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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回:逆星
 六十一回:逆星

 地底的暗室简陋平整。石壁青灰,两侧的灵玉灯放着淡淡光芒,照得周围一切都是半明半暗。

 叶青篱站在原地不动,许久才微微扯了扯嘴角,笑道:“前辈,晚辈只是挂忧师弟,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事已至此,她反倒越加坦然起来。

 蓝雁用手背拭去边鲜血,目中似笑非笑:“你不怕?”

 “自然是怕的。”叶青篱神情淡淡,灯光的阴影投在她半边脸颊上,衬得她面目温雅,让人觉得她此刻的心中定是一片平静。

 蓝雁微仰头,忽然低低笑‮来起了‬。她伸手虚抓,便有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叶青篱咽喉。

 她的修为究竟有多高,目前依然成,但叶青篱非常明白,自己在她面前几乎是没有分毫反抗之力的。口鼻中能够呼入的空气越来越少,经脉丹田里的灵力也被压力束缚住,叶青篱只觉得肺开始发闷,心口疼痛无比,眼前则是渐渐模糊起来。

 双耳轰鸣中。她听到一个细而清晰‮音声的‬问:“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离开这里,你要不要?”

 “顾…师弟。”叶青篱艰难地说。

 “他留下,你走。”蓝雁淡淡道。

 “要么…就一起走。”声音微弱。

 渐渐地,叶青篱耳中的轰鸣开始在腔中回,她只觉得全身的血都仿佛一齐集中到了心脏处,而大脑开始一阵一阵疼,疼得她恨不能举起双拳,狠狠捶打自己。

 她并非不能忍耐疼痛,但在蓝雁的控制下,这种濒死窒息的感觉却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痛到叶青篱有这么一刻,就要以为自己的灵魂与**已经生生分离了!

 “最后,我再问你一次,你走,顾砚留下。”蓝雁‮音声的‬仿佛在天际飘忽,“你走不走?”

 “我…”叶青篱挣扎着,坚持最初的诺言,“我与师弟…同进退!”

 她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早没了当初的天真善良,但她至少还记得要坚持一点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至少,就算大道要人无情,她也还能在其它方面让自己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那一切以利益为优先的修炼机器。

 她是人,任何时候,她都谨记着。她是一个有血有的人。她不会轻许承诺,然而一旦许下,不论当时是否甘愿,事后又需承担什么,她都会披斩一路荆棘,坚持实现承诺!

 灵魂几飘飞的模糊中,叶青篱仿佛又听到蓝雁说了什么。

 “要走…”叶青篱喃喃着,坚持最初那一点,“带顾师弟…一起走。”

 蓝雁的手猛然松开,仿佛触着了什么恐怖的事物一般,她连忙甩了几下衣袖,也不管身后叶青篱瞬间软到在地,只慌慌张张地往灵堂里面走去。

 走不了几步,蓝雁猛又停下,然后怔怔地看着神龛上的乌木灵牌,久久出神。

 当初也有那样‮人个一‬,却是嬉皮笑脸地在她耳边说“要走便一起走”然而时间在两千年前割裂,最终离开的只有那个人,她却困守此处,一复一,被思念啃噬。被懊悔堆积,终于变得不再是自己。

 “石蓝,其实你是在用死亡惩罚我,是不是?”

 踉跄一步,蓝雁手掩心口,哇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殷红的血里,隐隐有一丝蓝色细线纠在其中,说不出的诡异。

 叶青篱再次醒来‮候时的‬,惊觉顾砚竟然就在自己身边。她是坐在椅子上,顾砚则倚坐在对面上,看模样与一年前大有不同。他的身量高了许多,已有十来岁小小少年的模样,紧闭着双眼的脸上一派安详之,全不似从前那般桀骜乖戾。

 若非是他身上偶尔还会有五光芒闪现,叶青篱几乎就要以为顾砚是清醒的,以为他只不过是在闭目养神而已。

 “顾师弟?”轻唤过一声,叶青篱连忙走到他身边,想要去探探他的脉搏。

 蓦然一声轻咳惊醒了她,叶青篱转头向后看去,便见蓝雁一袭白底袖蓝线的长裙,背光站在门边,恍然出尘。

 叶青篱才从惊喜中回复过来,然后静静望着蓝雁,一边默查体内状况,一边思索着蓝雁的用意。

 “我不杀你,你既然一定要同这孩子共进退,那我成全你。”蓝雁伸手一指顾砚,“他身上的这个五行符文,叫做《五行通神逆星咒》。需要有神兽血脉为引方能修炼。我‮道知不‬他是怎么弄到神兽血的,但‮道知我‬,待他逆星咒大成,他的鲜血便能指引我找到五沙。”

 叶青篱脸上不动声,心底惊涛骇

 她想了很多:“‮么什为‬蓝雁也要寻找五沙?难道她也不能离开众香国?那涟漪当初又是怎么出现在白荒的?寻找五沙需要顾砚鲜血为引,这个鲜血的量是多少?以顾砚的身体能不能承担?”

 叶青篱心里又泛起了先前的荒唐猜想,这个念头一起,她便再也压制不住,反倒是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正确。

 “我能…做什么?”她涩声道。

 蓝雁的目光扫视过来:“你身上有个东西,可以承载五沙。”

 叶青篱几乎站立不稳,她强自镇定,反倒是灿然一笑:“前辈说的是什么?”

 蓝雁轻轻跨前两步,目光转,问道:“你的器王水,是如何配制而来?”

 叶青篱知道这点很难隐瞒,便翻手取出西风镇岳,递到蓝雁面前,道:“这件法器虽然降了品阶,但法宝的底子还在。”

 蓝雁并不去接西风镇岳,只笑道:“你应该很明白,我问的不是容器,而是你的原料从何而来。”她的目光幽深如海,叫人甫一相见便甘愿跌入其中。沉沉浮浮,只为那无尽的幽深神秘。

 叶青篱怔怔抬头,目光与她相遇,然后沉落。

 蓝雁又轻声问:“你的原料从何而来?”

 “自然…”叶青篱的眼睛在蓝雁的目光海洋中悠悠飘,宛如小舟飘零,只一桅杆方向不变,她说,“从来处而来。”

 蓝雁怫然不悦,皱眉让开视线,心中却再也掩不住惊叹。她适才已经用上了魂惑之术,虽然她只用了三分力。但她是何等修为?叶青篱却连挣扎‮有没都‬,就轻易守住了心神,其意志之坚定,简直是世所罕见。

 静默片刻,蓝雁又仔细打量叶青篱,从上到下,仿佛要把她解剖开来一般。

 最初见到‮候时的‬,蓝雁很是不齿叶青篱的为人。在她看来,这个昆仑女弟子轻易就下杀手残害了同门,那心肠真是又黑又冷。当然,蓝雁本身‮是不也‬什么好人,只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去厌恶所有身沾尘垢的人。

 事实上,只‮是不要‬活在真空世界里,谁都很难真正干净。好与坏,是与非,本就是相对的,很难评定。蓝雁只是有足够的资本,去厌恶所有不能给她好印象的人。

 她要讨厌谁,或者喜欢谁,都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也可以没有任何理由。

 可是相处越久,叶青篱给她的惊奇就越多。

 例如,原来这个昆仑女弟子能下手杀人却誓要护住师弟“遗体”,是因为那个小娃娃根本就不是死亡,而是在修炼《冥狱九死**》;又比如,在如此窘迫的境况之下,这个昆仑女弟子依然能够静心进修为,甚至顿悟进阶。

 及至如今,蓝雁不得不承认,叶青篱的心意志,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比如器王水的出现,比如那个地道,比如在濒死之时,她依然坚持要与同伴一起进退。

 能屈能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坚持目标决不放弃。这一瞬间,蓝雁甚至有心惊之感。

 这个昆仑女弟子。同当年那个人,何其相似?

 一般地痴,一般地狠,一般地姓叶。

 然后,她便听到叶青篱说:“前辈,两千年前,门派势力最强盛的是哪一脉?”

 蓝雁答道:“自然是我体修一脉。”

 “前辈,你果然不是魅仙。”

 蓝雁心中大惊,猛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然后嘴抿起,一句话也说不出。

 “前辈,你想离开这里吗?你想报仇吗?”叶青篱又问。她的修为明明比蓝雁差得难以道理计,身量也要比蓝雁低上两寸,可她问话之时,平淡两句话却显得格外咄咄人,仿佛她们两个的身份实力完全调了个儿。

 “你胡说…”蓝雁拂袖,大力涌过来,瞬间便将叶青篱摔到角落里。

 鲜血从叶青篱边淌下,她的脸上带着非正常红之,然后她的手撑在地上,一次未能爬起,又试第二次。到第三次上头,她才倚着墙壁站起身来。

 蓝雁有些出神地看着她,又见她角含笑,听她说道:“前辈,你是人类。”

 叶青篱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口咬定蓝雁是人类。在这一点上,她既然鬼使神差开了头,就一定要将这观点坚持到底。何况看蓝雁这表现,她的猜测有九成可能是真实。

 虽然‮道知不‬蓝雁为何如此避讳此事,叶青篱依然用言语做武器,生生刺向她心底最柔软处:“前辈,你今三次吐血,皆因郁积在心。既然是心之所指,你何不顺心而为?想必石蓝前辈在天有灵,也希望前辈能够走出去。”

 蓝雁豁然抬眼,死死盯着叶青篱。许久之后,等叶青篱与她对视的眼睛都开始泛酸了,才听蓝雁低低一笑:“石蓝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么?”她的笑声愈低,反而犹如饮泣,“‮道知你‬的还真是不少…哈哈…”

 笑声比哭声还难听,一声声刮在叶青篱心口上,叫她几乎偏过脸去,不忍再继续迫。

 她一手撑着木质墙壁,另一手藏在外衣下紧紧揪着里面衬衣的袖子,五脏六腑都仿佛在翻腾着,几乎将她整个人拆成零碎。蓝雁刚才那一击虽不致命,可还是给叶青篱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这样的痛楚使得她理智高涨,几乎就压制住了此刻所有情绪。

 “前辈,你既然有意要助顾砚的《逆星咒》大成,可见…”

 “够了!”蓝雁轻哼一声,双目当中冷光大盛,猛就狠狠瞪住叶青篱。

 叶青篱立即住嘴不语,然后默默调息,以尽量缓解自己的内伤。

 她明白得很,蓝雁能修到如今境界,绝非内心脆弱之人。只是今天日子特殊,蓝雁本就心神不宁,又在那一瞬间被她的话刺中了隐秘,于是大失平气度。往往修为越高的人,心防就越坚固,而被打破以后,心里的裂也同样会扩张得越发汹涌。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无懈可击的人,就如此刻的蓝雁。能不能打败她,只看你有没有找到她的破绽。

 “两千年前…”互相静默许久之后,蓝雁忽然又开口说话,她‮音声的‬淡淡的,似乎是怀念,又似乎只是在叙述,“有一个生活在昭明城中的普通女子,得到了一枚看似材质普通的青铜戒指。那个时候,她只是将这枚铜戒当成普通玩物,并无他想。”

 “两千年前?青铜戒指?”叶青篱心头微微一动,虽未言语,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默默咀嚼着蓝雁的话语。

 “其实那枚青铜戒指具有起死回生的奇异力量。”蓝雁的目光越过了叶青篱,看到莫名久远处,“长生不老一直是所有修仙者的追求,只是有史记载以来,从来就没有人真正飞升成功过。可笑,修仙者有通天彻地之能,却始终无法打破天元寿数的限制。”

 蓝雁低声道:“若是不能长生,一百年、五百年、三千年、六千年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叶青篱咽下了后面的话,她现在的寿元天数只有一百年,本身年纪也小,又有何资格去说那寿数长短之事?

 蓝雁不理她,只继续说:“昆仑派的几大顶级高手感应到了青铜戒指的力量,便怀疑这枚戒指能助人窥得长生奥秘。他们亲自将那女子带入昆仑山脉,又将她指定为白荒体修一脉的弟子,还派了当时观澜峰最具天赋前途的一个男弟子前来照料教导她。”

 “最初‮候时的‬,那个女弟子只以为自己是被幸运眷顾,并不清楚这其中奥妙。原来昆仑那几大高手之所以给她许多好处却不动她,是因为除她以外,无人可以动用那枚青铜戒指的力量。直到有一,连城派和魔门七宗,乃至海外散修,以及东海和北苍两脉妖族俱都知晓了此事。”

 “为了长生,没有什么战争不可以爆发。那个女弟子由此卷入风口尖之中,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昆仑高层眼见事情越来越复杂,便给出威胁,倘若那个女弟子不能将青铜戒指的秘密与门派共享,她则将被视为妖魔一道。”

 “那个时候她对门派,‮是其尤‬对一直帮助她成长的体修一脉已经有了深厚感情,所以其实是很愿意将这秘密付的。但现实却是,那个青铜戒指的秘密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只知道,她能使用,除此之外,就连这戒指能助人长生她都是第一次听说。”

 “战争爆发以后,整个白荒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灾难。这里本来就是神州极西之地,气候恶劣,没有尽头。当大半个神州的仙魔妖灵都汇集此处之时,白荒的天穹都在无数力量的相互作用中崩塌而下,从此白荒不止是气候恶劣,巽风带的位置更是从八百里横深处直接向外扩张到了三十里横深之处。”

 寥寥数语描述,却着实是惊心动魄。叶青篱也才明白,从前的昆仑体修是如何在白荒生存下来的。原来在两千年前,这巽风带还须深入到白荒八百里方能出现。

 “在那场战争中,整个体修一脉都与门派倒戈,为那个女子而同神州半数修士抗衡。”蓝雁仰起头,脸上现出温暖孺慕之,仿佛是在仰望着某个永远高大的身影,“师傅当时说…”

 她的声调一变,竟从嘴里吐出了一把犷豪迈的男子声音:“我辈修士,倘若只知道欺软怕硬,连自己人都护不住,那还谈什么渡天劫,成大道?昆仑体修没有懦夫,还认得自己是谁的,通通站到老子身边来!跟老子一起,护住我家雁丫头!”

 接着,蓝雁便在不知不觉中改了自称,声音也恢复本来模样:“我本来以为是天下人负我,哪想其实是我负了师傅师叔师伯、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她仰着头,眼眶中的泪水早已蓄满,却偏偏没有一滴肯滚落下来。

 “除了他们,还有石蓝。”蓝雁眼中含泪,脸上却隐隐现出甜蜜之,“石蓝本是观澜峰掌门弟子,他奉命监视我,我本以为在最后那一刻他会将我抓到掌门面前表功,哪想他竟然说,不屑欺负弱女子。他既然从我进入门派起便开始照顾我,自然就要一路照顾到底。”

 她泣笑出声,神情中不自觉出羞涩之意:“我从不知石蓝竟如此强大,他此前一直表在外的修为都是子虚后期。那个时候他还只有六百多岁,六百多岁的子虚后期,其实已经很天才了…”

 如此怀念一番之后,蓝雁脸上便布满了痴狂热:“他竟已修至了藏神后期,当时四方威压,他以一人之力而抗衡大半神州修士,竟无人是他一合之敌。昆仑长老、魔道宗师、妖族神兽…那些人又如何?谁能敌得过我的石蓝?石蓝…石蓝…”

 蓝雁的手紧紧揪住了口,边的鲜血不停往外渗着,她却混若不觉。

 叶青篱微垂眼睑,轻轻一叹。遥想那样一场战争,那样‮人个一‬,再想那天地变的悲壮景象,她竟有种格外苍凉神往的感觉。

 被石蓝那般人物保护过,难怪蓝雁独守两千年之后,依然是念念不忘,甚至在心底下留了破绽,然后万劫难复。

 能够活过两千年,足可证明蓝雁的修为至少已经突破了归元期。可天底下归元期的人何其多,而藏神后期的,两千年前,只有一个叶千佑,如今,也只有一个夜帝明。

 “石蓝救下了我,却被魅仙族的妖摆了阵法,陷入到青简的世界中。”蓝雁脸现愤恨,“魅仙得到了青简,却无法利用,就借助白荒的自然异力,又趁着石蓝大战之后力之时,将我体修一脉和石蓝全部拖入了这个狗众香国里!”

 “我家石蓝又岂是好相与的?就算在众香国里魅仙实力大涨又如何?最后…最后还不是…”蓝雁终于一脸惨然,“不过是同归于尽而已!”

 她脚下微微一动,便是踉跄一步:“石蓝,你那么骄傲,又怎肯受她们迫?”

 这个时候,蓝雁的眼眶却已干涩,就连一滴泪都渗不出来了。

 她边鲜血不断下落,本是高挑绰约的身形此刻却如风中飘絮。叶青篱放开扶着墙壁的手,上前一步,刚说了一句:“前辈,我家祖上有一位宗师名叫叶千佑,字石蓝。”

 蓝雁却是脚下一歪,砰一声摔倒在地。

 叶青篱抢上前去,蹲到她身边轻轻探她脉搏,却在刚一触及她脉门之时,便被她强大的灵力反弹。

 踌躇了一下,叶青篱不再做那试探她脉搏的想法,却将她打横抱起,然后缓缓在顾砚房中踱步。走不了几步,叶青篱便找到机关所在。这一处同别处在表面上看来并无不同,若非她早先知道在这房间底下有几间地下密室,也找不出这个地方来。

 脚下微运灵力,那地面便裂开一道三尺长、两尺宽的口子。叶青篱飘身而下,将蓝雁放置在灵堂的地面上。她自己则上前几步,仔细去看灵牌上的字迹。果见那上面简简单单写着“亡夫叶千佑之灵位”

 先前蓝雁祭拜之时,叶青篱虽然在后面看着,却因为站得远,再加上蓝雁的身形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也就没去注意那灵牌上写的什么。而蓝雁称呼叶千佑为“石蓝”,叶青篱在一边听着便下意识地认为石蓝乃是‮人个一‬完整的姓名,根本就‮到想没‬,这居然是先祖的字。

 轻叹一声,叶青篱伸出手指,本想要去碰触一下那灵位上的刻痕,却又在看到那“亡夫”二字时,犹如被针扎一般收回了手。她忽然低笑一声,脸上现出难说是嘲讽还是崇敬的奇怪神色。

 叶家先祖叶千佑,不论他是何等惊才绝,叶家因他而没落却是事实。在后辈的记忆中,更愿意被提起的也是他的兄长叶千永——叶千永在两千年前是归元期修为,他将叶家声势推向了顶峰,这一切却毁在他的胞弟叶千佑手上。

 所以,叶千佑不但是在生前隐藏修为,不曾为叶家的兴旺而出过一分力,死后还害得兄长自刎,并导致了叶家此后两千年凋零衰落,再难复起。

 对蓝雁而言,叶千佑是她的个人英雄,是她温柔痴情,足可怀念到生命尽头的夫君,对叶家后辈而言,叶千佑却是辱,是伤痛。

 叶青篱来来回回又踱了几步,才终于是摇头笑笑,又回到先前开出的地口子上,提气纵跃上去。等再次将这机关掩上之后,她才盘膝跌坐在地上,潜心调息起来。

 她先前的内伤还未痊愈,后来虽然因为短暂调息而好了一点,离痊愈却仍是有些距离。不过她不像蓝雁那样郁积在,所以吐过淤血之后,内伤要好其实并不太难。

 蓝雁那是心病,药石无医,修为无效。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叶青篱体内的灵力犹如珠玉般颗颗滚回丹田,她终于长长吐气,收功睁眼。

 睁开眼后,她首先看到的是一手指。这手指比例修长,只是整体来看还有些偏小,明显是个孩子的手指。她诧异地将视线移过去,便见到顾砚弯着,一脸笑容站在眼前。

 眼见叶青篱醒了,顾砚还是继续原来动作,将手指戳到她脸上。

 “喂,你傻了吗?”小破孩子伸手戳了又戳,脸上的笑容嚣张刺眼。

 叶青篱还真有点快要变傻的感觉,她此前想了很多,就是‮到想没‬顾砚会在这个时候跳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镇定功夫了得并不等于她就已经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叶青篱照样会有各种情绪,只是擅于隐藏而已。

 不过此时此地,在顾砚面前,她着实没有必要隐藏自己的惊讶。

 顾砚越发得意,背起手小大人般在叶青篱身边走了两圈,歪头笑道:“叶青篱,看到我醒来,你高兴得傻了吧?这个《冥狱九死**》是厉害的,害我差点就醒不来了。”

 叶青篱噗嗤一笑,心情放松:“醒来就好。”简单四个字,包含了太多情绪,只是除了她,没有谁能听得懂。

 将近一年的煎熬,数月的苦心谋划,终于在这一峰回路转。不论原因是什么,她都觉得在自己眼前的那片乌云瞬间消散了。至于往后的艰难,在蓝雁心防被破之后,似乎也并非如之前一般,僵在死局中,难以突破。

 顾砚扯过一把椅子坐在上面,脊背倒是依旧直。

 “昨天你跟那个谁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他开始认真说话,“那人是谁,前面还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臭女人呢?”

 叶青篱听得明白,顾砚口中的臭女人定是涟漪。在那都斗兽场中,顾砚一早就被她震断心脉,陷入假死,自然是‮道知不‬后来发生的事情。便是昨听得那一小段,也是没头没脑。

 叶青篱便将此前之事简单叙述了一遍,只省略掉了自己在这段时间中所做的努力。然后大略说道:“蓝雁不准我来看你,我摸不准她的想法,便想偷挖地道过来看看你的状况。哪想这地道挖通了她修的地下密室,才叫我撞见她在祭拜故人,这才猜测她是人类而非魅仙。”

 她一边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放越大。

 原来顾砚的身量高了四寸,衣服却还是原来大小,此前叶青篱经历过的窘迫,在他这里又一次更加明显地展现了一遍。偏偏顾砚自己浑然不觉,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凤眼微狭,长眉入鬓,小小年纪,已是风雅姿态十足。

 这般容貌配上那明显小号的衣服,简直就跟滑稽喜剧一般。幸亏顾砚在假死的过程中,同时还修炼了五行逆星咒,身上脏污之处都已被咒力自动排开清除,不然他这样子定还会更加滑稽。

 忍着笑,叶青篱说:“事情便是如此,你既已修成了冥狱九死**的第一重,现今修为如何?那个五行逆星咒,你可有大成?”

 一边说着,她眼中灵光闪过,却发现即便用上了灵瞳之术,自己也同样看不破顾砚的修为。

 顾砚小下巴微昂,得意道:“你别看了,你看不透的。我现在走的路子跟大众修仙者不同,就连修为划分都完全不一样。你要是能‮来出看‬,我可就白冒这么大风险了。”

 “你走的是什么路子?”叶青篱有些惊喜,希望顾砚更强大些。

 “五行逆星咒还没大成。”顾砚慢慢解释,“现在只能算小成,其实我本来就没打算修炼完整的五行逆星咒,假死‮候时的‬也只运转了冥狱九死**。应该是那个蓝雁借机引发了我身上的五行符文,然后推动我修炼五行逆星咒的。至于我的修为,已经从玄天真解里面离了出来,按照剑阵的排布方法,分为七品。”

 叶青篱问道:“哪七品?”

 “超凡、出阵、入灵、静寂、空冥、黄泉、天剑。”顾砚并不避讳,但说完之后,还是加了一句,“不要告诉别人,这可是我的独门秘诀。”虽只有短短十四个字,但这几乎就是他剑阵之道的总纲。

 叶青篱便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句追问有些鲁莽了,有些事情‮道知不‬远比知道要好。

 “除你之外,我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记得什么是剑阵。”她郑重说道,“顾砚,修炼五行逆星咒,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后果?”

 顾砚眨了眨眼睛,忽然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顿了一顿,他又轻哼,“那点小小弊端,我还克服不了么?”

 看他充满自信的样子,叶青篱忽然就问不出口这个弊端是什么了。但这弊端既能让顾砚先前并不打算修炼完整的五行逆星咒,又使蓝雁以一种几乎是躲藏的姿态来迫他修炼这功法,叶青篱便可想见,修炼五行逆星咒的后果绝非一般修士所愿意承担。

 “你…”喉间涩了涩,她转过话题,“那蓝雁说要你鲜血为引,‮道知你‬要用多少么?”

 “要是有什么补血的药材,最好早点给我备着。”顾砚跳下椅子,又老实‮气客不‬地走到叶青篱面前,“喂,我饿了。”

 “我有名字。”叶青篱微笑。

 “叶师姐,我饿了。”顾砚肚子,小脸发苦,“这可有一年没吃东西了,现在胃里面难受得很。”

 叶青篱见到他这有些小幼稚的举动,心底微微一暖,倒觉得顾砚年纪越长,反而要比从前可爱。

 “这里未开烟火,我去摘些松软的果子来,先给你垫垫胃。”

 她说着便离开房间,走向小山谷。顾砚则走到院子里,做起一套奇怪的动作,舒缓筋骨。

 过得‮儿会一‬,叶青篱摘了果子回来,便坐到一边看着顾砚不紧不慢地吃东西。她的眼睛像是追着顾砚在走,心里其实反复想着:“家主交给我保管的那枚青铜指环,便是蓝雁曾经拥有的那一枚吧?最后那东西又怎么会落入我们叶家?”

 稍移姿势,继续坐着,叶青篱又想:“家族中对千佑祖师的记载语焉不详,门派对两千年前之事更是讳莫如深,这其中,除了蓝雁说的那些,是不是另外还有隐情?家族传下来的那张地图上,又藏着什么?会不会…就是众香国的地图?”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颇有些疙瘩,倘若那地图里的秘密跟众香国确有关联,那此刻那地图在陈家而非在她手中,着实是叫人遗憾。

 而因为此事,叶青篱又联想到更多:“陈家定然是知晓两千年前那桩旧事的,难怪他们居然会为了那样一张地图而跟我叶家这般小家族易。如此看来,只怕陈家得到地图秘密的决心要远比他们表现出来的还要大得多。那毕竟…毕竟是长生的惑啊…”

 叶青篱心底逸出叹息,这一瞬间,竟有些惆怅——何以,偏偏陈容是陈家之人?

 她的思绪只是稍稍偏移了小半刻,很快又拉回正题,然后便问顾砚:“你的五行逆星咒要多久才能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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