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望月轩里纺织娘的叫声不绝于耳,用过了晚膳大家各回各的房,今夜就像她来到秦府后的每一天一样,让她觉得孤单,所有的不友善她都习以为常,但…她现在一颗心却像悬在半空中,始终无法平静。
“小菊,现在什么时候了?”望着窗外高挂的明月,阮湘幽幽地问。
“亥时了,大少夫人。”小菊乖巧的回答。
“喔!真的很晚了。”道知不秦
笙是否已经回房休息了?还是依然被罚跪在祠堂里?
“少夫人,你早点休息吧,夜里天凉,你今天才受了惊捡回一条命,可不要再受风寒。”
“我没事。”说著,阮湘咳了几声。
“还说没事呢!”小菊担心不已的忙找出披风替她穿上,又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少夫人,喝点热茶祛祛寒吧,你如果真要有个不适,我可没有多么那条命可以赔给二少爷。”
闻言,阮湘的身子忽地一僵,下意识地跟秦
笙撇清关系“我的身子好不好跟二少爷有什么关系?”
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小菊忙捣住嘴呐呐地道:“是因为…二少爷特别
代小菊要好好照顾少夫人,这是小菊的职责所在。”
阮湘见小菊手足无措的模样也不想
她,犹豫了一会才问:“道知你二少爷吃过东西了吗?”
小菊摇摇头“他还跪在祠堂,老爷不让人送东西过去,也不准任何人去打搅他,说是要让二少爷彻底反省。”
从午时跪到现在?他的背伤痕累累,受得住吗?何况还没吃东西…她现在终于明白么什为自己的心始终悬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都没睡意,原来是因为担心他。
阮湘摇摇头,一点都不喜欢现在这种情况,她么什为要担心他?他是秦家二少爷,难不成爹会真舍得把他给活活饿死吗?
“小菊,膳房里还有吃的吗?”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不必多管闲事,却管不住自己的嘴。
小菊闻言微笑的抬起头来“少夫人饿了吗?我可以马上去请人煮点东西,少夫人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你只要替我拿剩下的几个馒头过来就可以了,越快越好。”
“馒头?”小菊愣愣的看着她“少夫人,冷了的馒头硬邦邦,很难入口的。”
“没关系,吃得
就好。”有馒头吃就不错了,如果他很饿的话,该是什么都不以嫌弃,再说,三更半夜的还叫人弄东西吃未免打草惊蛇,她要把东西偷偷送到祠堂上去就更不容易了,还是将就点吧。
“好,少夫人,小菊现在马上就去。”
祠堂里,烛火还亮著,阮湘踩著轻盈的细步来到祠堂前已近子时,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秦府才会无人走动,她绕著小径走,一路上没有遇儿半个人,怀里揣著的几个馒头终是安全的送达目的地。
眼见祠堂就在咫尺,她的心反而跳动得更加厉害,是因为靠近他的缘故吗?
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心惊,拚命的摇著头。
老天,她是被他的胡言
语给跟著弄糊涂了吗?她怎么可以对这样的男人动心呢?她真的疯了!
不,不是的,她只是来送馒头而已,是属于一种亲人之间的关怀,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是的,没有。
阮湘心中不住地说服自己,一双脚也在同时踏进祠堂,可是并未见到秦
笙的踪影,倒是几盘精致的小菜被搁在祠堂的供桌上,看来他根本就不可能饿著。
就在松了一口气又气自己多管闲事之际,她的目光被地上一对相拥而眠的人影给吸引住了。
是小荷和秦
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等到足跟碰上了门槛,阮湘才想到要逃,她踏出了祠堂,踩著慌乱无章的步子跌跌撞撞的从来时的小径奔向望月轩,怀里的馒头散了一地。
下意识地想低身捡起,但馒头脏了,吃不得了,她道知不自己么什为还要在乎这些鬼馒头!
蹲在草丛里,她懊恼的捂住自己的脸,感觉两道
热的
体从指
间滑落下来他跟任何女人
爱都不关她的事不是吗?可么什为现在她会觉得一颗心刺痛得难受?
懊死的他,么什说爱她、要她,才几个时辰的工夫,他的怀里就搂著另一个姑娘。她真的道知不自己究竟在么什干,明知道他是个风
种,明明恨死了他的恶名昭彰,竟然还大半夜的偷偷替他送馒头?
结果证明,她的体贴是多么的多余,她怎么会傻得以为他会冻著、饿著呢?也许府里的每个丫环都跟他有一腿!
抹去眼角的泪,阮湘正想起身,突然间听到草丛另一头传来异样音声的,地,令人感觉头皮发麻。
蛇吗?还是…“快点,趁现在门口守卫在
班,把她给拖出去。”有一个声音低沉地道。
“我想还是直接丢进朝阳湖吧,这样拖出去搞不好会被发现。”
“不行,尸体会浮上来。”
“在她身上绑一块大石头不就成了?总比我们这样拖她出去好吧?”
对方沉思了一会,终于点点头“好吧,就这样,不过得防著秦
笙。”
“放心,他人还在祠堂里,没有他爹的允许他不会离开那个地方,快走吧!”
柔的嗓音有些急躁的催促著。
阮湘动也不敢动的蹲在原地,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他们究竟杀了谁?么什为他们要杀人呢?如今还要毁尸灭迹,心狠的把人给沉进湖底…老天!阮湘紧紧的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不小心惊叫出声。
“唉呀,血
满地了,你快弄干净!”
一阵脚步声突然朝阮湘这头走了过来,她吓得脑中惟一的念头就是马上起身逃跑,免得让人发现她,但她的腿双此刻瘫软得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那双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紧咬住
,阮湘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地将身子往后娜,突然间,脚底不知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下一瞬间,一个滑溜的东西跳上阮湘的
口…“啊!”她惊呼出声,忙不迭地伸手将那不知名的东西挥开。
“谁?谁在草丛里?”
忽地一声大喝,吓得阮湘不顾一切的起身跑开。她头也不回,只是拚命的往前跑,后头的人也一直追,偏偏园子里的路何其漫长,像是怎么跑也跑不完似的,何况她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更不知该跑到哪里去。
“站住!偷儿!”那个人边追边叫。
天啊,她什么时候变成偷儿来著?
她很想替自己澄清,但她也知道这个念头立一实很愚蠢,因为她只要一停下来,就会被那个人发现她是谁,那她的小命恐怕就不保了。
“萧总管,你在追什么?”有一群人拿著火把从另一头奔了过来。
“府里有偷儿,你们快给我追!”
“偷儿?”带头的人皱起了眉,扬手一挥,喝令众人从四面八方散开“快,追偷儿去,抓到了非打死他不可!”
“她是女的,千万别抓错了。”萧堂又道。
“知道了。”
萧总管?她没听错吧?
阮湘边跑边皱眉,整个人已经
得随时会倒地不起,跌跌撞撞的才想找个地方躲藏,一只平空冒出的大手却从后头一把规住她的嘴,使力将她拖往暗处。
“唔…”阮湘不住地挣扎著,浓浓的恐惧攫住了她,她觉得自己就要在这一刻魂归离恨天。
“嘘,是我,不要出声。”低哑的嗓音温柔而有磁
。
是秦
笙?他不是还沉醉在温柔乡吗?难不成她跑著跑著竟然跑回祠堂边?
“奇怪,刚刚明明看到这里有人影。”人个两追到了附近却没看见人,疑惑地低语。
“应该就在这里,仔细找清楚,每一
草都要给我翻过,”
“是。”
阮湘看着人个一影越靠越近,心里头也越来越慌乱,偏偏嘴巴被捂住,整个人又被
在秦
笙的怀里,想动也动不了。
下一刻,那双脚已经站在眼前,手中拿著长长的剑正要往这处草丛划下,却听到另一头的人大喊…“找到人了!”
要划下的剑锋倏地收回,那个人转身朝叫喊者的方向走去。
“抓到偷儿了?”
“是丫环小荷!”
“我不是偷儿!我不是…啊!”小荷被人一巴掌狠狠甩倒在地,清丽的脸庞上陡地肿成一片。
不由分说,一支剑抵在她的颈项间“说,你半夜偷偷摸摸的出来么什干?偷了什么东西?快拿出来!”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我只是替二少爷送吃的东西过来,真的!我没有说半句谎话,求求你们相信我…啊!”小荷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又被甩了一巴掌。
“刚刚就是你跑到夫人房里偷东西?”萧堂二话不说狠狠地又甩了小荷一掌。
“我没有,萧总管,我真的没有,小荷待在秦府好几年了,一直都是洁身自爱,怎么可能跑到夫人房里偷东西呢?萧总管,这一定是误会,我只是刚好送东西来祠堂给二少爷吃,正打算要回住的地方去,却莫名其妙的被他们给抓住了,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小荷痛哭的搞著灼烫的脸颊,整个身子承受不住的趴在地上。
阮湘在暗处看见无辜的小荷替自己受罪,着急的想要挣开秦
笙的钳制,秦
笙却反将她搂得更紧。
“嘘,不要
动,她不会有事的,乖乖听话,嗯?”秦
笙安抚的在她耳畔低声道。
阮湘的身子不再
动,但一滴泪住不忍从眼角滑了下来。
“别哭,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著。”秦
笙伸手替她抹去泪,顺势拍了拍她粉
的小脸。
不远处的人群聚集处依然进行著审判,人个每拿著火把将小荷团团围住,脸上都
出不肩之
。
“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你做什么偷偷摸摸躲在草丛里?”萧堂怀疑的挑起眉。小荷这孩子待在秦府也有数年了,道知他她一向乖巧伶利,如果他今天真要抓的是偷儿,他自然相信她的无辜,但天知地知,他现在要抓的可是看到他杀人灭尸的目击者。
“我是怕被发现我偷偷送东西给二少爷吃,怕老爷知道了会罚我才躲起来的,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偷送东西给二少爷吃是要被罚的,她突然间看到一堆人拿著火把找人,搞不清楚状况只好先躲起来不让人瞧见,怎知竟莫名其妙的被当成了偷儿。
“你说你给二少爷送东西吃,二少爷可以替你作证吗?”抓到她的那个人走上前问。
小荷害怕的直掉泪,点点头后又连忙摇头“二少爷他…已经睡了,我把东西搁在供桌上就悄悄走了。”“你的意思是二少爷根本没看见你送东西过去?”
“他…”小荷正无助的想摇头,忽然看见秦
笙从草丛里站起身,懒洋洋的朝这里走来。
“我了见看,而且她一直跟我在一起。”秦
笙边走边整理衣衫不整的自己,还顺手拍拍身上的草肩。
“二少爷?”众人见秦
笙突然从草丛里冒出来,都吓了好大一跳。
“晚安,各位。”他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二少爷,你一直躲在草丛里?”萧堂不安的皱起眉。
秦
笙轻咳两声,不好意思地道:“是啊,本来不想出来的,但看样子我不出来也不行了,总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了无辜的小荷吧?”
“二少爷,你的意思是…”
“好吧,我就说清楚一点,我秦
笙可以证明她绝对不是你们要抓的偷儿,因为自始至终她都跟我在一起…嗯,就如同你们所看见的,我们正在草丛里忙著呢,是不要你们一大堆人突然出现,她也不必吓得说要赶紧回去,说来说去就是你们破坏本少爷的好事。”
秦
笙说得这样
骨,任谁也听得懂他的言下之意,众人莫不愕然,当真是哑口无言,只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秦家二少爷的风
史一摊开,可是从苏州城排到金陵城也排不完,在自家院子里跟丫环
好又有什么稀奇的?他连自己的大嫂都不放过了,更别提婢女,主子最大,谁能说上什么?
“既然如此,小荷,你刚刚么什为不说?”萧堂还是不想这样就放过她,毕竟事关重大。
“我…”小荷颤抖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径地哭。
秦
笙见状怜惜的走上前去将她拥进怀里“你怎么那么傻呢?为了保护我,你宁可自己被当成偷儿吗?你为了我这个没有形象的少爷,而不把我们的事给说出来,未免太笨了。”
“二少爷…呜…”小荷伤心的扑进秦
笙怀中,肿得像馒头般的脸庞还热辣辣的痛著。
“你们这里在么什干?三更半夜的一群人挤在院子里想造反吗?”闻讯而至的秦垣冷冷的走近,不悦的目光扫向相拥的一对男女,立即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这个畜生,我要你跪在祠堂里反省,你却在这里给我抱女人?没出息的东西!看来早上的鞭子受得不够,来人!”
“老爷。”萧堂应声上前。
“家法拿过来!”
“老爷,这再打下去…二少爷的身子可能受不住啊。”
“拿过来!”
“是,老爷上萧堂只得匆匆去了。
闻言,小荷又是担心又是不安的看着秦
笙“二少爷,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要你为小荷再被打…”
“嘘,一点皮
之苦不算什么。”
“可是…”
秦
笙伸手摇住她的嘴,凑近她耳旁轻声道:“不要再说了,我只是挨顿鞭子,你要是真被当成偷儿可是会被他们那些人给赶出府的,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才是聪明人做的事,知道吗?乖女孩。”
“二少爷…小荷起不对你…”秦
笙微微一笑,拍拍她“不干你的事,记住,千万别多话啊,不然我这顿鞭子就白挨了,嗯?”
“嗯。”小荷难过的点点头。
“畜生,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那里耳鬓厮磨难分难舍?还不给我跪下!”秦垣越看越气,遂走过去亲自把秦
笙给揪过来,这时萧堂取来了鞭子,他二话不说的扬起手挥鞭而下。
那恰似夜里凄厉的风声,声声狂啸…
阮湘一夜无眠,心里沉甸甸地。昨夜仓促奔回房,才发现自己的一只鞋子不知掉在哪了,耳朵旁依然响著那一鞭又一鞭挥在秦
笙背上的狂啸声,脑子里盘旋著的是他咬牙忍著,替两个姑娘家承受罪名那义无反顾的坚持。
他何苦来哉?她害他被鞭打成伤,他该恨她的,只要把她这个罪魁祸首给推出去,不必害了小荷,也不会连累他自己。
说到底,他救的是她阮湘,他甚至没问她究竟偷了什么东西,被一堆人在后头猛追。
他好吗?身子还受得住吗?伤口是否找大夫看过了?吃得下东西吗?还是爹根本不让他吃东西?
想着,她不安的起身掀开被子下
,穿好衣服,自己到院子前的池水中洗了把脸之后,才绕到望月轩的下人房里去找小菊。
天才破晓,小菊一定还没醒来,但她要找她一块去煦
楼找秦
笙,也就顾不得多么那了。
“小菊,你起来了吗?”阮湘在房门上敲了敲,柔声喊道。
没有人回应,她不得不又多敲几下门“小菊,是我,我有点事要你跟我一块去办,你快醒醒,小菊?”
还是没人应声,像是房里没人。
一阵不好的预感突然闪过脑际,阮湘倏地将房门一推,没落锁,门向两旁敞开,屋里的确人个一影也没有。
“小菊!你在哪里?快回答我啊!”她担忧不已的踏进屋内,边叫边找人,可里里外外看过了,就是都没见著她的人影。
天都还没真正亮呢,她能上哪去?
难道…昨夜那个麻袋里装的是小菊?
不,不会的,阮湘不住地摇头。
她一定是被吓坏了才会在这里胡思
想,也许小菊只是去膳房偷东西吃,也许是偷偷地跑回家找娘,也许是今天刚好提早起来干活去了…阮湘奔出房门,往膳房及所有小菊可能去的地方找人,却没有人个一说看到过她,连门房的答案也是一样。
小菊没有出府!
这个事实让阮湘无法承受的跌坐在地上。
“表弟妹,怎么一大早坐在地上?你人不舒服吗?”高涓一身浅灰长袍,虽瘦削却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
阮湘看向立在自己正前方的这双鞋,愣了好一会才缓缓地仰起脸看向来人,那双鞋的主人正对她殷勤的笑着。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让石头绊到了脚,跌了一跤。”阮湘淡淡地说著。
“我扶你。”高涓朝她伸出手。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站起来。”说著,阮湘缓缓起身,朝他福了福身子“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这是笑话!表弟妹生得美,连跌跤也好看得紧,你别太介意才好。”高涓微笑着直视著她。昨天匆匆忙忙的没看清楚—只知秦家的少夫人有副好身材,皮肤白皙动人,到想没人也生得如此之美,他不
看得眼睛益发亮来起了。
阮湘听他说话没个正经,虽是夸她,她却感到十分不舒服。
“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表弟妹有急事?需不需要表哥帮忙?我在苏杭一带很吃得开,结识不少江湖好友,也许可以帮上点忙。”“不必了,我只是在找人。”下意识告诉她,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
“那就更容易了,我的人面广,一定比你找人来得快。”
阮湘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只是在找我的丫环小菊,你有看见她吗?”
斑涓闻言有些尴尬地摇摇头“你是我今天看见的第人个一。”
“是吗?那就不打搅了。”
“表弟妹慢走。”高涓有礼的半弯著
恭送她。
“表哥太多礼了。”说著,阮湘提起裙摆越过他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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