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营救
这时,崔翎猛然想到,方才出城时,贼人曾谎称这是装泔水的大车。
虽然做了十五年四体不勤的伯府小姐,但常识她还是有的。
泔水可以充作喂猪的食料。
高门大户多在城郊拥有农庄,以供府内日常蔬果鱼
饮食。
所以
间食余和厨下泔水,多半要装桶密封,然后趁着夜里行人稀少时运出城去。
装泔水的大车不可能密闭,木桶上顶多盖一层布条,以便路人和守城兵士分辨。
而崔翎如今身处的这个木桶刚才因为她的奋力挣扎,曾将外面的泔水桶撞到过。
当时她分明只听到过一次“扑通”声响,也就是说,装着她的木桶,外围已经没有障碍物了,只要她想法子将桶身弄倒,就能顺利从车上滚下去。
崔翎冷静下来之后,发现自己头脑越发清明。
许多刚才被她忽略了的事,一一浮上心头。
首先,从马车的时速和过去的时间来推算,这会儿应该出城有些距离了。
约莫,二十里路是有的。
按照车厢内木桶的颠簸程度来看,这段路一定不是平坦大道,而是坎坷山路。
这样一想也对。
她曾经听石修谨说过,如今的沐州城已经关闭了东西二门。
南门开放,
过往的商客百姓,以及从盛京传来的邸报物资,是通往盛朝其他城池的唯一出入口。
北门则是通往战场的必经之路,不走百姓。只容军士通行。
若果真是柔然人掳劫她的,那么他们不可能经过北门回柔然。
而是要从南门出城。然后在沐州城附近绵延不息的山脉间绕行,从陡峭山路中穿梭走远路回到柔然大营。
这便意味着。她此时可能是在沐州城附近的山林中。
先前慌乱失措,崔翎所有的智商都暂时短路了一下。
但现在,为了这最后一丝生存下来的希望,她几乎将全身所有的雷达都全部开启。
她想起了在盛京时,曾向袁大郎借阅过沐州城地图的。
当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她因为对石修谨不大信任,所以想要将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不仅记住了石修谨所给出的两条可能路径沿途会经过的城池村镇,记住了山野林间哪处可能会有淡水和充饥的野果,哪处可能会有野狼猛兽夜袭。
她还记住了沐州城外绵密分布的山林走势。
好吧。崔翎承认,她来到盛朝之后的这十五年,一直都是处于节能环保的懒循环状态。
怀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她上本基懒得花费心思去争取什么,懒得想,懒得说,更懒做。
因为觉得不值得,或者没必要。
但唯独有两件事,她却肯为之殚
竭虑。不论要付么什出样的代价,她都在所不惜。
第一件,是美食。
第二件,就是自己的小命。
而现在。此刻,正是她生死存亡的关键!
崔翎耸了耸肩,扭了扭头。然后转动一下手腕和脚腕,做好热身运动。
等到下一个曲度比较大的颠簸时。立刻倾力往侧面一
,木桶应声翻倒。
她住不忍为自己喝彩。“做得好!”
然后,她十分艰难地将木桶将反方向挪动,一点点,一点点,再一点点。
终于,木桶从马车上跳跃而起,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一路滚落而下。
崔翎被木桶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生疼,但是她心情却很愉悦。
木桶的盖子掉了,她看到夜
映照下发着微弱荧亮的光线,有溅起的水珠滴落到她眉梢眼角。
那是被积雪掩藏着的青山。
树影高耸入云,密密麻麻的一片,有阴冷的寒风卷过,树叶“沙沙”,抖落一大团的冰沙。
那是延绵不尽的林海和雪原。
她都要笑出声来了,真好,这里果然如她所料,是沐州城外的山脉。
而她终于,挣脱了掳劫她的那些人的魔爪,重获新生!
木桶撞击在一棵参天古树的躯干,崔翎连忙抱住头蜷缩身体,将自己卷成一团。
只听“砰”的一声,木桶应声四裂。
在巨大的冲力中,崔翎虽然受了点皮
之苦,但神志却还清醒着。
她深深呼了口气,然后尝试着坐起,站立,走动。
手臂和脸上有凉凉的
体缓缓地在
,可能是擦破了皮,但很好,她的筋骨并没有受伤。
她还能走,能跑,能逃。
听到不远处马蹄停歇转向往回赶音声的,她来不及多在这里休息停留,便立刻闪身穿进了山林。
道知她夜里的山林中可能会有危险的猛兽。
但她宁肯成为猛兽的夜宵,也不要叫自己落到柔然人的手上!
但崔翎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小看了掳劫她的这两个柔然人。
纪都从前常在夜间捕猎,目力远比常人要好,尽管是在这漆黑一片的山林间,他所能看到的视野也要比别人更大一些。
他一路追踪到木桶的碎片处,看到地上有一行歪扭的脚步,一路往深山里面而去,心中便有了主意。
副手那耶见人丢了,气得哇哇大叫,“这娘们竟然敢跑!若是叫我将人逮了回来,一定要叫她尝尝我这鞭子的厉害!”
临行前,他们是在汗王面前许下军令状的。
若是此行未成,回到部落之后,都要领受惩罚。非常时期,为了以儆效尤,不叫底下的勇士丧失士气,他可以想象到,这惩罚该有多么地可怕!
他不像纪都,是汗王的小舅子。就算出了事,也有王后作保。
像他这样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平民。若不能将这袁家的娘们带回去,恐怕会有掉脑袋的风险。
事关性命。本来就凶野强悍的人,自然更加穷凶极恶。
纪都瞥了那耶一眼,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说道,“你去那边搜,我去这边找。”
那耶急着抓人,不疑有诈,果断地应了,挥舞着长鞭便向对面山林子中走去。
纪都看着那耶的背影挑了挑眉。
他故意指了错误的方向给那耶,并不是想要独占功劳。实在只是因为有些看不惯那耶的为人。
那耶贪功冒进,性格又暴
进。
纪都觉得,假若这逃跑的女子遇上了那魔星,一定得吃不少苦头。
倒不是怜香惜玉。
两国对垒,彼此都是敌人,他还没有饥渴到会对敌将的
子动心的地步。
纯粹只是出于他军人的一种尊严吧。
掳劫一个女人来为战争增加筹码,不是用实力,而是用阴谋诡计取胜,这本来就已经是件足够低劣的事了。假若这一路上还要继续折磨这个可怜的砝码。这会令他觉得受到了侮辱。
更何况,这女子在此等危急境地,竟还能从他眼皮底下逃脱,也算是个人物。
尽管对方是个女子。纪都也不吝惜给予自己的钦佩和赞赏。
所以,他坚持要自己找到她。
在他手里,她能少吃一点苦头。至少在抵达柔然汗王的营帐之前,可以完整无伤。
他这样想着。便等那耶的身子彻底在林中消失不见,才沿着那排细碎的脚步往里头走去。
地上的脚印清晰地指引着崔翎的方向。纪都毫不费力地发现了她藏身的所在。
他好整以暇地抱着
停下,对着空阔的山林说道,“出来吧。”
没有人回答。
他
子不急,也没有上前将躲在树干之后的女子一把拽出来,只是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和袁五
过手,他是个可敬的对手。我尊重他,所以意愿不对你动手,如果你不想叫我为难的话,还是乖乖地自己走出来吧。”
顿了顿,纪都补充着说道,“你就躲在树后面,对吗?我都能看见你的裙摆。”
崔翎好不容易才重新燃起的生的希望,就在这一瞬间,晦暗不明。
她很清楚,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窥破,再躲藏已经毫无意义。
只是,她还不想认命。
就算反抗也不过是徒劳,她也想再试一试!
深吐了口气,崔翎从树干之后徐徐走了出来,莹莹白雪的光皑映照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一双晶莹璀璨的眼眸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子。
她从乌黑如缎的发髻上轻轻拔下一
簪子,毫无畏惧地抵在颈间。
冷淡而高傲的轻笑从她
边倾泻而下,“想要让我乖乖就擒?那是不可能的。你若再
近一步,信不信我会将这簪子狠狠地。
。下去?”
纪都冷笑,“袁五夫人是不是搞错了,我是掳劫你的匪徒,你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一个匪徒,这岂不是太可笑了?”
他接着说道,“我劝夫人还是不要做这样的无用之功,将簪子放下,否则丢了自己的小命,我最多也不过是道一声可惜,而夫人却再也看不到袁五将军了呢。”
崔翎冷哼一声,“哦,真的吗?”
她蓦得轻笑起来,语声里不带一丝温度,“我以为你们汗王会下死令,要你一定带活的回去呢!既然生死不论,你还怕什么?”
纪都被她识破心事,还步步紧
,不由有些恼意。
他当真害怕她会将簪子往太阳
处用力一。
,候时到香消玉殒,徒留一具尸体,袁家军暴怒不说,汗王也要处置他做事不力。
这样想着,纪都目光一沉,也不再多么什说,径直便用手中飞刀将崔翎手上的簪子打落。
他一个飞身,便已经将那娇弱女子钳住,“我本不愿伤你,但你若再作无畏抵抗,我的同伴也不会容许,我劝你,还是安生一点吧!”
崔翎被钳住喉颈,挣扎不得,伤心绝望之下,眼角泪滴再一次住不忍
涌而出。
她觉得这一次是真的死定了,整个世界都灰暗无
,没有一丝希望。
正在这时,忽听得五丈开外,一个满是怒意音声的喝道,“狗。贼,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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