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放下
有些事,真的想躲也躲不过。
崔翎和五郎原本想要多给悦儿一点清净的时间,好叫她自己想通放下。
可这个时候,东门书院的院长廉世平却找上了门来,与他同行的自然还有他的未来佳婿景容。
别庄的正堂里,五郎连忙请了廉院长入了座,“知道世伯在此,原该小侄前去拜访的,怎么好劳动您亲自走一趟?”
袁家和廉家是姻亲,彼此关系亲近,走动也很频繁。
所以,廉院长丝毫不在乎这些尘世俗礼,也并不端正亲家长辈的架子。
他笑了笑说道,“诶,什么拜访不拜访,亲自不亲自的,我听说你和夫人来此避寒,想着与你好久不曾见面了,就过来看一看。哪里还有多么那讲究?”
长辈都不讲究了,五郎自然也就放松下来。
不过,他看到丰神俊朗的景容时,眼神里却难免闪过一丝复杂情绪,“这位,想必就是世伯时常提起的景先生吧?”
廉院长朗声笑起,将景容拉到身前,“阿容,快点见过袁五哥。”
五郎比景容略长一点,但这声袁五哥却叫得有点早,说起来还有些套近乎。
足可见,廉院长对这位未来佳婿的喜爱。
景容一身天青色的麻衣,十分素净朴素,但因为生了一张俊脸,所以再简单的衣物穿在他身上,也自有一股飘逸风。
。
他落落大方地行了礼,却不曾依着廉院长所言唤五哥,只是不卑不亢地道了声。“东门书院景容见过袁五爷!”
五郎的目光微微一闪。“幸会!”
他心想。倘若不是还有悦儿这一出,他倒是十分欣赏这个景先生,不论容貌风度气节,都属上品,算得值得结
。
这时,门帘轻动,崔翎亲自端着几分茶点进了正堂,先是对廉院长见了礼。然后说道,“厨房新出了几分茶点,世伯还请尝尝。”
她是已婚妇人,廉院长是姻亲,出来打个招呼还是应该的。
所以,她大大方方地和廉院长见礼,顺便拿着眼角的余光去看景容的反应。
没有错,她端上的几道点心都是悦儿提起过的,前朝轩帝平素里最喜欢吃的,一块块。一道道,都烙着悦儿和轩帝的过往。
假若那人的躯壳中装着的真的轩帝的灵魂。不可能一点都不为所动。
言语可以假装,表情可以伪装,可眼神却瞒不了人。
但遗憾的是,景容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就算看到了这几份茶点,也不过只是自然地一瞥,丝毫有没都惊讶沉思和揣测的模样。
崔翎目光微沉,对着廉院长又道,“这道茶点叫二月春风似剪刀,那道里面灌了酒心,叫借问酒家何处有。”
她微微一笑,“世伯,您试试看味道如何?”
这两道茶点的本名,自然不会叫这样长的诗句,可悦儿说,当初轩帝宠她,她随口改了茶点的名字,他便顺着她也这样叫了。
这是景朝帝后之间的私房话,没有在史书古籍上记载,外人不会知道。
崔翎小心地去观察景容的反应,只见对方略带惊讶和好奇,不过随即却又有些释然地笑了,就好像当初她第一次听悦儿说起时的表情一样。
她顿时便有些失望。
不,也许是庆幸。
廉院长各尝了两口,十分惊喜地说道,“这两道茶点味道真不错,好似和我从前吃过的有所不同,更细腻更软糯,这名儿取得也好,二月春风似剪刀,真是传神!真好,真好!”
他啧啧称叹,“早听说五夫人厨艺一
,今
能有此口福,老夫没有白爬这么高的山哪!”
崔翎不动声
地观察了景容儿会一,实在是看不出对方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便也不肯再在前堂多留。
她笑着谦虚了几句,就跟廉院长道辞,端着空盘从珠帘里出了去。
门口,悦儿焦急地踱步,看到崔翎过来,连忙问道,“五婶婶,怎样?是…是他吗?”
尽管景容已经有了未婚
,而且这未婚
还是她的
人。
可假若他真的是她的轩帝,那么世上所有的困难她都可以克服,只为了和他在一起厮守今生,哪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她有这样的觉悟。
崔翎摇了摇头,“他对这两份茶点的反应很正常,脸上也看不出来有否情绪波动。”
她原本还想说,不然你找个机会再试探一下?
可想了想,这话还是不能说。
悦儿是国公府嫡长女,身份非比寻常,多少双眼睛看着她呢,她不能做出有碍名声的事来,否则,若是传去出了,那一定会有许多看不惯袁家的人添油加醋。
女子名节一旦受损,再想要一份与她身份地位匹敌的婚姻,就没有之前那样容易了,多少都要受到一点影响。
悦儿却还是不甘心,她想了想说道,“我还是要再确认一下,五婶婶,你帮我!”
别庄的后花园中有一个池塘,如今已是寒冬,又在山上,池塘上便积着一层薄冰,来起看晶莹剔透,美丽极了。
崔翎便偷偷递了纸条给五郎,叫他留廉院长和景容吃个午饭。
廉院长因为时常听到女儿和侄女提起袁五夫人的厨艺佳,加上刚才吃了别具风味的茶点,就住不忍答应了下来。
景容是小辈,未来岳父都应下了,他就算觉得心中不妥,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
因离午饭时间还差了儿会一,五郎便提议带着廉院长和景容去游园。
袁家这座别院靠山而建,美丽而别致,园子里的布局也是按照江南园林的造法设置。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俱全。十分值得观赏。
游了儿会一之后。五郎便说累了,指着池塘旁边的亭子说,“世伯,咱们过去歇一下吧。”
他笑着补充,“恰好池塘对面有一片梅林,这池塘水虽然结了冰,可那梅花却开得大好,若是承蒙不弃。咱们也学古人附庸风雅一番,赏个梅如何?”
廉院长最是风雅,这样的美事自然不舍得拒绝,连声说好。
两层的绣楼上,崔翎和悦儿凭窗而立,恰好能看到池塘边的亭子。
她不解地问道,“为何非要让你五叔请了两位到这个亭中?”
悦儿目光里略带着几分迷茫,隔了许久才低声说道,“听说这位景先生是在盛京城长大的,盛京城里会水的人很少。可轩帝却会游水呢。”
她轻轻扇动睫
,眼中
出晶莹一片。“五婶婶,道知我我这样做不好,可是,我再没有别的法子了。假若那人当真不是,我…我也不会再执着了。”
崔翎心中一凛,终于明白原来悦儿是想试探一下景容是否会水。
盛京城河道少,假若没有特殊的经历,很少有人会游水,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旱鸭子。
假若等会儿景容落水,若他能自救,那他的来历就值得怀疑。可若他不会,那多半,就只是一个容貌相似的陌生人罢了。
崔翎一时间道知不该么什说。
现下是十二月初的寒天呢,那么冷的天,掉到冰冷刺骨的塘水中走一遭,若是景容身子骨弱,那恐怕要大病一场的。
可事已至此,她想要再干预恐怕也已经晚了。
悦儿见崔翎脸色不好,忙安慰她说道,“五婶婶放心,五叔身边的槐书会游水,而且水技很好,只要那人掉下去,却不能自己游动,他就会将人救上来。”
她咬了咬
,补充说道,“热水和姜糖汁也已经准备好了,庄子的富贵叔还懂一些医术,烧一付驱寒的药汁那是没有问题的。”
来起看,环环扣扣,她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崔翎略松了口气,可尽管如此,要叫人家吃这样的苦,也得觉总有些于心不忍。
处在景容的角度,只是因为悦儿的猜测,却让他寒冬腊月里掉到冰水里,实在是有些太过无辜了点。
但如今,也只能对不住他了。
没过多久,亭子那处起了不小的
动。
悦儿扶着窗棱满含最后的希翼望着那边,眼看着容景掉落进池塘,然后扑通了两下,就要沉下去,这时候槐书应声而落,将人从水里救了上来。
她目光里充满了绝望,腿双无力地瘫软下去,跌落在地上。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好像眼前有了一丝希望和曙光,可转瞬之间,却又被掐断,整个世界重新回到了漆黑如墨的光景。
寂静,沉默,绝望。
崔翎蹲下身子,将悦儿搂入怀中,她低低地安慰道,“其实你早就想到了对吗?只是不敢去承认罢了。但现在,是时候要该学会放下了。”
她轻轻呼一口气,“虽然前世,你和轩帝有没都得到善终,可你们在一起的日子里,却是真的快乐过,比起大多数冷漠相待的夫
,你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幸福,不在于生命的长度,而在于它的宽度。
轩帝和轩后恩爱两不移的这几年,虽然短暂,可却那样美好。
比起那些做了几十年夫
,可记忆之中却找不到几件值得回味的浪漫美好,比起那样的人,他们已经算是幸运且幸福的。
悦儿终于住不忍抱着崔翎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果然是我太贪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醒过神,擦了擦眼泪,对着崔翎说道,“五婶婶你说得对,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我不该还执
不悟,总要学会放下的。是的,我要学会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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