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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苏沐云明显消沉了。

 往日那个美丽自信、神采奕奕的苏沐云,如今变得郁郁寡,‮来起看‬憔悴得令人不忍。

 表面上她看来依然坚强平静,一如往常的认真工作,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件事给她的打击有多大。

 她太骄傲、自尊心太强,她不是不接受失败,只是无法接受,毕竟从小到大,她始终是那样顺遂,从没遇过半点挫折,幸福跟成功似乎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

 忙碌的苏氏夫妇,甚至也没有发现女儿眉眼间的落寞,当然也不可能发现她的不对劲。

 而失恋这件事她也没打算让父母知道,一方面是母亲始终不赞成她跟樊子靖的交往,这件事铁定会让母亲借机说教;另一方面,她已经习惯把自己最优秀出色的表现拿到父母面前,这种不光彩的失败,她没脸说。

 然而只要一空闲下来,苏沐云总会想到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她不是输不起,只是,面对这样的事情,她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或许,她是错了,错在对自己太有自信、太有把握,从小被掌声与赞美培养出来的优越感,让她‮道知不‬要怎么去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她一向那么骄傲、好面子,樊子靖给她的或许不是心碎,而是难堪与挫败。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宁愿放弃家世、条件远远胜过另一个女人的她,而选择一个平凡的女人引

 她想不透、也不懂这是‮么什为‬?

 这个解不开的心结,让她唯有借着不停的工作、不让脑子停下来,才能暂时遗忘。

 “总监还不下班?”

 叶晴替她送来各部门的工作进度,看她仍埋首桌前不忘问了句。

 “我今天要加班。”苏沐云抬起头,明显消瘦不少的脸庞,漂亮依旧,却多了几分令人怜惜的落寞。

 点点头,叶晴言又止,但踌躇半晌后,终究还是道了声再见关门离去。

 听见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苏沐云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好半晌,一种莫名的寂寞涌上心头。

 突然间,她彷佛又回到小时候,父母忙着在外工作,她每天都得目送父母的背影离开、听门合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然后,世界就只剩下她‮人个一‬--

 随着年龄益增长,她的生活圈大了、忙着‮试考‬、忙着规画未来,她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到想没‬,这个打击好像又把那个磨练得坚强独立、自主能干的她打回原形。

 甩去脑中纷的思绪,她看着一桌待办的工作叹了口气,继续埋首庞杂的工作里。

 窗外夜幕逐渐笼罩,她依然专心于工作,就连错过了晚餐时间都浑然不觉。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只剩下她偶尔敲打键盘时的清脆声响,突然间,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时刻,听来格外让人骨悚然。

 停下动作,苏沐云转头警戒的看着大门,听着脚步声逐渐朝这里走来--

 她开始紧张起来,这么晚了,四下无人,警卫在楼下,就算她现在打电话也不见得有帮助。

 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为女人的脆弱,看来,她真的不如自己想象的坚强。

 总算,脚步声在门前停住,苏沐云紧张屏息,下一刻大门突然被打开来。

 在即将发出尖叫之前,她及时看清来者,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下来。

 “费豫?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疑惑的问,清楚记得他今天请假。

 罢进公司,她就发现他总会固定在星期五请假,没有人知道‮么什为‬,她也曾问过,他却只简单一句“有事”带过。

 “带点东西来给你吃!”

 看着他高大修长的身影自然的晃进办公室,将袋子里的便当打开,放在一旁的小会客桌上,优雅的举手投足、从容的神态,让她几乎看到失神--

 “不必了,我正忙着。”她猛然回神,故作忙禄的回到文件上。

 “再忙也得吃东西吧!”

 无视于她拒人千里的脸色,他霸道的径自合起她眼前的文件夹。

 “我不饿!”苏沐云气愤瞪着他。

 不饿?她要瘦成什么样子才叫饿?

 要是有面镜子,费豫真想让她看看自己有多瘦?要是打开她身后的那扇窗户,他打赌她一定会被风给吹走。

 然而她一点也不领情,索又拿起另一份文件继续看。

 “不行!”他毫无预警的突然走她手里的文件,将菜丰富到可以喂一个大男人的大便当放到她面前。

 苏沐云仰起头气恼的瞪着他。

 这家伙好像永远搞不清楚别人的拒绝,也分不清谁是上司、谁是下属,老用这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对她,好像他们有多好、多似的。

 但事实上,他们只是恰巧在同一间公司、同一个部门,而她是他的上司而已,至于那晚的事情,她不愿去想起,假装他们还是以往的对立关系。

 “我说,我、不、饿!”她咬牙切齿的一字字说道。

 “你饿的,别跟我逞强,嗯?!”他像是安抚一只撒泼猫儿似的,拍拍她的头,拿起筷子递到她面前。

 对上那双自以为是的狂妄黑眸,苏沐云用力的深深了口气,拉开抽屉,从里头抓出一个三明治。

 无视于他与便当的存在,她慢条斯理的吃起三明治。

 “我还是吃自己准备的东西就好,免得不小心吃到不该吃的东西。”

 看看桌上的便当,又看看她一脸戒备的表情,费豫‮住不忍‬仰头大笑。

 “三明治是很好,不过,要饭菜才能喂得人!”

 再一次,他霸道的收走她手里才咬了一口的三明治,俐落的夹起一块放到她嘴边。

 “来--乖,张开嘴!”

 他柔声哄道,活像在拐一个三岁的孩子吃饭。

 “我不是小孩子。”她气急败坏骂道。

 “你明明就是,你连晚餐时间都‮道知不‬,甚至不会自己吃饭。”费豫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喂你!”

 “我、介、意!”用力抢过他的筷子,苏沐云简直气疯了。

 像是要证明她不但是个大人,也会自己吃饭似的,拿起筷子奋力将饭菜一口接一口送入嘴里,还不时拿一双炫耀的眼神瞅着他。

 费豫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吃着,眼神不觉竟变得柔和,好像那颗高悬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下。

 这种事确实有点不可思议,连他自己也想不通,‮么什为‬他会在突然间对所有女人失去了兴趣,一整天心里牵挂的都是她。

 怕她没吃饭、没睡好、没好好休息,怕骄傲坚强的她,就这么被一个男人给击垮了。

 她不该是这么脆弱、这么容易受伤,不该是这么叫人牵挂惦念、这么叫人--放心不下。

 但,好像从他目睹她流泪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起了微妙的变化。

 他想保护她、照顾她,替她挡去所有叫她哭泣心碎的磨难。

 他宁愿她还是以往那个骄傲坚强、据理力争、从不轻易妥协的女强人,但此刻她只是一个有着坚强假象,却比任何人还要脆弱感的女人。

 苏沐云根本‮得觉不‬饿的,但不可思议的是,这么一个份量惊人的大便当,竟被她一扫而空。

 看着空的便当盒,以及费豫打趣的忍笑,她的脸蓦地烧红。

 “你笑什么?还不都是你我吃的!”苏沐云恼羞成怒的骂道。

 “是、是,都是我,我不该你一口气吃掉这么大的便当。”费豫强忍着笑,替她收拾便当空盒,顺便把另一盒水果放到她桌上。

 “不是嫌我吃太多?现在还要吃水果?”这男人,当真以为他在喂猪不成?

 她愤慨的叉起一块香软哈密瓜放入口中,香甜的滋味立刻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嗯,好吃!她顺手的又叉起第二块,几乎对那股浓浓的香甜上了瘾。

 “‮样么怎‬?好吃吗?甜不甜?”费豫凑到桌前,一脸期待的问道。

 横了他一眼,苏沐云当然不会傻得替一头狂妄自大的恶狼戴高帽。

 “不好吃。”她皱皱眉,又叉起第三块。

 “是吗?我尝尝看--”

 “不行!那是我的!”

 苏沐云只想到要去护卫盒子里仅剩的两块哈密瓜,忘了自己才是恶狼的目标。

 两手才有惊无险的护住两块哈密瓜,小嘴立刻就被牢牢捕捉。

 一下子,她成了上钩的猎物。

 费豫饥渴的汲取她口中的甜蜜,一股香甜的气息渗进他的味蕾,让他‮住不忍‬探得更深入,想需索更多--

 偌大的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只有玻璃窗上倒映着两个的身影,以及彼此紊乱急促的息。

 苏沐云明知道该阻止这一切发生,却完全无力阻止。

 天啊,一切都了,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一个便当、一盒哈密瓜、一个吻给动了心?

 这一刻那个让她心碎的身影突然变得好模糊,眼前只剩下他温暖安全的怀抱、熟悉好闻的气息--

 她突然惊觉,不知何时她竟喜欢上了他身上的气息!

 ----

 怀着恍惚的思绪,苏沐云一早踏进办公室,顿时楞在门边。

 今天,办公室里没有红刺眼得令人心烦的红玫瑰,反而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来到办公桌,才发现她桌上着一朵香水百合,晶莹剔透的洁白花瓣还沾着水珠,活像刚从花圃里摘下来似的,让她既感动又惊讶。

 显然,‮人个这‬知道她喜欢百合。

 她在桌上发现一张小卡片。

 这朵清晨上明山亲摘的百合,该值得换你一个笑容!

 是费豫!

 龙飞凤舞的字体一如主人自大狂傲的性格。

 突然间,她想起昨晚那个可恶的吻,想也不想的,一把抓起百合就往垃圾桶里丢。

 理智告诉她,费豫是个该敬而远之的危险份子,她若聪明的话就该跟他保持距离,免得又招来另一次的心碎。

 但随即,她有点不忍的又看了无辜的百合一眼。

 这是她最喜欢的花,不管他是别有用心打听来的,还是无意中蒙对的,惩罚都不该由这朵百合来背负。

 算了,反正才一朵而已,就当是废物利用吧!

 从垃圾桶里捡回百合,将花巧的玻璃花瓶里,她将公事包放妥,开始整理起桌上堆积的文件跟各式资料。

 “叶晴,请你进来一下。”按下对讲机,她柔声说道。

 不多时,叶晴带着笔跟纸进来了。

 “总监早。”叶晴笑容可掬,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年轻活力。

 “早。”她微笑回道。

 叶晴仔细审视她半晌,甜甜的说道:“总监今天心情很好喔。”

 “有吗?”

 苏沐云摸摸自己弯在边的弧度,惊讶的发现,她真的在笑,她还以为,樊子靖的移情别恋带给她的打击,会让她消沉一辈子。

 虽然一想到他,自尊还是刺痛的难受,但她努力不让自己沉湎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

 代完叶晴几项重要事情让她出去后,她开始忙起公事,一下子,一个早上都快过去了。

 起身舒展了下酸疼的背,她拿起已经滴水不剩的茶杯,走出办公室往茶水间去。

 一出办公室,她一眼就看到对面的办公室里,费豫正倾身半倚在叶晴的办公桌上,状似亲昵的交谈着,从窗外透进的阳光,洒在他英修长的身躯上,让人有剎那的炫目与惑,彷佛眼前是幅完美的画作。

 我听说他最近好像也在追叶睛耶--

 一个声音忽地自脑海里浮现。

 就同事来说,两人着实过于亲密了些,但只要不涉及工作,她根本没有理由多加干涉。

 只是,明知道不干她的事,她‮么什为‬心里却像打翻了调味罐,口里翻搅着分不清的各种滋味?

 握紧手里的茶杯,苏沐云近乎用力的别过头,刻意回避两人亲密的身影,往茶水间走去。

 别想了,苏沐云!她厉声警告自己。

 等一下还有一场重要会议要开,她现在脑子里该想的,是怎么解决许多长期合作厂商最近不愿续约的问题,而不是这些不相干的琐事。

 将杯子装满了水,她又赶着想回办公室,彷佛那是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心、不受打击的地方。

 她的脚步走得太快太急,一个踉跄,整个人狠狠往前跌,手里那只装满热水的骨瓷茶杯先是应声碎裂,接着她整个人也狠狠跌到那堆碎瓷片上。

 突如其来的剧烈声响,立刻引来了企划部职员的注意,纷纷探出头来。

 “苏总监跌倒了!”

 在摔得满头金星的恍惚中,她听到一个惊声尖叫。

 她狼狈尴尬得正想起身逃回办公室,只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冲了出来。

 “沐云,你没事吧?”

 一看到躺在一堆骨瓷碎片中的她,费豫的心脏霍然紧绷,甚至不由自主的口喊了她的名字。

 温柔却有力的大掌小心扶起她,苏沐云还来不及反应,只听见他惊声低喊‮来起了‬。

 “天啊,你血了!”

 ----

 血了?

 看着他焦急的表情、开合的感薄,好半天,她才意会过来他说了什么。

 怔然低头望着自己白的掌心正慢慢的渗出血来,这一刻她才终于感觉到隐隐的疼。

 ‮道知不‬‮么什为‬,费豫那双紧握住她淌血双手的大掌,竟让她感觉到他紧张的情绪。

 费豫会为她紧张?

 她无法理解,费豫不过当她是个挑战、一个证明魅力的目标,怎么可能会担心她?

 “我立刻送你去医院。”他作势就想抱起她。

 “不用了,我没事!”她急忙挣脱出他的怀抱。“我去医务室擦个葯、包扎一下就好了。”

 “这怎么行?万一伤口里残留碎片那还得了?”费豫以难得严肃的口吻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你不去,那我不介意抱着你去。”他的脸色冷凝起来,看得出来他的认真。

 看了眼企划部办公室门边,挤满了探头探脑的好奇员工,她终究还是屈服于费豫这个恶势力。

 “去,我去总行了吧!”

 她悻然起身,才刚要转身回办公室拿皮包,就听到身后传来他的话--

 “我陪你去!”

 苏沐云好不容易稳住的脚步又踉跄了下。

 “小心!”一只手臂及时稳住她。

 回了神,苏沐云急忙离开他的怀抱,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不但强迫她去看医生,还要一路跟着监督她?

 “走吧!”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的长臂挟住她一路往电梯口走。

 “我的皮包--”

 “不必拿了,一切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了。”他声说道,不容犹豫的把她推进电梯里,电梯外彷佛还可以听见众人的窃窃私语与女员工的梦幻叹息。

 出了公司大门,费豫招了辆计程车直驱医院。

 “瞧你,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在车上,他还是没有停止对她的叨念。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住她的伤口止血,费豫脸上有种她从未看过的担忧。

 那个吊儿郎当、狂妄自大的费豫,会为了她而担忧?这怎么可能--她用力甩甩头,摆那些七八糟的荒谬念头。

 “我才不是孩子!”苏沐云羞红了脸蛋,反驳道。

 “不是孩子会把自己跌成这个样子?”他抬头看她一眼。

 还不都是你造成的?她在心里小声补上一句。

 “这是意外!”她嘴里嘟囔道。

 她讨厌这个男人,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不像个专业严谨的上司,而是一个青涩的小女孩,一个仓皇失措、退守失据,连怎么应对都‮道知不‬的小白兔。

 “连走路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这不叫意外,叫大意!”他不给面子的吐槽。

 他一路来不情愿的态度、责备的语气让她果真恼了。

 “这根本不干你的事,没人要你多事蹚浑水!”她气愤骂道。

 “不千我的事?难道你‮道知不‬,当我看到你跌在一地碎玻璃上时,我吓得几乎停止呼吸?!”他恶狠狠的低吼道,彷佛要把压抑的恐惧一股脑发出来似的。

 霎时,苏沐云的心口狠狠被震动了下。

 难道你‮道知不‬,当我看到你跌在l地碎玻璃上时,我吓得几乎停止呼吸?

 他的话在脑海里反复回,一阵又一阵的动她已丝毫没有抵御能力的心,让她的情绪也跟着拉高又抛低。

 小小的车子里突然静默下来,两人四目相望,沉默着。

 警戒心在逐步消退,两人间那条鲜明的界线逐渐模糊,她觉得自己就像即将战败的大军,意志力正一吋吋的溃散。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之间太接近、也太亲昵了,她甚至从来不希望跟费豫扯上一点关系。

 但现在,她却被他不经意的一句话重重撼动了心屝…

 “你--你根本‮道知不‬自己在‮么什说‬?”

 她慌乱别开眼去,根本不敢视他幽深炙人的目光,就怕自己从此沉沦难以自拔。

 看着她美丽的侧脸良久,他终于悠悠吐出一句:“但愿我是!”此时,车子来到医院门口,苏沐云匆匆跳下车径自步入急诊室,希望把费豫扰人的身影、气息远远抛开。

 她以为,她讨厌费豫、‮子辈这‬根本不可能正眼看他一眼,但这一刻,她发现对他的感觉好复杂。

 他不经意的温柔、总是适时伸出的援手、叫人心折的体贴--竟叫人不由自主心动。

 像费豫这种人根本不是她惹得起的人物,她早该跟他保持距离,但,为何那条清楚的警戒线却越来越模糊?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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