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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秦王薨(1)
 不觉数月过去,秦王驷与芈月几乎形影不离,两人的关系却是极为微妙,既似亲密,又似决绝。

 秦王驷发觉自己的生命力在流逝,他越是感觉到自己临近死亡时的软弱和畏惧,越是恋芈月身上那种百折不挠的生命力。

 有时候他又十分矛盾,眼前的这个女人,学得太快,成长得太快,快到几乎要逃离他的掌控,甚至对许多政事的反应能力和决定能力,已经不下于他了。

 他依恋着她,又苛责她。而芈月,在他的面前,亦不似之前那种姬妾式的千依百顺。她开始管理他的饮食,反讥他的责难,但又温柔地安抚他的暴躁,平息他的不安。

 他已经在逐步安排,将诸公子一一派往封地,又将嬴最为倚重的甘茂作为司马错的助手派去蜀中平,又逐步将嬴手中的军权剥离,再下旨召魏冉与白起回咸

 他与樗里疾已商议数次,樗里疾一开始反对,但最后还是同意了。更易太子之事非同寻常,他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是。

 这一,秦王驷已经上朝,芈月回到常宁殿中,缪监带着嬴稷在承明殿中练习武艺。

 忽然间,台阶下传来一阵“太子,太子请留步”‮音声的‬。缪监神情一变,迅速走出来,却见嬴带着一队侍卫,已制住了宫门的守卫,正拾级而上。

 缪监瞳孔收缩,瞧得出嬴身后的三个壮汉,正是他招揽来的三名大力士——孟贲、乌获和任鄙。

 缪监上前一步,挡在前面,行礼道:“老奴参见太子。不知太子到来,所为何事?”

 嬴看着缪监,咧嘴一笑,孟贲上前,便把缪监挤到一边,让嬴进入殿前。

 嬴看到站在廊下、手持木剑的嬴稷,笑道:“子稷,你手持木剑,可是在练武吗?”

 嬴稷警惕地看着嬴,行礼道:“臣弟参见太子。不知太子到此所为何事?”

 嬴冷笑一声:“何事,何事?怎么人人都问我所为何事?子稷,你可知这承明殿,我也是住过的,而且比你还早。想不到如今你鸠占鹊巢,却反来质问我,当真是笑话了。”

 嬴稷脸色发白,却努力站在那里不肯后退,道:“太子此言差矣。你我住在这里,皆是父王之旨意。此处既非太子的,亦非我可以抢占的。太子说这样的话,却是置父王于何地呢?”

 嬴纵声大笑起来:“好一张利嘴,我竟是拿你无可奈何了。子稷,我看你‮人个一‬练功,未免无趣,不如让我手下的护卫来陪你练练如何?”

 牛高马大的孟贲闻声便上前一拱手,道:“公子,请。”

 嬴稷眼见此人如一座巨鼎一样,了过来,不倒退两步,声音发抖,却努力撑住了,道:“太子,此处乃父王的寝宫,岂可随便做比试之地?您这几位勇士与我身量悬殊,实不相称,还是下次我也请几位勇士与您的护卫较量吧。”

 嬴冷笑:“子稷何必客气呢?我还记得,当你的舅父武艺高强,想来你也学到不少。若是你看不上我的武士,那哥哥自己与你对练可好?”

 嬴稷看着嬴,咬牙道:“太子,您是储君,当为我们兄弟的表率。若是行为有失检点,岂不令父王失望?”

 嬴道:“是啊,有你这个弟弟在,岂不是衬得我这个哥哥越发令人失望了?子稷,你真是聪明,或者是太聪明了,所以心也太大了吧。”

 说着,嬴大步向嬴稷走去。

 缪监一惊,转头看了看周围,见缪乙悄悄退下,以为是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定下心来上前一步:“太子,公子稷年纪尚小,胳膊腿的,学武也是刚起步,如何能够与您相比?太子当真是有孝心,这几位勇士英武过人,想是您特地寻来进献大王的吧。大王过会儿就要散朝回来了,看到一定欢喜。”

 嬴冷笑道:“子稷也是我大秦公子,如此体弱畏战,岂不是丢了王家脸面?我身为兄长,应该好好教导于他。孟贲,你带子稷去练武场,好好侍候他练功。”

 孟贲道:“是。”

 缪监大惊道:“来人。”唤出十余名黑衣暗卫,叫道:“保护好公子。”

 嬴冷笑道:“你这阉奴,好大的胆子!你们可知我是谁?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缪监没有说话,只是把嬴稷护到自己身后。

 嬴冷笑道:“给我拿下!”

 两边顿时相斗起来。嬴等有备而来,那孟贲三人果然是有万夫不当之勇,暗卫们竟纷纷不敌。

 缪监不动声,继续后退。

 孟贲等三人将十余名暗卫都打得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殿前只剩下缪监和嬴稷。

 嬴冷笑道:“不承想承明殿前的暗卫,也不外如是,父王把安全交给你们,我岂能放心?”

 不料此时,却听得一个声音怒道:“那么,寡人应当叫谁来护卫承明殿的安全,是太子你吗?”

 嬴大惊,转头看到秦王驷拾级而上,冷冷看着他。

 嬴纵是胆子极壮,此时积威之下,竟也呆住。但听得秦王驷冷哼一声,嬴只得转身下拜:“儿臣参见父王。”

 嬴稷也从缪监身后钻出来,向秦王驷行礼:“儿臣参见父王。”

 孟贲等人见到秦王驷带着大队侍卫上来,又见嬴已经跪下,只得停手,随众人一起跪下行礼道:“参见大王。”

 秦王驷冷笑道:“太子好生威风,竟然可以带着人马杀进寡人的寝殿,是不是接下来就要宫弑父了?”

 嬴大惊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与稷弟开个玩笑而已。”

 秦王驷道:“开个玩笑,就能把寡人寝宫的护卫统统打伤?”

 嬴道:“这几个是儿臣刚寻来的力士,乡野鄙夫,不懂礼仪,出手没个轻重。都是儿臣的错,容儿臣回头好好教导。”

 秦王驷道:“他们不懂,你也不懂吗?你站在这儿,是个死人吗,容得他们动手?”

 嬴壮着胆子抗辩道:“在父王的心中,是不是也把儿臣当成死人了?”

 秦王驷想不到嬴竟然敢顶嘴,喝道:“你这逆子,意何为?”

 嬴站‮来起了‬,怒道:“儿臣本一心孝敬父王,不曾有二心。只是父王惑于女听信谗言,竟要行废嫡立庶的令,儿臣不服,特来相问父王,儿臣身犯何罪,竟要被父王所弃,被这小儿所辱?”

 秦王驷不动声,问道:“你这是向寡人兴师问罪来了?这是你做臣子、做儿子的礼法?”

 嬴冷笑:“礼法?父王有礼法吗?若是父王当真弃了儿臣,儿臣怎么做,都是死罪。索当着父王的面,先杀死这夺位小儿,再在父王跟前,自尽领罪,可好?”

 说着,便站‮来起了‬,拔刀就向嬴稷冲去。

 孟贲三人见他一动,也都跟着站‮来起了‬,扬起了拳头。

 秦王驷怒极,骂道:“逆子——”

 话犹未了,忽然一口鲜血出,顿时倒了下来。

 缪监大惊,蹿上来扶住秦王驷道:“大王,大王!来人——”

 众武士如水般拥上,将秦王驷和嬴稷护在当中。

 缪监和嬴稷扶着秦王驷,走入殿中。

 嬴跺了跺脚。

 乌获急道:“太子,现在怎么办?”

 嬴也有些害怕:“快,随我去见母后。”

 此时芈月正在常宁殿中,坐在廊下,往一个黑陶瓶中荷花,看到女萝跑来,抬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女萝道:“太子带着三名武士,到承明殿找公子稷寻衅闹事…”

 芈月大惊,站起,抓住女萝的手:“子稷‮样么怎‬了?”

 女萝道:“幸亏大王及时赶到…”

 芈月松了一口气。女萝又继续道:“可是大王却突发了病症…”

 芈月一惊道:“什么病症?”

 女萝道:“奴婢也‮道知不‬,但是看情景,似乎严重的。季芈,若是大王有什么事的话…”

 芈月跌坐,袖子带到黑陶瓶,瓶子倒了,荷花荷叶弃在地板上,水在地板上慢慢漫延,一滴滴坠于阶下。

 芈月抬头,天地似在旋转。

 女萝‮音声的‬似从极遥远处传来:“季芈,季芈…”

 芈月缓缓转头,似极陌生地看着眼前女萝的脸,‮儿会一‬模糊‮儿会一‬清楚,好‮儿会一‬才用梦游般的语气道:“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女萝道:“大王病重。”

 芈月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

 芈月伸出手,女萝连忙扶着她站起来。芈月一手扶着女萝,一手扶着板壁,慢慢地走着。四下一片寂静,唯有芈月的木屐声响动。

 芈月停住,手紧紧抓住女萝。她思索了好‮儿会一‬,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甚至连声音都冷得不像平了:“我记得,你有个兄长。”

 女萝道:“是,奴婢的兄长蒙季芈救回,如今安排在少府任小吏。”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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