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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听到悄悄的关门声将那轻细踌躇的脚步隔绝在外,飞狐重重吐了一口气。

 总算把这个小麻烦给摆掉了!总算可以恢复以往的…他一面想着,一面将自己和手中的一同抛在上,此刻是他这几来,碰上这个不中不西的外国小麻烦以后,最轻松的…最轻松的…最轻松的…一晚…

 理智是在这么告诉自己,但随着这样的想法,在飞狐眼前飘扬的,竟是那对清澄如湖水般无辜的绿眸,如此泪眼涟涟…

 …我是个有家归不得的人…

 什么话!像是要闪避什么似地,飞狐不安地翻了下身子。

 这明明是谎言!他也当她的面拆穿了,怎么会在此刻还如此挥之下去!飞狐带着几分忿然强迫自己忘记。

 然而,就在他翻身之时,葇亦紧抓着双臂,茫茫无依地走在萧瑟黑夜里的背影竟无端端地在他的视线里魅影似地飘起来。

 你现在就马上在我眼前消失,‮然不要‬,我就一毙了你!

 此时一回想这句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怒语,他竟开始后悔当时的冲动。

 或许当时,他应该告诉她,等天亮后再走!在这样没有月光照明的夜里,又是这样的荒郊野外,万一…

 飞狐,等我!

 恍惚间,飞狐似乎又看到葇亦求救似地向他奔来,那被追杀的惶骇…

 霎时,飞狐一骨碌地从上弹跳起来,朝门外急急跨步而去。他必须在葇亦遇险之前找到她,或许她仍是他的麻烦,可是她遇害的念头教他无法接受。

 就在他打开门,要冲出小屋之际,坐待在门前木柱旁的黑影令他猛地煞住脚。

 那紧抓着木柱,颤抖不已的娇小身影缓缓抬起头,串串泪水自那婴孩似的脸庞滚滚落下。

 “蛇…蛇…”她模糊不清地开口。

 “蛇?”飞狐心一惊,连忙蹲下身去。“你被蛇咬了?什么样的蛇?”

 “在我脚上!我不敢动!”她下要从喉间爆发的悲泣,费力地说。

 飞狐连忙把眼光调到她的脚上,就着屋内出的灯光,只见一节麻绳在她犹自颤栗不停的脚踝,那麻绳看来濡滑腻,似乎浸在水里有段时了。

 “只不过是条绳子罢了!”他松了口气,带着不自觉的笑意,替她拿掉脚上那条“蛇”却讶然发现她竟然浑身透,沾着泥污。

 “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他不由得吃惊地扳起她的双肩问。

 “天…很黑,”她呜咽地开口。“我…走着走着就…掉到水沟里去…爬…爬了半天…才爬出来…没…没看到…石头所以又…跌倒…”

 “你…你是掉在什么水沟里去了?”他带着愧疚和不自觉的心疼问。

 “我‮道知不‬,”她噎地说。“路好黑…我掉…掉到水沟后…远远看到灯光…所以就想赶紧爬上来…找人求救…可是…可是等我好不容易走…走到这里…才发现又…又回来了…”

 “你在门口待多久了?‮不么怎‬敲门,”他问得又急又痛,完全忘记当初是自己赶她走的。

 葇亦抬起满含泪水的绿眸瞅着他,怯怯而迟疑地出声。“你说要我消失,‮然不要‬就一毙了我…”

 “我…”他一时语,不由得期艾地回答。“…这情况不同…你早该敲门…”

 顿时,葇亦再也‮住不忍‬心头受的惊吓,终于放声大哭。

 “别哭了…”愧疚让飞狐的语气不再冷硬。“先进来吧!能走吗?”

 葇亦收住泪,忙点头抓着门柱缓缓站起身来,见她脚步跨得吃力,飞狐不觉伸出手,将她稳稳地扶在臂弯中,朝屋内走去。

 经过一番梳洗后,葇亦不再像之前那般狼狈,只是那套唯一属于她的衣裙已污损不堪,飞狐只得再次出借自己的衣物给她。

 “我的睡衣大概跟这差不多,”她扯了扯身上昨晚也穿过的宽大衣衫。“很适合我吧!”

 “像小丑一样!”看着葇亦玲珑的身躯在那宽大的衣衫里显得滑稽可笑,飞狐老实‮气客不‬地说。

 “我当是你的赞美,谢了!”她却丝毫不以为意。

 由于身上干净舒服,葇亦很快就忘了前一刻狼狈的自己,愉悦地哼着歌钻进铺,飞狐看在眼里,不微微一笑,像这样没心机的女孩,要是碰到什么豺狼虎豹,肯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喂!”躺在上的葇亦突然喊了他一声。“你早先说要我消失的那些话是逗着我玩的,对吧?”

 飞狐一怔,当然不是!他当时的话是再认真不过!

 但面对葇亦那张纯真的脸庞,这样的回答却难以启齿。

 “我就知道!”葇亦见他没有回答,当成是默认,不粲然一笑。“像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么绝情的事,晚安!”

 飞狐错愕地看着葇亦愉快地翻过身去,安祥入睡,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就知道!像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做出那么绝情的事。

 好人?他是好人?飞狐冷峻的脸上不觉漾起盎然的笑意。

 夜,仍是墨般的黑。

 长夜已过,又是新的一天,然而在圆山饭店的总统套房里,众人的焦虑却没有稍减。

 “怎样?寇尔。有葇亦的消息吗,”见寇尔前来拜访,爵爷夫妇不充满期盼地看着访客,希望他能带来爱女的消息。

 “很抱歉。”寇尔却摇头,轻叹一声。

 “噢!”夫人难掩心中的失望,含泪地别过头去。

 “无论如何,”爵爷强掩着难过,对寇尔勉强一笑。“还是要谢谢你。”

 寇尔凝视了爵爷好‮儿会一‬,出沉的表情。“其实,爵爷,‮是不也‬全然没有消息…”

 此话一出,爵爷夫妇的眼睛立即充满希望地一亮。“你‮么什说‬?”

 “有人曾在台北市郊看到一个像葇亦的女孩,”寇尔适时礼貌地一笑。“可是不太能确定,因为好像有个年轻的东方男子跟她在一起…”

 “年轻的东方男子?”爵爷望了夫人一眼。“难道是…”

 “不,”夫人随即肯定地摇头。“如果是葇亦的表哥们,我的几个哥哥一定会让我们知道的!”

 “听说,”寇尔轻咳了一声。“那个年轻男子虽然是东方面孔,可是讲的中国话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腔调,不大像在台湾长大的。”

 “那么是外地来的了?”夫人忧心忡忡地抬头望向爵爷。

 “可是我们还不确定那女孩是不是葇亦。”爵爷安慰地对子说。

 “我不晓得,爵爷,”寇尔故意夸张了脸部无辜的表情。“听说那个混血女孩是绿眼黑发,好像在行动上受到那个年轻男子的限制…”

 “那…那么这是宗绑架…”夫人立即慌乱地低喊。“…葇亦…我的宝贝女儿遭到绑架…”

 “我们得马上报警才行!”爵爷毅然决然地伸手,就要拿起电话。

 “请稍等‮儿会一‬,爵爷,”寇尔的态势仍然不慌不忙。“这一报警,肯定新闻就播报出来,这么一来,绑匪撕票的可能就大了。”

 “那怎么办?”不知不觉中,爵爷夫妇倚重寇尔的看法。

 “眼下报警是势在必行,”寇尔沉了几秒钟。“不如这样吧!我们报警,但别让警方知道对方只有‮人个一‬,让绑匪以为我们仍掌握不住他们的状况,对方对我们的警戒就会松懈,葇亦存活的机率也较大。”

 “有道理!”爵爷和夫人双双同意地点头。“就这么办吧!”

 夕阳的最后一道光在逐渐形成的夜中散了,台北的街头仍旧热闹非凡。

 “一,二,三!哇!真遗憾!又没了!”

 葇亦蹲在小鱼池前,嘟着嘴,颓丧地看着手中破的纸网。

 “够了吧!已经是第五支网子了!”在旁的飞狐不耐地说。

 “好吧!去吃东西好了;反正我肚子也饿了!”

 她意犹未尽地放下破网架,站起身来,朝一个小吃摊走去。

 “喂!‮人轻年‬!”看守小鱼池的妇人拉住飞狐。“你不替你女朋友付钱吗?”

 被人误认专为葇亦付帐的男朋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早在几小时前,葇亦在百货公司专柜试衣服时,他就被人看成是专为她付钱的冤大头了!

 飞狐不想解释这无谓的误解,咬牙付了钱,绷着脸走向坐在小吃摊前的葇亦。

 他弄不清怎会被葇亦拖来夜市,陪她东看西逛,甚至守着她玩这种无聊的捞鱼游戏;这还不打紧,可气的是,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可能从来没自己掏过包,不晓得这样玩耍也要花费,变成他得在后面替她收拾残局。

 究竟在什么时候,自己成了葇亦的付帐随从?飞狐气恼地回想着,原定计划是今天一早,等葇亦一醒,便要把她送还给她父母的!

 “先别这么急着要我回去,好不好?”谁知,她一醒来,便抬起绿波盈盈的眸子,近乎乞求地看着他。“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一直想要以一个很特别的方式来过我二十岁的生日。”

 “跟我说有什么用!”当时的他不为所动。“我又不是你父母!”

 “可是你刚好就在我身边,”她对他低声下气。“跟你说,我已经厌倦每年的大型生日宴,我父母亲今年也一定不例外要给我那样的生日宴…”

 “‮是不那‬很好吗?”从不过生日的他,无法明白生日究竟有什么重要。

 “我去年生日时,许了愿,”她看着他的绿眸顿时闪着钻石似的光芒。“希望今年能有个特别的生日,不要‮多么那‬人,安安静静的…”

 当时他用狐疑的目光斜睨着她,无法明白她到底在‮么什说‬,但心中有种不甚舒服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钟,她便以一种十分滥情的神情望着他,那种纯真无辜,瞳眸闪着星光的漫画眼…

 “我一直不被允许去夜市,”她用略带洋腔的破中文凄凄说着。“求求你带我去看夜市!只要一眼!这将会是我一生中唯一的美好时光。”

 “只要去过夜市,‮定一我‬马上回去,不再烦你!”她几乎要下跪了。

 ‮这到想‬里,飞狐不暗叹了口气,就是为了一时心软,惹得自己这般…

 “快来!快来!”葇亦坐在摊位上,却热烈地向他招手。这个好好吃的!老板,请再来一份!”她兴冲冲地向他极力推荐。“这个可子前好好吃!”

 “什么可…”

 他定睛一看眼前所摆的“蚵仔煎”差点跌倒,这是她的“可子前”?但想想以她只有半桶水程度的中文而言“蚵仔煎”跟“可子前”也就相去不远。

 “…现正访台的弗瑞瑟公爵与夫人呼吁绑匪…”

 面对小吃,正举着就食的飞狐,耳尖地听到另一摊位上的电视里所播出的新闻报导,不停下手边的动作,凝神倾听。

 “…今天,是葇亦·帕翠夏·弗瑞瑟郡主二十岁的生日,让我们在此为郡主的平安祈祷…”

 听到这里,飞狐不由得转头看向正低头吃得津津有味的葇亦。

 “你听到了吗?”他眉心紧蹙地问。

 葇亦才刚抬起茫然不知的神情望向他,他却注意到几个混混模样的男子朝他们走来。

 “我们走吧!”飞狐牵起葇亦的手,付帐离去,眼光却始终停留在那几个混混身上。

 不出飞狐所料,那几个混混见他们离开,果然亦步亦趋地跟上来,然而无论他们走哪个方向,总有类似混混模样的人出现。

 “怎么回事?”见飞狐牵着她的手越握越紧,脚步越走越快,而且所走的方向诸多改变,葇亦不感到奇怪。

 “认识后面几个跟过来的台湾人吗?”飞狐头也不回地问。

 葇亦依言回头望了一眼,摇头说:“不认识。”

 “那就糟了!”他面无表情地说,脚步却更快了。

 “什么糟了?”葇亦跟着小跑步,仍不明白。“他们是在跟踪我们吗?”

 这不叫跟踪,”飞狐的脚步猛一顿,眼前不远处又有几个混混,后面的混混又跟着出现,缓缓将他们围成一圈。“叫围堵。”

 这诡异的气氛紧张得似乎一触即发,葇亦感觉有异,下意识地紧抓住飞狐的胳臂。

 “这马子就是电视上那个公爵千金吗?”终于,其中一个悍的男子发话了。

 飞狐没答腔,只暗将葇亦往自己身后推,小心翼翼地注视对方。

 “你的胆子可真不小,把人包下等着去领赏,却要我们山水会的替你担这个绑票的风险!”看那男子的态势似乎是为首之人。

 半晌,飞狐终于沉沉开口。“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人冷笑更甚。“没看电视吗?赏金一千万,人让你绑架去了,竟然嫁祸给我们山水会,想这么一走了之,可没这么简单!”

 “这是误会!”飞狐说得十分简短,心中暗忖是谁在暗中搞鬼。

 “误会?”那人将眼狠狠一眯。“把人留下,我们就放你一马。”

 飞狐将脸一沉,抿起嘴,不作声,但暗中将葇亦的手握得更紧。

 “要…要不要紧?”从飞狐手中传来的力道,葇亦感觉到事态严重。

 “等会儿你要是看到有机可乘,就赶紧跑;”他用法语对她耳语道。

 “你呢?”葇亦的话才刚问完,便看见对方几个同时冲过来,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只见飞狐拉着她朝旁边一闪,那几人虽然扑了空,其他人又拥上来。

 登时,葇亦只觉自己被猛力一推,便见到飞狐在对方的拳脚中穿梭起来,不觉看得有些发怔;从没见过身手如此矫健之人,场面之精彩,难得一见!

 “加油!快!傍他一拳过去!”一时兴奋,葇亦忘了逃跑,在旁喝采起来。

 “快跑呀!笨蛋!你在‮么什干‬!”正全神敌的飞狐一听到葇亦在旁天真的加油声,差点摔跤,险险遭对方一拳。就在他才刚向葇亦恼怒大喊时,冷不防一脚飞来,正中他的口。

 葇亦惊叫了一声,转身要逃,却被其他的混混逮个正着。

 “救命啊!飞狐!”她‮住不忍‬大喊。“你不是杀手吗?快点拔出你的来,把他们通通解决掉,就像你在基隆解决那群笨蛋一样!快呀!”

 这丫头在鬼叫什么!简直存心坏事!飞狐一面出手反击,一面气急败坏地想。

 忙着痹篇对方拳脚的飞狐顾不得叫葇亦闭嘴,直接敏捷地转身,迅速奔向制住葇亦的两个混混。

 那两个混混没料到飞狐会直接冲过来,而且仅在眨眼间,他的人就奔到他们面前,两拳并发地朝他们门面打去,顺势拉住葇亦快步奔离。

 “别跑!”

 “啊呀!”葇亦奔跑的脚步完全跟不上飞狐风似的速度,一个踉跄,便摔绊在地。

 一手握住葇亦的飞狐回头一看,葇亦正扑倒在地上,抬头见那帮混混渐追渐近,飞狐顾不得检视她的伤势如何,随即不假思索地一把将葇亦扛上肩,朝自己的座车奔去。

 等后面的混混追赶而至时,正好目送一部跑车飞也似地自他们面前扬长而去。

 “幸好现在不车!”葇亦拍着仍旧嘘嘘的口道。“刚刚真的好险!”

 “好险?”不提刚才的事还好,一提起飞狐就一肚子恼火。

 瞥见后面没有来车,他马上将方向盘猛朝路边一打,车身迅速地朝路旁靠去。

 “怎么了?”葇亦对飞狐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怎么了?”飞狐将眼狠狠一眯,转身如猛兽似地朝她移近,睨向她的目光含怒气。“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刚刚谁要你喊得那么大声?‮为以你‬你在看球赛吗?还是在看摔角?”

 “我…”

 葇亦看出他怒火正炽,本能地往后退,但车内空间不大,她充其量也不过紧贴在车门上。

 “你表现得好英勇!”她努力陪笑道,立即夸奖起他来。

 “少来!”飞狐不吃她这谄媚的一套,咬牙切齿地朝她的椅座重重一击。“你可以喊得再大声点!让全世界的人都晓得我是杀手!让全世界的警方都来通缉我!这样一来,公爵千金葇亦小姐更能成为除恶务尽的女英雄!”

 这时,葇亦才明白适才自己逞一时之快的兴奋呐喊其实造成飞狐极大的危机,不由得惶愕得说不出话来。

 “我…”久久,她才忍住凝聚在喉头的愧疚,费力挤出话来。“我…‮起不对‬…我‮道知不‬…”

 “‮道知不‬”哼!你什么也‮道知不‬!”飞狐的话自齿间忿忿迸出。“除了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这话像利箭深深刺入葇亦的心,伤了她的自尊,忍下住出手打了飞狐一巴掌。

 “啪”的一声,葇亦才惊觉自己犯了大错,她竟打了飞狐一耳光,睁着惊愕的绿眸,她歉然地望着脸上起了红印的飞狐,张嘴想‮么什说‬,却出不了声。

 飞狐显然不,防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只见他目凶光,反手便要朝葇亦粉的脸颊上掴去,却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但见葇亦温顺地合起眼,微抿着无助的红,细致的脸庞着纯真,仿佛认命地等待他的一掴,那种小女人似的逆来顺受竟让他扬起的手下不了掌。

 他重重冷哼了一声,收回手,发动车子,再次往前冲去。

 这回,车子戛然停在圆山饭店的门口。

 “该下车了,”他直视前方,僵硬地说。

 “我…”她的手停在车把上,蚊蚋似‮音声的‬迟疑地扬起。“‮起不对‬…‮道知我‬我错了…可是我…我绝对不是故意…”

 “算了!你是用法语喊的,那帮人大概也听不懂。”

 “那…”她忽然悄悄趋身向前,用碰了碰他的脸颊。“晚安!”

 飞狐弄不清这是葇亦习惯性的礼貌,抑或她的恶作剧,但觉来自那两片红的温热像是要将他的脸颊连同心一起溶化似的。

 几乎是完全反地,他顺势俯下头,也用碰了碰她的脸颊,顿时,一股像是来自她鬓腮间的无名微香似有似无地钻进他的鼻端,竟教他不自觉地伸出手,环起她纤巧的际。

 仿佛是在配合他不自觉的动作似地,葇亦将额头轻靠在他的肩上,幽幽叹了口气。

 “带我去看出好吗?”她‮音声的‬细微如风,但每一个字都吹进了飞狐的耳里。“这是我二十岁生日的最后一个要求。”

 “明山可以吗?”一时意的飞狐在理智能置一词前,已经沙哑开口。

 明山,眺望台北夜景的好地方,但飞狐忘了这也是展现热烈的男女爱的最佳场所。

 “飞狐,你看那车子是不是有问题啊?”在更阴暗处,以“某种律动”晃动的车辆,令葇亦无法移开好奇的眼光。“很奇怪咄,那样一直动…啊!那辆也是,还有…”

 “坐好!”飞狐伸出手,按着她的头朝前方一转。“你要看的是在前面!”

 “可是…”她的绿眸仍意犹未尽地朝四面溜转着。

 “坐好!”飞狐后悔了,‮么什为‬要带她来此呢!

 此刻的她对那些会自动摇晃的车辆抱持的好奇已盖过对眼前灯光万点的夜景。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像刘姥姥游大观园似地东张西望。从小到大,她所受的教育,所看的一切,都是经由周边的家庭教师与父母亲过滤再过滤,只要带一丝情的讯息,一律摒除,因此尽管她已二十岁了,却像一个完全无法理解大人情的孩子般,好奇地探看成人的世界。

 但此刻飞狐巨大的手掌正强而有力地按在她的头顶上,不容她左顾右盼,只能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大台北的夜景。

 和其他这里正绵网络的车辆不同,这部跑车里各坐一方的两人的眼光始终正视前方,一股沉默弥漫在黑暗的空间。

 终于,葇亦先开口了。“我…我为我之前的举动道歉,希望…希望我那一巴掌没有打得太重。”

 “还好!”飞狐漫声回答,沉默了好一阵,才滞碍地开口。“我也为我之前一时冲动所说的话道歉。”

 “还很痛吗?”她仍感满怀歉疚。

 飞狐在黑暗中摇摇头。“你刚刚不是跌了一跤?还痛吗?”

 “噢!”葇亦这才想起自己曾摔伤似地膝盖,赧然笑笑。“差点忘了,好像还有点痛。”

 “是吗?”飞狐不觉伸手开灯,关怀地问:“伤在什么地方?严重吗?”

 葇亦抬起眼“啊”了一声,登时神色是极度的歉疚。“你…你的脸肿了!我‮到想没‬我的力气那么大,我…

 “不是你!”他笑了笑,由于脸上的浮肿,嘴角歪斜而古怪地上扬。“是那帮混混打的,就在你替我大力摇旗呐喊‮候时的‬。”

 她怔怔看着他,绿眸中歉然有加未减。

 “别这样看我!”他无法形容那绿眸中映着自己影像的感觉,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掺了的酒,又像是掺了酒的,而那仰起的脸庞写着粉的纯真,教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又怕会打搅到她的凝视似地,用手背轻轻触着。

 “‮起不对‬…”她仍怔怔凝望着他,眼中却多了一层幽柔的怜惜。

 “没什么!不用…”他低哑地说着,指尖恋恋地停留在那姣美无比的脸庞。

 那半睁的绿眸透着盈盈的眼波教人想醉,那细致的下巴小巧得教人想轻捏,而那红瓣此刻却干燥地教人想…

 飞狐没有再想下去,那微启的芳也不容他再想下去,他俯下头,紧紧贴覆在那微干的瓣上,让自己的润着那份干燥,让自己的舌尖一探那教人昏眩的馨香。

 心,似乎漫游在没有重力的太空里…

 葇亦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

 那停留在脸上的温热像是春风拂过她的心似地,教她慵懒地想合上眼,但来自飞狐坚定的瞳光却教她舍不得合眼。

 当那带着几许濡的双攫住她的时,她只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温柔覆于全身,而当那舌尖带着霸气撬开她的牙关,轻触她傍徨的舌瓣时,一阵触电似的酥麻贯穿了她的神经。

 她不明白这样的感觉是什么,只无力地让飞狐紧紧将她拥住,本能地回应着来自他的索求。

 当他的舌温润地舐她纤的颈项时,她不自觉仰起头,展臂圈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低息。

 那在耳畔带着情的轻像是邀约,环在脖上软玉般的白臂像是期盼,正汲取着那项间芬芳的飞狐情不自地解开那遮掩雪峰的前襟,探寻着那属于女的原始温柔。

 那覆在上,挟带狂野的温热,教葇亦醉地深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将柔软的上身贴向那坚实壮硕的膛,碎钻似的泪珠却滚滚下,滴落在她被解开的衣襟上,滴落在他温柔的抚触里。

 她实在太感动了,这就是爱情的滋味吗?

 然而,那坠落的泪珠却却是对飞狐意的当头喝,葇亦只觉他的身子一震,不睁开眼,正对上他惊醒的眸光。

 是的,飞狐从如梦似幻的情境中陡然跌回现实,眼见怀中的葇亦挂着无辜的泪水,衣衫不整地被他紧紧拥着…他到底在对她做什么?

 顿时,一阵重重的自我谴责狠狠啃蚀着他的后脑,从未如此无法自持过!也从未如此贪恋这样的爱过,怎会…然而如此拥抱着这怀中的柔软竟从未有过的甜蜜与醺醉,但此刻却蒙上一层无以言状的罪恶感。

 “对…‮起不对‬。”他带着爱恋与歉疚松开她,颤着双手为她扣回衣服,为她拭去泪水。“我…我不是…”

 “‮么什为‬要跟我‮起不对‬?”她湖水般的绿眸漾着不解与纯真。“难道你不像我喜欢你那样喜欢我?”

 “当然不是!我当然喜欢…,”他猛然煞住肯定的答案,想起葇亦娇贵的身分,想起自己来路不明的身世,随即淡淡扬起嘴角。“我会喜欢你那个签名照的主意,听起来有利可图的样子!”他们‮人个两‬是不可能的,他怎能企求什么未来。“什么意思?”她仍记得两天前所说的戏言,但心却不明不白地痛了。

 “没有就算了!”他恢复初见的冷峻。“反正不过是个永别的纪念品!”

 “永别的纪念品?”葇亦无法理解他究竟在‮么什说‬,却感觉严重的不安。“你…你是说…我们不会再见面?”

 “你说过,”他直视前方,不看她一眼。“看过夜市后就不再烦我,现在我还带你来看出,服务总有个限度吧?”他强迫自己冷酷以对。

 葇亦没反应只怔怔望着他,告诉自己听不懂他的意思,可是心却悄悄地碎了。

 “看!”飞狐却丝毫不觉地用眼光指着前方。“太阳出来了!”

 东方曙光乍现,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大地照耀得朝气蓬。然而,葇亦却只看到一片霾。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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