在桌前,手握一支鹅笔,奋笔疾书。

 从他这个方向看去,看到的是少女侧脸的轮廓,曲线优美,在他眼里就是天然一幅图画,落纸即成。

 “写多少了?”

 他笑着上前,比刚才见客时,神态轻松随意许多,一边弯下,将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略歪头看她写的文字。

 杜鹃忙放下笔,转脸问道:“可问了什么消息没有?那‮人个两‬‮样么怎‬?”

 林目光闪闪地看着她道:“老是问你,跟我打听你的事。”

 神情和口气都很不满。

 杜鹃听了一愣,随即瞅着他笑起来。

 她记起前世看过的一部青春剧,一个中学班主任告诉学生,说青春期的少年男女爱关注异是正常的。当时剧中有个男孩还戏谑地问同伴“正常不正常”,惹她笑了一场好的。

 她便决定教导他,别把所有人都当坏人。

 “少年见了好看些的女孩子,一般都会这样。”想想又补充道,“这就是书上说的‘少年慕少艾’,乃人之常情。”

 林垂眸道:“那也不能第一回见面就这样。”

 杜鹃又噗嗤一声笑了。觉得他这一刻很孩子气。

 林却不管她笑,去隔壁将任三禾也请来了。把刚才和沈望二人的谈话一一都告诉了他们。

 任三禾立即给他们进行分析。

 此后两天,杜鹃和林窝在房里翻书阅典。整理出一份详细的辩论稿。为此,任三禾还去书斋买了不少书过来供他们参阅。

 还是老习惯,杜鹃边整理边给林讲解。

 她原本就是语文老师,所以教给林和九儿的数学等都不太系统,只凭记忆教学;这语文就不同了,正是她的本行,又觉得林此时到了学议论文的阶段,因此逐一讲述行文答辩规矩,如何提出论点。引出论据,进行论证,又如何在讲述‮候时的‬抑扬顿挫,力求振聋发聩、震撼人心。

 “以前没教你这些,因为就是个框架,你知识面不够,阅历不够,写了也写不精彩。现在差不多了。就是将所有的知识融会贯通,阐述论证你的观点…”

 本是极为枯燥严肃的讲课。却因为教的是豆蔻少女,听的是青春少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生趣盎然,以至于满室弥漫着温馨浪漫的氛围。

 看着神采飞扬的杜鹃,林充满异样的柔情。

 少年。终于情窦初开了!

 杜鹃“闭关”两天,觉得准备差不多了。这下午正想和林黄鹂出去见识见识城市的繁华,年捕头来传讯。说明就要开堂审讯黄元一案,要他们做好准备。

 她便又放弃了,留在客栈歇息,补养精神。

 次一早,任三禾仔细叮嘱了杜鹃林一番,仍由他们去了。这次去的只有杜鹃和林两个,连冯长顺都没去。——去了也听不懂啊!只怕也不准进大堂。

 杜鹃二人来到府衙,却见大堂上阵势不同当

 除高坐堂上的沈知府外,另有两名身穿补服的中年官员坐在右边上首,一副听审的模样;堂下两边,均站着许多少年书生,也有中年文士和儒生。沈望和昝虚极正在其中,站在左边。

 黄元依然跪在当中。

 他见了他们便展开笑脸,一副喜悦相的模样。

 杜鹃也对他微笑,丢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和林并肩走上大堂,至中央停步,先跪下拜见沈知府。

 没见过杜鹃等人的官员和书生们都诧异不已:这二人样貌虽不俗,但一副布衣短装打扮,显见是乡下小子,怎也放进来了?

 沈知府起身,对右手两个官员欠身道:“巡抚大人,御史大人,此乃黄元兄弟,自请为他辩驳除罪。故而准入。”

 一名四十多岁、下颌留有三缕长须的官员微微颔首,点头道:“既如此,一旁等候便是。”

 杜鹃立即道:“谢各位大人!”

 遂领着林退往黄元身后站立。

 书生们都凝神打量他二人,但很快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因沈知府一拍惊堂木,堂审便开始了。

 今这审案却与往日不同,倒像书院辩论一般。

 原来,这案子背后却是有一大段缘故的:

 当,昝巡抚看了黄元的文章,觉得文采不俗,见解亦可圈可点。然他想到朝中局势复杂,且皇帝极恶安国,这一番建议终不合适宜。又想黄元才十四岁,毫无官场阅历,也就难怪了。因此叹了口气,顺嘴说了一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撂在一旁。

 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时正在接待奉旨巡查的御史,来的各路大小官员总有几十个,就有那别有用心的属官,拿着当令箭,甚至曲解巡抚本意,传一道命令给荆州知府,竟将黄元关押了。

 若是平常,这一错黄元便再也翻不了身。

 官场上,宁可牺牲小人物,谁肯为了这事承担责任?

 况且个个说得模糊,转了几道弯,也找不到出头的人。

 可好巧不巧的,黄元两个好友——昝虚极和沈望正是巡抚之侄和沈知府幼子,得知这消息大惊失,急忙各自回家询问。

 一问。才明白是一场误会。

 沈知府领了巡抚命,当即就要放人。

 可是。黄元这时候却不想出来了。

 为何?

 这就又引出了他的身世。

 当初,他中了秀才之后。杨家养父母便做主,将他与陈姨妈之女陈青黛定了亲。因陈青黛自小娇生惯养,性格骄纵,在他百般弹管束下,虽收敛了许多,依然非他良配。因此,他便在爹娘跟前抱怨,说不想结这门亲事,却被爹娘好一顿训斥。

 这一幕恰被陈青黛听见了。羞怒相,事后找到他书房,指着他讽刺:“你不过是姨父从山上捡来的野小子,‮是不要‬我娘想招你做上门女婿,‮为以你‬杨家能容你?还跟我充大少爷,笑死人了!”

 黄元震惊万分,严厉追问。

 陈青黛发现闯了祸,吓得矢口否认,哭着跟他赔罪。

 然黄元被勾起往事。想起当年从杜鹃那听到的话,以及被她错认为表哥的情形,心中万般蹊跷,却隐忍不发。

 这时候。杜鹃的信便来了。

 信中,详述了他的身世。

 至此,他再无怀疑。只是有些内情不明。

 因跟他的小厮小六是杨管家的儿子,一次杨管家来府城。他陪他喝了些酒,便套出了真相:他确是杨玉荣捡来的。当年。杨玉荣巧合下从狼嘴里救了他,却是离冯氏昏的地方并不远——试想新生婴儿何等脆弱,若是被狼叼着跑远了,哪里还有命在——他分明看见那个妇人,却狠心抱走了她的儿子。

 后来,杨夫人自己生了儿子,黄元便多余了。

 因他读书还好,便给陈家做上门女婿,省得白养一场。

 黄元查知真相后,对杨家的感激之意变成了怨恨。他几次想主意身,都没能成功,只得暂时作罢。

 他虽不是心机深沉和手段毒辣之人,却极聪慧,常能灵光乍现。这次牢狱之灾,便给了他灵感,当即想出一个法子来:且缩在牢里不出去,让沈望等人在外大放风声,说他很可能被判死罪,严重的还要牵连家人,满门抄斩。

 当然,他把内情都告诉了沈望,请沈知府暗中协助。

 后来一切就顺利了,如前所述,杨家果然抛弃了他这个养子,并退亲;他也在沈知府帮助下,找回了亲爹娘。

 杨玉荣在公堂上说的那番话,彻底寒了他的心,使他对杨家再无一丝眷念和感激。若深究起来,杨玉荣还要担个霸占人子的罪名。可是,念在他从狼嘴里救了他,两厢抵消,也就算了。

 黄元一桩心愿了结,另一桩麻烦又来了:他在牢里待久了,外面已经将此案炒得沸沸扬扬,再想轻易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总得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于是,昝巡抚便安排了这次别开生面的堂审:让书院学子当堂辩驳,然后沈知府再出面宣告黄元无罪,略训斥教导黄元一顿,把案子了结。

 他心里这么想,书生们却‮道知不‬,都为这前所未有的堂审兴奋不已,更有人安心要在巡抚和御史面前崭头角。

 因此,堂审一开始,双方就舌剑地斗上了。

 杜鹃和林且不出声,只全神贯注地听着。

 看了一会,她便明白了:堂上书生分为两派,一派是支持黄元、为他辩驳的,沈望和昝虚极就在其中;另一派则或想显本领出风头,或因嫉妒他趁机落井下石,也有纯粹就事论事、为辩驳而辩驳,以一位姓张的书生为首。

 黄元与前所见又不同,似是成竹在,一派悠然淡定。

 他辩称自己满腔忧国之心,文中所言建议也都是为百姓着想,便有些不当,也是学识经历不够,绝无不敬和通敌之意。

 张书生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我大靖正与安国恶,边关烽火连年,皇上亦曾怒斥安国国君忘恩负义、背弃祖先,这些黄秀才都知道,还写出那样文章,提出怀柔政策,如此动摇人心,难道要把我大靖拱手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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