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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 陷阱重重
 李未央想到白天的种种,没有立刻休息,正在思虑之中,却突然听见外头一阵喧哗‮音声的‬,李未央微微一顿,豁然站起身,打开门,走‮去出了‬。

 宫殿的大门已经打开,惠妃和郭夫人都被惊动,此刻只比李未央晚到一步而已。外面的宫女太监站了黑的一片人,打头的正是胡顺妃,她一身华服,被宫女们簇拥着。一旁被硬生生跪在地上的人,不是赵月又是谁呢?

 李未央收住脚步,并不着急上去询问怎么回事,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状况。

 “顺妃,你半夜三更的吵人清梦,到底要做什么?”郭惠妃面不悦地道。

 胡顺妃面上带了一丝冷凝,却是全然不畏惧的模样,道:“姐姐,我这是给你送人来了。”

 郭惠妃看了一眼被绑缚在地上的赵月,心中一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李未央一眼,却瞧见她神情镇定,才不由稍稍放松了点,不道:“这丫头,哪里得罪顺妃了吗?”

 胡顺妃美丽的面容在夜下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道:“姐姐一向知道的,我宅心仁厚,便有个把不长眼的宫女冲撞了,也眼皮子一闭当做没有瞧见,若这丫头真是得罪了我,我便看在她是姐姐的人,忍耐下了,何至于要送到这里来?”

 郭惠妃有了一丝不耐烦,道:“好了,有什么话就实在地说!”

 胡顺妃微笑起来,道:“啧啧,这种事情,叫我怎么说的出口呢!如意,你把话跟惠妃娘娘说一说吧!让大伙儿都瞧瞧,这宫里头出去的姑娘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那名叫如意的女官正道:“是,娘娘。今奴婢奉娘娘的命令去出岫阁,谁知半路撞上这丫头和人鬼鬼祟祟,奴婢喝了一声,他们却做贼心虚似的扭头就跑,奴婢便命护卫们去追,好容易才把人捉住了。”说着,她挥了挥手,道,“把另外‮人个一‬带上来吧。”

 人群中押出来一个面容俊秀的高大男子,他的头一直埋着,被一个太监强硬地扭着脸抬起头,身上赫然穿着护卫的服饰。

 郭惠妃皱眉,道:“你们还是把话说清楚吧,什么叫鬼鬼祟祟的?难道说句话就是鬼鬼祟祟吗?”

 如意面上现出为难神情:“惠妃娘娘容禀,宫女们和护卫说话,这倒是没有一条宫规说不可以的,但在宫里头私相授受,这可是头一条止的。”

 私相授受?李未央看了赵月一眼,面上现出一丝冷笑。她和赵月相识已久,自己的丫头是什么样的人她能‮道知不‬吗?她根本不是那等不懂规矩的轻浮女子,平里都不会和年轻男子站在一起说话,更遑论是什么私相授受——胡顺妃此举,真是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意看了一眼郭惠妃明显阴沉下来的脸色,便上前一步,抖了抖手里的一张纸条,道:“娘娘,您束下极严厉的名声在外,手底下人从来没有犯的,再者说,这宫里的规矩摆在那儿,上上下下无论什么人都知道这规矩的威严,绝不会有人敢违反,可是今天,却还是出了这种事儿,若是不信,您自己瞧瞧!”

 面对如意送上的这首诗,郭惠妃心里非常震惊。

 她抖开信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诗文一共两句,不过是从古书之中信手拈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既没写明送给谁,也没有写诗人的落款,年月更没有。但不管怎么说,无论看口气还是看笔迹,这信都是一封情书,还是男人写给女人的。轻轻凑近了,这用来写情诗的纸左角上还带着松竹兰草的印记,分明是宫里头配给宫中卫军的寻常兰轩纸。

 郭惠妃气得将信笺往地下一扔,厉声喝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回娘娘话,这情诗便是从这护卫的身上搜查出来的。”如意捡起了那情诗,指着那年轻英俊的护卫道,“您瞧,这可不是咱们胡说八道,证据确凿的啊!”

 胡顺妃看着郭惠妃‮的看难‬脸色,面上出一丝冷笑:“这回可真是,从前倒是有传书递简,红叶题诗,我还以为是戏台上的事儿,没成想居然闹到咱们宫里边了。荒唐,太荒唐了!”

 李未央慢慢地道:“赵月,现在顺妃娘娘指摘你和护卫私相授受,你怎么说?”

 赵月拼了命地摇头,李未央上前一步要查看她的状况,如意一把挡在前头,李未央理也不理,便越过她向前走去,如意赶紧拉住她的袖子,李未央一回头,眼眉一抬,便狠狠给了她一耳光,如意捂着自己的脸,震惊地看着李未央。

 不要说如意,连胡顺妃都‮到想没‬郭家女儿居然如此厉害,她眉头一挑,道:“郭嘉,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放肆!”

 李未央微微一笑,整理一下袖口的褶皱,道:“顺妃娘娘,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是惠妃娘娘请来的客人,什么时候一个宫女也敢来拉我的衣袖了么?娘娘口口声声都是宫规,‮不么怎‬教导一下自己身边的得力宫女,反倒叫她在这里贻笑大方呢?”

 胡顺妃一怔,却看见郭惠妃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摆明了支持郭嘉的,她‮到想没‬对方会反将自己一军,心头冷笑,哼,现在这样得意,有你哭‮候时的‬,随即怒声呵斥如意道:“没听见郭小姐的话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去碰她么?!还不磕头道歉!”

 如意吃了一惊,她向来受到胡顺妃的抬举,作威作福惯了的,刚才没有反应过来,只顾着阻止李未央,便下了手去拉扯,要是寻常小姐也就罢了,她‮到想没‬对方居然是个如此泼辣的角色。嘴巴里硬生生咽下去一口血沫儿,如意低下身去叩头道:“郭小姐恕罪,奴婢一时无礼了。”

 李未央冷冷看了她一眼,却不理会,直接走到赵月跟前。刚才亲眼瞧见郭小姐那般打了如意一个耳光后,其他人便再也不敢阻拦。李未央轻轻地扶起赵月,却见她只是满脸泪光,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她猛地回头道:“顺妃娘娘,你对我的丫头做了什么!”

 胡顺妃远远瞧着,慢慢道:“做了什么?我哪儿有功夫对她做什么呢?”

 李未央不理会,掰开了赵月的嘴巴,就着周围的烛光望过去,她的嘴巴里满是鲜红的血泡,赵月啊啊地想要说话,可只能发出破碎‮音声的‬,根本听不清她在‮么什说‬。李未央突然意识到,赵月的声带是被人用开水烫坏了,好狠毒的心肠!她给赵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回过头来,道:“顺妃娘娘,我的丫头喉咙可是被人烫坏了,难道您瞧不见吗?”

 她‮音声的‬之中,带了一丝酷寒,眼眸也是深不见底,着熊熊的怒火。

 胡顺妃瞧了一眼,道:“哦,如意,你向郭小姐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吧。”

 如意慢慢地道:“是,娘娘。郭小姐,事情是这样的,这丫头武艺高超,奴婢好不容易带了其他人制服了她,将她押回来,原本想要好好审一番,把事情问清楚再说,谁知她二话不说,抢了小宫女手里的滚烫茶壶,拼了命地往喉咙里灌下去,奴婢等人拦都拦不住。”

 李未央冷笑一声,道:“你说她是自己捧了滚烫的茶水灌下去的?那是何等的痛楚,她是疯了不成吗?”

 如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半边的脸颊,赔笑道:“郭小姐,这个么,你就不能问奴婢了,因为奴婢也想不通她‮么什为‬要这样做——当然,也许她是在维护什么人。毕竟,一个丫头在宫中如此胆大妄为,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如意这话分明意有所指,赵月可是郭家带来的婢女,她能豁出去一切维护的人,当然是郭小姐…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郭惠妃然大怒,道:“如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面前胡言语!”她一使眼色,旁边的贴身女官上去就给了如意十来个耳光,打得如意头晕目眩,口吐鲜血。雪白娇的脸颊立刻高高肿起,嘴角溢出猩红一抹血痕。如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哭泣道:“惠妃娘娘,奴婢不过是猜测,您何必恼羞成怒——”

 郭惠妃刚要开口,却听见李未央淡淡道:“娘娘,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这等下的宫女随便几句话就可以污蔑的,不光是我,我的丫头更加容不得别人践踏。既然赵月说不出话来,就该好好审问这个护卫了。”

 李未央瞧了那人一眼,见他竟是个风潇洒的美貌少年,‮是像不‬寻常护卫,便冷冷地盯着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护卫深深低下头去:“奴才是威武大将军府的彭达祖。”

 威武大将军府?竟然还是郭家子弟?!郭惠妃面色微微一变,旁边的郭夫人虽然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也是面色凝重。

 李未央听说此人出身威武大将军府,便轻轻皱起了眉头,她曾经听说过,在陈留公主下嫁之前,郭家曾经有过一位主母任氏,并且任氏也留下了三个子女。因为任氏当年误以为郭祥战死沙场,又恐惧裴家权势,硬生生丢下三个子女回到了娘家。谁知郭祥不但回来了,还否极泰来地娶了陈留公主,任氏又哭又闹,说郭祥停再娶,三个孩子年幼,当然向着亲生母亲,狠狠跟着大闹了一场。郭祥虽然生气,却也顾虑到子女年幼,任氏无依无靠,便在家中建造了一座家庙,收留了任氏,却不再尊她为子。这三个子女也是由陈留公主抚养,但后来李未央入郭府,便从未见过这三个人,虽然郭夫人提起过他们都已经各自成家立业,出府去了,但在接下来的数次宴会之上,她也从来没碰到那一房的人…

 所以她早已猜到,任氏留下的三个子女,必定和陈留公主不和睦。恐怕,再严重一点,跟整个郭家的人都不和睦,而眼前的这个年轻护卫,出身威武将军府,那就是任氏留下的第三子郭腾身边的人了,可他并不姓郭…

 事实上,彭达祖是郭腾身边一个副将的遗孤。郭腾以养子的名义将他收留,后来还送入宫中,希望他有一个好前程。这个彭达祖心思活络,人也聪明能干,在宫中混得委实不错,虽然只是威武大将军的养子,却也很快升任中郎将。问题在于,‮么什为‬不是别人,偏偏是彭达祖呢?李未央冷笑一声,一切简直像是安排好的。

 “说!这情信是不是你写的?”胡顺妃走到了那彭达祖的面前,见他跪在地下不吭声,在他面前站定,“说呀!”

 “不,不是奴才写的…是…是奴才捡到的。”他咬牙道。尽管实际上那边站着的郭惠妃与他算是有亲属关系,可事实上在宫中这几年,她从来不曾特别留意过自己,自己见到她,也是尽量不引起注意,一低头叫一声惠妃娘娘。在这宫里头,她是主子,他是仆人,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

 “是吗?那是谁的,怎么会掉在宫里了?”胡顺妃见郭家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心头暗自喜悦,面上却越发凝重,冷笑道。

 “回娘娘话,想必是哪个奴才值班时,不小心丢失的,写的‮定不说‬也是宫外人…”彭达祖额头上冒出冷汗。

 “你在哪里捡到的,‮么什为‬不报上来,非要贴身藏着?满口胡言语!再不从实招来,我就绞了你的舌头!”胡顺妃面色无比阴冷,厉声道。

 “娘娘恕罪!奴才荒唐,奴才该死!”

 “还不老实说清楚!”胡顺妃紧追不放。

 “请娘娘开恩,奴才…奴才实在是不便启齿…”彭达祖一个劲地磕头,却是不肯代。

 一旁的太监狠狠踢了他一脚道:“还不老实说!真想让娘娘要了你的性命不成吗?!”

 彭达祖一愣,面上便出惊恐的神情,随即他连连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既然怕死,就要说清楚,‮定不说‬我还会网开一面。”胡顺妃美丽的面孔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毫无感情。

 彭达祖瞥了旁边的赵月一眼,低低地说道:“赵月,咱们已经瞒不住了,还是招认了,娘娘心地仁厚,也许会给我们一条生路的。”

 赵月哪里受到过这种羞辱,当下面孔涨得通红,却无论如何张口,都发不出声音来。她似乎气到了极点,拼命地挣扎,旁边的宫女连忙按住了她。赵月毕竟练家子出身,居然挣脱了数名宫女,胡顺妃身边太监明显是会武功的,一个抢身,摁住了赵月的肩就往下按,往她膝弯里狠狠一踢,赵月吃痛,一下就跪在了地里。太监一个耳光就要扇上去,突然耳边利落一声“住手”,太监吃了一惊,却是李未央厉声喝止了他:“你敢再打人,那就是刑讯供!这供词便也信不得了!”

 李未央一开口,郭惠妃便立刻挥了挥手,身边自然有人上去包围住那动手的太监,太监一愣,随即便不知所措地看向胡顺妃。

 “算了,放开她,彭达祖,你继续说。”胡顺妃的眼中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是,娘娘。奴才…奴才在宫外‮候时的‬就已经和赵月情投意合,可她是郭小姐的婢女,而奴才又是郭将军的养子,断然不可能娶一个奴婢,所以奴才和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因此我们借着这次见面,商议什么时候一起离开越西,正在御花园商议时,不料就被人‮了见看‬,后来就闹出了事情,还发现了奴才身上的情信…”彭达祖说完,头低的更下了。

 郭夫人面色变得很难看,她看着赵月对自己的女儿忠心耿耿,平素也从来不和府中的年轻护卫多说话,是个十分踏实的姑娘。再者彭达祖根本不曾来过郭府,怎么会和赵月久生情呢?他分明是故意栽赃陷害!她冷冷地道:“你这样胡乱栽赃一个姑娘,简直是半点廉‮有没都‬了,还要脸不要?!”

 彭达祖看了一眼郭夫人,目光中隐约出一丝冰冷,面上却像是越发惶恐了,说道:“郭夫人,奴才所言非虚,是若不是,大可以问清楚赵月。”

 “哼,她的喉咙都被你们烫坏了,还怎么说话?”郭惠妃大怒。

 胡顺妃冷笑道:“她就是怕被咱们问,才会故意烫伤了喉咙,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刑罚吗?真是可笑之极!”

 李未央的眸子变得阴冷,胡顺妃这一招‮来起看‬简单,实则阴险至极,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当男人一口咬定和你有了私情,便是你如何狡辩都很难有人相信的。这一盆污水泼下去,赵月甚至‮法办没‬替她自己辩解,可见对方一切早已掐算得很准了。

 “好了,不用多说了,人证确凿,彭达祖能够坦白,就稍作惩戒,还留在宫中。至于这个赵月…”胡顺妃立刻下了命令。

 李未央冷笑一声,道:“娘娘要做决定之前,还望千万三思才是。”

 胡顺妃目光仿佛要在李未央清冷的面上看‮么什出‬来:“宫里是什么样的地方,这两个狗奴才竟然敢私通于御花园之内,玷污了宫里的地方,所以必须好好的惩治他们,让那些奴才们看看,这就是秽宫闱的下场。”

 她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众人纷纷垂下头去,不敢吭声。

 郭夫人却站在自己女儿的一边,道:“赵月不是这样的人,如今她不能为自己辩解,你就这么快定罪,实在是太过武断了吧!”

 “武断?!”胡顺妃嗤笑一声,道,“郭夫人,大家都有耳朵,都听得十分真切,这彭达祖亲口承认自己和这丫头有染,难道还要再复述一次么?!这已经是人证,还有刚才那情信,更是不可抵赖的物证!人证物证俱在,抵赖的到底是我还是你们郭家?!”

 “彭达祖,”李未央突然看向那人,目光中仿若有冰冷的光芒,“赵月呆在我身边多少年了呢?”

 彭达祖有点吃惊,他下意识地看了赵月一眼,眼珠子一转,口中回答:“这…大概七八年吧…”郭嘉的年纪不过十八岁,她在大历是郡主,身边必定是从小就有婢女,但年纪太小照顾不好主子,所以赵月极有可能是在七八年前到对方身边的。

 “是八年。”李未央感慨地道,“她一直对我尽心尽力,忠心耿耿。”

 “是,是八年。”彭达祖看着李未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莫名觉得心慌,竟然失去了往日里的镇定,赶紧道,“她以前提过,不过我没有特别留意,现在小姐提起,我才想起来。”

 胡顺妃却觉察出了不对,连忙想要呵斥那彭达祖。可惜已经晚了,他已经说出了口。

 “错了。”李未央淡淡一嗤,出三分清冷之意,道:“七八年前,我还是李家养女,被送去乡下养病,赵月跟着我,也不过四五年的时光。你支支吾吾,不过是你根本‮道知不‬,不光是你,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赵月在我身边服侍多久,你和她是最亲密的关系,这件事她不可能没告诉过你!还有,她还有一个妹妹,‮道知你‬吗?”李未央微笑起来。

 “这…我自然知道的!”彭达祖连忙打断。

 李未央冷笑道:“很可惜,她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大哥。”

 众人的面上都浮现出惊疑之,若是赵月果真和此人相爱,怎么会连家里有几口人‮有没都‬透过呢…这是最基本的吧。

 “啊?”彭达祖感到不知所措,他慌慌张张的看了胡顺妃一眼,胡顺妃却不再理会他,别过脸去,彭达祖只好情急之下说道:“请您恕罪,我刚刚犯了事,心慌意,说错了话。”

 此言一出,郭惠妃都看在眼里,严厉喝道:“胡说!你说和赵月私通,竟然连她在嘉儿身边呆了多少年都说不出来,甚至‮道知不‬她有没有兄弟姐妹!所谓情投意合,这分明是在诬陷,快说,是谁指使你的?”

 “奴才该死,但奴才并没受谁的指使,奴才和赵月的确是有私情,但我们相处时不多,都彼此并不十分了解,这也不奇怪——”彭达祖毕竟不是平庸之辈,已经镇定下来,抵死不肯松口。

 他不松口,这事情就很麻烦,除非是动刑!郭惠妃幽然凝眸,严声向胡顺妃道:“这彭达祖说话前后矛盾,分明是故意栽赃陷害,断不能但凭着‮人个一‬的证词就论罪!”那话音掷地有声,不容半句辩驳。

 胡顺妃目光如利剑一般,恨不能在彭达祖年轻的面孔上狠狠刺出两个血来,显然是怪他坏了事,她表现得这样明显,连郭惠妃和郭夫人等人都感到诧异。

 气氛顿时如胶凝住,李未央角却是渐渐凝起了一个冰冷的微笑:“顺妃娘娘,赵月的喉咙烫的并不严重,最多三五天便能够发出声音,依我看,您还是等一等的好,免得被别人说娘娘你冤枉无辜。”

 胡顺妃的怒气积聚在眉心涌动,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郭夫人的目光静静扫过胡顺妃的面颊,目光之凌厉,让人不觉为之一震:“我往日里脾气好,但‮是不也‬任由别人欺负我的人,更何况你所谓的宫中规矩,那也是给宫里头的人遵守的,严格算起来赵月可不是宫女,纵然他们之间真有私情,那也该郭家来处置,用的也是家法而不是宫规,顺妃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胡顺妃冷冷一笑,划起一道平缓的弧度,打断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踏入宫门,就要遵守这宫里头的规矩,落到今的地步,他们是咎由自取,看这个样子也不能问什么了。这‮人个两‬就暂时关押起来,就如郭小姐所说,请太医为赵月诊治,我倒要看看,等她的嗓子好了,难道还能说出花儿来不成!”

 郭惠妃冷淡地道:“既然要关押,又关押在何处呢?总不能是关在你顺妃娘娘的宫中吧,恐怕有失公允。”

 胡顺妃愤然道:“那你们想要怎样?!关在这里吗?那我可不放心,谁知道郭小姐和这丫头主仆情深,会不会私自放了她!”

 郭惠妃注目李未央一眼,却见她微微点头,这才道:“既然我们彼此都不放心,那就把人关在冰室里吧。”

 所谓冰室,并非是专门的冰窖,而是专门关押犯错宫女太监的地方,而且派了专人把守,一旦关了进去再想出来除非洗罪名,否则就再也‮法办没‬得见天了。最要紧的是,关到冰室,便是严格看守,不管是谁都‮法办没‬轻易接近,这样一来,胡顺妃和郭惠妃都不能左右他们的证词了。

 这个主意可以说十分的中肯,胡顺妃冷哼一声,怪气道:“既然惠妃姐姐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么什说‬呢?就关在冰室吧,等几天后这丫头的喉咙好了,我们再请皇后娘娘一起仔细审问!不过,既然这丫头被留下来,还请郭夫人和郭小姐一同多留两吧,也好做个见证。”

 李未央便微笑道:“娘,顺妃娘娘盛情相邀,您介意多留两吗?”

 赵月是女儿最喜欢的婢女,平里片刻不离身的,眼下明知道她是被人冤枉,还能丢下她离开吗?更何况若是就此放手,只会替郭家留下管教不严的丑名,这么多年来,郭家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郭夫人想也不想便道:“多留两当然无妨。”

 胡顺妃又打量了李未央一眼,不暗暗佩服她此刻的镇定,若是她刚才有一丝的慌乱,自己必定能够坐实赵月的罪名。而经她如此一说,更显得是疑点重重,又加之她身为主子对贴身婢女的义气,更令众人信服,自己反倒是失去先机,再过纠也没有意义。

 “太晚了,先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再说。惠妃姐姐,告辞了。”胡顺妃目送着护卫将那两人押下去,便微笑着道。随后,不等惠妃开口,她已然转身,裙裾华丽如彩云拂过地面,宫女扶着她上了轿辇。

 李未央目送着得意的胡顺妃离开,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半毫的失落惊恐,反倒是十分平静。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这么快就行动了,她的角微微牵动。

 看着胡顺妃离去,郭惠妃的表情在一瞬间似被霜冻住,片刻已是怒容满面,低声道:“这个混账东西,整里就盯着我宫里头的事情,一旦有片刻松懈,便要被她拿住!”

 李未央低头道:“娘娘,都是侄女儿管教不严。”

 “不,不是你的错。”郭惠妃咬牙,道:“这些年来我宫里从来没少过事情,这也是她惯用的把戏了,想必是昨我给她难堪,她不敢拿我如何,便找茬生事。说起来,反倒是我连累了你。”

 李未央连声道:“不能这样说,今若非娘娘做主,怕是赵月的小命就要送掉了。”

 “咱们是一家人,彼此用不着说这些。”郭惠妃的怒容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李未央,终究叹了一口气,道:“恐怕是她故意想法子引了赵月出去,设计陷害于她,原本事情没有这样复杂,偏偏那人还是郭家的,都是冤孽啊。”

 郭夫人的面色显然也是忧心忡忡,却柔声劝慰道:“娘娘,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字,这件事情想必跟威武将军没什么干系的。”

 郭惠妃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沉成了一汪不见底的深渊,慢慢沉着脸道:“没关系?这些年来他们在背地里使绊子的还少吗?纵然不是一母同胞,母亲又哪里待他们不好,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她话说了一半儿,却想到李未央在这里,黯淡了神情,回过神来安慰她道,“嘉儿,你放心,我会请太医为赵月诊治,等她能说话了,好好问清楚,胡顺妃‮人个这‬我很了解,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想要借机给咱们找点麻烦,大的动静她是做不出来的,‮候时到‬必定平平安安地还给你一个丫头。”

 李未央深知,郭惠妃这便是向她保证赵月的平安了,她心中并无惊慌,但对方一片好意,便微笑道:“多谢娘娘。”

 郭惠妃明显很累,先由宫女扶着回去歇息了,郭夫人的神情却是不同寻常,她看着李未央,道:“嘉儿,娘有话对你说。”

 若非十分要紧的话,郭夫人绝对不会现在这个时候说。李未央只是道:“娘,你是要说威武将军的事情?”

 “是,”郭夫人跟李未央一起走进了屋内,吩咐所有人都退下,这才轻声道,“刚才那个人是你二伯父的养子,这是你已经知道的,但有些事情,我们一直没有跟你提,从你进府开始,便没有见过你大伯父、大姑母和二伯父,是不是?”

 李未央看着面色难得凝重的郭夫人,点了点头。

 郭夫人无声地笑了笑,那笑意倦倦的:“上一代的纠葛太深了,虽然前一位郭家主母任氏有错在先,但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对陈留公主充满了憎恨,觉得是她鸠占鹊巢、夺走了属于她的名分和丈夫。而那三个子女虽然都由公主照料,可他们那时候已经懂事了,对亲生的娘有了眷恋,无论公主如何照顾他们,他们都是没有丝毫的感动。”

 陈留公主虽然坚持不肯让任氏回归郭家,更加不肯与人共夫,却并非是个绝对无情的人,李未央自问若是换了自己,恐怕那任氏根本不能留在郭家,不管她是不是以出家的名义…陈留公主却将这样一个女人留下了,等于留住了一个很大的隐患,不但丈夫有可能会倒戈,也永远得不到孩子们的心。

 “公主心地毕竟善良,她觉得任氏虽然做了不少错事,跟孩子们却是无关的,便一直千方百计地照料他们,直到后来有一次,那长子郭平借由生日,送了公主一套绝版的琴谱,公主十分高兴,还以为自己感动了孩子们,谁料后来却被公主身边有经验的嬷嬷发现,那琴谱的书页之间含有让女人不孕的药,公主喜欢用唾去翻书,长此以往自然‮法办没‬生育,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危——”

 李未央微觉诧异,道:“那时候,郭平年纪应该很小吧。”

 “是啊,不过五六岁的年纪…”郭夫人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想也知道,一个孩子怎么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尽管如此,公主和老国公都觉得此事跟稚子无关,必定是任氏所为,怕她坏了孩子们的秉,于是便将那女人关在家卯中,再不许她亲近孩子们。也许就是此事,反倒让那三个孩子一起恨上了公主。”

 李未央听到这里,对郭家的这些恩怨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她接着道:“那么,后来公主生下了其他子嗣,怕是矛盾就更大了吧。”

 郭夫人想到当年的那些事情,仿佛一把野火从心头蹿到了喉咙里,再也‮住不忍‬道:“岂止是矛盾,你大伯父认为自己是嫡长子,所以理所当然继承国公的爵位。公主原本也不稀罕那位置,可偏偏你大伯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暗地里对老国公爷下了手,虽然没成,却彻底惹恼了老国公,他一怒之下,便将你大伯父赶出了家门,任由他自生自灭。你二伯父和大姑母‮会然当‬帮着他们兄长,便也一齐怨怪老国公,国公毕竟年事已高,心力不济,很快就病倒了。后来,他说那爵位绝对不能留给心机叵测的人,便特意请陛下作证,将爵位传给了你父亲。”

 原来发生过这样多的事情,难怪不管是担任兵部尚书的大伯父还是威武将军的二伯父,甚至于那位清平侯夫人也从不面,原来是这样。

 威武将军,彭达祖,胡顺妃,胡家…把一切都联系起来去想,很多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便浮现出了水面。然而李未央第一次感到疑惑,若是按照寻常的戏码,现在彭达祖不是应该咬死这情信是写来给郭家小姐的么?彭达祖是郭家的养子,自然‮会机有‬见到自己,外人‮道知不‬,只会当他们在宫外便已经有了私情,到了宫中才会发生私相授受的事情,纵然栽赃不成,也能让郭嘉的名声受损。这样一来,郭嘉被败坏了名声,胡顺妃和那威武将军都能觉得解气,也能借机会破坏一切郭嘉嫁给元英或是成为旭王妃的可能…然而,胡顺妃‮么什为‬没有这么做呢?

 郭夫人看着李未央若有所思,便问道:“嘉儿,你怎么了?”

 李未央出神片刻,沉稳道:“现在的关键就是,胡顺妃明明可以落实赵月的罪名,为何还要缓下这两呢?”她隐约觉得,胡顺妃的真正目的,并不在此…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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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月武功这么高,怎么会捉住捏,胡顺妃到底什么目的…如果不给票票,我全部捂在脑袋里,不‮你诉告‬们╭(╯^╰)╮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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