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痴情成心魔苦乐自难舍
文举考完试,人反而开朗了,我们终于会机有一同携手游历长安。我头一次发现,文举非常有趣,闲聊取闹,一个呆书生的样子也没有。我们在路旁吃豆腐脑儿,忽然想起他绝口不提试考的事情,于是问他有几成把握,他只是淡淡的说:
“尽力由人,功名由天。”
听起来似乎很潇洒,不过道知我他心里压力有多大。
在这个年代,有多少人前来应考,穷困潦倒使他信落第之后连家都回不去。更何况他除了家人的期望,还有个江绿瑶,跟着又是江敖生,如果能中举,那就娇
美眷荣华富贵,如果落榜,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拍拍他放在桌上的手,很矛盾的道:
“杜大哥,我相信你一定能中举的。”
如果他真的中举,那么一无所有的人,就是我了。
“小桃,这一趟能遇上你,就是最好的收获了。”他很了解的伸出另一只手,也轻轻拍在我手上,若有所思的垂下眼来。
又想些什么呢?
在江绿瑶和我之间,曾经让他有过犹豫吗?如果有过,那么也值得了。
很可笑的让步了,是不是?
“小桃…”文举喊我,把我的两只手都握住了。
“嗯?”
“我记得你的手受过伤,那么大的一个口子,怎么一点伤痕也没有?”他反复端详我手,很是惊讶。
上次为了救文举咬破手指,我自己都忘记了。
“真的耶!好神奇喔…”我把手
回来,放在眼前,装模作样的看了又看。这书生,道知不是真的呆还是神经太大条,就相信了。
“会不会是你和爷爷住久了,也从他那里沾了些仙气,学了点神通?”
我笑道:“如果我得道成仙了,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对了,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手怎么会受伤了。”
“嗯…就是看你昏倒了,我急得道知不该怎么力,就咬破了。”我笑,胡说一通。
一路说说闹闹回到江府,一进门,管家就
上来。
“杜公子,老爷找你好半天了!”管家道,把我撇在院子里,半拉半扯的把文举拉走了。
什么嘛,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人个一回到厢房,等了好儿会一,文举板着脸进来,一
股坐在椅子上。
“杜大哥怎么了?”我站在他面前。
“小桃…”他抬起头来,样子有点恍惚。“你咬我一口。”
这…他又发了痴了。
我抓住他手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他痛叫出声,人也跟着跳起来了,握住我的肩头,高声道:
“小桃,小桃,我中举了!还是头榜状元哪!”
“真的?”我也叫。
“真的!”他点点头,忘情的抱住我,眼里闪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光彩。
“可是,还没放榜啊?”我抬起头问他。
“记不记得江伯伯提到过的吏部侍郎,是他亲自来说的,他说…说…”文举说不下去了,是概大太多夸奖的话,他意愿不再转述。我们两人在屋子里
蹦
跳,哈哈大笑起来,文举笑得好高兴好高兴,他从来不曾这样笑过,就连在江绿瑶面前也不曾。
我也不曾这样笑过,笑到都
出泪来了。
文举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开始有些人上门来拜访他,都是同榜及第的。他是状元,又住在尚书家中,自然是一个很值得结
的对象。正式放榜之后,江敖生家里更是热闹得不得了,接着是一连串的拜会、谢恩,人群把我们分隔得好远,我不能再一天到晚跟着他,只好人个一在长安城的里坊巷弄内,无目的的到处遛达,近黄昏了才回到江府,一进厢房,文举便敲门进来。
“小桃,你去了哪里?”他道,近来意气风发,更是俊秀昂然。
“到处走走啊。”我笑。
他叹了口气,在桌边坐下。“我中举的事还没通知家人呢,我还要在这里等着分派官职,又不能离开。”
“要不要找个人回去通知他们呢?”我道。
“这…”他犹豫了一下,看着我,道:“小桃,你替我跑一趟,好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我笑,歪着头瞅他。
“我人个一在这里,实在道知不要请谁帮我送信儿,而且…我也已经够打搅江伯伯了。”他道,很是愧疚。
“道知我。”读书人脸皮薄,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了。不过,文举愿意把这件事情告诉我,那就表示他真的把我当成更亲近的人。
我不让他说下去,很轻松的道:“杜大哥,你放心,定一我替你把消息捎给家人。”
“小桃,谢谢你!”他道,又拿出一个行包,
给我,细心叮咛:“这里还有一点钱,你带着,这一趟路途遥远,一定要小心。”
第二天一早我就离开江府,文举又仔细叮咛了一回,依依不舍的送我出门。我装模作样的搭了车子离开,打算车子一出长安,就打发走车夫。
我来回一趟江州,要不了一个时辰,根本不需要急着走。
“小扮要替状元公送信回家吗?”车夫找我搭讪。
“是啊,你也认识他?”我笑,贩夫走卒的消息也这么灵通。
他哈哈笑了两声,道:“当然,我生平第一次这么近见到状元公,这一趟路不跟你算车钱了。”
这车夫,人倒也有趣,他不等我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
“会读书就有这个好处,中个状元天上就掉下来荣华富贵,先别说将来得了官做,现在就要先当上尚书的乘龙快婿!我们一家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拉车送货,若指望有个子孙光耀门楣,唉,下辈子吧。”
我头皮一紧,急急问道:
你刚刚么什说?谁的什么快婿?”
“新科状元要和江尚书的独生女儿成亲了。”
“你听谁说的?”我狐疑,不安在身上慢慢延烧。
“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江尚书还要做喜饼请街坊吃,每户都分得到呢!咦,你是新科状元的跟班,怎么会道知不?”
他说得很轻松,就像提到了隔壁家的狗又生了几只小狈一样的稀松平常,我却是傻眼了,五雷轰顶似的耳里嗡嗡作响。
怎么会…我一点也道知不…一点,也道知不…
我跳下车,飞腾起来,也到想没这样会吓到车夫。
去哪里?江府还是江州?
当然是江州啊,替文举送信,我是他的跟班…一那车夫说的。
我怎么会变成他的跟班,怎么会?
我驾着云飞驰,望着千山万水想不起来江州要往哪一边。
我伸手扯掉朴头,长发呼地被风吹开,在脑后群魔
舞,跟着又扯掉身上青衫,疾风梗得我不能呼吸;经过一片树林,一时心神混乱,摔在一棵大树上,我站起来旋身穿好原来的长衣,才发现自己又回到长安。
繁华富庶的长安城之于我,却已是水深火热的地狱了。
江府上上下下已经开始张灯结彩,江绿瑶在房里试礼服,凤冠霞被的好不华丽,我顿觉一阵恼火!
我穿过屋顶,江府气派的屋脊耸立在街坊中央,我脑里一片空白的大叫出声:
“黑童!黑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我,四衷普旷得连回音也没有,只有我喊得声嘶力竭。
我乏力的坐在屋脊上,坐了好久好久。
“找我啊?”黑童音声的忽然出现,我感觉到他在我身边坐下。“江家可真热闹,我早你诉告,杜文举不会爱你的。”
我连头也没抬,打断他的话,道:“你上次说过要帮我对付江绿瑶,现在还算不算数?”
没看他也想像得到他惊讶的样子。
他倾了—顿,道:“行,当然算数,你要样么怎?”
“杜文举是我人个一的!我不许她和文举成亲!”我咬着牙。
“我去取她来采
补
,坏她名节,她就不能和杜文举成亲了。”他若无其事的提议。
“不!这不够,这不够!”
失去名节,她还是可能和文举成亲。
江绿瑶,我恨她,我要她这一辈子离杜文举远远的。
“也行,我把她剥光了挂在城门上,教她没脸活下去,这样够不够?”他冷冷的道。道知我他在看我,看我的目光,比他的话还要冷数百倍。
“我去替文举送信…等我回来时不希望还看得到她。”我冷冷的说完驾着云离开,把江绿瑶的命运交给他,把我满心的妒恨交给他。
我早就说过了,江绿瑶不是我的对手,她在我手里只是一只小老鼠,要和我抢文举?哼!等着吧!
这一切都是你自我的!
来到了江州,找到了杜家,竹篱围着一块小田地,种了点花…或者是菜,田里一个老太太在浇水,样子很是温和勤快,她一定就是文举的母亲。
很快她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
我把文举的贴子放在桌上,他的母亲走进来,把它拿在手里,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一直跑到镇上学堂,交给一个手拿戒尺的老先生,他一定是文举的父亲了,模样有点像,气质倒不像,他比文举威严多了…文举老了以后,也会像这样吗?
他看完了帖子,若无其事的说道:
“文举及第了,还是个状元。”
文举的母亲却一下笑开,她高兴的叫起来:
“真的!真是祖宗保佑,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在京里等着派官职,一切就绪后就会差人来接我们。”还是平静的语调,可是他音声的有点抖呢,连拿在手上的帖子也是轻轻的抖。
呵,同一件事,反应却是如此不相同,这对老夫妇还真是有趣,他们以后是我的公婆了,我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见面。
“喔!我去观音寺还愿。”她兴奋的道,拿了帖子回去,匆匆提着竹篮子出来。我一路尾随她,乡间的微风轻轻吹过脸庞,心里一阵清凉,我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悠闲了,风拂过发稍,拂过指间,让我觉得自己很美,很好…可是我真的很好吗?
如果我真的很好,么什为文举负我?
文举的母亲高兴的和路上相遇的乡亲寒暄,向他们说“我们家文举及第了”然后换到一些更夸张的祝贺…“我们这里也终于要出一个高官了”、“这是全村子的大喜事啊”…
一个外人也为这事情这么高兴吗?
他们只知道刚及第的状元未来要当高官,却完全道知不离乡的游子其实是个负心汉。
他不属于我,就像我初来此地但却不属于这里。是啊,我可以强求自己属于这里,却不能要求这地方属于我。
如果他不属于我,那么他属于谁?
我摇摇头,随手拈下一朵野花,她在我手里花瓣散落。
江绿瑶现在样么怎了?
老远就听到寺里的梵音了,沉郁跌宥,一下一下敲在我心里…
大士佛像端坐殿上,一进门,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便一眼望进我心里。
我腿双一软“砰”的一下跪在大殿冷冷的地上,泪水一串串摔跌下来。
都是女子,么什为她可以这么详和,这么慈悲,这么宽容观照世间。
因为她不曾在痴执的爱河里膛过浑水?
还是她已看透这一切只不过是颠倒梦想?
即是空,空即是
,我愈参愈是颠倒模糊。总之她已离苦得乐,我却愈沉愈深,在梦幻泡影里
失本
,撞得头破血
仍是没个出处。
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我又怎么能把我的伤害,报复在无辜的人身上呢?
我旋身窜出,向长安飞驰,一
将尽了,有些事情,却即将开始,或者已经开始…
江府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但是泡在沉静的月光里,有种教人心虚的冷清,我只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江绿瑶的房里已熄了灯,我“碰”的一声冲进去。
她死死的躺在
上,衣衫整齐,黑童靠在窗边,月光里的眼睛亮得教人害怕。他望着我,对我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
“我在等你,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你的妈他该打,该打该打该打…”我大骂。也道知不哪里来的怒火,走上去没头没脑的槌打他,泪水就随着我的拳头起落,一下一下槌打我自己。
“就只会站在一旁看热闹,你什么都知道,却么什为不劝我…就等着看我糗,就等着看我糗…”
黑童也不分说,
着
静静由着我发
心里悲伤。
我打累了,伏在他
前哭得一塌糊涂,他温柔的拍拍我的肩,道:
“走吧,我陪你。”
“她…”我担心江绿瑶。
“她明早就会醒过来了。”
我顺从的任由他拉着我,天南海北的到处去,去哪里我一点也不关心。在西湖边上,望着教人烦躁的湖水,我自言自语:“如果我送完信回去,他见到我,会样么怎?”我还是带着希望的,黑童一言不发,我又问:
“道知你他哪一天拜堂?”
“道知不,我想去搅和?”
我没回答,连摇头也没有,我真的道知不。
“你说过,如果他负了你,你就回蓬莱山,”他望着远方,缓缓说道:“现在就是回去候时的了,走吧,我不要你变成这个样子。”
“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刚认识的那一天,你为了救江绿瑶和我大打出手,可是…为了杜文举,却要然居去陷害一个你救过的人…”
“我还是赶回来阻止了!”我心虚的辩解,强作笑颜,拉着他道:“不回蓬莱山了,咱们到处去玩,把那些该死的事情都丢开好了。”
黑童不会信我的话的,他很被动的让我拉着飞到云端,怎么扯也不起劲。
“喂,你干嘛?”我问,黑童还没回答我,云端一声轻喝:
“小桃,总算找到你了!”
是紫樱姐姐!
“糟了!”我吓了一跳,拉着黑童飞得更快,么什为要跑我也道知不,隐约明白不会是好事。
我够背的了,现在只要是坏事,我统统不想知道。
“怎么了?”黑童莫名其妙。
“有人追我。”
“我还以为你只有江绿瑶一个仇家,没关系,我帮你打发。”
他笑着说完,不分青红皂白,呼地伸长尾巴,朝紫樱姐姐甩打过去。
“住手!”我大叫。
可是来不及了,紫樱姐姐长袖一挥,黑童的尾巴不听使唤的夹着疾风朝他自己回拍“啪”的一声打在脸上,黑黑的脸多了一道血痕。
“你要死了!耙打我紫樱姐姐。”我骂他。
“你又没说清楚…”他话没说完,紫樱姐姐转眼来到身前。
“快走!”我低喝,使劲推开黑童,他很识相的顺势腾身飞起。
“妖孽!”紫樱姐姐冷哼一声,口里念咒,一道寒光又从指上飞
出去。
“紫樱姐姐手下留情!”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她,转眼工夫,黑童已经不见踪影。
紫樱姐姐沉着脸看我,我心虚的低下头。
“我真是到想没,你才出来没多久,就捅出这么多搂子,居然还跟蛇妖混在一起。”
“我…我没么什干啊…”“还说没有,月老都找上门来了。”
我想到红线,心头一酸,握着左腕,眼眶烫热起来。
“那条红线…没有月老说的那么有用…抠门的老头子吹牛…”
紫樱姐姐语气和缓下来,道: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灵芝仙草她们都跟我说了,你带头大闹考场,对不对?”
“我没有,是有人施法术扰
文举,让他不能好好试考。”我抬起头,为自己辩解。
“功名利禄早有逃讪,岂能由你胡搅蛮来?你知道知不你这么做已经犯了天条了?”紫樱姐问。
“天条,天条有天文数字多么那条,我哪里记得住!我只知道他在试凄,我不要他试凄。”我激动的喊出来。
“小桃,你对他…你!”紫樱姐姐惊讶极了。“你告诉我下山来玩,怎么会堕入情
津之中。”
“紫樱姐姐…你帮我…”我求她,我只能求她。
“姻缘早有注定,你硬是把红线牵在你们俩之间有什么用?难道你要给他做小?”紫樱姐姐训道。
“做小?”我讶然。
什么是做小!
“江绿瑶命里是他的人?”我问。
紫樱姐姐叹了一口气,却不说话。
这是天机?去他的天机!
“我不要!”我叫,眼泪应声摔跌下来,一颗一颗,把我也打痛了。“我不要我不要…什么是命?那是准注定的?他问过文举没有?文举同意过没有?么什为又没人来问过我,没人把我和他注上一笔,我不要…”
我恼疯了,哭道:
“我去杀了江绿瑶!”
“小桃!”紫樱姐姐怒喝一声,我动也不敢动一下。“你胡闹什么?原来的状元公是文曲星君投胎转世,将来要居高官辅佐皇帝的,被你这么一揽和,整个唐国国运都要为之更改,你还浑闹!”
我吓住了,一点也道知不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
原来如此…
所以,文举在考前莫名其妙得重病。
所以,科场上那
他心神的人自称是来护驾的。
也许本来他这一趟是考不到功名的…
所有的神仙都联合起来算计他!
“你这就跟我走!”紫樱姐姐拉我拉不动,回眸瞪我,厉声道:“你不走?这事已有人善后,我带你回去处署,顶多关你一百年,要是玉帝派人拿你,道知你要吃多少苦头吗?”
我摇摇头,真的要走,才知道我有多么割舍不下文举。
“让我再去见他最后一面。”我央求。
紫樱姐姐翻脸了,一甩长袖,怒道:
“我说了这么多,你硬是要逆势而为?”
“小桃不敢,我只是…想再见见他。”
虽然我低声下气,紫樱姐姐却没有同情我,她瞪着我,目光不是严厉,而是无奈。
言,又止,最后她叹了口气,道:
“小桃,我不可能看着你陷入万劫不复却不拉你一把,你听好,现在就跟我回蓬莱山不许再出来,直到那个叫杜文举的投胎转世,你永远也认不出他来。”
“不要!”
这是个残酷的宣判,我大叫起来。
紫樱姐姐毫不睬我,她拉住我手腕,口里念咒,瞬间移形回蓬莱山,我连反抗的时间也没有。她布了
阵把我关在山巅,并且下了封印,凭我怎么哭喊,就是狠下心不肯理我。
三天。
整整三天,我独自一人在
阵里喊得声嘶力竭,回应我的只有空谷回音,然后,我终于又变回一株思念的树,没有生命,只有回忆…
“关关睢鸠,以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杜大哥,你不好好读书,念这些靡靡之音。等孔老太子来敲你的头,你就知道厉害。”
“不必等孔夫子了,小桃子现在就敲敲我的头吧。”
“好,我敲,我敲,我敲敲敲敲敲…”
那是在哪里?荒野的茶栈对不对?那个晚上…我还偷偷吻了他。
文举,你心里真的比较喜欢江绿瑶吗?
不会的,深情的那一夜里,你告诉我你爱我,你爱小桃的…
我倒卧在地上仰望着天,连痛苦也不得不平静…
没有生命,把回忆也都拿走好了,我想念他,折磨自己。
他是故意要我替他送信的吧,他要和江绿瑶成亲了,却权谋的故意支开我,不肯当面把事情对我说。
他居然这么对我!
杜文举,不值得我这么爱他,是不是?
我应该听紫樱姐姐的话忘了他,一百年的牢狱之灾正好潜心修练,就当作换得一次教训,以后千万别再相信爱情,别再跌入
津…
我摇摇头,风吹来,把回忆吹得满山都是,和文举在一起的苦与乐,像冰与火,满山满谷的缭绕,即使我努力变回一棵树,也几乎要发狂。
“桃儿…桃儿…”
有人喊我,我朝声音来处望去,有个人徒步走来,谢天谢地,终于有人上来看我,陪我说话。
是绛萱,她走近了我才认出她。我握着她的手低声喊她,这才发现自己嗓子都哑了。
“绛萱,你怎么能来?”
“桃儿,怎么弄成这样…”绛萱很同情的看着我,我从她的黑眼珠里看到自己,披头散发,一张脸又脏又黑。
她拿出手绢帮我擦脸,又替我梳理好头发。
“为了杜文举,弄成这样真的值得吗?”
“你不会懂的…”我摇摇头,灵机一动,抓住她的手臂道:
“绛萱,你帮我,帮我出去。”
“不行的!”绛萱叫道。
“我只去看看他,去看看他就回来了,算我求你,我求你!绛萱,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紫樱姐姐下了封印了…”她迟疑的道。我打断她,急道:
“可以的,你一定可以!我们几个就你法力最高。何况你能上得了这山巅,一定可以帮我解开封印。”
绛萱犹豫了儿会一,终于点点头:
“你答应我,只能去看看他,马上就回来,知道吗?”
“嗯嗯嗯。”我急切的点点头。
绛萱盘腿而坐,闭上眼睛,按了手印,儿会一指上发光,显然是念力驱动了,而且专一的惊人,我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境界。
忽地,她右手双指按在我的眉心,道符咒灌进脑里,我立时觉得精神起来。
“绛萱,谢谢你,定一我很快回来,不会连累你的。”我道,双足一蹬,腾云飞离虚无缥缈的蓬莱山。
长安城江尚书府,我乘风轻巧翩然的落在屋顶上。
入了夜的深宅大院还是有人忙碌着,喜幛已经挂起来,触目惊心的一簇簇鲜红色,从这里到那里,挂得满屋都是。
我轻灵落在园子里,穿过花径、拱门,不落声息。
我心头一紧,拿新科状元?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咱们听差办事,问多么那做什么?”这个却是喳喳呼呼的。
“不是嘛,新科状元现在人旺气旺,凭我们两个小表,哪里拿得动他,城隍爷应该亲自出马。”
“唉,还没动手就说拿不动,太没志气了吧。新科状元也是人啊,是凡夫俗子就没有拿不动的道理。走吧,干活儿啦。”
声音渐行渐近,我看到两个鬼差老远姗姗走来,宽大的白长衫,披头散发拖着黑色铁链。
我恍然大悟,紫樱姐姐说这件事情有人善后,原来是这么善后法!这两人要用那个东西绑走文举?
不可以!
我上前去拦住他们,那两个鬼差怔了一怔,瞪大眼睛望着我。
“小丫头,你干嘛呀?”
“你们是来带走新科状元的?”我沉着声。
“是啊,仙姑有何指教?”
“我没有指教,只是要你们回去,新科状元拿不得!”
“阎主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是哪里来的,连这个规距都不懂。”他冷哼,懒洋洋的口气听来似乎很不以为然。
“请仙姑让路,要是误了时辰,我们大家都担待不起。”
我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站在原地瞪着他们。
“不要理她!”其中一个说完就要穿墙而入,我横臂挡住他,他突然拿铁链砸向我,我俐落的闪开,变出长剑,开始一场恶斗。
出得蓬莱山,头一次独自面对敌人。
这一次,我没有帮手。
这是我自己捅出来的纰漏,我当然只有自己收拾。
对方为了完成任务,招招狠辣,道知不斗了多久,铁链愈架愈沉,我累得
不过气来,重重的铁链趁虚而入,绕过我的颈子,两人一左一右的扯住链子,几乎把我勒死。
我眼前发黑,只觉得头快要
破了,隐约看见身旁白影,我提起最后一点力气,挥剑狠狠的一刺到底!
凄厉的惨叫声惊动了黑夜,连园里的树木也颤栗了,啪啦啪啦的一群宿鸟四散飞去。
颈子上的铁链松了,我一滩泥似的软倒在地上,浑身都痛,尤其肩膀的地方,热辣辣的像有火烧着。
“走!”
表差扶着受伤的那一个闪身消失“呀”的一声,似乎是有人开门。
我靠在园子里的假山旁
着大气,手肘磨破了一道口子,飘然的长衣当然也割破了,我伸手朝肩膀疼痛的地方摸了摸,一阵千针万刺,教我狠狠倒
了口凉气。
我受了伤了…
真是气人。
蓬莱山多的是稀奇的花草树木,么什为偏偏是我练成了血
之身,下凡走这一道,忍受皮
之痛,情
之苦。
“好痛…”我住不忍低声呻
,好想哭。
“小桃?”一个熟悉的呼唤把我震慑住。
我全身都无法动弹,甚至连将头转动一下都显得那么困难。文举慢慢走过来站在我面前,满脸的惊讶、
惑,还有一大堆我懂得和不懂得的神情。
“你去帮我送信,这时候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缓缓蹲下来,仔细的端详我,然后视线停在我的脸上,戒惧的问:“你到底是什么?”
呆书生其实不是真的呆,他还是发现了。
黑童说过如果道知他我不是人,他不会爱我的。
“蓬莱山的蟠桃
…”我道,很小很小音声的。
他惊讶的退开了,张着嘴,我完全道知不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我等着,觉得身体慢慢变凉。
“你受伤了?”他道,似乎很努力的在平息自己,隔着一点距离,审视我的伤处。
“不要紧,我好得很快。”我说谎,我根本没力气替自己疗伤。
“像手指头那样吗?”这次的语气缓和多了。
他慢慢靠近我,愈来愈近,就像我们以往说话的距离。
“那天晚上…原来真的是你…果然不是在作梦。”他恍然大悟的深深望着我。
是啊,是我,就是我…
文举迟疑了一下,终于伸出手,紧紧的将我抱在怀里,而我的泪水再也住不忍了。
他握着我的手,我看见他手心捏着我的发带,心头一凛,我道知不么什为发带会在他那里,也道知不么什为他现在拿来捏在手心。
“你要和江绿瑶成亲了?”我笑着任泪水滂沱,靠在文举
怀,杳
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小桃…起不对,我道知不该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是我辜负了你…”他痛苦的道。
起不对?或许这三个字不说还好一点,说了表示他的选择不是我,即使他道知不我是蟠桃
,他的选择是不也我。
“不要,文举,不要为我难过…”我道:“我过生日,到人间来胡闹一场,现在要回去了,这段日子对我来说,只是小小一场梦而已…你也不要为了一场梦难过。”
一场痴心爱恋,一夜深情缱绻,在生死无常天命轮回之前,都只是一场梦。
为了梦心痛,我人个一就够了。
“我要走了…”我想要站起来,文举却把我抱得更紧。
“不,小桃,我要你,你不能走!”
“像江敖生那样,拥有两个夫人吗?”我
口而出。
“小桃,江姑娘对我情意深重,而且江伯伯对我有恩…”
他急着道,我摇摇头打断他的话。
我不肯的,我不可能深爱着他,又忍受我们之间有个江绿瑶…
而且,我闯了一堆祸,刚刚还打走了两个鬼差,这事不会善罢的,也许很快就会有人来拿我了。
记得杨戬说过我会有一场大劫,现在我明白了,我的劫数,其实就是我自己。
我以为我帮了文举大忙,谁想得到反而害了他。
所有的事情都被我弄得一团糟,无法收拾。
“我不能留下来…道知我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不…”他低头吻我,就像那夜一样深刻。
“你会记得我吗?”我问。文举点点头。
我将脸埋在他手心里,泪水也跟着一起在那里埋藏。
“不要了,文举,你还是不要记得我,”我苦笑,笑自己又痴又愚。“思念之苦椎心似的,我受过那种苦,不要你也一样。”
我铁着心从他怀里
身离开,文举惊慌急切的叫唤,我在云端回头,泪光里,看见他跪在地上呼喊:
“小桃,别走,小桃…”
我没有停下来,眼见他变小,树荫遮住了他,城市又淹盖树荫,他音声的,却仍清楚的在耳里回
。
…这是最后一次听他喊我了。
也罢,我会把这声音带着,仔细带着,一直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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