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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遗言(二更)
 到了傍晚,王老太医果然如约送来了景朝医方。

 崔翎如今看繁体字的功力大涨,再加上这是攸关自己生死的大事,所以看得便格外认真。

 其实,原先听苏子画提起前朝轩后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故事之后,她就觉得那位也跟自己一样的来历。

 如今再看了这剖腹取子的案例,她便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用麻沸散做麻药,酒消毒,然后再辅以汤药防止感染,虽然跟前世的现代医疗没法比,但医案里因为难产而不得不采用此法救下的母婴却不在少数。

 再加上这漫长岁月的后人不断研究深入,倒也成了稀罕但是不稀奇的一种生产方式。

 崔翎这才放了心,合上书册的那一刻,她心里对那位经历辉煌但死状惨烈的老乡便多了几分复杂的感想,她既有些觉得可惜,又十分感激。

 ‮是不要‬有轩后这位先人珠玉在前,所谓的剖腹取子术,也不会取得现在这样的成果。

 入夜之后,五郎又满身疲惫地回到了家。

 崔翎连忙叫木槿将她放凉了的玄参粥端了过来,“你这几烦热口渴,夜里睡得不安,我给你熬了些粥,天气热了,已经放凉,赶紧吃两口吧。”

 今年的天热得快,才刚过六月呢,就已经燥热得慌。

 镇国公府向来不计较用度,所以各房都已经用上了冰,只是崔翎怀着身孕,不敢贪凉。所以只在屋子的一角远远地放着。送些凉气过来便可。

 说起这冰。还有个笑话。

 因为几房虽然分了家,但是住得近,宜宁郡主便老觉得还跟原先一样。

 所以分冰‮候时的‬,仍旧像从前那样派了人从镇国公府里出,倒叫崔翎和其他三位嫂嫂十分不好意思。

 郡主虽然大方,但既然已经分了家,各房都得了各自那份,便不好再占长房的便宜了。

 所以。崔翎和其他三位嫂嫂商量了一下,便都将银子拿了出来,给郡主送去。

 袁大郎和宜宁郡主看到弟妹们如此,还觉得生分,都生了好大的气。

 最后还是老太君和大将军做了和事佬。

 老太君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已经分了家,那吃穿用度各管各的,老大媳妇,你是个好嫂嫂。给弟弟弟妹们送冰是一番好意,可他们也不拮据。这钱啊,你该收。”

 如此,宜宁郡主便只好收下。

 但她面子薄,又是真心不稀罕这点银子,到底觉得不好叫弟弟弟妹们掏钱,最后还是用这些银子置办了一场上等的席面,随意找了个由头宴请了一番,这才算罢了。

 五郎这些日子忙得天昏地暗,但他素来谨遵子的教诲,不论有多忙,都要赶在入夜之前回到家。

 因为不在家里吃饭,所以这些日子伙食便差了些,他整个人‮来起看‬略带几分憔悴,身形也消瘦了许多。

 好在,不管他何时回家,总有这么一碗口美味的羹汤等着。

 五郎确实饿了,囫囵枣般将玄参粥下,然后握住崔翎的手说道,“今儿我去见了纪都,他景况不大好呢。”

 自从那姜皇后在坤宁殿上金口玉言,说要将袁悦儿许配给纪都和亲柔然之后,五郎便与纪都又新添了一份“仇”,他使尽各种法子,威纪都推这门亲事。

 纪都又不傻,当然知道袁悦儿作为袁家长女,嫁给他,那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烫手山芋,他也晓得要装疯卖傻不去接。

 所以,姜皇后后来又请他进宫商议和亲事宜两回,他总是称病推

 但他到底是个异乡来客,如今被姜皇后视作座上宾,不过是因为柔然的这份优渥的赔款书,姜皇后想要昭显泱泱大国的能耐,是以对他竭力优待。

 可若是他总不识相地拒绝,那姜皇后要撵走他,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所以,纪都便十分苦恼,他需要一个既能避免与姜皇后会面,但又不至于那样不知好歹的借口。

 于是,满脑子心眼的石小四,便给他提供了一个“机会”

 崔翎一听到纪都的名字,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袁悦儿。

 她立刻抬起头来,好奇却又认真地问道,“纪都他怎么了?”

 五郎抿着嘴笑出声来,“石小四带纪都去了西山的校场,嗯,纪都的烈马‮道知不‬受了什么刺发了癫,他整个人被甩在地上,腿骨断了,只能留在沐伯府,哪儿也去不了。”

 也‮道知不‬‮么什为‬,他和纪都天生就不大对盘,听说纪都不大好,他就放心了。

 崔翎想了想,便明白了五郎说纪都“境况不好”是真的不好。

 姜皇后的眼皮底下呢,假摔这种事,自然瞒不过太医们的火眼金睛。

 所以说,纪都为了不进宫与姜皇后正面谈和亲的事,竟然真的从马背上摔下来,还真的摔断了腿骨,这种献身精神,可真叫人感动啊!

 她不由便白了幸灾乐祸的五郎一眼,“你呀,真是的!纪都大人若不是因为你我的嘱托,又何必非要如此自残?说到底,他也是在帮咱们,你竟然还笑!”

 其实,对纪都来说,就算知道娶了袁家的长女不妥,但因为是盛朝赐婚,所以他是没有选择权的,回到柔然之后,也完全可以将这件事推到盛朝的头上去。

 至于悦儿,若是她有本事立足,那自然是好。

 若是她受害遇难,他晓得这是如了姜皇后的意愿,还能讨好姜皇后呢。

 柔然离盛京城到底山高路远,只要寻一个恰当的理由,说悦儿是病逝的,袁家的人又能怎么办?

 所以纪都如此卖命,甚至还真的摔断了腿骨,这绝壁是因为真的将袁家看做朋友了。

 五郎撇了撇嘴,目光里却并没有不敬和揶揄。

 他笑着说道,“‮道知我‬纪都是一番好意,将来我会感谢他的。”

 等木槿收拾过了餐具,五郎洗漱之后,他便跳上榻拥崔翎入怀。

 随着子肚皮的暴涨,他已经不敢再生出别的心思了,就生怕一个不小心弄伤她和孩子。

 他轻轻地掀开崔翎的衣衫,温柔地拿他的大掌抚摸她的肚皮,对着高耸的肚子说了好‮儿会一‬的顽话,又附耳倾听孩子们的动静。

 崔翎觉得其乐融融的感觉真不错,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甜蜜了。

 她轻轻地将身子凑了过去,“时辰不早了,孩儿们也要睡了,你和他们打个招呼,叫他们乖乖的!”

 五郎便亲了肚皮一下,神色充满了慈祥的光辉,“爹和娘要睡了,你们也歇息啊,明儿爹再跟你们说话。”

 他躺下,搂崔翎入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望着纱帐的顶端,嘴角渐渐出笑意。

 崔翎问,“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你那样高兴?”

 五郎神秘地冲她眨了眨眼,“现下还不能说,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他将话题岔开,“我遇到了王老太医,他跟我说了将来生产时的事儿,说你这胎太大了,极有可能需要剖腹取子。我晓得你不安,也晓得你担心,但若有王老太医在,这事儿咱们便放宽了心。”

 崔翎在看过景朝医书之后,这颗心已经落地。

 不过,面临这种生死关头,真的很淡定很淡定,她也是做不出来的。

 她想了想,便爬起来一些,趴在五郎肩头,“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哦,万一我生产时真的出了点啥事,你记得不能娶了新就忘记了孩子们。”

 所谓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

 崔翎现在也就这点事放不下了。

 她表情认真起来,“你还年轻,叫你为我守寡,显然不现实,我也不会提这样无理的要求。只是,你若是要再娶,还是要好好考察一下姑娘的人品,假若她刻薄,那就还是算了。”

 顿了顿,“其实,别的我倒也不怕,有祖母和几位嫂嫂在,我的孩子断不能叫人欺负了去。我只是怕你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候时到‬再和新夫人生了孩子,就忘记我们的两个孩儿…。”

 这番话,崔翎说得万分惆怅,倒好像真的是在代临终遗言似的。

 五郎听得既好气又好笑,早知道他的子是这样一个喜欢胡思想的,他就不提这茬了。

 真是的,他说这话,不过只是为了安她的心,谁知道她竟然连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还一脸的悲戚,好像真的有这事一样。

 眼看着崔翎喋喋不休,一脸悲伤地要将之后的事说得更加具体,五郎叹了口气,垂下头便将她的嘴吻住,将她接下来的话全部都堵在口中。

 良久,他抬起头来,“有一句话你倒是说对了呢。”

 崔翎满脸红,“什么?”

 五郎冲她眨了眨眼,“你若是死了,我定是要马上另娶的。你也知道的,我袁浚是个好男人,对自己的子那是一等一的好,对你如此,对以后的继必定也是如此。”

 他顿了顿,“‮候时到‬我和新情浓恩爱,又有了孩子,‮定不说‬还真的会忘记你,也忘记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呢,男人这物种,就是这样的喜新厌旧,你说对吗?”

 崔翎震惊地望着五郎,简直不敢相信,“你!”

 五郎眼眸微沉,一字一句说道,“所以,你一定不能叫自己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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