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得努力憋住,才能防止自己破例笑得像个疯子,毕竟,她在人前人后都是个冷冷淡淡的黎忘恩,要是像疯子一样狂笑,那可就有违鱼步云想破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封号。
噢,看宋谦那张发青的屎脸,呵呵…“憋笑有碍身体健康。”村上怜一开口劝道。
“大笑不合我脾
。”
“我差点忘了,你是一个强调自制的女人。”
“你以往曾说过像刚才那样的长篇大论吗?”
“不,这是第一次。”他后来也发现自己竟话多得不可思议,内容却没什么经济效益。
为黎忘恩出头,让他发掘到另一面的自己…多话,且不惜成本。
“很精彩。”黎忘恩摸摸
前的口袋,才想到没烟了。“停车。”
“做什么?”
“买烟。”
她只听见油门加重的轰轰声做回应,车速加快,代替驾驶人进行无言的抗议。
是啊,她差点忘了他是会走动、具自动切换功能的空气清净机。“你应该尊重人个一的生活习惯。”
“你也不妨尊重别人呼吸的权利。”他回敬。
“人是自私的动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摊手道。
“这句话同样回送给你。我为己,所以不准你抽烟。”
“看开我们之间的和平很短暂。”她冒火了。
“相信我,这并非我所乐见。”他也不想。只是,两人之间太过容易擦
走火,她的习惯常常是他的
忌。
少话的两人几乎要走到战争的临界点,因此除了以冷战将双方的怒火暂时平息下来之外,别无他法。
狭小的车厢内很快地变得一片沉默,直到村上怜一不得不开口。
“黎忘恩。”
冷战的一方开口,身为对手的,只是懒懒一哼“干嘛?”
“这里是哪里?”
“什么?”
村上怜一方向盘打右,缓缓滑靠路边,侧身看向她。“我是日本人。”
“道知我。”那又干停车何事?她不解。
“要习惯和日本相反的车道方向已属不易。”
“的确。”那又如何?
“要一个来台湾不到一个月的日本人像识途老马般地开车也很困难。”
“我明白。”那又怎样?她等着,看他还想转弯抹角多久。
看她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道知他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故意装不懂,等着攻下他一城的机会自动送上门。
好强的女人、不服输的恶猫,他不
暗叹。偏偏,他就是很欣赏这样的黎忘恩,至少,她从不做作、毫不掩饰。
可惜,他是不也省油的灯。“吃饭的地点随你挑,我请客。”
一双冷然的眼倏地大睁,终于看向他。
找对饵了,他想,经济的力量在二十世纪末、甚至到二十一世纪,仍然拥有举足轻重的优势地位。
只是,这饵还不够肥,仅能供她黎大小姐提神用。那么…“如果好吃,我不介意让你多外带几份。”
送上门的油水肥滋滋的,此时还不开门
接的人是笨蛋。
深谙此理的黎忘恩看着他,抿紧的薄
终于咧了开来。
“你很清楚我的痛脚。”由于庞大的包袱扛在身上,要她不为五斗米折断
也难。“卑鄙。”
“只是各取所需。”这是最基本的经济学原理。
“绕一大圈就是不肯拉下脸说自己迷路,原来你们日本男人的自尊是建立在不肯认错的虚伪上。”她捉到机会给他上了一课。
“随你说。”他仍旧不动如山。
为了意气之争而伤害自己的脾胃和荷包实在划不来,经加减乘除算过后,黎忘恩拉起他的手,与自己的掌一拍。
“换手。”双方似乎是达成协议。“算你行。”语毕,她开门下车。
村上怜一看着手掌,上头还残留着适才击掌时从她手上传来的冰凉。
这个女人的性格就像只
险的暹逻猫,体温却像蛇一样冰凉,但这样倒也…样么怎?他思忖着,想找出最适切的字眼形容。
可爱…也许这两个字很适合。
******
(抱歉,我们馆内收藏中并没有如村上先生所形容的东西。)电话那头传来某家博物馆员语带歉意音声的。
“没关系。”村上怜一按下结束通话键,又叹了口气。
“还是没有?”刷门进来的村上隆史见到堂兄的看难失望脸色,就猜到一定和老祖宗的事有关。“我看还是放弃算了吧。”没人当一回事看待的事情,就他人个一这么认真,真服了他。
“先不提这件事,你最近都跑到哪里去了?”
“什么?”
“这是我跟你这一个礼拜以来的第一次见面。”村上怜一双手抱
,瞅着堂弟。“你很清楚我要问什么。”
“我很忙。”
“你来台湾的目的是度假。”还能忙到哪儿去。
“我在帮你找…”
“道知你我的个性,想惹我生气吗?”
“呃!”全族中他最怕的就是堂哥了,算他孬种。“不想。”
村上怜一躺进破旧的沙发里,过了这么些日子,对于住在这栋危楼中所能享受到的三等待遇、四等家用品,他已经习以为常,就算是偶尔的停电、缺水,也不再视如针毡。
“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他有预感,答案和隔壁那位美
不可方物的雨朵·席拉小姐绝对有关。
“嗯,我忙着准备结婚。”
这是好事,他点点头。“然后呢?”
“婚礼打算在台湾举行。”
“么什为?”
“道知你族里的规定,必须把对象带回去给长老论斤秤两的,我不想被他们管,只好先斩后奏。”
“我能了解。”提起族规,他能了解堂弟的苦衷。
“太好了。”村上隆史松了一口气。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
“很好,对象呢?”
“雨朵。”
果然不出他所料。“你爱她?”
“子辈这只爱她一个!”村上隆史突然激动地向堂兄大吼。村上怜一听完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我明白了。”
“而且,我要当爸爸了。”
村上怜一不
愣住了,这一步未免太快了些。但是既然已经论及婚姻,其实也无所谓。“恭喜了。”
“谢谢。”村上隆史有别于过去花花公子的模样,腼腆地笑了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日本方面,我会替你瞒住,就算候时到真有什么问题,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谢谢。”想不到竟会得到堂兄的帮助,村上隆史住不忍兴奋地嘿嘿直笑,可惜只维持了三秒,脸上的喜
随即黯淡了下来。
“怎么了?”发现到他脸上神情变化的村上怜一问出口。
“有个问题…”村上隆史的语气显得迟疑。
“什么问题?”
“我有婚礼、有婚期、有对象,也有还没出生的小宝宝,但是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
“说重点。”村上隆史搔搔头,懊恼地说:“对象不想嫁。”
“什么意思?”
“雨朵不接受我的求婚。”
******
这倒有意思了。
黎忘恩看看从隔壁杀来的村上堂兄弟,再瞄瞄左手边的雨朵·席拉,终于开口:“你怀孕了?”
美人偏着头想了儿会一,才点点头。“好像是。”
“什么好像,根本就是!”孩子的爸抗议孩子的妈用“好像是”敷衍带过。
“谁的种?”这才是问题的重点,黎忘恩一双冷淡的黑眸扫过他们兄弟俩。
“种?”村上怜一不赞同地皱起眉。
“我的!”村上隆史急切到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是这样吗?”
两朵红云飞上美人两颊,更添
。“嗯,好像是。”
“什么好像,根本就是!”又来了,老想这么敷衍他,村上隆史气结。
“你要我家雨朵记得你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黎忘恩走到雨朵身边,摸着她那柔软的发丝微笑道:“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健忘。”
“对啊。”雨朵配合地点头,笑得甜蜜。“还是黎最了解我。”
唔…村上隆史气得咬牙,偏又找不到话回应,只好和着血
下,示意的拍拍堂兄。他不行了,接
上阵吧,堂哥。
“孩子不能没有家。”村上怜一端出最合适不过的理由,企图
倒在座两个不当它是一回事的女人。
“这个世界无奇不有,单亲家庭多的是。”黎忘恩摊手道:“多一个又何妨。”
又跟他作对,村上怜一皱眉。
黎忘恩以同样的礼回送。
“上去谈谈。”村上怜一邀战。
“可以。”黎忘恩应战。
“隆史,看好你的女人。”
“是。”
“雨朵,不要傻呼呼的答应他。”
“好。”
代完毕,两人转移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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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危楼天台
时间:晚上八点二十四分零五秒
情况:一男一女各立楚河汉界,互不相让
原因:男方是堂弟娶不成,女方是老板不让嫁
战况:夜风频频送凉,不见一方先开金口说话
结论:陷入冷战
沉默解决不了问题。村上怜一叹了口气,只好先开口:“你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雨朵很特别。”
“这不成理由。”
“她和凡人不一样。”
凡人?这个字眼让村上怜一不由得皱起了眉。“你所谓的和凡人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与你无关。”话说到此为止,冷淡的眸光始终停在黑幽幽的夜幕,遥远且疏离。
“我怀疑在你看来,有什么事会与我有关。”村上怜一扳过她,让彼此面对面。“面对现实,黎忘恩,你不可能当一辈子的母
。”
“我是人,不是母
。”他的比喻真难听。
“你能守他们多久?”
“谁要守他们?”黎忘恩冷哼一声。
“你说的话和你做的事不一致。”他不是没有发现,只是不想提。
苞这些
情异于常人的人相处是个难得的经验,也因此,多灾多难成为最佳的写照,更因如此,他才在无意中发现眼前这个常常被别人说成冷血淡漠的女人,总是在事情发生时挡在那四个人面前,仿佛母
保护遭老鹰突击的小
似的。她总是
身在最前面为他们挡去大大小小的风雨,以致把那些人宠得无法无天,不知社会现实。
如果不是村上隆史这件事,他会认为没有提起的必要,毕竟,她这样小心翼翼地守护这些人的态度对他想做的事,想达成的目的并无妨碍。
但是,她还能这样下去多久?“把所有的担子扛在肩上是撑不久的。”
“你什么时候从经济学家转行做心理医生了?”她开始怀疑他的职业。
“刚开张,你是第一个客人。”
“很抱歉,我没打算登门挂号。”她转身
走。
“忘恩!”村上怜一伸手留住她。
“我们的
情没好到叫对方的名字。”
“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建立
情。”他说,反剪掌中被自己制住的手到她
背,连带地将人圈进怀里“你可以叫我怜一。”
“村上先生,再不放手,别怪我告你
騒扰。”
她的冷静足以让一个男人发火,他想,但心底却盘算着这把火该不该发;若要,又该如何处理才对自己比较有利?
“放手。”
他的确想发火,也决定要发火,只是接着该想的是要怎么发才划算。“放手!”先从这里开始也好。
“放…唔!”
近的男
脸孔取代黎忘恩视线所及的天空,最基本的
瓣贴触挡去她冷淡的抗议,落地无声。
这个男人…
村上怜一也不躁进,仅止于礼的
瓣轻触,待得到震慑效果后,他主动移开双
,结束这场吻。“现在,我们的
情够你叫我一声怜一了吗?如果不够,我很乐意再加…”他突地停止说话,为的是分心挡住她挥来的耳光,将她的手反剪在她
背。“我忘了应该先制服你,再来加深彼此的
情。”
“村上怜一。”平静的语调里暗藏波涛汹涌。
“叫怜一。”真固执。
“再不放手,你就死定了。”冷声再加杀机。
可惜堂堂日本儿郎并不怕死。“叫我的名字。”
“为以你每个女人都能用强迫的方式得到手?”日本大沙猪,总以为女人是天生的受
狂,一定会爱上强迫她的男人。
“我只是试图崩溃你的自制力。”要看见真正的黎忘恩,得先让她开启自制的大门,天晓得,她那道自制力大门足以媲美日本天皇的金库,坚不可破。
好不容易,现在才有一丝转机。虽没想过会这么早,但既然已经开始,就要撑到最后。“跟我在一起。”
“什么?”他说了什么?
“和我在一起。”在一起?听仔细后的黎忘恩表情古怪。
如果这是追求,一般男人追求女人的伎俩应该是说爱谈情讲喜欢,丢出一罐又一罐
糖甜死人,可听听这老兄说了什么吧!“不要告诉我你听不懂我的意思。”她没那么笨。
“你也不要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我没说过笑话。”
“第一则倒学得很好。”
“我是认真的。”
“除非你疯了。”他肯定是发疯才会说这些话。
“黎忘…”
砰的一声!天台铁门硬生生的贴上墙壁,只见村上隆史笑得合不拢嘴。“她答应了!怜一!雨朵答应嫁给我了!”
楼下场面完全失控,早把对战主因丢到天边远的男女主角这才想起楼下的事。
“该死!”调虎离山!这死雨朵,都要她别答应了,又忘记!
骂了高兴得像个疯子似的村上隆史也不能消气,身边这个当出气筒正好。“你故意支开我。”她指控。
“我说的是真心话。”被告初次动了真正的火气。
她可以误会他跟村上隆史串通,毕竟这有一半是真的;但若要怀疑他的真心,便不可饶恕。
“谁信!”打死她都不会相信。
“黎忘恩!”
“放开我!”黎忘恩使尽吃
的力气猛推着。混蛋!她现在只想回去好好敲敲雨朵的脑袋。
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大力,村上怜一连退数步,
背撞上了铁栏杆。一切就发生在这令人措手不及的瞬间。
村上怜一撞上栏杆的身势非但没停下,反而向后退了数步。
奥嘎!已经锈化不知多少年的铁栏杆发出惨叫,与连接的水泥墙壁断裂分家。
“啊!怜一!”面对天台的村上隆史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回神。“小心啊!”转身背对的黎忘恩因为这一声掉转回头,正好看到他坠楼前的最后一幕。“村上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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