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曜南,你还在睡吗?”方境如一进门就喊。“老爷和夫人等了你一上午,你也该醒了吧?”
“唉,别吵。”沈曜南说得含含糊糊,显然还没睡
。
于是,方境如就拉张椅子,在他
边坐了下来。
她就猜沈曜南不会那么早起,很显然的,他还没改掉赖
的坏习惯,不过这倒是合了她的心意,就是要他睡着了,她才能随心所
地画他。
她纯
地拿着炭笔,在素描专用的本子上一笔一画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虽然昨天已经见过面了,她仍为沈曜南的改变惊叹不已。
他的眉比记忆中还要浓密,他的
比记忆中还要丰润,他的下颚比记忆中更加地刚棱有型…他已经蜕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然而那头睡
了的发丝,却让他显得有些孩子气。
噢,她真爱看他,这张脸就算让她看一辈子也不会觉得厌烦。
方境如完全沉溺在创作的世界中,她细心地描绘他的五官,以及他那极为
人的睡态。
完成了大致的轮廓,她用炭笔把线条加深,再用指腹将炭粉晕开,使整个画面更具立体感。
她专心一意地修饰着,整个心思都在画纸上。
“啊!你怎么醒了!”再一次把视线转向沈曜南,方境如蓦然发现他在她不注意时悄悄睁开了眼睛。
“你在画什么?”他以沙哑音声的懒洋洋地问道。
“没…没什么。”方境如忽地涨红了脸,想都没想就把整张画纸撕了下来。
“你干嘛撕掉?”方境如怪异的举动引发了沈曜南高度的好奇心,也让他清醒了一大半。
“画…画得不好嘛!”方境如慌张地把纸
成一团,往自己的背后藏。
“我看看。”沈曜南一手撑起身子,另一手则伸向她。
“不要啦,没什么好看的。”方境如二话不说就拒绝了。“真的画坏了,拿出来会被人笑的。”
“不管样么怎,我先看了再说。”沈曜南可不是好打发的角色,他快手快脚地下了
,像个巨大的黑影般耸立在她身前。
方境如困难地咽着口水,却还是不肯乖乖
出那张惨遭蹂躏的纸团。
“你再不给我,我就要抢了哦!”沈曜南警告意味十足地盯着她。“我非道知要你的‘秘密’不可。”
“我哪有什么秘密?你别小题大作了。”方境如强笑着说道,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沈曜南不满地猛皱眉头。这小丫头肯定有问题,才会这么遮遮掩掩。
道知他再说下去只是多费
舌,不如即刻动手去抢还比较省事。于是,他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另一手则绕到她身后。
“好过分!哪有人这样的!”方境如情急地呼叫。
她拼了命维护自己的“主权”然而凭她那一点点力气,怎么敌得过沈曜南的掠夺呢?
是的,她是敌不过,在这场注定惨败的战役中,她只得到一方小小的纸片。
“太过分了,你这行为跟强盗简直一模一样!”方境如只能含着满肚子委屈,又怨又怒地瞪他。
这时候,沈曜南身上里着的薄被突然往下滑,光
结实的男
膛就这么呈现在她面前。
“哇,你怎么没穿衣服!”方境如羞窘地别开脸,热辣辣的红
从两颊一直烧到耳朵。
“大惊小敝!你仔细瞧瞧,该遮的部位我可是一点都没
。”沈曜南不以为然地取笑道。他虽然没穿上衣,下身却有一条宽松的长
。
“你快把衣服穿上就是了。”方境如仍然不敢正眼瞧他,只是慌乱地催他着装。
“你这衣衫不整的模样,实在不成体统。”
“我在部队里都是这样,有时候连
子也没穿呢!”明知道她会觉得困窘,沈曜南还是住不忍想捉弄她。
“这里是京城,请你千万记住好吗?”方境如忍耐地说道。
“好啦!不逗你了。”沈曜南边笑边摇头,随手捞起一件皱巴巴的衬衫。
穿好衣服,接下来就是揭开纸团的秘密,沈曜南好整以暇地把纸摊开,一旁的方境如却吓得整个人跳起来。
“还给我、还给我啦!”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跳上跳下的,就为了抢回沈曜南手中那张缺了一角的画纸。
“偏不!”沈曜南凉凉地说着,只要把手稍稍举高,方境如就完全奈何不了他。
于是,他把纸团整个摊开,花了好儿会一工夫,才认出画中那扭曲变形的线条。
突然,他脸上出现一抹神秘的、难以解读的微笑,令方境如感到头皮发麻。
他…么什为笑得那么暧昧?看了那张画,他心中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吗?
她想问,却不敢问。
“你画的人是我。”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方境如警觉地打量他。“那…那又如何?”
“我要你付佣金,因为你没有事先取得我同意。”沈曜南斤斤计较地要求着。
“啥?还要付费?”
“那当然,我总不能白白被你利用吧?”沈曜南拚命忍住笑,故意装出认真严肃的表情。
这样的要求当真令她不知所措,她完全猜不到沈曜南会是这样的反应。
“那…你要我付多少钱?”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发问。
“我有一个替代方案。只要陪我一整天,你就不必付给我‘高额’的佣金,除此之外,我还可以‘牺牲’一下,当作你练习的对象。”沈曜南“宽宏大量”地说道。
“这样啊,我…我考虑一下。”
“不必考虑啦!”沈曜南专制地替她作下决定。
“可是…”
“你等我,只要一下子就可以了。”话声才落,他就开始解长
的系带。
“你…你在干嘛?”方境如傻眼了,完全搞不清楚他的所做所为。
“换衣服啊!你总不能要我邋邋遢遢地出门吧?”沈曜南理所当然地说道,作势把
子往下拉。
“我到外面等你!”方境如惊叫一声,飞也似地逃去出了。
看着她仓皇的背影,沈曜南住不忍爆出大笑。
他一直笑了好久,才想起被他耽误的时间不止“一下子”…?
在家中用过简单的午膳,沈曜南就迫不及待地拖着方境如出门,他们的第一站是寻访北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胡同。
“我真的看不出逛胡同有什么好玩。”方境如不解地问道。她和沈曜南在颠簸的轿子里坐了将近半个时辰。
“这当中学问可大了,‘胡同’原为蒙族语,意为小巷弄,称呼始于元代,胡同里面住饼帝王将相,也住饼名人贵客,想要探访北京人的文化实景上返里就是最好的起点。”沈曜南曾经从某本书中读到这段记载,正好借此机会卖弄一下。
“是吗?”方境如还是觉得难以理解。是概大她一直住在北京,也时常穿梭其中,所以就得觉不有什么了不起。
“你看!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有明朝风格的灰色调彩绘牌楼上一些都是历史的痕迹呢!”沈曜南兴致
地说着,那是条年代久远的东西向道路。
“嗯,听你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可看
。”方境如深思地看着掠过身旁的景
。
“只是…我的头好晕。”
沈曜南仔细看了她一眼,果然发现她脸色发青,来起看似乎很难受。
“你不么怎早说!”他气急败坏地敲了下她的头,然后吩咐轿夫马上停轿。
他
了些银子到轿夫手里,打发他们回府。
“既然你不习惯乘轿,我们只好用走的!”
“起不对,我真扫兴…”方境如懊恼地低着头。
“别说这种无聊的话啦!”沈曜南无奈地捏着她
的脸颊。“走个路又没什么大不了。”
“嗯!”方境如朝他
出一个羞涩的微笑,脸色也好看多了。
“我们来赛跑,好不好?”沈曜南兴高彩烈地提议着,并用鞋尖在地上画了一条线。
“好啊!”不等他说开始,方境如率先跑去出了。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玩不腻的游戏,每一次他总是会故意放水,让她先跑个十来步。
“注意,我要起跑!”沈曜南悠闲地说道,一点都不担心被她超前。
他跟在她身后,跑过一条又一条错综复杂的胡同。
“小心点啊,我就快赶过你了。”他一边警告着,一边缩短距离。
“啊,不要啦!”方境如紧张地拚命回头。
沈曜南不由得大笑出声,开心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毫不吝啬地把欢笑散播在周遭的每个角落。
方境如也决定抛开无谓的烦恼,当她待在他的身边时,她打从心底感到快乐,更希望将一切美好的感受传递给他。
沈曜南和方境如就像两个玩疯了的野孩子,不管旁人如何看待他们的行径,也不担心找不到回家的路。
“啊…我…快累瘫了…”方境如气
吁吁地说道,她终于支持不住,被他赶上了。
“跑没几步就喊累?”沈曜南气定神闲地糗她。“为了配合你,我还故意减慢速度呢!”
“我…真的…不行了…”她干脆赖在地上不动,也不管衣服会不会弄脏。
“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逊,是不是年纪大,退化了?”
方境如忙着调匀气息,没空反驳他的“侮辱”只能象征
地瞪了他一眼。
“对了,我们现在是在哪里?感觉上好陌生哦!”沈曜南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怎么
心。
“完…完了,我也…道知不。”方境如脸色微变,这地方她也从没来过。
“没关系,定不说我们能发现什么新鲜事呢!”沈曜南是标准的乐天派,等她休息够了,便拉着她继续往前。
走着走着,转角处一个极为特殊的招牌让沈曜南眼睛一亮。
“那是什么东西啊?潘家园鬼市?是专卖丧葬用品的吗?”他好奇地询问着。
“才不是呢!”方境如自信满满地说道。“鬼市是从前家道中落的达官显贵变卖家产的地方,因为
易多半在夜里进行,所以就这么称呼!当然,现在营业的时间已经改了,不管白天或晚上,旧货市场都开着。这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货品,运气好的话,定不说能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
“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去了。”沈曜南兴致
地说道。
他主动拉着方境如的手,依照标示在胡同里烧了好几个弯,终于来到一处
天的黄土地。
那个大型广场上堆满各式各样的杂物,珍品赝品都堆在广场上任凭骄
风雨的摧残,加上北京风大尘沙大,每件器物都覆上一层厚厚的尘土,来起看实在不怎么美观。
“这就叫鬼市?”沈曜南无力地问道。“我还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地方呢!”
“这里卖的束西多半是赝品,而且价格
便宜,当然不能对它要求太多嘛!”方境如不以为然地说道。
“也对,咱们就当是来寻宝吧!定不说真能在这些旧瓦堆中找到身价不凡的古物呢!”沈曜南又恢复了高昂的情绪。毕竟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经验,感受一下也不错。
兴致一来,他把成见也抛开了,欢迎快喜地牵着方境如的手,开始他们的古物寻宝之旅。
旧货市场内,聚集了三十多个摊子,有卖古董字画的、卖玉石的、卖民间旧物的、卖铜器泥壶的、卖文房四宝的。
虽然没有遮风级雨的店面,但是
易的情形非常热络,不时还可以看见语言不通的洋人,与店家在那儿比手画脚地议价。
“哈哈哈,还满有趣的嘛!”听见那
同鸭请的谈话内容,沈曜南差点笑破肚皮。
方境如也跟着笑了。“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沈曜南和方境如都曾跟着洋师父学过几年英吉利语,因此简单的对话还难不倒他们。
“免了,定不说人家比得正高兴呢!”
“才怪,那个老板急得脸色发青,眼看就要昏了。”方境如同情地说道。
“他们自己会想出沟通的办法,你就别担心了。”沈曜南乘机在她水
的脸颊上偷捏了一把。
“你干嘛捏我?”方境如不满地嘟着嘴。
“因为你不够专心,带你出门是为了要你专心陪我,可不是要你去管别人的闲事。”
沈曜南理直气壮地说道。
“嗳,你总是有理。”方境如无奈地叹息,早就习惯被他吃得死死的。
“啊,你看那是什么?”沈曜南不经意地在旧货堆中瞧见一个绿色物品,连忙拉着方境如赶过去。
他眼明手快地拿起那把翡翠镶金的小梳,简直不敢相信这么精致贵重的物品,会出现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子上。
沈家多得是名贵古董,从小耳濡目染之下,沈曜南也培养出一
的鉴赏能力,他可以肯定这把翡翠镶金的小梳绝对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如果挥去灰尘,肯定让人眼睛一亮。
“哇…”方境如正要大叫,却被沈曜南捂住了嘴巴。
“你怕老板道知不这个东西很值钱吗?”沈曜南附在她耳边低语。“如果我们想用最低的价格买到它,就不能表现出太大的兴趣,知道吗?”
方境如理解了他话中之意,连忙点头。
“真不愧是老爷的儿子。”她敬佩地说道。是不要他提醒,她一定会笨笨地任老板哄抬价格。
“你看着,我绝对用不到一两买下来。”
于是,方境如呆呆地站在一旁,看沈曜南施展杀价绝技。
他一下子嫌那梳子不够合手、一下子嫌它手工拙劣、一下子嫌它质地
糙,他用平板音声的认真地挑剔着,来起看真像是个识货的行家。
店家被他给唬住了,愈看那把梳子愈觉得不顺眼。
“这样吧,再少个两分钱,您看如何?”店家自动把价格
低。
“唔,你大概没有仔细瞧过这把梳子,你看!这上头已经出现好几条裂纹,定不说梳个两下就要断了。”
“那…那您开价多少?”店家心惊胆战地说道,如今他只求能卖出去,管不了利润的高低。
“八分钱,如何?”沈曜南摆出一副不要就算了的样子。“如果不是我妹子喜欢,我
不会花这冤枉钱,所以…要不要一句话,如果不要,我到别的摊子转转,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好好好,您说了就算。”店家急急忙忙地说道,深怕沈曜南突然反悔。
于是他以不到一两的价格,买到少说也值五百两的珍品。
“太…太厉害了!,”方境如对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回去之后我找人重新整顿,再把它送给你。”
“真的吗?”方境如喜出望外地喊道。
“八分钱的东西就能收买你,实在太容易了。”沈曜南心情大好,用力地将她搅在臂弯里。
接下来,沈曜南拉着她逛过一摊又一摊,凭着一张厉害的嘴巴,他将货品的价格一砍再砍。
最后结算时发现,他买了羊脂白玉手环、红木发夹、纯手工丝绣的小钱包、针线荷包、烟壶玉坠、乌木发簪、江南木雕小花窗、仿自敦煌壁画的美女图,以及一串精致的水晶佛珠。
“哇,真过瘾!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却花不到二十两。”沈曜南提着满满一袋“猎物”得意洋洋地说道。“哪天我要是落魄了,靠搜刮旧货来转手就赚不完,这些东西要是经过整理,价格保证连涨数十倍。”
“一开始你还瞧不起这个地方呢!”方境如神气活现地睨他。
“事实证明,光凭第一印象是不准的。”沈曜南不以为件,反正他心情好,这一次就让她逞逞口舌之利。
“哇,不知不觉天就暗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吧?”方境如指了指西沉的落
,她的脚好酸,最想要的就是回家休息。
“还早得很呢!”沈曜南马上否决这项提议。“我还要到全聚德吃烤鸭,也想尝尝无名居的砂锅狮子头,东来顺的涮羊
听说不错,仿膳饭庄的官延菜则做得很道地,吃过这些地方之后,我还要到东华门夜市吃小吃--驴打滚儿、炸灌肠、茶汤、馄饨候,最好再加一碗黑米粥或者是冰糖莲子粥。”
“拜讬,你有几个胃啊?”方境如光听就觉得头皮发麻。
“吃多少算多少嘛,如果吃不下,明天再继续!”
“你想吃这些菜,吩咐厨子做不就得了?”与其跑过一家又一家餐馆,她宁可打道回府。
“不行,家里的厨子做不出那几家店的味道。”沈曜南坚决地表示。“我人在回疆候时的,就算想了一百遍也吃不到,那种感觉你一定无法体会。所以,今天定一我要好好吃一顿。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
听他这么一说,方境如突然难过起来,虽然她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但是那种离乡背井的滋味肯定是非常难受的。
“好,我陪你去!”她义气十足地答允,不管再累、再倦,她都决定舍命陪君子。
“太好了!”沈曜南开心地大叫。“我的肚子已经在打雷了,咱们现在马上就出发!”
方境如一边摇头叹气,一边住不忍笑来起了。
谁说他变成
了?谁说他变稳重了?
在她心目中,他永远是认真率
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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