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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追债。谁欠谁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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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外话------

 “这个要求,不过分罢?”

 “…”她还在发愣。

 “你在一心求死之前,是否可以把我的手治好?”

 他轻松地说笑着,看着她深陷的双眼,还有傻愣住的小脸儿,又慢条斯理地将纱布绕上去,莞尔一笑。

 “无碍,人有缺憾,才是完美。”

 一场巨变,死了赵樽,残了东方青玄,可她‮么什为‬活着?

 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却断了手…

 只见,他美得令她无数次嫉妒的一只左手,齐腕没有了。还没有愈合的伤口,模糊了一片的血,能见到白惨惨的骨头…与他绝美无双倾国风华的容相映衬,这一道伤口,无疑成了世间最残忍的一种摧毁。

 夏初七低低惊呼,声音喑哑,喉咙像被噎住。

 “东方青玄,你的手?”

 夏初七微微一愕,可东方青玄却没有回答,只是好看的眸子,带着绚烂的笑意盯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然后,他轻轻抬起左手,那个他原本不想展示在她面前的左手,神色轻松的将上面绕的纱布,一圈一圈地退开…

 “我欠了谁?”

 东方青玄面色凉了凉,那一刹的寒气,几乎是当头罩向了她,可声音,却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柔媚笑意,“你只顾着去找他追讨欠债,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欠了别人的债,需要还清?”

 “七小姐。”

 夏初七目光淡淡的,明明看着他,却像在自言自语,“我不该那般求死。不论怎样,我也得先找到他,这样才好与他葬在一处…”

 “想明白了?”东方青玄微微抿

 这句话,她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

 迟疑一下,她突然说,“我先前有些冲动。”

 “决定了?”

 轻“哦”一声,东方青玄挑了挑眉。

 “大都督,你无须这般讽刺我。为人殉情在你看来,可能极是可笑。但于我而言,死不死,并不可怕。只怕人活着,魂没了。这样的人,和行尸走又有何差别?”

 夏初七看着他,动了动嘴皮,没有反驳。

 “怎的?还想随了他一起去?”

 “这就叫残忍?呵,本座是为了让你认识实事。”东方青玄立在边,一袭红袍火一样的鲜,颀长的脊背风姿如旧,凤眸微眯着,向她红得兔子一般的眼睛,脸上的笑容,牵出一抹极为柔媚的光芒。

 咽了咽口水,她眼巴巴的看着他,“‮么什为‬非要这般残忍?”

 又是一句“捞尸”,让夏初七的心缩成了一团。

 看着她顿时煞白的脸,东方青玄仍是浅笑着,非得把每一个出口的字都磨成一片片锋利的刀尖,向她的心窝子里戳去,“七小姐,那一处接近火山口,全是沸水,水又极深,湖面还宽,沉入的沙砾也多,有不少将士都受了伤,捞尸更是没那般快。”

 “他?你是想说他的尸体?”

 “有进展吗?他…找到了吗?”

 夏初七哑着声音喊他,她不喜欢听“他人不在了”这句话,可终究身子无力,即使是想骂人,也声息微弱。

 “东方青玄…”

 “七小姐,晋王殿下到底欠了你多少银子?这人都不在了,你还在念叨?”

 东方青玄极不耐烦地回了手,看着她转头时,突然凉下来的脸,角一挑,几不可见地捻了捻凉却的指尖,懒洋洋地拧动一下酸痛的脖子,轻轻一笑。

 “你醒了?”

 “赵十九…?”

 可如今,却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年的感觉。

 不久前,她才与赵樽在这上闹腾。

 眼前是她熟悉的营帐…

 她生气地嘟着嘴巴,紧了紧他的手,刚想要开骂,手腕却被他紧紧地反握住。她一惊,原本漆黑的天空,突然亮堂‮来起了‬,刺耳的白光紧张得她哆嗦一下,微微睁开了眼睛。

 “姑娘,这都是跟你学的。”

 “哈,你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厚了?”

 “傻瓜,爷比钱贵重。”

 “我不要人,我就要钱。”

 “爷的人都是你的。”

 “赵十九,你欠我多少银子了?”

 她嘻嘻哈哈的笑着,将身子依偎着他。

 夏初七艰难地跋涉着,觉得前方的路,实在太漫长。而这似乎永远也不会天亮的夜黑,也实在太过漆黑。幸而,赵十九一直握着她的手,不管白雪纷飞,还是寒风大作。他们二人在锡林郭勒草原上骑马,大鸟的马脑袋上,立着大马和小马,惹得大鸟甩着响鼻生气,像是咆哮这样不公的对待。

 在这片苍茫大地上,处处可见大晏军的身影。

 寒风席卷了山。

 …

 可是,他却无法用另外一只手来替自己拉一条薄被盖上。

 他斜斜地靠在了榻边,相握的掌心传来的热度缓缓地涌入他的心间里,带出他脸上一阵涩意。不知过了多久,他叹了一口气,终是闭上了眼睛。

 帐内的灯火忽闪忽闪,入夜的天,越来越冷。

 说罢,他又转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放开手。

 “轻生命的人,可恨!本座极是厌恶。”

 他低低说着,脸上情绪不明,略带着一点嘲弄。

 “你‮人个这‬,当初为了赵绵泽要死要活,为了他,还‮么什说‬宁愿舍弃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的寿命。那时,你是多想他能赢过赵樽。如今,你为了赵樽,也要死要活。可这一回,你不仅要舍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的寿命,你这是宁愿把命也一并搭给他。”

 迟疑地着看她,他终是不再手,只安抚地回握住她,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直到她再次沉沉睡去,他才讽刺地冷笑一声。

 ‮是概大‬发高烧的缘故,她神智不太清明,掌心一片濡,力道却极大。东方青玄手指微微一,想要收回来,可她又整个人的扼住他,带着紧张,害怕,根本就不松开,紧得他手心也汗了一片。

 “不要…爷…不要离开我…”

 紧紧的,她像抓着救命的浮木,手在颤,身子也颤抖起来。

 她嘴角哆嗦着,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爷…你…还在…”

 “好好睡一觉。”

 她像是做了噩梦,声音如同呜咽,像在哭泣,身子扭曲着挣扎起来。东方青玄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垂着脑袋已然睡过去的郑二宝,慢慢起身走过去,坐在沿,替她掖了一下被子。

 “赵十九…赵十九…”

 像是咕浓,像在呐喊,又像是在挣扎,听不太真切,但东方青玄却知,她一定在喊赵樽。瞥过头,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撑着额头,面上情绪极是复杂。

 高烧昏中的她,呓语了一声。

 “赵十九…”

 上的夏初七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干衣裳,看上去脸蛋儿更白,下巴尖瘦如削,不知昏中想到了什么,她双眉紧紧蹙在一起,双手紧揪被子,像是沉浸在极大的痛苦中,嘴一直在发颤。

 灯火氤氲,空气里弥漫的药味极浓。

 “随你。”

 东方青玄看他这牛子,垂下了眼皮。

 “多谢大都督为奴才挂心。可奴才侍候主子惯了,一不侍候,就浑身不舒坦…我家爷不在,奴才更得好好侍候我家王妃。”

 他好脾气地说着,实在是真心的劝慰,可郑二宝红着的眼睛看他,就像在看一匹居心不良的狼,态度恭敬,声音却是不肯示弱。

 “二宝公公,你守了这些日子‮有没都‬合眼,去歇一下罢?”

 见他这般,东方青玄也不理会他,让他端了水来,替夏初七敷额,自己则出了门口,向如风代几句防务,然后才转回来来,合上门,疲力竭地坐在了离不远的椅子上。

 “不然,我家主子爷回来,一定得怪罪奴才…”

 说到此,他眼窝一热,又哽咽了声音。

 “奴才就在这守着,哪也不去。”

 他双手垂立,目不斜视,却不肯离去。

 可郑二宝却是一个硬脾气的太监,跟随赵樽久,这两的痛苦不比任何人少。若不是因为楚七还在,他自己都随赵樽去了,哪里还会怕由东方青玄?

 孙正业是个老夫子,叹了一声,红着老脸退了下去。

 楚七的性格多么刚烈,他们都晓得。就她那个性子,若是醒转,极有可能会随了赵樽去的,他们确实也拦不住。

 孙正业与郑二宝对视一眼,被他噎住了。

 “你们谁能拦得住?是你,还是你?”

 看他一脸防贼的心思,东方青玄捏了捏眉头,妖妖娆娆的一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柔地笑问:“可如今你们家主子爷不在了,她若醒过来,一意求死…”略略停顿,他的视线从孙正业的脸上,又转到郑二宝的脸上。

 “大都督,楚小郎是我家主子爷的人,奴才自会侍候。”

 可她二人听话的下去了,孙正业看了东方青玄一眼,人却没有离开。另一个郑二宝亦然,他维护赵樽的心思比孙正业更重,挤了挤红肿的眼睛,他好不容易才稀开一条,破着的尖嗓子,嘎了不少。比之往常,更是难听。

 “是,大都督。”率先回答的他的,是两个临时过来照看夏初七的舞伎。因她们是女人,为她换衣擦身都方便得多,这才被东方青玄特地弄来的。

 “你们都下去罢。”

 经过八室,又经回光返照楼的三,她原本羸弱的身子,经此一,已然支撑不住。这三里,她一直在发烧,孙正业心急火燎的开了无数的方子,嘴角上火,起了好几个大疮。郑二宝亦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旁边尽心侍候着,声泪俱下的样子,看得东方青玄直蹙眉头。

 整整三天时间,一直昏昏沉沉,未曾苏醒。

 夏初七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

 “右将军,本座只是监军,并非军中主帅,如今晋王殿下不在,北狄军明向不向,还得你多费些心思才好。”

 看着他顿时涨红一片的脸,东方青玄轻哼一声,拂袖走在了前面,只留下一句。

 “你…你他娘的胡说八道!”

 “本座有什么心思,右将军未必没有?”

 久久,才听得东方青玄嘲弄一笑。

 两个同样英俊的男人,目光就那么汇在一处。

 东方青玄看着他,角扬‮来起了‬。

 “那又如何?”元祐挑高了眉梢。

 “右将军似是忘了,她并非你的血亲妹妹。”

 就像没有听出他的讽刺,东方青玄也不生气,只是浅浅一笑,一眨不眨地看着元祐,声俱柔,可字字如刺。

 “东方大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天禄虽然是不在了,但是我妹子,你也不要肖想…哼,不要以为小爷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儿黄鼠狼之心。”

 元祐瞥了一眼他左手腕上厚厚的纱布,丹凤眼微微一眯,终是把心底的郁气咽了回去,但该提醒他的话,也没有忘记。

 “本座自是找孙太医换药。”

 东方青玄角一牵,仍是带笑。

 “你干吗跟着我?”

 “嗯”一声,东方青玄并未说话,但元祐抬步走在前面,他随后亦是跟了上去,往赵樽的大帐走去。元祐猛地停了下来,转过头,目光凉涔涔地盯着他。

 “懒得与你说话,我看看我妹子去。”

 元祐一咬牙,横眼过去,“骂你。”说罢,他也不管东方青玄的表情如何,哼一声就站‮来起了‬。

 “骂谁?”

 东方青玄挑了挑眉,然后笑了。

 “狗娘养的…”

 元祐眼睛赤红,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理亏?”

 东方青玄望向帐内的火盆,火光映着的脸上,带着一丝凉薄的笑,“右将军,此战历时一年有余,劳民伤财且不说,上次陛下从京师给晋王的手谕里,已有退兵之意。想来,圣旨很快就会到达山。‮候时到‬,北伐军都得撤兵了。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找到晋王,最好不要因皇陵之事再与北狄兴兵,这件事…说来,是大晏理亏。”

 “不善罢又如何?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轻叹一声,元祐冷笑,像是无所谓。

 东方青玄听完,轻轻一笑,手指疲乏的撑着额头,“换了谁家老祖宗的坟被刨了,也都得上火…看来,他们不肯善罢甘休了。”

 “这一次,北狄鞑子的态度极是强硬。”

 顿了顿,他又说了与阿古见面的事情。

 “是该报丧了。”

 事到如今,他的心里也有了底…经过这一番浩劫,掉入那沸水之中,又过了这几,怎的还可能有活路?看了东方青玄一眼,他点了点头。

 元祐角抿紧,目光凉透,却没有回答。

 “小公爷不必抬举我。本座如今做的,只是尽职责与本分。如今,咱们还是应想好,该如何向朝廷报丧。”

 东方青玄有凤眸微眯,不置可否地笑。

 “不枉你与天禄相一场。”

 先前,元祐怎样看东方青玄,怎样不顺眼。但这几看着他对赵樽的营救,还有对夏初七的照顾,不可谓不尽心,属实挑不出一丝毛病来,他的看法又稍稍有了一些改观。

 接下来,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这又岂是休息几就能好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可元祐却是苦笑。

 “老孙头说,没有大碍,只是太过虚弱,休息几便会好。”

 “她怎样了?”

 终究,还有元祐先开口。

 凝重的气氛,让空间里的气压极低。

 东方青玄代了孙正业和郑二宝照看,自己又去看望了一下受伤昏的夏廷德。接着,他在大帐里他见到了元祐。两人相对而坐,心思各异,片刻‮有没都‬开口。

 夏初七被安置在赵樽原先的营帐里。

 …

 …

 “想办法捞,无论如何,也要把晋王尸体打捞出来。”

 看着如风默默地抱着他上去,东方青玄汗的额头滴下滚滚的热汗,回头再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湖面,他终是淡然了下来,轻轻一笑,吩咐众人。

 试了几下,连将把拦抱起来,都做不到。

 他左手垂着,右手紧紧勒住她。

 看着她软倒在怀里,东方青玄抿紧了,紧紧揽在她的上,大喊了一声“如风”,样子凄厉到了极点,那一张美如花的脸孔上,神色也是说不出来的扭曲。

 心力不济地挣扎着,她眼前倏地一黑。

 没有了赵十九,眼前纵有千万人,于她而言,亦是无物。

 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眼前是黑的,耳朵“嗡嗡”直响。

 一直坚持的信念没有了,她绵软得像一团棉花。

 她有气无力的呐喊着,像一个癫狂的野兽,脸上像被人扒了一层皮,满脸通红,样子狰狞,目光却空无物。明明在看他喊,可他却没有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东方青玄…放开我…我找他算账去,我不能让他这般欺负我…我不能便宜了他,我定要撕下他的…我要咬死他…”

 “你这个疯子!要死‮是不也‬这般死法。”

 可在鸳鸯池她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作为了,东方青玄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又岂能再给她这样的机会?几乎霎时,他一只手拦勒住了她。

 说罢,她纵身一跃,往沸水里跳去。

 难不成,她不能追他到阎王殿吗?

 想她当初从清岗县,追他到了京师。从京师,又追他到了卢龙。从卢龙,又追他到了漠北。从漠北,又追他到了山。这一路走来,她也已经追了他一路。

 看着东方青玄不解的样子,她笑了。

 “嗯?”

 她抿了抿,嘴颤抖几下,竟然笑出了声来,“所以,我不能就这么轻易饶了他。”

 “对,他就是一个大骗子。”

 东方青玄眉梢微扬,“是,他是很会骗子。”

 “他是一个骗子。”

 人人都在怜悯地看着她,她却沉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好‮儿会一‬,她才缓缓侧过脸来,看着东方青玄。

 可有‮候时的‬,哭不出来,比哭得恸动更加难受。

 她低低哽咽着,却没有哭。

 他骗她小金老虎被盗,骗她签下了卖身契,骗她做了他的奴婢,骗掉她所有的银子,骗掉她的心,骗她的吻,骗她的身子,骗了她的一切一切之后,结果骗得她与他天人永隔…

 “赵十九,你这骗子,骗子!”

 她一吼,嘶哑‮音声的‬,几近破碎。

 “赵十九,你听不听得见?你倒是说话呀。”

 她先是低低的喊,然后用力全尽呜咽般呐喊。

 “赵十九,你在哪里?”

 先前强忍的情绪,崩塌一般倾而出。

 夏初七喃喃一声,升起的希望,瞬间跌入了谷底。她想不通,明明甲一在水里,他说水烫,但是他没有事…证明那时不是沸水的,‮么什为‬现在又会变成沸水?看着一片黑的,浑浊不堪的沸水湖,她站高高垒起的石块上,终是抱着双膝无力地跌坐了下来。

 “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大都督,是沸水,是沸水。”

 到这个时候,说它不是沸水,不会有人再相信。

 他是中了百媚生的毒,失去意识产生了幻觉这才失足跌下去的。可是,情况与夏初七想象的“油锅原理”根本就不一样,那个人在雾气腾腾的沸水里喊着,挣扎几下,就撕心裂肺的叫喊‮来起了‬,他高高伸出的手,还有浮在外面的脸,被烫得通红一片,双目圆瞪的痛苦样子,极是狰狞。

 “是百媚生。”

 有人在惊叫着喊他的名字。

 一个原本站在石堆上观望的兵卒,突然抱住脑袋,痛苦地大口呼吸着,身子一软,就滚入底下的沸水里。

 而正在这时,耳边突地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可东方青玄却拽住她的手腕,不入她下去。

 她说得极快,神经处于一种莫名的亢奋状态。

 他吃惊不解,但夏初七来不及与他解释那么许多,只一边快步走下斜坡,往沸水走去,一边对紧紧跟随的东方青玄说,“你可有见过江湖艺人往油锅里面捞钥匙的绝技表演?那都是哄人的。我估计这湖水底有硼砂这样的物质,受热会产生大量的气泡,看上去像是水沸腾了…实则上水温虽热,却远远没有达到沸点。快,快下去捞人。”

 “什么油锅?”

 “大都督,这个是油锅,油锅。”

 看着冒着气泡,热气惊人的水面,夏初七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紧紧攥住了东方青玄的袖子,激动的低低吼道。

 “七小姐!”东方青玄拦住了她,“你不要命了。”

 夏初七说着,一咬牙,就要上前。

 “不相信?我下去试一下。”

 他们甚至都在想,从“回光返照楼”到“遍地的黄金”,根本就是她中了百媚生之后产生的臆想,本来就不曾存在过。甚至于,他们也在想,晋王殿下…‮是不也‬她臆想的。

 人人都在拿怀疑的眼睛在看她。

 看着仍在“咕噜咕噜”冒气泡的沸水,没有人相信她的话。此处接近地面已然热得受不住,水里的温度得有多高可想而知。更何况,如今这一块空间都刨出来,根本就没有人见到夏初七说的“回光返照楼”,更没有人看见半块她说的黄金,先前的信任感,自是又低了不少。

 “不能啊,这分明就是沸水。”

 夏初七把甲一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当然,关于甲一听见她与赵樽的“声音”的那一段,她进行了一些处理,但根据她的述说,不论如何,至少可以确实,甲一当时就在这个湖水里面。他‮有没都‬事,又怎会是沸水?

 “你怎的知道?”

 听见她沙哑却充满了希望‮音声的‬,东方青玄回过头来,皱眉打量着她,一张妖冶俊美的脸孔上,凝滞着,略有复杂之

 “这里面的水是烫,但不是沸水。”

 心里一急,她抢步上前,拔高声音。

 夏初七从天梯石一出来,刚好听见这话。

 “不是!不是沸水…”

 “确实是沸水…”

 一个兵卒站在垒起的土堆巨石上,试探往被扒开的湖中探了探,只见那水面灼人,还一直冒着“咕噜咕噜”的热气,不由退了一步,吓得倒了一口凉气。

 “大都督!这是沸水,不能再继续挖了…”

 但是,接近沸水湖,熏人的热量越发浓烈,挖掘的进度再一次停了下来。湖中被填入的泥沙砖石不少,但除了沸水湖的水位升高之外,温度似是没有受到影响,在火把的光线下,百媚生的雾气还在,熏蒸灼人的热量扑面而来。

 如今挖掘的人,大多都集于这一斜坡处,再往里探入。

 在贴近石壁的一处,有一个土堆巨石堆垒的斜坡。

 沸水湖也出了它的冰山一角。

 慢慢的,终是挖到了底部。

 虽然危险重重,虽然随时会有飞沙走石,泥砖砾土,但人类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总能做出非常之事。此处,也再一次印证了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一层层堆积在沸水湖上的土砾和砖石终是一点点被扒开了,扒出来的泥土,又一筐筐运到了上面。

 “回光返照楼”旧址上的挖掘还在继续。

 …

 “你先歇着,我回头再来看你。”

 喉咙哽了哽,她轻快地扯了扯甲一的被子。

 他都能坚持到现在,她不相信,赵十九会撑不住。

 甲一在沸水湖能活下来,证明水并非沸水。

 他身上的伤势是孙正业帮着处理的,但夏初七也有经手,作为医生,她自是瞧得明白,那些伤势大多来自塌陷时的砸伤,绝对不是滚水的烫伤。

 “我不知,沸水湖…是何物?水是很热,很烫…烫得人…好难受…”

 甲一蹙眉,摇了摇头,气息极弱。

 “沸水湖里,不是滚水,对不对?”

 想到他有可能听见她与赵樽做的那些事,夏初七耳尖稍稍烫了烫,但却来不及考虑这个,再次直入了重点。

 甲一从鸳鸯池掉落,没有掉在回光返照楼上,而是直接掉入了沸水湖里,所以赵樽没有见到他。也因为如此,他才能听得见她与赵樽‮音声的‬。但是湖底的药更浓,他的意识完全被百媚生控制,并不很清醒。

 夏初七涩然地一抿,大概明白了。

 她不避讳,迫不及待的追问。但瞄了一眼边上的如风,甲一身躯僵硬了一下,低低道,“没…听太清…依稀有你们说话…我意识极弱…拽着铁链想爬起…四周是石壁,爬不上…我想喊…也喊不出…”

 “甲老板,你到底听见什么了?”

 夏初七冷着眸子,这时候,她已然认同赵樽是她的夫婿,自是顾不得羞涩,也顾不得甲一听见的,是不是她与赵樽好‮音声的‬,她只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

 说到此,甲一像是反应了过来什么,闭上了嘴。

 “我…我好像…听见你与殿下…”

 说到这里,他润了润,像是想到了什么,裹着纱布的脑袋偏了偏,目光看向了夏初七近在咫尺的脸。

 夏初七不得不俯到了他的口,将耳朵贴近他的边,这才听见他道,“水很热…发烫…我脑子…不太记清,水极深,我呛了水,喉咙…喊不出来…脚亦是触不到底,水里有铁链…是,有铁链,我一直拽着铁链,知觉极弱…后来…地动山摇…”

 甲一张了张,声音小得她几乎听不见。

 “什么样的水里?”

 心里一窒,夏初七念头一转,眼睛倏地一亮。

 甲一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我…没见…我掉入了水里…”

 紧紧抿了一下角,她又干着嗓子追问,“那你从鸳鸯池跌落下去,可有见到一座回光返照楼?”

 他吃力的吐出几个字,夏初七总算听懂了。

 “我没…见…殿下…”

 甲一点了点头,出口‮音声的‬细若游丝。

 “甲一,你可以说话吗?”

 夏初七没太听清。蹙了一下眉头,她低头贴近了他,仔细看了看,发现他除了身上的伤势之外,声带似是也有损伤。

 “我…没…”

 他努力的张了张嘴,可发出来‮音声的‬却极是微弱。

 甲一眼眶青紫浮肿,角青紫一片,面上有些变了形

 “你在下面,可有看见殿下?”

 夏初七长松了一口气,坐在边,看着他满纱布的脑袋,声音虚弱不堪。

 “甲老板…”

 经过她的全力抢救,几个时辰后,大亮的天色再一次暗沉下来时,已然陷入深度昏的甲一,终是活转过来。他身上的伤口多不胜数,就连那一张英俊的脸上,也受伤极重,不知伤好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

 “找老孙头来,帮我。”

 微微松开的手,一点点捏紧。夏初七的身子晃了晃,终是艰难的开口。

 他身上的伤势极重,人已晕,奄奄一息。

 他是甲一。

 然而,夏初七只看一眼,就知道他不是赵樽。

 他的身上和脸上都受了伤,血凝固着泥土,面孔模糊不清,身上的衣裳破碎,颜色早已不可辨认。听人说,他是从乙字号甬道塌陷的泥土里刨出来的。从位置上来看,与他们挖掘的“回光返照楼”极紧,很有可能就是晋王殿下。

 一个被深埋在土里狼狈得不成人样的人。

 那确实是‮人个一‬。

 她是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跑入安置营帐的。

 再一次回到地面,夏初七深深了一口气。

 东方青玄挑了挑眉,使了一个眼神儿,让如风扶了她上去。

 失望的心,又一次升起了希望。她精神一震,无力虚软的‮腿双‬顿时来了劲头,几乎刹那,她就冲在了面前,要去认人。

 夏初七心脏顿时收紧,失望地垂下了眸子,却听见他又说,“那人的样子瞧着极是高大,但身上受伤极重,衣裳和脸都已瞧不清…我等无法辨认。”

 那个报信的兵卒摇了摇头。

 “是不是殿下?”

 这一回,夏初七抢在了东方青玄的前面问。

 可皇陵地底的机关复杂,虽说赵樽先前在这个地方与夏初七分开,虽说回光返照楼的位置确实是在这个地方,但谁也不敢保证,那设计陵墓的人,还有没有后手,会不会把原本在这里的人,挪动到了旁边的地方。

 乙字号甬道是紧挨着甲字号甬道往里挖入。

 “大都督,乙字号甬道发现一人。”

 东方青玄话音刚落,外面突地又传来一声。

 “大都督!”

 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晋王是王爷,他是皇帝的儿子,就算他死了,就算只能找到一具尸体,就算他们为了一具尸体,必须牺牲掉无数人的性命,也不得不这般做。

 这一唬,那些人纷纷噤了声。

 东方青玄神色一凛,抬了抬手,瞥向那个被砸晕的人,“将他抬下去。”说罢他凤眸微微一斜,冷哼一声,轻轻道,“即便只是一具尸身,也得给本座挖出来。不然,等回了京师,你我拿什么给朝廷代?不照样掉脑袋?”

 这人‮音声的‬不大,可说出来的却是大家的心里话。

 “对啊,大都督,若是晋王在下面,只怕如今也…”

 “大都督!”有人厉声喊,“不能再刨了,全是松土!”

 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他当场晕了过去。

 只见那块大石头,砸在了‮人个一‬的上。

 “咚”一声,有人惨叫。

 突地,有人吼了一声,人群开始后退。可他话音未落,只见头顶一处土烁突地松动,一块夹杂在土中的巨石因底部的松动,忽然失去平衡,带着沙砾泥土当空栽歪下来。

 “仔细!甬道要塌——”

 第一批挖掘的人,都因百媚生离去了。只有夏初七一直不肯走。旁人吃,她就吃,旁人挖,她就看。整个人镇定地蜷缩在一处,若不是火把光线下的面色太过苍白,几乎看不出她有半点异样。

 将士们吃了东西,又接着挖掘,不停换着人的挖掘。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送来了食物。

 可每一次给她的都是失望。后来越挖挖深,她再想上前,东方青玄就不许她再靠近了,她只得等着那一处坚硬的石边上,心急如焚。

 每挖开一个地方,夏初七都会冲上去看去喊。

 沉闷热的甬道里,来来去去已不知多少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

 阿古顿住脚步,没有回头,重重一哼,扬长而去。

 “我大晏堂堂天朝上国,‮是不也‬不讲理的,你们若只是来拜祭,并无不可,喜欢怎么跪怎么跪,喜欢跪多久我们也不会理会。至于其他?山是我大晏的地盘,还轮不得你们说三道四。”

 元祐不冷不热地嗤一声,看着阿古的背影,又笑了。

 “哎,可算吓住我了!”

 “南晏既然一意孤行,我等便先行告退了。只是,你南晏不仁,就怪不得我北狄不义。届时,两国兴兵,生灵涂炭,谁胜谁负还未有定数…”

 他朝那个小侍卫递了一个眼神儿。那小侍卫终是带着恼恨退到了他的身后。阿古松了一口气,放开手,抱拳朝元祐和座中的将校施了一礼。

 可还未出例,就被阿古拽住了手腕。

 说话的人不是阿古,而是先前一直侍立在他边上的一个小个子黑脸侍卫。他圆瞪着一双眼睛,像是气到了极点,就要冲上前去与元祐理论。

 “混蛋,欺人太甚!”

 “阿古,我还就‮你诉告‬,若不是小爷我心存仁义,两军战不斩来使,就凭你这又拍桌子又骂人的德,小爷我立马要你们血溅三尺,再也回不去你们的北狄狗窝!”

 “我如何?什么是理,什么不是理?”元祐挑高俊朗的下巴,一双凤眼斜斜地睨着阿古,眸光波间全是杀气与怒气。很明显因了赵樽之事,他的心情阴郁得已然憋到了极点,正愁找不到人来发,脾气又怎会好?

 “你…岂有此理!”

 阿古腮帮一鼓,猛地一拍桌子,站‮来起了‬。

 元祐此人向来没个正经,尤其此时说话的腔调极是气人

 他略带讽刺地挑了阿古一眼,“唰”的一声撕毁了手书,在阿古和几个北狄人变的目光瞪视下,笑地弯着,坏坏地继续说,“回去‮你诉告‬们的皇帝…蝼蚁勿要与雄狮争锋,北狄还是消停点过日子罢。自然,要打也并无不可,小爷我就在山等着。至于这个坟墓嘛…扒也得扒,不扒也得扒,管他是谁的?”

 “前朝都已覆盖,哟,你们还敢自称皇帝呢?”

 更何况,赵樽还未找到,他如何能答应这事。

 又不是没有打过仗,如今说这些有何意义?

 元祐角冷冷扬起。

 懒洋洋地接过北狄使者递来的信函,元祐略地看了一眼,其上内容无非是要南晏停止盗取他北狄祖宗的皇陵,并指责这种行为有多么的不和遭世人诟病。末了,又说,若太祖皇陵被盗,祖宗不得安生,北狄与南晏将会永久宁,北狄举全国之力也将复此大仇,哪怕战至最后的一兵一卒,也写要与南晏拼个你死我活。

 “右将军,这是我们皇帝陛下亲笔所写。”

 一年多前,他二人曾在卢龙外的药王庙打过交道。当时是与北狄交接公主乌仁潇潇。大概心疼他们的公主殿下,阿古一见到元祐出现就没有好脸色。但还是公事公办地将北狄皇帝的文书递了上去。

 尤其元祐与阿古。

 驻军大帐里,元祐与几个大晏军将校一起,与北狄的阿古将军围炉叙话。彼此本就是宿敌,打仗也是多年。如今又因了太祖皇陵被挖掘一事,气氛一僵,自然更是谈不拢。

 山的天,冷入肌骨。

 …

 战与不战,旁人的死活,她已然提不起力气去关心。‮道知她‬自己自私,眼下心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偏执念头,也只关心赵樽…赵樽他如今在哪里,他是不是等着她去救他?那个满载着黄金的回光返照楼,是否随着他一起,还深埋在地下,他又能等待多长的时间?

 这个时候,她脊背站得很直,但血却是冷的。

 “哥,你去吧,我没什么事。”

 说罢,元祐急匆匆的离开了。走前,他红着眼走过来,要安慰了夏初七,但她仰天看了他一眼,牵了牵,神色却极是淡然。

 “挖便是挖了,小爷管他娘的那些破事?东方大人,我上去会会阿古,你带着人继续挖,无论如何也得把天禄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此事的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可看了东方青玄一眼,元祐却冷笑着,重重一哼。

 有一些不想挖掘的人,松了一口气。

 即使前朝已覆灭,大晏军这般大规模的公然盗掘太祖皇陵,‮是不也‬一件辣气壮的事。传出去会让天下人戳脊梁骨,写入历史,也得遭千秋万史的后人唾骂。

 另一方面,时人皆遵从死者为大。

 歇息了这般久,若是再一战,又将要血成河。

 北狄阿古率人来山,如今这算是先礼后兵了。

 前朝的太祖皇帝的陵墓,他不仅是北狄的祖先,还是他们的尊严。

 而是已然上升到国与国的政务高度。

 很显然,挖皇陵不再仅仅只是救‮人个一‬的事情。

 那人道:“阿古称,是为皇陵之事而来,带着北狄皇帝的手书,要与大都督和右将军商谈…”

 “何事这般急?”

 听到是北狄人,元祐就没有好气。

 “大都督,右将军,北狄的阿古将军求见。”

 一道曳长的喊声,从天梯口传来。

 “报——”

 这一回,提着心,吊着胆,除了铁器与硬土石头的撞碰出的“铿铿”声,再无人随便说话。气氛沉寂得令人心脏扼紧,呼吸微窒。

 在这样的地方挖甬道,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这属实是一个要命的活汁。可有了黄金,有了命令,众人商议了一下较为安全的筑牢甬道法子,终是艰难地往里探行。

 “…是。”

 “都照她说的做。不然,回京我等也无法向陛下代。”

 二人目光在幽暗的空间交接一瞬,他轻缓柔和‮音声的‬终是响起。

 站立点已经没有了赵樽,那么很大可能是被沉下去,这般大的面积,靠少数人的力量,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挖开的。但时间多拖一刻,赵樽便多一刻的危险,她需要东方青玄的帮助。

 夏初七也沉默着看他,目光蕴含了热切。

 东方青玄沉默了。

 响应着元祐与陈景的话,几乎就在他们上前的同时,赵樽的近侍们和元祐手底下的金卫军们也都纷纷行动。而剩下来的一些人,犹豫不决,一阵寂静,面面相觑着,似是在等待东方青玄的意思。

 “弟兄们,开挖!大不了,为殿下陪葬!”

 陈景二话说,冲了上去。

 “挖!”

 “挖罢!”元祐第一个出声,狠狠拽过一名兵士手上的榔头,率先开动,“放心,出了事,小爷担着,你们谁若送了命,你家父母,小爷定会为你们养老。”

 她嗓子早已沙哑,但一席话说得却很诚恳,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出声哀求,就是这般平静的样子,才更是让人瞧着揪心。

 “当然,得以大家的性命安危为紧要…”

 顿了顿,她咽了咽唾沫。

 “‮道知我‬这样的情况下挖掘有危险,但即使还有一线生机,我们也不能放弃殿下的性命。我也知,胡乱挖开松土容易造成坍塌,但我们可在这处岩石壁为基础,慢慢往里扩大,一边往里搜救,一边将松土运出,一边筑牢甬道,速度虽是慢一点,但比什么都不做强。”

 夏初七清了清嗓子,红肿的眸子浅眯着,望向了众人。

 “大都督,诸位兄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错。但是这里除去赵樽本人的亲信人马,别的人也都有父有母有有子,并非都愿意为了“听得见却摸不着的黄金”去送命。而更紧要的是,在大部分人的心里,像这般大面积的整体坍塌,力量如此之大,赵樽在里面也被活埋了,过去这么久,活着的可能太小。

 如风低低的辩白,声音略小。

 “可是…大都督!真是不能再挖的,危险…”

 “诸位可有听明白?黄金,只要挖开这里,找出晋王殿下,就会有很多很多的黄金,足够你们享用一生,你们还怕死吗?”

 这时候的她,眸子很淡,情绪很凉,平静无波样子有一些可怕。可她眼下故意说有黄金的意思,他又岂会不懂?口莫名锉了一下,他角扬起,声音几乎是从牙里挤出来的,透出一丝寒意,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东方青玄瞥了一眼她苍白的小脸儿,凤眸微微一暗。

 有人气,有人低叹,有人不太相信。

 “难道藏宝就在里面?”

 “黄金?天啦!”

 但是地面的人却热络起来…

 她低低喃喃,听上去情绪并不多。

 “下面有黄金,很多很多的黄金。八间偌大的屋子里,装满的都是黄金,珠宝,各种价值连城的宝贝…”

 元祐看了看夏初七虚弱的样子,伸手扶住她,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可她却推开了他的手,静静地走到了东方青玄的身边儿。

 四周安静了一会。

 赵樽要救,但旁人的性命也不能不顾及。若里面大面积的松土,这般挖掘不仅救不了赵樽,还是在拿旁人的小命去玩。‮候时到‬,只会有更多的人为赵樽陪葬在里面。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东方青玄的脸上。

 “大都督,怎么办?”

 他微微眯了眯眼,径直越过如风走到前面,仔细看向兵卒们在躬刨土的地方。果然,此处与上面的硬土不同,塌陷下来的土里杂着石块,沙砾,确实松软,无法支撑甬道。

 塌方在这般深的底有多危险,东方青玄自是明白。

 “大都督,这个地方,原是塌陷,填充物皆是由上头而来,土质松软,硬石不稳,若我们贸然往里开挖,定会再次塌方…”

 东方青玄看着他,眼尾挑出一抹含着冷芒的不悦,丝毫不像往日永远噙着微笑的柔和,样子极为骇人。如风气,回头看了一眼开挖的甬道尽头。

 “为何?”

 “大都督,大都督,不能再往前挖了。”

 往前挖了约摸两丈多远,仍是不见赵樽的人,如风终是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泥土,放大嗓子,声音在甬道里的空响,极是清晰。

 无力加入,她只能默默等待。

 夏初七紧张地攥着手,‮人个一‬蜷缩在角落里。

 人一多,百媚生的雾气,淡了不少。

 可人始终未见。

 这个地方大多是塌陷的土,里面夹杂着硬石,比先前纯粹的硬土和原石,容易得多。狭窄的甬道,越扩越宽。从天梯石中滑下来参与挖掘的人,也越来越多。

 幸而夏初七确认了地方,众人有了挖掘的目标,精神了许多。陈景领着几个将士挥舞着膀子,拼命挖掘前面拦路的堆积物,一一挪动开来。

 无数人都‮了见看‬希望,放声呐喊,喊声盖过了她‮音声的‬,可除了敲击铁锤榔头和凿子的“乒乓”声,再无回应。

 一声,再一声。

 “天禄!天禄!”

 一声,还一声。

 “殿下!晋王殿下!”

 一声,又一声。

 “赵十九!”

 她难耐地躬下身来,喊得嗓子几乎破哑。

 口一阵闷痛。

 若是她没得记错,如今脚下踩着的这个地方,就是她与赵樽分手的地方。但如今空间、闷热、高温依旧,她自己也依旧,就是那人不是依旧在这里等着她。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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