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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楚梦安和季刚一回到家,她也来不及招呼季刚,便冲向父亲的卧室。

 季刚也不避讳地自动跟在她后面。

 但见楚石倒窝在上,醉眼蒙、半昏半醒地呻和一及嚎。“知秋…知秋…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呢…”

 他焦灼地拚命翻动身子,脸孔扭曲,眼里布满红丝,满脸被痛苦煎熬的憔悴和狼狈不堪。

 “知秋…”他抓住那双女的、温暖的、热心而忙碌的小手。“知秋,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不会那么无情无义,置我于不顾…”

 照顾他十多年,也爱慕了他十多年的籍管家优里,任他盲然、激动地抓著她的手,把她再度当成别人的替身。

 知秋这个名字像梦魇一般横隔在她和楚石之间,近于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看来她任劳任怨,绵绵不渝的深情永远抵不过一个女人的鬼魅。

 妾意绵无奈郎心似铁,她酸楚莫名地凝视著楚石那张被痛苦烧灼得变形的脸,泪意泉涌,不淌下落寞而凄楚的泪珠。

 楚梦安不忍地闭上眼,眼睛也了。她看看神志昏蒙的父亲,再看看黯然神伤的优里一眼,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了上来,她冲到父亲面前,紧紧抓著他蠢动不安的手,激动而忧心的说:

 “爸!妈妈已经死了,死了十几年了,你再怎么叫她,她也不会还魂来,你‮么什为‬要折磨你自己,也折磨我跟优里阿姨呢?”

 楚石颤悸地挥身发抖,他吃力地想睁开眼,却被上涌的酒气翻搅得五脏六腑像火烧一般。“知秋!知秋!是你吗?是你…在跟我说话吗?”

 楚梦安心如刀绞,她又苦恼又辛酸地大声叫嚷著:

 “爸,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妈已经死了,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你‮么什为‬要沉湎于伤心的往事里,而浑然看不见优里阿姨对你的深情不移和牺牲呢?”

 优里闻言,动容之余,更多的热泪涌进了眼眶。“梦安,别说了,你爸爸!他也不好过啊!”“他不好过,我们有谁又舒服过!他每天这样醉生梦死的,每天走去席梦酒家找她,换来的是什么,是行尸走,是所有人眼中的笑柄。”楚梦安含泪的嘶声说。“我不懂那个冷晏妮有什么人的地方?让他可以不顾他堂堂一个名作家和教授的身分头衔,天天去酒吧捧场,他可以一边怀念我的母亲,一面和冷晏妮厮混…却对你的委曲求全视而不见…”

 “梦安,不要再说了…”优里泪雨模糊地哀求她。

 楚梦安凄楚的口气,她咬咬牙,正准备一吐所有埋藏在心底的愤怒和不满时,楚石突然发出骇人的一声嘶吼:

 “知秋…”接著,他猛然弯下身,一张清逸儒雅的脸孔完全扭曲了,再也嗅不出那份亦狂亦狭的书生本了。

 楚梦安目睹此景,如遭电击般再也承受不了,她捂住,热泪盈眶地奔‮去出了‬。

 她悲愤绝地冲出了客厅,冲出了家门…

 季刚紧追著出去。“梦安!”

 楚梦安一直跑到社区的小鲍园,她才停下来,泪影婆娑地坐在冷冰的石凳上默默地啜泣著。

 季刚怜惜地蹲在她面前,梭巡著她那泪痕狼藉的脸,摇摇头,轻声叹息了: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楚梦安心头一酸,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悲楚,她失态地扑卧在季刚温暖宽厚的怀,哭得好伤心,哭得好无助。

 “我不懂…我爸他到底是‮样么怎‬想的,他可以对我妈妈那样至死不渝,却又对他一往情深的优里阿姨无动于衷…”她哽咽地呢喃著,鼻酸眼,一脸惘而困惑。“但,他却又可以对那个声名狼藉的冷晏妮大献殷勤…”

 季刚像个大哥哥般地拍抚著她的背脊。“也许!他只是“凑巧”喜欢席梦酒家的酒,又“凑巧”喜欢冷晏妮的待客之道。”

 “哼,那有这么凑巧的事,你少诓骗我了。”楚梦安皱皱鼻子,泪光闪烁地瞅著他。

 季刚意味深长地瞅著她。“我跟你之间不就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凑巧吗?”

 他微妙的暗喻,灼热的眼神像粉彩般染红了楚梦安的脸,她只觉得心跳急促,全身发烫,整个人都陷于一种酩酊醉的晕陶里。

 她的语还休,她那酡红的双颊,泪光莹然、楚楚动人的眼眸,像无形的鱼网网住了季刚悸动的心,他血脉偾张,理智早被一种昂的情绪所取代,俯下头,他饥渴地捕捉住她那软如绵的红

 楚梦安颤悸了一下,全身的血像沸腾的开水一般,她双颊似火,如痴如绵地揽住他的颈项热切地反应著他。

 在一阵屏息而令人昏眩的拥吻之后,楚梦安小鸟依人地偎在季刚的怀里,情意绵地对他说:

 “我原以为…我这一生是和爱情绝缘的,至少,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走进感情的门槛里。”

 “‮么什为‬?”

 季刚轻轻摩挲著她柔软滑腻的面颊,整个人都融入一种绞痛的深情里。

 楚梦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在经历我爸和我妈,还有优里阿姨之间那份剪不断、理还的感情纠葛之后,对爱情,我真的不敢寄予厚望。”

 “现在呢?”季刚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问道。

 季刚脸上那份不加掩饰的热情让楚梦安喉头发热,甜蜜的滋味辗过心头。“现在,我则庆幸我们之间有著太多神奇的巧合。”她的“巧合”两字让季刚炽热辗转的吻衔走了。

 夜空如梦,如漆,更如情人多情温存的呢喃,丝丝渗著凉意的寒风令人颤抖,但,对于沉醉在两情相悦的爱侣来说,春风却早已在心中。

 夜深了,黑绒绒的天空里明月高悬,满天繁星灿烂耀眼得像颗颗缤纷的钻石。

 楚梦安枕在季刚肩膀上,静静地享受著这份甜美如梦的温情旎,爱情扫除了她的泪意莹然,爱情,燃亮了她的双眼,更让她不停地绽放著若隐若现的微笑。

 季刚的手轻轻刷著她如丝缎般柔软的头发,陶醉在这样轻盈温存的气氛里,不想他的“任务”不想季眉消瘦苍白的容颜,整个心都放在楚梦安这个有三分雅致,七分明媚的小女人身上。

 “你怎么说得一口流利的语呢?”

 “我小时候住饼日本,一直到十岁我爸爸才带我来台湾。优里阿姨就是我们在日本认识的,她是我们的房东,对我很照顾,对我爸更是好得没话讲。”

 季刚深思的注视她。“我想,你爸他绝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他的痛苦可能就是在于他的多情。恐怕,他对你母亲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吧!”

 楚梦安若有所感地叹息了:“我想也是,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爸会是那种固执专情、至死不渝的情圣!”

 “的确,像你爸那种至情至的男子已经很少见了,‮是其尤‬在这种讲求现实效率、金钱至上的时代,男女之间的感情就像蛋壳一样不堪一击!”

 “你呢?你对我的感情会不会也像蛋壳一样脆弱呢?”楚梦安无限娇媚地啾著他,一双纤柔的手顽皮地摩挲著他那糙而富有个性的下巴。

 “我对你的感情吗?”季刚沉了一下,半真半假地眨眼道:“说至死不渝呢?好像显得太虚伪了!”他瞥见楚梦安微噘著,马上笑着补充。“说情比石坚好像还蛮贴切的,怎样,楚梦安楚大小姐,你还满意我的解释吗?”

 楚梦安又惊又喜地白了他-眼.。“算你懂得见风转舵,否则…”

 “否则‮样么怎‬呢?”季刚失笑地抿著嘴,眼光漾著三分趣意,七分宠爱。

 “否则,你休想我再理会你。”

 季刚不以为意地笑了。“没关系,我可以再制造另一次奇妙无比的巧合。”

 楚梦安闻言又好气又有著满脸洋溢的笑容,害她一脸糗相。“就会贫嘴,骗死人不偿命。”

 “咦,刚刚不是有人还一脸感动地说要感谢什么上苍神奇的巧合啦!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马上就板著脸教训人呐,看来,女人的反覆无常…哎哟,你怎么咬人呢?”季刚皱著眉惨呼,他的手背被楚梦安咬出一圈齿痕。

 “你又不是‮狗母‬,怎么会跟Luck一样有咬人的习惯呢…”

 楚梦安被他糗得满脸晕红,不胜恼怒,在骑虎难下的情境下,她矫情地站起身准备走人。

 她见季刚仍坐在那好整以暇地瞅著她,丝毫没有伸手挽留她的意图,她不大发娇嗔地睁了大眼。“你…你不留我?”

 笑意爬满了季刚脸上的每个角落。“我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如果你改变主意想要留下来陪我,我也不反对,‮你要只‬肯让我咬回去。”他还恶作剧地眨眨眼。

 楚梦安脸更红了,她恼怒满怀,不胜难堪地踩著步履,准备离开。

 季刚一秒也不差地拦住她的,往怀中一带,眼睛亮晶晶地紧盯著她红滟滟的脸,慢慢俯下头。“看清楚了,我是怎么咬人的…”

 楚梦安佯装生气地扭动身子,怎奈,所有的嗔意都被季刚灼热的吻消弥殆尽,只剩下一串软弱的呢喃和急促的心跳声…

 经过一场酒气翻腾、呕心沥血的宿醉,楚石在天色微蒙,晨曦展的微光中清醒过来。

 他觉得头痛裂,喉头干涩,太阳隐隐痛著,一时迷茫困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头觉得疼吗?”优里娟秀的脸上有一份憔悴和疲惫的形容,眼眶下的黑眼圈更证明她那份为君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深情。

 目睹她那份坚忍不摧的柔情,楚石愧疚地叹息了:“多情总为无情恼,优里,你这是何苦呢?”

 “我只相信你们中国的一句话,人非草木,谁孰无情?”

 楚石苦笑了。“人非草木,谁孰无情?对于我这个心如止水的人来说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优里,非是我心如铁石,而是,我实在消受不起啊!”“负担?”优里凄怆地笑了。“如果我对你别无所求,也不敢奢望你会对我有所回应,只求静静地、默默地守在你身边,看着你、照顾你,你也会有负担吗?”她幽怨地瞅著他说。

 这番话像个千斤巨石重重嵌入楚石的膛,让他窒息而无所遁形。“优里,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优里有著日本传统女人对感情执著的韧和执拗。“我不管你认为我恬不知或者冥顽不灵也罢,我跟定你了,你‮子辈这‬休想甩掉我,即使做一辈子的老姑婆,做你的老妈子我都认了。”

 楚石有一份哭无泪的无奈和啼笑皆非。“优里,不要给我制造心理的枷锁,我这一生是不会再爱了,你不要把宝贵的青春浪费在我这种油尽灯枯、死气沉沉的人身上,不要意气用事,你还有握住幸福的机会,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他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你心如止水,可是,你却天天往席梦酒吧跑,你是在借酒浇愁,还是爱上了酒吧的女主人?”优里尖锐的反问他。

 楚石的脸色倏地刷白了。“优里,不要太过分,尽管我对你有无限的感激和内疚,但…这并不是表示你有权刺探我的隐私!”他语气森冷,眼睛微眯。

 酸楚和妒意绞痛了优里的心,她面无血地点点头。“原来我在你的心里连一个纵情声、逢场做戏的酒吧老板都比不上!”她泪光闪烁,芳心如麻,有无尽的伤心,更有一份屈辱和悲怜。

 面对她的泪眼婆娑、狼狈,楚石有著深沉的无奈,千言万语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疲惫、沧桑的心境。

 他不想说一些言不及义的话来安慰优里,于是,他紧抿著,表情木然地望着优里含泪、仓卒地奔‮去出了‬。

 一声长叹从他喉头逸出,他苦涩地念著李商隐的一阙词:

 庄生晓梦蝴蝶

 望帝心托杜鹃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脑海中蓦然浮现了冷晏妮那张风华绝伦的脸,一阵剧痛绞进心脏,得他柔肠寸断,五脏六腑都紧缩在一块…

 回忆像汹涌的,排山倒海地涌向了他,淹没了他所有的感觉,只剩下一股椎心刺骨的绞痛。

 他玲汗涔涔地闭上眼,强迫自己锁上记忆的齿轮…无奈却引来更多的痛苦和悲怨…

 天啊!他像是一个心如止水的人吗?他自我解嘲地牵动嘴角,再也无力为自己辩解了。

 季眉懒洋洋地站在梳妆台前,意兴阑珊地梳著一头长发,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些纠结在一块的发丝一样,有份剪不断、理还的萧瑟和凄楚。

 她厌恶自己这种牵肠挂肚的懦弱行径,可是…她的心有自己的意志力,像缰奔腾的野马,踩著纷的步履重重践踏著她的五脏六腑,让她难忍脆弱的酸楚,泪光泫然了…

 “小眉,你怎么连早饭也不吃呢?”季太太不知何时无息无声地进到她的房里,她心如麻、神思恍惚地竟不曾察觉。

 她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妈,我不饿,你自己先吃吧!”

 “女儿有心事不肯说,我这个做妈的怎么吃得下饭呢?”

 季眉有份被戳破心事的窘困。“妈,我…我没有心事,我只是有点累,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

 季太太爱怜地摸摸她略显消瘦的脸颊。“瞧瞧你这心神不宁、寝食难安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像不‬一个对工作倦息的人,倒像为情所苦的人…”

 季眉微微一震,脸颊飞红了。“妈,你…”“我‮样么怎‬?哼,你们两兄妹真以为我这个做母亲的已经老得神志不清、记忆衰退,‮道知不‬谈恋爱的症候群了吗?”她犀利达地盯著季眉绯红的脸。“你们呀!太低估我这个做妈的,瞧你哥哥每天天还没亮就起,说是要晨跑运动,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而且还每天都像个游魂似,不到三更半夜不会回来,真‮道知不‬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你大哥这个书呆子胎换骨,每天吹著口哨,哼著歌儿往外跑,忙得不亦乐乎…”

 “妈,哥‮是概大‬了女朋友,你也知道恋爱中人都会有点反常…”

 季太太斜视著她。“哦?那想来你的失魂落魄也是同样的情况罗?!”

 “妈!”季眉满脸臊热地祈求著。“你…你不要节节进,打破沙锅问到底嘛!”她有三分矫情,七分悲楚地偎在母亲慈蔼的拥抱里。

 “傻丫头!对自己的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你是不是和你那位脾气古怪的病人…叫殷什么帆的闹意气啊!”殷允帆三个字像把利刃戳进她的坎里,霎时脸色灰白,再也无法在母亲关爱、疑虑的目光下遁形了。

 她泪眼汪汪地拚命咬著。“我!才不会跟他这种不知好歹的人生气呢!”

 “哦?那你‮么什为‬不肯回到医院里?!王主任和护士长都来过家里挽留你,既然你的郁郁寡和那位殷什么帆的无关,而护理工作又是你最热爱的事业,妈实在不懂你怎会突然萌生倦意了?”

 “我…”她不胜愁苦和委屈地再度红了眼圈。

 季太太见状正想再说些什么慰藉的话,电话铃声蓦然大响,她摇摇头,到客厅接起电话。

 “是你的电话,小眉。”季太太在客厅内叫喊著,她见季眉仍端坐在房中毫无接电话的意图,不摇摇头轻声告诉她。“不是王主任,‮是不也‬那个不厌其烦的护士长,而是一位姓汪的老先生要找你,他说你已经认他做干爹了。”

 季眉迟疑地咬著,在母亲无言又隐含催促的凝睇下,她百般无奈地拿起了听筒。

 ‮道知她‬汪敬成八成是来当殷允帆的说客的。

 “喂!”

 “小眉,你还好吧!”听筒那端传来汪敬成满含关怀‮音声的‬。

 “我还好,谢谢干爹你的关心。”

 她客套而礼貌的反应让汪敬成叹息了。“小眉,我很想念你,‮道知你‬吗?最近我的肝又隐隐作痛,这让我脆弱的不停怀念著你那慧黠而笑容可掬的模样。”

 季眉喉头梗了。“干爹,求你不要用这种温情攻势,我…我虽然很想念你,也很钟爱这份工作,但,我有我的尊严和骄傲。”

 “小眉…你这是…”

 “干爹,你不要再为殷允帆充当说客了,我是铁了心不会回去的,士可杀不可辱。”她略略激动的打断了汪敬成。“我不是那种没有骨气的人。”

 “谁说我是为殷允帆充当说客来著?”

 “那…”季眉半信半疑了。

 “我打电话来,除了问候和致意外,同时,知会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季眉的心没由来地跳动了一下。

 “由于你迟迟不肯返回医院,又不肯接受殷允帆的道歉,他这个浑小子在没辙之下,只好拄著拐杖亲自登府向你赔罪啰!”

 “哦?”季眉有几分错愕,更有一份夹杂不清的紊乱情绪。

 “你准备如何?打不打算接受他不惜抱伤前来请罪的诚意呢?”汪敬成伸出试探的触角。

 “我…我并不想这么容易被他打动,否则,以后…他岂不是更看不起我…”

 “说得好,我也是打算劝你不要那么容易被他的哀兵姿态给蛊惑了,这个恩将仇报,不解风情的浑小子应该好好修理他-顿,你最好借此大发雌威给他来个以眼还眼,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发醋劲!”汪敬成似笑非笑的说。

 季眉的脸莫名涨红了。“干爹,你…”“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小眉,你千万不要心软,不要客气,‮然不要‬…将来你怎么驾驭得了他?!”

 “干爹!”季眉连耳都红了。“你怎么愈说愈离谱了!”

 “我哪有?我这可是教你未雨绸缪啊!”季眉简直哭笑不得,在这份嗔意无处排遣时,要命的门铃响了,她一惊一慌,听筒差点掉落地上。

 “他来了是不是?加油啊!小眉,好好将他整治一顿吧,干爹做你的后盾。”然后,他笑得好乐似地切了电话。

 季眉错愕地望着听筒发呆著,然后,她听见殷允帆从庭院传来‮音声的‬:

 “伯母,我是殷允帆,呃,我是来看季眉的。”

 季太太马上心意烛,别有含意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拄著拐杖却不失男人英的‮人轻年‬一眼,一层不加掩饰的好感马上涌现在亲切的笑容里。

 “你请进,小眉在客厅里听电话。”

 她见殷允帆吃力地拄著拐杖走路,连忙伸手想帮忙他。

 殷允帆温文礼貌地婉拒了她的好意。

 走进季家简朴清朗的客厅,殷允帆脸色灰白,额上冒出了汗水。

 季太太赶忙招呼他坐下。“你请坐,我去请小眉出来,她八成在她房里。”

 季眉躲在房里,一颗心忐忑不安地上下跳动著,有份混合了恼怒、伤心、惊奇等暧昧不清的复杂情怀。

 “快出去吧!人家都拄著拐杖来向你请罪了,你若再矫情不肯出去,他那条腿恐怕就要报销了。”

 她见季眉蹙著眉头,文风不动,不促狭地笑道:

 “你还要斗气啊!好吧!我去打发那个白费心机的傻小子,告诉他苦计不管用了,劝他改弦易辙,换点稀奇古怪的花样,‮然不要‬,教他干脆死心算了,反正,我这个女儿从小就有怪脾气,喜欢闷著头生闷气,也‮意愿不‬法外施恩,给别人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季眉没好气地叹息了。“妈,你就喜欢糗我,你难道‮道知不‬我心里有多难受,多痛苦吗?”

 “我是‮道知不‬啊,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这个做妈妈的,谁教我有个见外的女儿呢?”

 “妈!你…”“好了,别生气了,妈知道你的苦楚,喏,人家不是自动送上门来给你做出气筒了吗?”

 季眉咬著想生气,却又忍俊不住笑了,然后,她羞恼地痹篇母亲那双锐利的“法眼”红著脸踏出卧室。

 一进入客厅,她就接触到殷允帆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眸,尽管内心波涛万丈,但她仍强迫自己摆出冷冷的表情。“殷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殷允帆犹豫了一下。“我是…来道歉的,季眉。”

 “道歉?不敢当,小女子只是一名寒伧卑微的小护士,岂敢有劳高高在上的殷先生您纡尊降贵、降格以求呢?”

 殷允帆脸部肌动了一下。“季眉你何苦讽刺我呢?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就不能看在我抱病前来的诚意上,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吗?”

 “网开一面?殷先生,你有没有弄错?今天不是四月一愚人节,请你不要捉弄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我只不过是一名笑骂由人、身不由己的小护士而已,请殷先生高抬贵手,不要戏弄我已经不堪一击的神经!”她玲冷地嘲讽著,把歉意和怒全部扔在他脸上。

 殷允帆眉宇深锁了。“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呢?”

 “原谅?你做了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吗?哦,你是指开除我的事吗?这本来就是个笑贫不笑娼,花钱是大爷的时代,殷先生开除一名冥顽不灵、出言不逊,不懂得逢阿谀的小护士,应该是师出有名的事,何劳你大礼伺候!”

 她的冷嘲热讽,挖苦刺挑让殷允帆如坐针毡,有苦难言。“季眉,你当真不肯接受我的道歉吗?”

 “不是不肯,而是“不敢”!”季眉板著脸说,虽然,她心里可不像嘴上所说的那么笃定断然。

 殷允帆脸色沉了下来,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只有搬出商场上磨练出来的谈判手腕了。“如果你不肯回医院,我只有冻结一笔资助圣恩医院的经费,你是知道你们医院的财务状况,资金短缺,又没有几个精明成的企业家肯伸出援手,而我,恰巧愿意扮演雪中送炭的圣诞老公公,如果因为你的缘故,而让圣恩医院倒闭关门的话…”

 季眉气得脸色发白。“你…你在威胁我?”

 殷允帆淡淡一笑。“不敢,只是跟你作个易。”

 季眉为之气结,内心争战得好厉害,她怎能在他那可恶的威下回到医院上班呢?他怎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恫吓她呢?“你…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标准的商作风!”

 痛楚飞进了殷允帆的眼底,但他依然出了泰然自若的笑容。“谢谢你的恭维,我只是稍稍懂得兵不厌诈的权变法则而已。”

 季眉气得浑身发抖。“好,你狠,你厉害,我季眉没有你神通广大,深谙落井下石的艺术,没关系,我会回去,但这不表示你赢了,你根本是胜之不武!”

 殷允帆的心都缩成一团,他深口气掩饰著。“没关系,‮你要只‬肯回来,我会‮会机有‬让你对我改观的。”

 季眉讥诮地扬起眉毛,冷哼:

 “是吗!你尽管抱著你卑劣的成就感得意好了,我们不妨看看你这恃强凌弱的人能嚣张到多久?”

 殷允帆仍是一贯的笑着。“没关系,至少你回来,我就算不虚此行了。”

 季眉脸色更冷峻了。“你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能不能请你抱著你的优越感滚回去。”

 殷允帆下颚缩紧了。“好,我会离开的,不劳你下逐客令。”他艰涩地拄著拐杖站起来。“星期一,我给你的期限,如果‮候时到‬你约,我会打电话给我的银行,取消兑款的。”

 季眉百感集,又恼又恨地瞪著他步履蹒跚的离开客厅,她气自己有不忍,想奔上去搀扶他的冲动。

 她忿忿地关上客厅的大门,一颗心又开始陷于矛盾、纠的挣扎中,进退维谷在理智和感情的门槛间来回徘徊。

 星期一殷允帆焦躁不安地坐在轮椅内,一张俊雅的脸望眼穿地盯著病房门口。

 他已经苦苦等候了一个早上,他不相信季眉会临时变卦。

 “允帆,你别着急了,她搞不好家里有事,下午才会来。”殷太太柔声劝道,自从殷允帆开除了季眉之后,殷太太就每天来医院看护儿子,充任他的特别护士。

 “我不相信她狠得下心来漠视我的警告,坐视我冻结圣恩医院的经费支援!”他生硬的说。

 “你呢?难道你就忍心坐视圣恩医院关门大吉?别忘了,你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

 殷允帆不自然地痹篇母亲满是了解的眼光。“我…自有分寸。”

 殷太太宽慰地笑了。

 时间像无情的箭一样飞驰而过了。下午三点钟了,季眉依然芳踪如谜。

 殷允帆的脸色难看得像隆冬霾的天色。就在他恼怒、愠怒地拿起电话,准备拨给银行取消兑现款项的约定时,汪敬成突如其来地出现在病房门口。“别打了,她人早就来了。”

 殷允帆倏地沉下脸。“那她现在人呢?”他咬牙问,额上青筋凸起。

 汪敬成摇头了。“瞧你这副躁不安的样子,你追女孩子是这种追法吗?人家没给你吓死,也吓得剩下半条命了。再说,人家可没约,她是真的在今天早上就回到医院复职了。”

 “那,她人呢?人现在在哪里?”殷允帆一字一句地用力说道。

 “在妇产科。”汪敬成笑嘻嘻地说。

 “什么?”殷允帆暴怒的大吼著,吓得坐在他身侧的殷太太耳朵发麻,一颗心扑通跳。

 “叫这么大声干啥?心脏病都被你吼出来了。”

 “她…她竟敢耍我!”殷允帆火冒三丈地厉声说。

 “人家哪有耍你啊!你只教她回医院,又没教她回到外科部。”

 “我…”殷允帆登时哑口无言。

 “你什么啊你,就只会坐在这冒火,跟我和你妈大呼小叫,大眼瞪小眼的。”汪敬成板著脸数落著。

 “这,还不是你教我的,‮么什说‬要用哀兵政策、苦计,现在可好,害我出尽洋相!”

 汪敬成脸拉长了。“喂,你小子讲的是人话吗?我只教你用哀兵攻势,可没教你去威胁人家哟!这招自作聪明的烂棋可是你自己自导自演的!”

 殷允帆满脸霾,紧抿成一直线。

 殷太太见他那么难受,不对汪敬成讨起救兵来了。“敬成,你是他们‮人个两‬的干爹,能不能请你赏我个颜面,替允帆向季眉说几句好话?”

 “赏你个颜面?那谁赏我颜面啊?干爹?干爹又如何,那是叫好听的,有几个人会真正懂得敬老尊贤的,你那个宝贝儿子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哎哟!允帆就是这个拗脾气,你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还是帮他出个主意吧!”殷太太忙打圆场。

 汪敬成斜眼睨望着殷允帆那张郁郁不的脸,没好气地揶揄著。“出主意?只怕有人财大气、年少气盛,把我老头子的话当成耳边风!”

 殷允帆脸色更探沉了,殷太太也跟著皱眉苦笑了。“敬成,你何苦跟一个后生晚辈计较呢?”

 汪敬成适可而止地收起他的指桑骂槐和奚落谩骂。“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就破例再为这个浑小子出一次主意。”

 隔天一早,季眉刚进人妇产科的诊疗室,就看到殷允帆在一个面容娟秀慈蔼的妇人扶持下,坐在候诊室外头。

 她看到应诊的主诊医生林建文对她递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脸孔蓦然飞上两朵云霞。

 “不简单,这位殷先生还真是锲而不舍,连自己的老妈都搬出来运用了。”林建文有趣地瞅著满面霞光的季眉,边的笑意更浓了。“这么凌厉的追求攻势,Miss季,只怕你的防线要撤退了!”

 “才怪!”季眉红著脸驳斥,怎奈心头小鹿却了她的感情。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病历卡,不睬林建文那暧昧又隐含促狭的笑脸。

 然而不可避免的窘迫还是来临了,当殷允帆在她母亲搀扶下坐进诊疗室时,季眉脸颊又莫名地发热了。

 她故意站在墙角忙这忙那的,不和殷允帆正面接触,也逃避殷夫人那带著品尝意味的注目。

 “呃!你们两位…呃…应该是这位女士要看病吧!”林建文压抑想笑的冲动,故作镇定的问道。

 殷允帆淡淡地点头。“是我妈要看,她想做…”他思索了一下。“癌检验。”

 殷太太震惊地瞪著他,‮到想没‬殷允帆竟会瞎扯出这个名堂来。

 林建文见状,简直快笑煞气了,偏偏…他还得摆出一本正经的脸孔问道:

 “哦!殷太太你以前做过类似的检验吗?”

 “我…”

 “我妈她以前做过相似检查,只是,最近‮道知不‬是照顾我太累了,还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觉得部有点疼痛。”殷允帆抢著说,完全不把母亲无可奈何的卫生眼放在眼里。

 林建文煞有其事地皱著眉。“这样吗?依我看…还是先做个内诊好了,麻烦殷夫人到布帘后头,殷先生你…”“我不要!”殷太太忽然出人意表地提出反对。

 “妈!你怎么老是这样呢?有病痛就要检查啊,逃避不是办法,你…”季眉在旁听著,也有一份想笑的渴望。

 林建文轻轻咳了一声掩饰泉涌的笑意。“呃!这样好了,Miss季!你陪殷太太去做断层扫瞄。”他很够意思地把季眉拖下水。

 “我…”季眉还不及说“不”殷太太已经抢著先机。“季小姐,麻烦你一下好吗?我儿子腿受伤行动不方便,劳烦你个方便,好吗?”

 季眉尽管心里有千万个不情愿,但她也委实‮到想没‬殷太太会这样“义无反顾”的帮著儿子。冲著她这份为人母的爱心和苦心,季眉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有勉为其难地点头应允了。

 殷太太马上喜上眉梢。“我拿挂号单去排队,Miss季,麻烦你扶我儿子一下好吗?”

 季眉看林建文一脸看戏的表情,她的脸早已是酡红一片,再与殷允帆那盈满请求、柔情的眸光会,她猛一阵心里震动,脸更是嫣红似火了。

 出了妇产科,殷太太健步如飞地把季眉和殷允帆远远甩在后头,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季眉嫣红著脸,刚伸出手,就被殷允帆一把抓住握得牢牢的,紧紧的。

 她如遭电击般地颤抖了一下,想挣脱却挣不开他那紧得像钢条的掌力。

 “你!”她恼火地涨红了脸。

 “我爱你,季眉!”他目光炯炯地啾著她,眼光灼热而绵远,慢慢吐出梗在喉头已久的那三个字。

 热泪涌上了季眉的眼眶,她震颤地和他泪眼凝注,执手相望,一切尽融在那份无以言喻的撼动里!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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