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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血月食(含结局请假公告)
 (留一个问题给大家:若是就在这里结局,我会不会挨打?)

 再次感谢妹子们一路的支持、陪伴与守候。

 有些妹子可能已经知道了,今天这章更了,就请假写大结局了,妹子们等待可能会很辛苦,但请稍安勿躁,大结局应该会在16号上传。

 突然发现这歌词也适合我们彼此,因书结缘,因书相识,从未见过面,换了身份和姓名也认不得彼此的眼,但我们却有共同的欢笑,共同的泪水,共同的感动…至此大结局之际,如花锦惟愿你们,永远快乐!

 “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们。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

 ------题外话------

 那一年,夏初七二十三岁。

 那一年天,赵樽知道了她的名字,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

 没有人回答他,他的耳朵里,隐隐传来一阵歌声,似有,似无。

 “夏初七…”

 天地昏暗,苍穹有泪,赵樽声音嘶吼的大吼。

 “阿七!”

 天上的月亮,在这一刻,红若滴血。

 可是她的手还停在半空,便垂了下去。

 “哇”一声,她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可是她泪眼模糊着,看不见面前赵樽的容颜,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散开了,散开了,她身子僵硬着,惊恐不已,伸出手来,想要抓住他。

 泪水一串串从她眸中落下,她的眼前模糊了,感觉小腹在迅速下坠,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挣扎。

 但愿他从此,忘记一个叫夏初七的女子。

 但愿他从此平安康健,贤子孝。

 但愿他从此一生荣华,鲜衣怒马。

 她喃喃,“赵十九,再见。好像要结束了…”

 一些承载了时光的东西,终是会慢慢的逝去。

 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她泪眼朦胧中,看着赵樽,仿佛‮了见看‬这些年来的世事沧桑,‮了见看‬与他的坎坷情路,也‮了见看‬他们共度的点点滴滴,这些日子美好…却永不再回来,它们都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却即将消散。

 “阿七…你不贪心,我是你的,只是你‮人个一‬的。”

 “赵十九…是我太贪心了…你这么好…这么优秀…我却想一人独占你…想来是老天…老天也不容我了…但我…不悔。你若是我的,便只能是我一人的…只能是我一人的…”

 赵樽的脸很生动,可她却觉得死神在镜子中近。

 “…照照…我想美美的…在你面前…”

 夏初七看着镜子,嘴已煞白。

 赵樽咽着唾沫,那种仿佛身体的骨骼被人活生生碾裂的疼痛感,蔓延在他的身上,令他血逆转,呼吸发紧,一只拿出镜子时的双手,也在颤抖不停。他的手,可以握住江山权柄,握住千军万军,可在这一刻,他却握不住一把镜子。

 她像是听不见,只‮人个一‬低低喃喃道,“赵十九…把我怀里的镜子…镜子拿出来…”

 看着她退去了血的脸,赵樽几近疯狂的摇着她。

 “阿七!”

 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她的手指握住他,无力的紧了紧,像是完全陷入了昏之中,神色地低低喃喃,“我还少一双鞋…新的…新的鞋…”

 他在问她好不好,她想说“好。”

 “阿七,不要说傻话,不要…”赵樽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生怕弄痛了她,“你再用力…用力!为了我,为了宝音,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若来世你…遇到一个叫夏初七的女子,那…就是我…”

 夏初七闭了闭眼睛。

 “阿七,我在。”赵樽闭了闭眼睛,心里疼痛难忍。这一刻,他在默默祈求上天。只要让他的阿七没事,他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再要求。什么皇权、帝业、江山、社稷他通通都可以抛弃。如果神灵可以为他换,他可以用他的一切来换她的安康。

 她梦呓般喊他的名字。

 “赵十九。”

 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便要离开他了吗?

 有种情绪,叫心里笃定,心里明白。她看着心急如焚的赵樽,轻轻抬起手,抚上他的脸,觉得心里很难过。从来没有过的一种难过。

 即便夏初七自己看不见,也知道她在大出血。

 血污大团大团的从她身下出…

 赵樽看她落泪,心如刀绞,一边扯着她的衣袖为她拭着泪水,一边轻搂着她安抚,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阿七,你不要说丧气话,你和我们的孩儿都会好好的…稳婆就要来了…你坚持住…”

 “我叫…夏初七…夏天的夏…腊月初七…那个初七…”

 鼻子,她努力提气,以便让自己吐字清楚。

 “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不是夏楚…‮是不也‬楚七…我叫…”

 夏初七半阖着眼睛,带着灿烂的笑,强撑着身子,紧紧拉着他的手,怔了怔,这才发现几个月不见,他的手上又有了好多茧子,也变得更加糙了,可以想象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忽然的,她很想掉眼泪,那些心里的小计较,小委屈,都变得不再重要了。她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便笑着了泪。

 赵樽微微一愣,“阿七,你糊涂了?”

 “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她闭上了干涩的嘴,突然睁开了眼。

 “赵十九…”

 低低唱着,夏初七此时的心里安定的。有赵樽在身边,她并不害怕,即便她感受到了生命的失,感觉到了力气的殆尽,感觉到自己真正的遇到了难产,她并没有什么委屈,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与他分离,她还没有见到孩子的样子,远在北平的宝音也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再不唱,我怕没‮会机有‬…”她虚弱的说着,再次一个字一个字的唱,“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

 “不好听!”赵樽嗓子沙哑,“阿七保存体力,不要唱了。”

 “好,好听吗?”她问。

 像是为了给自己打气,她咬着牙,慢慢的唱着,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扯得赵樽心脏嘶拉嘶拉的疼痛。

 “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

 夏初七无力地扶着他的手,意识越来越游离。

 “闭嘴!”赵樽看她如此辛苦,还要强做镇定,亦是大汗淋漓,在一片白惨惨的昏暗光芒里,‮人个两‬对视着,他的脸上不比她更有血,“阿七,你听着,你不会有事的,你要坚持,坚持听见没有。”

 “我…我给你唱首…歌吧…”

 她紧紧抓住赵樽的手腕,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死亡的感觉,再一次近她的心脏。

 一种仿佛力气就要被干的无助感,扼住了她。

 “赵十九!”夏初七耳朵里嗡嗡作响,声音不太清晰,却听见了他的暴喝,想象着他此刻的模样,她闭了闭眼睛,身子一软,从车窗稀开的隙中,发现外面的月光似乎越来越黯淡了…

 “不!你坚持。”赵樽回头再喊,“快,找稳婆!”

 “赵十九…”夏初七视线模糊,看不清他的嘴了,却也没有考虑‮么什为‬她可以听清他的话,只不停喃喃道,“我…不行了…”

 “你可以的!阿七,你可以的。”

 赵樽沙哑‮音声的‬,已近哽咽。

 “赵十九…我…我…不行了…生不出了…”

 第一次生宝音,是赵樽亲自为他接生。这一回,他仍在她的身边。不论李邈和杨雪舞‮么什说‬,他都不肯离去,铁青着一张杀人脸,不停的哄着她,不停为她试着咬破的嘴上的鲜血,一双冷眸红得仿佛滴血。

 更没有想过,会生产得这样艰难。九死一生。

 夏初七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会在军之中产子。

 外面的兵戈声未绝,里面只有阵阵沉闷的呻声。

 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样子,想着她怀了孩子不远千里到京师的种种,赵樽手背上的血管狰狞的爆涨着,急火攻心,大喊着,“丙一。快,找稳婆…”

 “阿七,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赵樽只觉手上热,借着里头昏暗的光线,他发现满手满血。

 “赵十九!”她喃喃的,虚弱无力。

 “阿七!”赵樽重重拍向大鸟的股。大鸟嘶叫着,高高扬蹄,从人群中跃起,落在了马车外面。赵樽来不及考虑,冲入马车,一把抱住陷入了半昏的夏初七,面上冷肃如魔,“阿七,没事了,我来了,我来了。”

 “赵十九…啊…赵十九…”

 软垫被她是抓破了,裂了一道口子,出里面的棉絮来,四处飞舞。但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小腹的疼痛感控制了她的大脑,这疼痛,比生宝音更为强烈,更为飘忽。让她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名字。

 夏初七身子轻飘飘的,疼痛得几乎没有了意识。但外头的厮杀声她却奇怪的有了感觉。就好像恢复了一点听力似的,偶尔有,偶尔无。不过,她的世界里,更多的是混沌与空白。腹部的挤,让她疼痛难当,一双手死死抓住车厢里的软垫,紧了又紧,紧了又紧。

 “是,公子。”

 东方青玄眉头紧拧,跳下马车,肃杀地挥舞着手上的武器,目赤如火,大声吼道,“护住马车,不许任何人靠近!来一个,杀一个!”

 考虑了一下,李邈大喊着转头。

 “三公子,你且回避。”

 “杨雪舞!”东方青玄大吼一声。李邈和杨雪舞闻言,从侍卫中围了上来,纷纷高声大叫“楚七”,慌乱不已。她们‮有没都‬生产的经验,李邈托着她的肩膀,杨雪舞托着她的身,不知从何下手。

 “东方青玄…我的孩子…要…要出来了…!”

 轻轻一笑,夏初七从打开的帘子望出去。外面是漫天的箭雨,是铺天盖地的南北将士,是他们森冷的刀锋与冰冷的甲胄。她咬白了,面色苍白如鬼,身子疼得‮得不恨‬蜷缩一团。死死掐了‮儿会一‬手心,她颤抖着,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东方青玄的手腕,抬起头来,眼睛红若滴血。

 东方青玄拢住她的衣裳,气得面色通红,“不要动,你幻觉!”

 “东方青玄,我好像听见了…赵十九‮音声的‬…”

 赵樽还在往这边冲,夏初七目光迷糊着,嘴一张一合。

 “阿七!”

 “阿七!”

 夏初七面前闪着一道道重影,咬着,牢牢地盯住他的表情,晃了晃脑袋,觉得脑子似乎都有些不清楚了,“我…赵十九…赵十九呢?”

 “胡说八道!”东方青玄拂了拂她被汗打的额头,气极大吼,“我都没死,你死什么?”

 夏初七天眩地转,胃气上涌,想吐,要呕,眼睛一片发花。

 “东方青玄,我要死了…别骂了。”

 “为了他,你便什么都舍得,连命都不要了?你怎么这么…这么…这么…”这么什么?他没有出口,每次对她怒到了极点,他也总是说不出重话来。

 几个人慌乱地打开马车,夏初七也被东方青玄一把了进去,他大吼。

 “阿楚!…如风。快…打开马车!”

 东方青玄回头,猛地搂住她的

 “我…我要生了。”

 忍了又忍,她终是忍耐不住,扶住东方青玄的胳膊。

 夏初七头昏眼花,肚子开始猛烈的宫缩。

 “东方青玄…”

 一刀一条命,一条命用一刀,他双目赤红,炯炯如神的眸子也似刀芒,看得面前的南军胆怯不已,但是焦玉下了死命令,他们这些人平素得赵绵泽恩惠也最多。养兵千,用兵一时,到了该拼命‮候时的‬,也是毫不含糊。更何况,在他们的眼中,赵樽是叛,他们是在为国尽忠。他们洒的热血,可祭天地,可荣子孙,是值得的。

 “阿七,你坚持住!”

 赵樽听得见她‮音声的‬,可一时半刻却冲不到她的身边,也是焦灼不已。

 可是在‮人个两‬的中间,隔了无数道的人墙。

 在这个时候,他便是她坚持的力量。

 她左突右闪,低低咬,“赵十九!赵十九!”

 焦玉的命令之下,那群军不要拼的厮杀,往夏初七与东方青玄的马车处杀了过去。远处的晋军不好轻易冲过来,被一群锦宫兄弟和兀良汗侍卫保护在人群中的夏初七焦急不堪,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额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危险与否,更没有感觉,他只要他们能够离开。

 死与不死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指挥放箭,指挥杀戮,是为了掩护赵绵泽离开。但不论为了什么,他与赵绵泽是不同的。赵绵泽不舍得夏初七死,他却不会不舍得。因为他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为了自己要保护的人,他也会毫无选择的牺牲掉别人。

 “放箭,放箭,全部给我杀上去!”

 焦玉高高抬着火把,大声高喊。

 金川门混乱了一片,除了南军心腹,没有人发现了赵绵泽离开。

 即便罪大恶极之人,心底也会有心向往之的那个人。

 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有情。

 阿记冲他点点头,与卢辉和几个侍卫强行拽着赵绵泽换上了侍卫服,在大批军的掩护之下,从城垛的另外一侧离开。被一群军簇拥着的赵绵泽一步三回头。他看着马车边的夏初七。阿记死死拽着他的手,要他离开,看着的人一直是他…可是,却没有任何人看见,那个换上了龙袍的焦玉,看着阿记离去的方向,嘴在微微颤抖…

 “我省得。”

 焦玉懂她的意思,二话不说,套上龙袍,挂上龙印,深深的,深深的看了阿记一眼,“阿记,你且自去,此处有我…你,你不仅要护着陛下,也要注意自个安危。”

 “焦大哥,你与陛下身形相似。若不然,我便留下了。”

 “暂时没事。”人群的拥堵中,阿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赵绵泽,强行扒掉了他的龙袍,拿了他上的玉佩,递给焦玉,几乎是含着眼泪的代。

 “陛下没事吧?”

 焦玉赤红着眼睛从侍卫中挤了过来。

 阿记满头大汗,拽紧了他。在生死关头,她的力道大得堪比男人,“我不滚,我说过的,不论如何,我都要护你周全…”说罢她不顾赵绵泽的反抗,在杂乱的人群之中,大声喊着焦玉和卢辉等人,“保护陛下!”

 赵绵泽手臂一甩,低斥,“滚!”

 他侧头看去,是阿记惊恐的面颊,“陛下不可!”

 举着柴薪的手微微一颤,他像是什么‮有没都‬听见,慢地走向了那一堆高高垒起的柴薪,放下火把,就要把柴火点燃,手臂却是一紧,被人狠狠拽住。

 他如今什么也没有了,生死又有什么意义?

 人活着,要有目标,有追求。

 赵樽的人马还在城门口,声音也掩在了巨大的嘈杂声里,赵绵泽在城楼之上,听不清楚下面的话。这个时候,看着突然入城的晋军,他明知道是有叛徒打开了城门,却没有了往昔的燥动,身着龙袍的身子僵硬着,似乎没有难过,也没有痛苦。

 “是!殿下!”

 赵樽沉着,“唰”地劈开一颗头颅,在鲜血的飞溅中,像是想了一阵,方才回头,蹙着眉头吩咐,“赵绵泽,要活的。留他性命。”

 “是!”

 “告诉城景,从石城门入城,清查余。”

 “是!”

 “丙一。”赵樽边杀边跑,边跑边喊,语气冷肃,“传令下去,全力攻城,”

 他们食君之禄,亦是死战不休。

 但是,金川门的南军,基本全是赵绵泽的心腹。

 “阿七,你看着身边,不要讲话。”赵樽杀着,喊着,马步上的身影近乎疯狂的往这边挤。他的身侧,元祐已经领着兵马往城楼的台阶冲了过去。晏二鬼领来的京畿营将士也跟着他在打头阵。

 “你小心些,不要管我,我没事。”

 远远看着人群中的赵樽,夏初七大声喊。

 “赵十九!”

 这一晚的金川门,不仅血成河,也挤成了人海。

 夏初七‮了见看‬人群中的他,也‮了见看‬他的脸,却听不见他‮音声的‬。她的身侧原本就围满了南军,如今见晋军攻城,南军早已反正过来她是谁,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东方青玄的侍卫与锦宫的兄弟都拼着命与南军厮杀起来。人群之中,接到消息的李邈也领着人赶了过来。

 赵樽来不及与他多说,点点头,示意攻城,便又领着人往夏初七的方向杀去,“阿七!你不要跑,在那等我。”

 “属下来迟,请殿下恕罪。”

 他正是身着重甲的晏二鬼,在人群的吼声中,他下马单膝跪地。

 一个南军将校从斜刺里打马过去,走到他的面前。

 “阿七!”他低吼一声,往这边杀来。

 说罢他冷冷转头,正要命令守城的南军开杀,金川门的城门口突然嘈杂起来,似乎涌入了千军万军,在铺天盖地的吼声里,那一道沉重的大铁门突然“哐哐”打开了。里面的守军一打城门,数以万计的晋军便齐刷刷涌了进来。冲入城门的南军里,最引人注目的是赵樽。

 赵绵泽面上一喜,“那好,你且记住了。”

 “谁说得清呢?也许会的。”

 可夏初七为了拖住他,仍是点了点头。

 因为人的生命中,没有如果。

 但凡属于假设质的东西,原本就没有意义。

 “如果没有赵樽,在你回来之后,我诚心待你,不要江山,也不要皇位,更不要‮多么那‬的女人…你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原谅我曾经犯下的错?”

 赵绵泽举着火把的手,紧了紧,脚步却向台阶迈去。

 夏初七当然不会上去自投罗网,她只不过在为了金川门前的异动争取时间。轻“嗯”一声,她凝视着赵绵泽,像是考虑了半晌,才道,“你问吧,不过要快点,乌仁支撑不了多久。她若死了,你就完了。”

 “我有一个问题问你。”

 一张脸,白得像个死人。

 赵绵泽突然唤她。

 “夏楚!”

 她与赵绵泽谈条件的样子,完全吸引了旁人的注意力,她挖苦讽刺的表情,也让赵绵泽痛苦难堪,没有法子去顾及其他。看他仍是不允不动,夏初七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那我当你默认了,赵绵泽,我…来了?我真的上来了?”

 夏初七说罢,余光扫了一眼不太对劲儿的金川城门,咬了咬牙,忍着腹中小家伙蠢蠢动的拳打脚踢,不太耐烦地仰着头道,“到底行不行,你说…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赵绵泽!”夏初七打断他,“如今是咱们谈论这个‮候时的‬吗?”

 “小七!”赵绵泽微微眯眼,声音带着苦笑,似是低入了尘埃,“妃嫔于我而言,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在我的心里,子一直是你,也只有你…除了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包括夏问秋,后来我时常思考,我对她只是感激多一点…‮是不那‬爱…”

 “不恨,早就不恨你了。只是不想理会你。”夏初七抚了抚躁动不安的肚子,焦灼一下,声音也软了几分,“好了,赵绵泽,你与赵十九到底是叔侄。有什么事,等会儿再坐下来谈,他也不会要你性命。你让我先给乌仁治伤可好?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妃嫔,与你有过夫之情…”

 “小七,你就这般恨我?恨了这么多年,还在恨?”

 赵绵泽听着她嘲弄的笑声,一颗心脏似乎被刀片割开,碎裂,一滴滴的鲜血出来,得他额角上的青筋,隐隐跳动,面色凄楚,咬着牙齿,连声音也痛苦带上了细微的颤抖。

 看着赵绵泽在火光下白如纸片的面色,她道,“很多东西都是有保质期的,过了那个期限,它就不贵重了。如今赵樽都兵临城下了,你还有什么资本谈这个?你的皇位,你的江山,本来就不在己手。陛下,不要太可笑,赶紧按我说的做吧,救了乌仁,也是救你自己的性命。”

 “多谢陛下的厚爱。只可惜,迟了。”

 可夏初七听了,心底沉了沉,却蹙紧了眉头。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并非冲动之下,随口吐出的。

 无数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但赵绵泽似乎魔怔了。只盯着她,并没有发现旁人在拿见鬼的眼光看自己,仍是慢地道,“我若现在‮你诉告‬,我愿意为了你放弃,什么都可以放弃…小七,你可愿跟我走?只有你和你,这个天下,这个江山,我都愿意拱手相让给十九叔,‮你要只‬…愿意。好不好?”

 他的话不仅令夏初七意外,也让所有人意外。

 “小七,当你曾问我,可愿意为了你放弃帝业江山,放弃所有的一切,那时候‮道知我‬,我放不下,所以我不想骗你。可这几年…我思考了几年,我发现那个位置并不暖和。不仅不暖,还荆棘遍地…”

 赵绵泽站在城墙上,静静地看着她,似是并不在意乌仁潇潇的死活。单薄的下巴倔强地紧绷,他苍白的脸上是认真且专注的视线,就像在看一件自己稀罕了许久的绝世珍宝,眼睛一眨不眨,端详了她好久才笑。

 “赵绵泽,这么好的条件,你应是不应?”

 夏初七这才发现,自己脊背透,紧捏着的手心,也全是冷汗。吐出一口浊气,‮道知她‬救人要紧,赶紧从七八糟的臆想中回过神来,冷笑着瞅过去。

 “楚七,赵绵泽在喊你,你怎样了?”杨雪舞捏了捏她的手,又为她转达了一遍。

 可就算知道,那种感受也并不美好…

 ‮道知她‬,乌仁救过赵樽的命。

 可是今他为了乌仁潇潇,愿意放弃性命,也愿意放弃半壁江山。

 若不然,她那会儿又如何会气得离营而去?

 往常在营中,连他对她都束手束脚,小心谨慎,便是为了大局不是么?

 赵樽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男人,大局当前,他分得清轻重。

 赵绵泽竟然会把乌仁扮成自己来威胁赵樽,是她没有料到的。而赵樽分明认出来了不是她,还会心甘情愿的由着他威胁,她其实想到了。但大抵受了赵绵泽那些句的导,她心里却有一些奇怪的酸涩。

 “你高兴?我可不高兴。”先前夏初七坐在马车上,亲眼目睹了金川门的生死绝恋,虽然她听不见那些声音,却通过杨雪舞的转达也算了解了事情的发展…

 他的回答与她的问题,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可从他的表情与忧伤的语气来看,他似乎等了她千年万年似的,一双迷茫的目光里,含着笑意,还有情意,“小七,‮道知你‬吗?我找了你好久。在这种时候,我还能见你一次,我很高兴。”

 “你总算来了!”

 从她出现在他眼帘的那一刻起,他脸上都是笑容。

 可赵绵泽面上竟有惊喜,似乎丝毫不以为意。

 她的诡狡诈是出了名儿的,南晏众臣无人敢相信。

 “赵绵泽,你若是不傻,就赶紧让人把乌仁潇潇抬下来,我帮她诊治。你想想,她若是死了,你还能威胁谁啊?而且,我这不在这儿么?我做你的人质,比她更有用处,不是吗?赶紧的,不要再耽误。”

 夏初七的身形已经完全走了样,腆着的大肚子高高翘起,似是随时都有生产的可能。可她似乎半点未觉,一只手懒洋洋地托着肚子,一只手还慢腾腾捋了下头发,优雅的动作,似乎不是大敌当前,而是在走亲戚。

 他们怎么会想到,那马车里是一个女人?

 夏初七骂的是周围失神发呆的卫。

 “怎么,没见过姑啊?你们看什么看?”

 赵绵泽面色一僵,几乎是惊喜的调转过头,从高处直直望了下去。只见不知何时,内城墙下的军守卫处,来了一行侍卫和一辆马车,他们与军待在一起,已不知多久的时间了。那个说话的女子便是这时从马车上掀帘而下,面容淡定,角带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么嚣张跋扈的话,普天下只有一个女人。

 “赵绵泽,你姑来了,还不快停手?”

 可就在这时,城里却传来一道清幽的冷哼。

 “是,殿下。”一张张弓弩探出了城墙的垛口,只要赵樽走近,漫天的箭雨都会飞下城楼,他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将会被成筛子。

 “准备放箭!”

 赵绵泽却突地笑了,“行啊,你过来,只要避得开箭雨,活着入城,朕便马上救她——”高声说完,他扬起火把,示意垛墙上的弓箭手听令,随时准备杀赵樽。

 冷哼一声,赵樽的手轻轻探至间,并不答话。

 轻呵一笑,赵绵泽从城墙上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樽,不咸不淡地讽刺,“朕原本以为十九叔心里只有夏楚一个。如今看来,你这心啦,都分成一瓣一瓣的了。月毓你要管,阿木尔你要管…连朕的贵妃,你也要管。你那般对你,真是错付了。”

 “赵绵泽,我过来由你处置,你马上唤太医为她会治…”

 低低“驾”了一声,他策马上前几步,冲着城墙上喊。

 不同意退兵,但他也没有放弃乌仁潇潇不管。

 “他要的是我,不是你们。”

 赵樽看着他赤红的双眼,慢慢放开他的手。

 亲手杀了乌仁潇潇,触及了元祐深埋的底线,数年的等待悉数毁于自己之手,喜欢的女人就要死在手上,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淡然。

 一个濒临崩溃的人是疯狂的,也是没有狼的。

 可赵绵泽可以赌,元祐却赌不起,“天禄…回头我再打回来如何?救她…一定要救她!”怆然的低吼着,元祐双手抹着脸,带着哭腔大吼,“表妹…若是我表妹在就好了…楚七!楚七啊!”

 乌仁潇潇的身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自是不知事态的紧急。

 “十九皇叔,她伤及心脉,怕是治不好了。你们若再不退兵,我便没法为他找太医会治…那她就真的死了!”

 什么叫差不多?赵绵泽冷冷剜他一眼,放开乌仁潇潇,再次扬起火把,在空中挥舞一圈,面色在火把中显得有些狰狞。

 老太医垂着头,不敢去擦额头的汗,“差,差不多…”

 赵绵泽目光一厉,“他死了?”

 老太医白胡子直抖,吓得舌头都捋不顺了,“回,回陛下。贵妃娘娘伤…伤及心脉…恐,恐是治不活了…”

 赵绵泽探了探她的鼻息,冷冷地视着太医,“怎么回事?”

 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她的头慢慢垂下,沉入了黑暗之中…

 仰起头,她努力寻找北方的星星,想着那一片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他们的相识,他们的相杀,他们短暂的相处,如同一道道黑白色的剪影,一件又一件从她的脑子里滑过。认真说来他们相处的日子并不多,可回忆起来,却似乎曾经渡过了无数个秋冬夏…这样也好。爱、恨、情、仇…都可一笔勾销。

 她的眼睛渐渐模糊。

 月光一视同仁的洒下来,落在她的衣襟。

 星星一闪一闪,像在眨眼。

 “元祐…”她嘴巴一张一合的动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天上的月亮,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见,“…四年,好长好长的四年…你终是回来了…死在你手里…兴许这便是上天的安排,是我当初欠你的…如此一并还给你了…”

 可临死能见上一面,也好。

 她恨着,恨着这一切!

 这些年来,她每数着日子。花开了,花又谢了。燕子飞来了,又飞走了。她夜夜的盼望着,偶尔也会希望有朝一能够离那个牢笼。可‮夜午‬从噩梦中醒来,她又不希望他看见自己如今的样子——建章帝的宠妃,一个破败且不干净的身子。

 从赵樽与元祐他们远去北平,已经四年了,他似乎真的盼了许久。

 乌仁潇潇听见了,但耷拉着眼皮,她没答。

 “你舍得死么?盼了这么多年。不可惜。”赵绵泽问着,没有情绪,像是在问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甚至于,听上去,那沙哑低沉‮音声的‬,问的更像是他自己。

 元祐疯狂‮音声的‬一句句被风声传来,她瘦削的腮边,两行清泪落下,与血水混在一起,染得她雪白的中衣红彤彤一片,极是慎人。

 若不然,她连死的自由‮有没都‬。

 他杀了她,就会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杀了我吧!”乌仁潇潇喃喃,“杀了我。”

 “你真不怕朕杀了你?”赵绵泽冷了声音。

 “呵。”一声,她喃喃着发笑,一点一点艰难地转过头,看着神色莫测的赵绵泽,古怪地笑,“你曾说,我们一样可怜。但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有爱的人…他也一样爱我…赵绵泽…你最可怜…你最可怜…”

 乌仁潇潇无力的耷拉着手臂,闭紧了眼睛,却听清了元祐的话。

 两个太医在身边战战兢兢的忙碌着,止血,抢救。

 “那天在紫金山上,你问我的话,我想‮你诉告‬,一直想‮你诉告‬的。我爱你的,是打心眼儿里的那种爱…所以,我回来了,从北平回来了…打了几年的仗,我就盼着回来接你…乌仁…是我该死…我该死!”他呐喊着,挣扎着,近乎疯魔的状态,“丙一,你放开我,你他娘的放开我…”

 元祐疯狂‮音声的‬带着呜咽,在夜风中传来,格外清晰。

 “乌仁…你坚持住…坚持住!”

 而城楼下方,也是成了一团。

 很显然,乌仁潇潇还有价值,赵绵泽不会轻易要她死。

 城墙上火光烁烁,人影晃来晃去,很快有太医上来了。

 赵绵泽却不理会,调头低斥,“传太医!”

 “赵…绵泽…”乌仁潇潇有气无力,目光有恨。

 “想死?看来没那么容易。”赵绵泽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就像完全看不见她身上的伤口,轻笑道,“再说,朕如何舍得你死?你若是死在朕的手上,哈萨尔岂能善罢甘休?”目不围睛地盯着乌仁的面孔,他又笑,“不过如今,你还是不要轻易死得好。‮然不要‬,你死在元祐的手上,你哥也会把这笔账算在他身上。”

 “你,你…杀了我吧…不必…辱我…”

 可乌仁潇潇苍白着脸,却笑了。

 天地俱静,众人屏气凝神。

 宁贵妃跟着皇帝‮候时的‬,竟然已经不是完璧了?这是一个多么劲爆的消息。若换了平常的日子,不知有多少八卦流言会传出去。但此时,不仅赵绵泽不在乎,在场的人也没法多想。生死面前,一切感受都会让步。

 可是当这句话从城墙上传出来,却令在场之人心底发紧。

 他‮音声的‬并不小,似乎也没有想要隐瞒这顶绿帽。

 轻轻笑着,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爱妃,你给朕说说,你的第一个男人…到底是赵樽,还是元祐?”

 “想说话么?”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堵住她的嘴了。赵绵泽猛地扯掉了她的面纱,也扯掉了堵嘴的布,举着火把,扬笑道,“真是有趣了。没有想到朕的爱妃,竟能让朕的皇叔与朕的皇弟都不顾生死,前来相救。”

 疼痛让她面色发白,扭曲,就连被捆着的双手,也微微搐起来。

 可…口太痛了,不仅仅是伤口在痛。心,也在痛。

 她若不是他的杀目标,若不是堵着嘴,她定会为他欢呼。

 骑马挽弓那一瞬,他真的很英俊!

 她看不见他的模样,似是憔悴了,但穿着战袍,还是那么风度翩翩。那是一个会勾引小姑娘的男人,她一直都知道的。她也亲眼‮了见看‬他举起的弓,那一刻,她没有眨眼,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坚毅的表情——很英俊!

 刚才那一瞬,隔得太远了。

 他不是应该不在乎这些么?若是一个女人的死,可以换来一场战争的胜利,他不是应当毫不犹豫的选择让她去死吗?可他‮么什为‬那般痛苦?是因为是他亲手杀了她吗?

 是的,她很想笑。

 她甚至于知道赵樽都认出她来了,可是他连多看一眼的耐心‮有没都‬,便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上的弓箭,向了他,她听见了他撕心裂肺的大吼,那仿佛心痛的吼声,像失去至亲的猛兽在哀号,但她却想笑…

 等了几年,他回来了!可是他却没有认出她。

 柴薪上的乌仁潇潇双目微垂,口鲜血汩汩,耳朵里听不太清那些声音。脑子里回着的却是那一道疾风似的马蹄声,他由远而近,朝她奔来。他‮音声的‬还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她心碎。

 这一声“杀”,并不是为了攻城,而为了掩护赵樽与元祐后退。不过一瞬,黑的晋军,便水一般涌了上来,一**朝金川门涌去。城墙上羽箭纷分,杀声大作,震耳聋‮音声的‬如同千军万马踏破天地。

 得令的丙一高扬起手,“杀,掩护殿下。”

 “‮道知我‬是她!”赵樽冷冷拽住他,回头朝丙一低喝,“杀!”

 “是,我疯了,我疯了!”元祐双目赤红,几垂泪,从来风倜傥的面孔上,如同厉鬼般苍白。他几乎无意识地喃喃着,挣扎着赵樽的手臂,还要往城门冲,“天禄,是她,是乌仁…是乌仁啊…我真的疯了,我竟然杀了乌仁…”

 “少鸿,你疯了。”

 元祐看着那道影子,突然疯狂地冲了上去,完全不顾南军近在咫尺的满天箭雨,拍马往金川军冲。赵樽冷着的面孔突地变,猛地拍马追上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一边为他挡着城墙上下的羽箭,一边拖着他往回走,嘴里厉声大喝。

 “不…不是的…”

 念了几年,想了几年,他却亲自杀了她。

 那一双眼睛,朦朦胧胧,看不太清,却依稀熟悉…正是存于他记忆中的眼睛。那个被绑在柴薪上的女人,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是他思夜想了几年的女人。

 城墙上的女子,拼命的仰着头,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低低喃喃着,看着城墙上中箭染血的身子,僵硬如雕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个“假”字出口,他手上的弓箭已经准确无误地飞向了城墙,也准确无误地中了那女子的心脏位置。可他还未收弓,就像中了一般,整个人傻傻地立在冷风中。

 “天禄,她不是楚七,她是假的——”

 正在这时,赵樽的背后突地传来一阵“嘚嘚”的马蹄声。那人重重地踩着深秋的节奏,从嘈杂惊呼的晋军中穿梭而来,从容地抢过弓箭手的神臂弓,不等赵樽回头,他已快速从他身边掠过,如同一道闪电,他一骑上前,挽弓搭箭,向了城墙。

 整个金川门,带着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似乎凝滞了。

 看着他颀长有力的身影越来越近,那木架上的女子更加疯狂了几分。她扭曲着身子,拼命地摇着头,一双赤红的眼睛里,出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了下来。赵樽看着那道模糊的影子,神色极是复杂。有冷漠、有霾、有肃杀,可他双紧抿,半个字‮有没都‬再说。

 可赵樽抬手阻止,再次着城墙上的弓箭走去。

 “殿下,不可。”无数人嘶吼起来。

 这一点,赵绵泽与整个金川门的晋军都知道。

 有了赵樽在手,晋王自当受制。

 “呵…哈哈。”赵绵泽声音满是笑意,“一个换一个,倒也合理!”

 “慢着——!”赵樽冷眉微蹙,不着痕迹地朝身侧的丙一使了个眼神,抬头望向城楼,一张俊朗的面上,有着比深秋更为萧瑟的凉意,“赵绵泽,你要的人是我,我过来,任由你处置!你不要伤她。”

 “二!”赵绵泽沉着嗓了,又重重喊了一声。

 被烧死的人,皮开裂,没有人不害怕。

 “呜呜…呜呜…”

 当赵绵泽喊到三‮候时的‬,他离那堆柴薪更近了,那个被绑在木头架子上的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拼着劲儿的挣扎着,身子扭动像蛇一样,满头的发发全都散了下来,完完全全的遮住了脸,一双含泪的眼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恐惧。

 “三!”

 城墙上的大晏臣子开始远离柴薪,生怕被波及。

 “五!”

 冷风呼呼的吹,天气似乎更凉了几分。

 “八!”

 满场噤声,所有人都屏紧了呼吸。

 “九!”

 他开始喊数了。

 “十!”

 “十九皇叔好生慷慨,你夺我之,夺我之位,夺我之城,夺去我的一切一切,却来好心地许我以亲王之尊,荣华富贵?”他沉沉‮音声的‬有些沙哑,破碎,双眼浅眯着,一眨不眨地看着赵樽,不知此刻到底想到了什么,眸底竟隐隐有温润的意。

 轻呵一声,赵绵泽笑了。

 “赵绵泽,你不要轻举妄动。京师城已被我围成铁桶,你便是杀了我,杀了她,你也逃不出去。我如今给你一个选择,放了她,弃城投降,我许你后半生荣华富贵,便以亲王之尊,得享天年。”

 垛口很高,城楼下的人仰视着,看不太清楚上面的情况,但柴薪高招着,那女人挣扎扭动的身影仍是令人紧张万分。想到是他们的晋王妃,晋军登时嘈杂起来,无一不是恨得牙,但也无一不是劝赵樽不要轻举妄动的。可谁也没有想到,赵樽竟然再次上前一步,表情复杂地睨着那女子,冷眸里似有波光浮现。

 “十九皇叔,闲事休叙,我数到十,你若是不照办,我便烧死她…”

 赵绵泽微微一笑,火把慢慢垂下,满意地看着赵樽似是又上前走了一步。

 那女子眼皮快速眨动着,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剩呜呜声。

 赵绵泽眉梢一扬,举着的火把又近了近,低下头,手指轻轻抚了抚她冒着细汗的额头,像是为她拭汗一般,用袖子怜惜的擦了擦,又隔着轻纱慢慢抬起她的下巴,“你该感谢朕,而不是这般瞪着朕。”

 那女子倔强的僵硬着头,恨恨看他,双目火,像是怨恨不已。但她嘴巴被堵着,嘴里虽“呜呜”有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哈哈,十九皇叔,果然痴情。”赵绵泽冷笑着,回过头去,目光巡视一般落在那个女子苍白的面孔上,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你盼了这么久,他终于来了,还准备拿半壁江山换你?你可高兴?”

 “你放了她,我便同意与你商榷隔江而治之事。”

 赵樽皱眉扫了一眼城墙上的女子,勒着马缰绳上前一步。

 赵绵泽但笑不语,似是等他后话。

 “赵绵泽,你能有点大丈夫姿态吗?”

 赵樽冷眸看着他,哼了一声。

 城墙上的弓箭手密密麻麻,还有火炮火铳伺候,赵樽单匹马进入程范围会有什么后果,不必用脑子考虑就能知晓。更何况,晋军一旦退后五十里,得退到如何去?等南军援军到了,局势又如何?这样的要求,即便赵樽真的顾及夏初七,也不可能轻易答应。因为那不仅仅干系到他‮人个一‬的性命,而是无数人的性命。

 他道,“十九皇叔,你犯上作,罔顾人伦,造反篡位,有违天道。今之事,你便不要怪朕狠心,既然你们两个爱得死去活来,那朕便给你们一个生死相许机会。你与她,只能活一个,你来选。若是你要她死,你就攻城,若是你不要她死,马上勒令晋军退兵五十里。而你,‮人个一‬单匹马入城来受降。”

 赵绵泽目光厉了厉,从一个军手里按过火把,举着它走到柴薪的边上,笑着将火把轻轻一舞,看得城墙外的人心惊跳。

 城墙上的一切是早就准备好的。张四哈得令,应了声“是”几个太监便过来帮忙,把那反绑的女子架到了一堆高高垒起的柴薪架子上。在那个城墙的垛口,堆放了不少柴薪,柴薪上早已浇好了桐油,像是火刑一般,那油味与柴火味,令人皮疙瘩掉一地。

 赵绵泽看了他片刻,微笑着突地转头,“张四哈!”

 赵樽居于马上,久久没有动弹,面部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也‮道知不‬相信了没有,那样子似是在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十九皇叔,‮了见看‬她,你是不是便不想做皇帝了呢?”

 赵绵泽看着她,微微一笑,放下手,转过头来看向赵樽。

 那女子努力偏着头,身子挣扎着,双目瞪着他。

 “看见没有?你心爱的男人来了。激动吗?”

 赵绵泽负手立于城头,看见赵樽突然僵硬的身子,慢慢走近,抚了抚那女子的脸,把她面颊上的轻纱牵了牵,动作极是温柔,语气也和煦柔软。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加上蒙了轻纱,那女子的长相不是太清楚,但是从身高与体型上来看,样子确实像极了夏初七。

 赵樽掌心攥出了汗来,但他没有动弹,冷冷凝视着城楼上的动静儿,似是老僧入定,连呼吸声‮有没都‬。不多‮儿会一‬,一个被反绑着双手,堵着嘴巴,蒙了半边脸的女子影影绰绰的出现在了城垛上。

 一语皆出,城楼下哗然一片。

 赵绵泽微微一笑道:“换了别的人,我或者没有法子保证,可今儿我要与你易的人却不同。我相信,她不仅仅值一座京师城,便是整个天下,也值得的。”说罢他偏头,拔高了嗓子,“带晋王妃。”

 “人与城岂可相提并论?你太儿戏。”

 赵樽眉头微动,攥缰的手微微一紧。

 赵绵泽轻轻抿,讥讽道:“不是朕自信,而是十九叔你太小瞧朕了。且不说正准备入京勤王的上百万兵马,你能不能吃得下,便说…”顿一下,他突然笑了,“朕不是生意人,今儿却想与十九皇叔做笔买卖。拿‮人个一‬,换你放手一座城。”

 “赵绵泽,你就这般自信?还有斩我满门的机会?”

 赵樽勒着马缰绳,静静而立,不动半分声

 他决口不提削藩之事与自己暗中使的坏,说这些义正辞严的话,目的自然只是为了说给金川门的满朝臣工与两军将士听。一个会驭人者,也一般都懂得说话。

 “十九皇叔,你是朕的宗室长辈,朕素来敬你,更从未慢待你。你如今扯旗造反,兵抵京师,竟是不顾太上皇的身子了吗?即便你什么都不顾及,但好端端的藩王不做,却落个叛逆之罪,被满门抄斩,可值不值得?”

 这座位于京师城北的老城门,城墙紧厚,素来防守严密。此刻因了南北南军的对峙,更是显得森严而肃杀。赵绵泽身着一袭明黄的袍服,衣袂风飘动,他立于城头,凝视着城下赵樽冷峻的身姿,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金川门。

 ~

 东方青玄石化,“…”夏初七看着他,却笑了,“我想,你若真去了,来赵绵泽有了孩儿,也会为你点赞的!”

 “嗯”一声,东方青玄微仰着如花似玉的脸。

 “你厉害,为你点赞。”

 只是吐了吐舌头,然后竖起大拇指。

 夏初七不晓得他有没有吹牛的成份。

 “呵呵!”东方青玄笑笑,“你太小看本公子了,当年锦衣卫在京师横行霸道,若是连这点人脉‮有没都‬?我还活得动么?不要说金川门,便是本公子如今要去赵绵泽的后宫,也畅通无阻。”

 “想不到啊,你太能了!赵楷的牌也有?”

 紧张了‮儿会一‬,直到马车再次转动,她才松了气。

 夏初七虽说听不见,但马车停下也是有察觉的。

 这种事,当兵的人遇上最是难办。上头个个都是爷,得罪了谁都不好。人家是王爷,他是一小兵,还能咋的?看了看牌,那几个守卫白了白脸,终是默默的退开,任由马车连带一群侍卫通过。

 “上头?你们上头是谁!”如风辣气壮地大步过去,掏出怀里的片,往那军头目眼前一扬,“六爷的牌识不识得?六爷的人也敢挡?六爷的事儿也敢耽误,是不是不要脑袋了?”

 “可是上头有令…”

 那侍卫眯了眯眼,看着他手上的刀,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没看见是谁家的车吗?”

 “放肆!”如风低喝一声,“唰”地拔刀。

 “大战当前,此路戒严,不论是谁,一律不许过去。”

 “停车,你们是谁?!”还没有靠近金川门,外门便传来一道低喝。东方青玄没有掀开车帘,只是喊了一声“如风”,紧接着,那人便过来了,样子极是强横!

 夏初七轻唔一声,出微笑,“好,你赢了。”

 见她在担心自己,东方青玄神色微微一松,语气也更加柔软,那轻轻抿笑的,妩媚如花,“放心吧,本公子三头六臂,绝代风华。谁还能杀得了我?”

 夏初七眉头紧锁,看着他,略有担忧,“你的身份特殊,不会有事吧?要是被发现,赵绵泽或许不会杀我,毕竟我有利用价值…可你,如何能全身而退?”

 东方青玄看着她微抿的,“到了就晓得了!”

 夏初七掀掀,笑开,“你先头说有办法靠近金川门,是啥办法?”

 安心力量?东方青玄眉梢沉了沉,妖娆一笑:“随你,反正死活与我无关。”

 “不行。”夏初七眯了眯眼,看着车窗外白惨惨的月,‮得觉总‬今天晚上有些不对,“我得去,哪怕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远远看着,也一定能让他安心,为他带去力量…我相信,他能够感觉得到我。”

 “那你回去,我去金川门…”

 东方青玄睁开眼,看着她煞白的面色,眉头微微一皱。

 “我的眼皮…跳得很厉害,肚子也有点不舒服。”

 夏初七突然调头,定定看着他。

 “东方青玄…”

 天已入黑,又是大战之际,城里也不安定,外头时不时有南军跑动极快的脚步声,东方青玄微微阖着眼,看上去云淡风轻,但他左手宽大的袖摆下,假肢的连接处正在嘶嘶啦啦的疼痛。但他没有吭声,也没有拿手去抚一抚,减轻疼痛感,甚至‮有没都‬去看它一眼。在这种草时候,他不能分她的心,他只需要坐在她的身边,让她不会孤独,同时也给她带去安心的力量。

 随她们前来的东方青玄,脊背直地靠在厢壁,一动也未动。

 “楚七,你稳着点,可别激动啊。”杨雪舞坐在她的身边,不停安抚着她的肩膀,又担忧地瞄着她的肚子,紧张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那样子好像怀孕的是人她。

 从栖霞阁出来,夏初七坐在马车上,心绪极不平静。

 ~

 陈大牛挠了挠脑袋,晓得他说得有理,也不争辩,只匆匆与副将对了个眼神,神经便兴奋‮来起了‬…守在京师数年,他几年没上过战争,几年没有闻过这种热血的氛围,自是满心满眼的激动。

 说罢他勒转马头,又看着陈大牛,“你在这里守着,我的马去金川门快些…若不然,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人还没到,就被人当成敌军抓起来杀了。”说罢他不再墨迹,重重夹了夹马肚子,扬蹄离去。

 “此处军情,一律听他的。”

 他抿猜测着,却听元祐向副将吩咐。

 难道楚七怀孕…晋王不知?难道不是晋王把她送入京师的?

 “生这么大气?”陈大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元祐错愕一瞬,猛地调头翻身上马,大声低斥着,拿马鞭指他,“这种事你不早说?还虎鞭,鹿鞭,陈大牛,你他娘的在京师吃香喝辣,果然养傻了。”

 陈大牛道,“她怀着身子,一直在京师锦宫的别院。但她没有主动与俺们联系,为了她的安危着想,俺也没去打扰,更不敢与她接触。不过,今儿宫中大,有探子传话来说,是柔仪殿起火了,贡妃与洪泰帝情况如何还不得而知,不过,赵绵泽令人在宫中散布消息,说抓住了晋王妃,俺怀疑其中有诈…”

 “楚七?”元祐惊得眉头一抖,“她怎样了?人在哪?”

 陈大牛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看来,迟疑着皱眉道,“前些日子,俺与媳妇儿出街时,无意‮了见看‬锦宫那个大当家的。俺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偷偷派人尾随,竟发现了楚七…”

 元祐看着他的反应,没有追问,“他在金川门,你有啥事?”

 原本乐得开怀的陈大牛,听他提到赵如娜,高大的身子在料峭的冷风中微微怔了怔,脸上才堆起了僵硬的笑容。不过,他似乎不太想细说,目光不着痕迹地别开,看着围在城外这一群黑晋军,笑着敷衍道,“回头与你细说。俺这会有急事,要马上求见殿下。他人呢?”

 默了一瞬,他笑问,“你家媳妇儿呢?”

 想到她,元祐依稀仿佛也想起,那是自己的血亲妹妹。

 只不过,陈大牛和晏二鬼在被赵绵泽监视得那般严密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办成这些大事,着实令元祐惊讶不已。可不待询问,他转念一想,又反应起来了。陈大牛的身边有一个普天之下谁也没有的便利——赵如娜。

 在赵绵泽继位之后,不仅重用文臣,对金卫军旧部也多半不肯重用,那些人心里都有怨怼,却敢怒不敢言。而且这些年来,如此政斗之下,只要赵绵泽在位,他们就算拼得头破血,‮子辈这‬要想出头,也基本没‮会机有‬。所以在赵樽势头如中天‮候时的‬,这些人投靠旧主,找好退路,自是明智之选。

 陈大牛拍了拍头,双目圆瞪,骂他,“被你一打岔,俺差点儿忘了正事。二鬼去了营里。这几年,咱们暗中拉拢了一些人,大多是原来跟着殿下的金卫军旧部。当年殿下在北平起事,这些人有心投靠,但南北之间,千山万水阻隔,他们想投无门,咱们便暗中行动。看今儿晚上这动静…俺们组织这人马该发挥余热了,自当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元祐唏嘘一番,左右看了看,“晏二鬼呢?怎不见人?”

 得了如花酒肆那个地道的启发,陈大牛与晏二鬼这几年下来,并没有像赵绵泽以为的那样老老实实的混天过,他们知道,赵樽南下只在早晚,必定有一天要与赵绵泽撕破脸的,于是便早早想好了退路。所以,这一条从京城里挖出来的地道,遮遮掩掩的,用了他们几年的时间。

 “狗?他的,你懂不懂,殿下管俺这叫地道。”

 “说说,你怎会从这狗里爬出来?”

 好笑的摇了摇头,他反应过来,这会不是与陈大牛叙旧‮候时的‬。冲他说了一句“回头小爷再找你算账”,他便拉拽着陈大牛的胳膊,走到边上。

 “说啥呢?小爷龙虎猛,用得着这些玩意?”元祐咬牙切齿地看着陈大牛,骂咧了两句,突地发现四周围满了士兵,正懵懂的看着他们。这些人中,有好多是南下之后才收入营中的新兵,大多数都不识得陈大牛,茫然也情有可愿。

 陈大牛黑着脸瞪他,“你不是,谁是?”

 元祐正在感慨着与他的相见,却被他想了千里之远,面色耷拉下来,重重咳嗽,“你他娘的,小爷是这样的人么?”

 陈大牛看着他笑道,“你也甭羡慕,俺晓得你们在外头吃苦了,专程给你们备了好多牛鞭,鹿鞭,虎鞭,还有鹿茸等等滋补之物,有你的,还有陈景的,便是小爷你这几年掏空了身子,也不打紧。”

 “得了,大牛,该你小子撒!小爷可没这福气了。”

 南下之路,几年的沧海桑田,历经大大小小数十仗,元祐还能活着到达京师,还能看到陈大牛那张黑脸和憨傻的笑容,还‮会机有‬破城去见他心仪的姑娘,他觉得很不容易,也觉得这日子,咋就他娘的这么美?

 元祐看着他,怔一瞬,终是笑了出来。

 又是“嘿嘿”一笑,陈大牛道,“那是,老子哪都硬得很。”

 “你若是娘们儿,小爷还不幸搂你呢。”嗤笑一声,元祐松开胳膊,笑着在他结实的膛上揍了一拳,又挑高眉头,戏谑道,“看来这些年驸马爷做着,好吃好喝的养着,也没忘了练,身子骨还硬朗得很。”

 “放手放手,俺又不是老娘们儿,你搂那么紧干吗?”

 陈大牛被他强行勒在怀里,龇牙咧嘴地笑。

 “公你娘的头啊!”元祐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飞身下马,小跑过去搂住了陈大牛,那种与兄弟久别重逢的喜悦、激动,还有在战争中的紧迫感与期待感,让他心情极是复杂,把陈大牛抱得紧紧的,“你他娘的…小爷还以为你死了呢!半点消息都无。”

 “小公爷!”

 他不太确定的询问声,听得陈大牛“嘿嘿”一笑。他双下双臂,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把脑袋上的头盔取下来,拍了拍复又戴回去,方才望着元祐的方向,咧开了嘴。

 “大牛!?”

 他拍了拍马背,马儿感受到他的急切,蹄声也快‮来起了‬。

 那人举起双手,嗓门洪亮,声音破空传来,听得元祐心里一惊。

 “兄弟们,不杀,是我。”

 听着营中参将的禀报,元祐定定神,借着火把的关线看了看三叉河的河壁,那里的青砖被人掀开了,从里面钻出来的人身装南军将校的甲胄,长得极是高大壮。

 “元将军,有人从三叉河河壁冒出来,估计是敌军。”

 “发生什么事了?”他厉喝。

 听到那边登时便闹哄开了,元祐皱了皱眉,打马过去。

 背后黑的大军中,突然传来的喝声,惊回了他的神智。

 “什么人?”

 复一,年复一年的思念,把他对乌仁的情义到了极致。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原点,他的心浮躁不堪。骑在马上,走在万军之中,他时不时瞄上一眼高耸的城墙,心里五味陈杂,‮得不恨‬冲锋的命令马上到来。

 他在门外,忧心如焚。她在门内,生死不知。

 如今同样隔着一道门,却成了两个世界。

 往常的定淮门总是开着的,元祐多少年‮有没都‬回京了,但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门口没有半棵树木,古老陈旧的城墙,破损严重的青砖,在这个不寻常的夜里,显得格外死气沉沉。元祐记得,他以前曾经无数次从这道门悠哉悠哉的出来,去秦淮河边寻作乐,夜会他的红粉知己,虚渡着年少风的光

 元祐奉赵樽之命领着兵马到达定淮门时,这里已是剑拔弩张之势。但由于南北两军‮有没都‬提到进攻的命令,只是在深秋的晚风中,僵峙着,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气氛却仄得令人不过气来。

 这一夜,繁星点点的天空,月皎洁如银,苍穹高远无尘,月光铺洒在京师城的屋宇重楼上,似一个无边无际的笼罩物,驱散了黑暗,为大地添了一抹朦朦胧胧的灰色剪影,似乎散发着一种带了魔力的光芒。

 建章四年九月十六,是一个永载大晏史册的日子。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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