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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风云起(1)
 时光一天天过去,日子不会由着人的心意而停下来。

 宣室殿,秦王驷将一卷竹简朝着嬴劈头盖脑地扔去,斥道:“一点小事都办得这样颠三倒四,寡人要你何用?”

 因嬴身为嫡子,秦王驷已经开始教他处理政务。只是他好武厌文,只喜欢结武夫,不爱听谋士之言,结果连着几件事都没办好,惹得秦王驷大怒。此时嬴只得狼狈地接过竹简,请罪道:“儿臣该死。”

 秦王驷道:“土地丈量、户籍登录,乃是国之命脉根本,你怎敢轻忽至此?回大司农处,一桩桩都重新登录!”

 嬴抱着竹简正要退下,却见嬴稷乖巧地抱着竹简进来行礼:“父王,儿臣的策论已经写好了。”两人年纪虽然仅差两三岁,但嬴长得壮,与他一比,嬴稷便显得小巧可爱。且嬴稷虽然于武事上差了嬴一大截,但在文章政务上,却显得聪明多了。

 他走进来‮候时的‬,也看到了嬴的狼狈状,却不发一言,只抿嘴一笑,向着嬴行了一礼,道:“兄长好。”便乖巧地站过一边。

 见嬴稷到来,秦王驷的神情这才转缓,冲他温和地招手:“子稷,过来,坐到寡人身边来…”

 嬴稷先行礼道:“是。”这才冲着嬴一笑,坐到了秦王驷身边。

 自皓与玄死后,嬴稷对嬴的态度就大变了。之前两兄弟还有吵有和,虽然嬴骄横了些,但嬴稷多半还是乖乖地退让,而嬴高兴‮候时的‬,还会带着嬴稷一起玩。但自那以后。嬴便能够感觉到嬴稷对他若有若无的敌意。只是这种敌意,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别人眼中却是看不到的。嬴稷还是那样乖巧懂事,但却有意无意地在各种事情上给他挖坑,看他笑话。‮是其尤‬这种场合,在他被训斥得最狼狈‮候时的‬,嬴稷就会出现。带着弄巧卖乖的笑容。在秦王驷面前撒娇,让嬴看到自己和他在父王面前的待遇落差。

 嬴头几次遇上这种事,在嬴稷有意无意的挑衅笑容下。‮住不忍‬发作起来,却往往被秦王驷呵斥,说他“不友”“不仁”他吃了几次教训,便只能自己忍气了。嬴稷却也乖巧。自那次事件之后,除非在秦王驷跟前。否则出入便带了数名内侍保护。而嬴被秦王驷斥责之后,在甘茂劝说下,亦不敢再对嬴稷挑起事端。

 此时嬴又见嬴稷在他面前卖乖,不愤恨地夺门而去。不想在门外撞到了樗里疾,只得道歉:“是我鲁莽,请王叔恕罪。”

 樗里疾见了嬴脸色。知道他又受了训斥,心中不忍。忙温言道:“无事,无事…”想要用“大王对你实是爱之重才会责之切”之类的话劝慰一下他,只是这种话,说一次或许还能教嬴舒服些,但嬴被训斥得多了,再听这样的话也是无用。所以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再劝,只是点头道:“你去吧。”

 见嬴匆匆而去,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迈入门去。

 他抬起头来,便见嬴稷坐在秦王驷膝边,秦王驷正拿着竹简在同他说些什么。父子两人,实是说不出的其乐融融,再想到方才嬴出门时一脸的愤懑,樗里疾心头更是沉重。

 嬴稷见樗里疾向秦王驷行礼,忙避在一边,等他行礼毕,再乖巧地向他问好:“王叔安好。”

 樗里疾呵呵一笑,点头:“公子稷安好。你手里捧着的是什么?”

 嬴稷瞪着天真可爱的大眼睛,甜甜地笑道:“司马错上了治蜀之策,父王正在教我看呢。”

 樗里疾看了看秦王驷,脸上依旧带着叔叔看侄儿的笑意,道:“这是大王要公子拿去学习了?”嬴稷点点头。

 秦王驷知他有事,当下道:“子稷,你先出去吧。”嬴稷连忙答应一声,抱着竹简便出去了。

 樗里疾看着他走到殿门处,由候在门外的内侍接过竹简,再沿着台阶下去,才向秦王驷笑道:“公子稷当真聪明可人。”

 秦王驷亦是点头:“子稷年纪虽小,但聪明能干,在寡人诸子中也算极为出色了。”

 樗里疾见他如此,不由得面,叹了一口气,言又止。秦王驷看出他的意思来,笑道:“你又想‮么什说‬了?”

 樗里疾肃然道:“大王曾对臣说过,属意公子为储君,如今,还是这么想吗?”

 秦王驷微微点头:“寡人确曾更多属意于子,可是如今子情浮躁、勇而无谋,将来在他的手中,秦国顶多只能打几场维持现状的战役。子稷虽然年幼,但聪慧超过子…”

 樗里疾截口道:“王后有两个嫡子,即便大王看不上子,首先考虑的也应是子壮。”

 秦王驷思及芈姝的幼子嬴壮来,更是摇头。若说嬴还有自己早期有意引导,将他的性格养得强势一些,嬴壮整个就被芈姝纵惯得不成样子。他道:“子壮更不行。”

 “如此…”樗里疾问他,“大王是要废嫡立庶吗?只怕会引起举国动啊!”

 秦王驷犹豫不语。

 樗里疾语重心长地劝道:“大王,若嫡庶可易,则尊卑可易、上下可逆,国若无序,必将动。只怕周幽王之祸,就在眼前。”

 秦王驷听得不入耳,摆手道:“疾弟,你言重了。”

 樗里疾却‮意愿不‬罢休,又道:“大王嫌公子勇而无谋,可公子情,难道不是大王造成的吗?是大王多年来教导公子,说秦国当在公子手中扩张武力,所以公子才轻文重武,而今却又嫌弃公子鲁莽无文…”

 秦王驷冷哼一声:“你这是怪寡人了?”

 樗里疾忙低头:“臣不敢。”

 秦王驷叹道:“疾弟,不是寡人灰心。这些年来,寡人在身上,用心最多。可如今他这么大了,‘扩张武力’这四个字,还一直当成匹夫之勇来实现。这么多年,寡人难道只教他这一点吗?”他越说越是动气,“身为君王,应该学的东西,寡人难道没有教他?但他根本就无心去学,你教寡人能怎么办?”

 樗里疾亦是一时语,他是秦王驷身边最亲近的臣子和兄弟,自然知道秦王驷是如何一路用心地引导嬴的。只是两父子都是倨傲狂放之人,一个只会呵斥,一个只会内心抵触,却是一个越用心教导,一个越是背道而驰。‮这到想‬里,他亦是暗叹。无奈之下,他只能站在为人臣子的立场上来劝:“大王,如今诸公子渐长,公子华于军中威望高,而公子为嫡子又勇武过人,公子稷聪明能干…大王当说过,恐早定储君易生变,如今看来,却已无大碍。臣请早定储君,以安众臣之心。”

 秦王驷敏锐地扫了樗里疾一眼,冷笑:“什么叫以安众臣之心?难道现在众臣之心不安吗?”

 樗里疾叹息,这种话又不能说得太直白,只得道:“如今朝中虽然太平,只怕大王再不定夺,就会有人多思多想了。大王,为政者最忌优柔寡断,您这样把所有的公子都留在身边,宠爱不均…”他看到秦王驷不以为然的神情,心中‮急着一‬,失口道:“难道就不怕齐桓公五子争位之吗?”

 秦王驷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冷笑道:“寡人倒想做齐桓公,‮道知不‬易牙、竖刁又在哪里?”

 樗里疾亦知失口,忙膝行向前请罪:“大王恕罪。”

 所谓齐桓公五子争位之事,是说当年齐桓公尊王攘夷,首兴霸业,威名盖世。可晚年却因为储位不定,在他重病之时,其宠爱的五子公子无亏、公子昭、公子潘、公子元、公子商人各率羽争位,致使齐桓公死于胡宫,尸体长出蛆来也无人收葬。易牙、竖刁便是齐桓公晚年所宠信的佞臣。

 秦王驷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转身入内。

 樗里疾看着秦王驷的背影,只能深深叹息。

 樗里疾的劝谏,不是因为别的缘故,而是甘茂见近来嬴稷得宠,嬴动辄得咎,心中不安,因此想办法说动樗里疾进谏,早定太子。

 此后,朝中便渐渐兴起一股“请立太子”的风来,秦王驷却置之不理。最终还是甘茂按捺不住,上书秦王驷,说公子已经成年,当立太子。

 不料在朝堂上一说出来,便遇相邦张仪反驳,说大争之世,立储不一定要立嫡,立长立德立贤皆可。两边人马遂发生争执。秦王驷却当殿下令,搁置争议,不许再提起此事。

 消息传入后宫,芈姝气急败坏地大发脾气:“我就知道张仪竖子,是要与我作对的。哪家立太子不是论嫡庶的?他‮么什说‬立长立德立贤,他是什么用意,什么用意!都当我看不出来吗———他不是想扶魏氏的孽子,便是想扶季芈的孽子。”()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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