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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 李墩?
 黄鹂和她对视,毫不相让。

 那目光仿佛在质问“你想害我黄家被抄?”

 方火凤收回目光,慢慢转过身去看着棺木。

 看了好一会,又转向垂泪的杜鹃。

 这一回,杜鹃察觉了。

 她向方火凤的目光,读懂了她眼中的愤怒。

 然杜鹃没有像不敢面对黄鹂和黄雀儿一样不敢面对她,她微微扬起下巴,睁大一双泪眼凝视她,与她进行无言的碰撞:

 “你们家害得他母子分离十几年不算,如今你父亲又恩将仇报,杀死了他,你还有脸来祭拜?还跟新婚夫君一块来!”

 “‮是不要‬你横进来,我早与他成亲了;‮是不要‬昝家为了除掉我,调查我的身世,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你口口声声爱他无怨无悔,居然拨黄鹂铤而走险,害死了他,还敢装无辜!”

 方火凤见杜鹃面对她不但不悔,反而强硬嚣张,气得浑身颤抖。

 可对方是公主,还是个伪装的善良公主。从死去的黄元,到黄家人这些人,都看不破她伪装的心,她有什么办法!

 杜鹃也忍无可忍,想她当初被得离开黄家、放弃黄元,这女人还不知足,不说守着他安静过日子,还敢兴风作拨黄鹂!

 呸,‮么什说‬甘愿做妾,还以为她真是个为爱无怨无悔的痴情女子呢,说到底还是个占有强烈的女人,一个嫉妒成的女人!

 不然她都要嫁给林了,她还拨黄鹂‮么什干‬?

 不就是想把黄元入顺亲王麾下。好颠覆她父皇的江山,进而把她这个公主打下凡尘吗!

 两人一言不发。却像心有灵犀般,都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林发现异样。淡淡地看向方火凤。

 方火凤遂垂下眼睑,恢复平静。

 这时黄雀儿强忍悲痛上前,对杜鹃轻声道:“公主已经拜祭过了,请回吧。这儿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

 杜鹃见大姐形容苍老了一截,又想养母冯氏若知道大儿子没了,还不知怎样难过呢,不再次泪如泉涌,哽咽道:“什么时候回去?我过几天就要上路了,咱们一道吧。”

 她始终说不出道歉的话。

 ——人都死了。道歉有什么用!

 小顺忙上来回说,他们要晚几天离开,就不跟公主一道了,公主回乡大婚,队伍里有棺木怎么成,太不吉利。

 杜鹃无心再说,又看了棺木一眼,便决然转身。

 “恭送公主殿下!”

 众人跪送她离开。

 回去后,杜鹃吩咐“赶快准备。本公主后天就要上路。”

 她觉得受不了了,要立即离开京城。

 林无法,一面命人收拾准备,一面竭力安慰她。

 两天后。杜鹃离开京城。

 大皇子秦讳和二皇子秦语都去送行了。

 皇城南门城楼上,炎威帝静静站着,看着浩浩公主仪仗队伍从长安大街经过。直到最后‮人个一‬影消失在拐弯处。

 “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已经到城外了?”他问。

 “是,皇上。玄武王世子率军护卫。一早就出发了。”一旁公公回道。

 炎威帝便不再出声,仰头看向蓝天。

 城外。杜鹃的队伍已经和太上皇的銮驾会合了。

 望着铺天盖地的护卫军和随行车马,还有莺莺燕燕娇声笑语,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涌出一阵无力感,颓丧极了。

 “爷爷,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能出宫呢?”

 “你也知道爷爷身子没好?你都不进宫去看爷爷?”

 “爷爷,荆州路这么远,深山里条件也不好,爷爷去了…”

 “不妨!朕带了两名御医!”

 “爷爷…”

 “怎么,鹃丫头,朕才退位,你就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不是啊爷爷,你想去清静地方养身子,带这么多人,跟在皇宫有什么区别?”

 “这还多?朕已经减了又减了。”

 祖孙两个大眼瞪小眼,往来一番涉,各自不满。

 太上皇见孙女脸色不好,心中很不痛快,把脸一沉,道:“靖安,你‮意愿不‬爷爷去你那里?平常的孝心都是装出来的?”

 这一退位,连孙女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愤怒极了。

 太上皇后也尴尬,觉得孙女不该这样。

 杜鹃却不管,为了将来生活的安宁,她必须拿主意。

 她爬上銮驾,挨着两人坐了,低声道:“皇爷爷,皇祖母,你们愿去我那,我当然喜欢。可是你们相信孙女吗?要是相信的话,就别带这么多人了。等去了回雁谷,孙女亲自伺候你们,让你们过逍遥自在的舒心日子。真要是你们不习惯,就让孙女的侍女太监伺候你们。他们本来也都是皇祖母帮孙女选的,原先也都是皇祖母的人。”

 太上皇听了诧异地问道:“你不愿许多人去,是怕花费大?朕和你皇祖母的一应开销,都由宫中拨下来,不用你的。”

 这个孙女在乡下长大,最会算计。

 上次赏给她侍卫和宫女,听邱公公说她就嫌人多花费大。

 杜鹃跺脚道:“哎哟爷爷,不是为那个!孙女是为你好!爷爷要是相信孙女,就先听孙女的。等去了若是过不惯,再命他们去,好不好?”

 费尽舌解释后,太上皇退让了,因为杜鹃告诉他,保证让他过得比宫中舒心,要是不舒心,随他怎么办。

 当下,除了护卫军,太监宫女被退回大半,只留几个近身伺候的。至于护卫军,‮候时到‬要返回的,杜鹃就没在意了。

 说定后。队伍便开拔。

 杜鹃也不单独坐车了,就在两位老人身边伺候。无论茶饭汤药都亲自安排,还负责开怀逗笑。加上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时常陪着说些乡村趣闻,太上皇和太上皇后这旅程便十分愉悦。

 在途不止一,种种琐碎也无需赘述。

 这到了黑山镇,进山后,道路难行,太上皇和皇后是被人用软兜抬着进去的,杜鹃和林等人寸步不离地跟在旁边。

 经过黄蜂岭等处高山绝巅、悬崖峭壁、深山老林,太上皇心中虽惊,还强自镇定;太上皇后则心惊胆颤。不免后悔,心想不会将老骨头丢在这里吧?

 至回雁谷山外,连抬也不能了,杜鹃亲自背负太上皇后,林亲自背太上皇,灵隐灵烟分别背着两个年轻的嫔妃,翻越绝巅。

 这一回,连太上皇也后悔了,只是不好说的。咬牙支撑。

 下山途中,眼前奇景不断变换,他才渐渐心情开朗。

 等到谷底,早有林大爷、林大头、花嬷嬷、韩公公率太监宫嬷抬了木制的小巧敞轿等在那呢。见面大礼参拜。彼此都激动万分。‮是其尤‬林大头,看着林和杜鹃简直不知‮么什说‬才好,唯有咧着大嘴傻乐。

 今林家万千大喜。多少代从不曾有的荣光!

 林老太爷跪地请道:“请太上皇、太上皇后上轿!”

 杜鹃也笑道:“爷爷,。上轿吧。里面的路都铺了木头的,好走的很。坐这轿子。能看沿途的风景。这一路看过去,保管爷爷不后悔来这——之前爷爷可是都后悔了吧?我都‮来出看‬了。”

 太上皇乐呵呵道:“好,爷爷坐了。看可像你说的那么好。”

 当下太上皇后也上轿,众人抬起,沿着枕木铺成的栈道往回雁谷逶迤行去。杜鹃不愿坐轿,在前引导,林家诸人陪同,一路介绍过去。

 拐过一个山嘴,便进入回雁谷了。

 沿途两边的庄稼地里,树林里,河边泉边,都有许多劳作的农人。看见华丽丽的队伍行来,立即扔了农具,就势跪地参拜:“恭太上皇万万岁!恭太上皇后千千岁!恭公主千岁!”

 看着阡陌纵横的农田,看着黑糙的农夫农妇,看着这山山水水,杜鹃只觉无比亲切、踏实,愤懑不安了多的心宁静下来,便是伤感也变得淡淡的。

 天上地下,草木飞禽走兽都在抚慰她伤感的心!

 在这大自然,不由把生死也看淡了。就像一棵倒地的树,不幸被猎的羊,不会让人悲伤太久。死亡就纯是死亡,忽视了杀伐和阴谋、丑恶,只当一切都在演绎生死轮回。

 人死了,哭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剩下的,都是记忆!

 传下去,成了过往!

 林低声对她道:“才一年,就开了这么多田地!”

 那口气,满满都是喜悦。

 他跟她是一样的,终还是更喜欢这里一些。

 他们在京城都经历了生死纷争,见识了人心险恶,对万人仰望的荣光炫耀就没那么羡慕和沉了,反而想逃脱。

 陷得不深,也极容易就身出来,没有后悔。

 没有像郑家老三丢了爵位一样的不甘。

 他悄悄地握着她的手,传达无言的安慰和喜悦。

 杜鹃真心地微笑,一面看向皇爷爷和皇祖母:他们从繁华喧嚣的权利巅峰来到这,会不会不习惯?肯定没有她这般感受吧!

 “哎呀,这庄稼长得好!”

 太上皇一路观看,一路挥手叫起,好像也十分开心。

 说话间,很快便来到公主府前,杜鹃却命令道:“别停,去湖边。”

 邱公公急忙道:“公主,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已经累了,须得歇息,若要游玩,还是等明再说吧。”

 杜鹃道:“这我还‮道知不‬!不是去游玩,是去湖边一处庭院歇息用膳。那里敞亮,景致也好。”

 太上皇忙道:“就听公主的。”

 他正得趣,也不肯就此缩进屋。

 这公主府看着倒好,可他一辈子住的都是巍峨宏伟的殿堂,才不会稀罕呢。孙女说湖边好,肯定就好。

 于是一行人逶迤来到回雁湖边。在一处小院前下了轿。

 举目一看,简单的木栅栏围着精致的三间临水木屋。并无匾牌。

 花嬷嬷道:“所有盖的这些亭台楼榭,都等公主回来了赐名。”

 杜鹃笑道:“有皇爷爷在,还用我来班门弄斧?等皇爷爷休息过来了,再亲自题字,林雕成木匾挂上,那才是绝世珍宝呢。”

 太上皇听了十分喜悦,笑道:“爷爷一来你就使唤爷爷。”

 这时,所有谷中住户人口都涌了来,在林太爷引领下。匍匐一地,正式参拜太上皇等人;大小娃儿们更是高喊“皇上!”“皇后娘娘!”“公主!”“驸马!”尤以看向杜鹃和林的目光最热切欢喜,这两人他们熟悉嘛!

 杜鹃和林含笑招呼,太上皇也命大家起身。

 皇后朝崔嬷嬷看了一眼,崔嬷嬷忙命太监大把撒精美的糖、果子和铜钱,顿时娃儿们都抢疯了,欢呼雀跃不止。

 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看了笑得合不拢嘴。

 闹了一阵,林老太爷吩咐大家都回去各干各事,别扰了太上皇和皇后歇息。

 太上皇却指几个老丈。说要他们陪同说话。

 那几人大喜,当下一齐跟着进屋。

 这木屋靠湖的那面墙齐以上全开了窗户,屋后更接有类似抱厦一样的水上敞轩,配有茶几和小木椅。可尽情观赏湖面景致。

 此时时令正是三月下旬,傍晚时分,和风细细。满天彩霞映着湖边连绵的青荷与红莲,各鸟儿此起彼落、翩翩飞舞;回雁湖中间波光粼粼。几叶木筏如浮萍;正中的回雁岛隐有丝丝缕缕雾气升起,与绿树翠竹彩鸟及木屋混合。朦胧如仙境。

 四周山上,古木森森、苍莽不见其巅。

 太上皇等人只觉双眼不够看了,不住感叹询问。

 “哎呀,果然好地方!”

 “这荷花怎开得这样早?”

 “这里荷花一年四季都开的。”

 “这儿不冷不热,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样子。”

 “老人家高寿了?”

 “太上皇,我老汉八十八了。”

 “哦,这样高寿!这位呢?”

 “皇上,小民九十五了。”

 “哈哈,如此说来,朕算是‘年轻’的了!”

 …

 太上皇越问越心惊,眼睛却亮了。

 他觉得这趟算来对了,若能把病调养好了,照这么算,他不是还能活几十年?顿时他心就“砰砰”跳起来,眼神十分热切渴望。

 杜鹃问花嬷嬷御厨都准备了什么,然后吩咐人摆上来。

 每一道菜上来,太上皇和皇后尝了都赞不绝口。

 那些老汉因少见外面世界,虽然对太上皇敬畏不已,但几句话一过,见他十分和气,也就去了畏惧之心,显出本,就跟招待远来客人一般,陪着说笑,谈些农家耕种、山中四时、乡里民情等事。

 这般表现正合了太上皇心意,十分得趣,连疲倦都减了几分。

 正高兴‮候时的‬,一转头见杜鹃坐在小凳子上对着湖面发怔,遂收了笑容。

 他便叫道:“林。”

 林忙答应一声上前,等他吩咐。

 他只是瞅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然后他又叫杜鹃,对她道:“爷爷幸亏听了你的,没带许多人来。我说鹃丫头,你忙你的去吧,别在这陪朕。朕跟这些老乡亲们说说话,到处逛逛,累了就回去歇着,自由自在。”

 太上皇后也道:“鹃儿去吧,我们有这些人伺候呢。”

 林不等杜鹃回答,先笑道:“既这样,微臣和公主去山上查看那些军的安置,确保安全。”

 太上皇点头,催他们快去。

 杜鹃见林这样,知有事,便笑道:“那皇爷爷和皇祖母别太玩久了,‮儿会一‬就回去睡啊。等明早起来去山上的观雁阁看晨景,那才美呢。”

 接着又叮嘱代花嬷嬷、崔嬷嬷等人一番话,然后才和林离开,一个侍女和随从都没带。

 “去哪,什么事?”

 等走远了,她才问林

 林微微一笑,道:“去山上看远明他们。你不想他们吗?”

 杜鹃顺口道:“当然想。”

 只是心里却疑惑,看远明用得着这样急吗?

 丢下远道而来的太上皇和皇后娘娘,可不大恭敬。

 不过她正想清静一番,也就不计较了。

 当下两人攀崖登壁,直上凤尾山。

 守在悬崖附近的于叔见了杜鹃,激动地叩拜。

 杜鹃笑着和他寒暄了几句,就往曾经居住的石屋来了。

 他们首先被草地上练功的任远明发现,尖叫起来。

 于是,冯明英、于婶、**等人一涌而出。

 其中还有两个杜鹃熟悉的人——黄元和陈青黛!

 杜鹃这才明白林带她来的意思,顿时泪如泉涌、百感集。

 大家的问候声,远清和远明的欢呼声,一概退去遥远的山巅,她眼中只剩下那个温润的少年,静静地凝视着他,呵呵傻笑、掉泪。

 忽然之间,这山、山下的回雁谷,都给她更充实的感觉。

 如此,她的人生才算完满了。

 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进屋去了,只剩下对望的两人。

 杜鹃走近他,“父皇没杀你?”

 黄元示意她去银杏树下的圆桌旁坐了,一面为她斟茶,一面道:“没有。”将茶杯捧到她面前,望着她笑,“害你难过了。皇上说,不如此不足以骗过朝中那些人。”

 “父皇他…”

 杜鹃想着自己临别时都没向他告辞,不流泪了。

 黄元道:“别难过。回头你给皇上写封信,就什么都化解了。”

 杜鹃了下鼻子,笑道:“是。”

 她上下打量他,似乎头一回见他一样。

 他挑眉,向她的目光。

 她深一口气,郑重问:“李墩?”

 他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睛,慢慢点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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