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仍然憨态毕
,
眉大眼长方面孔,说他是个坏人真是过度恭维,可是老实面孔也有点想法,否则眼神不会那样无奈忧郁。
“启之,你好吗?”
“托赖,过得去。”
“大学工作可适合你?”
“环境很好,上司也算赏识。”
“家人呢?”
“也平安如常,稳如磬石,融岛好市民。”
“我已投你一票。”
庭芳嫣然一笑“可是对手也很强劲。”
“竞选宣言内容不能同你的比。”
“真的,启之,你真的那样想?”
“诚心诚意。”
庭芳罕有地展齿而笑“政纲都差不多,大家都希望天下太平,市民安乐。”
启之点点头“那两个也是好人,在任何情形下,若果不是巧遇王庭芳,也应该当选。”
庭芳忽然说:“领先报专栏一向把我写得那样正面,事事护着我,藉文字把我带进市民生活,成为他们朋友,都是你的功劳吧。”
启之一愣,低下头去。只有她才明白他的心思。
“芝子帮了我很大的忙,芝子专栏使我形象亲切,市民见我,都说早已认识我,称赞我亲民。”
启之轻轻说:“我写过一阵子芝子。”
“刁钻的领先报事事对我网开一面。”
“你是王小姐,领先或任何人讨好你,打好关系,都有益处。”
“他们找到我在大学时期醉酒闹事的纪录,有没都发表。”
“或者,留待将来才炮制你。”王庭芳笑了。
这时,门外轻轻有人咳嗽,是新任保镖阿心,她在门外说:“王小姐,选票初步数目已经出来。”
庭芳问:“谁领先?”
“蒙惠明。”
“我们第几?”
“第三。”
王庭芳却不以为意,她看看时间,同启之说:“来,我们再跳一次,练好功夫等走运。”
启之答:“是。”
他俩穿着运动服共舞,庭芳身上散发淡淡香气。
她双手仍然十分小十分柔软。指尖有点冷,身体轻盈灵活,偶然错一步半步也看不出来。
音乐声终于冉冉结束,余音袅袅。
启之想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值得回味的一支舞,可是忍住不出声。一生那么长,说出来显得轻率。
这时秘书敲门“王小姐,芬兰总统府覆电肯定下月一号约会,总统无比
王小姐。”
庭芳答:“知道了。”
启之轻轻说:“芬兰的总统是女子。”
庭芳回答:“是,芬兰也选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总理,因此,她是欧洲第一个同时由女
分担总理及总统的国家。”
“呵。”女
当家。
庭芳说:“我愿意向她们请教学习,
后并且打算写一本书,集中资料,说一说世上各位女
领导人。”
“哗。”
庭芳笑了“启之,我从来没有怪你。”
“宰相肚里可以撑船。”
“你总对我说好话。”
又有人敲门。
庭芳无奈“看到没有,永无宁
。”
是一把兴奋声音:“王小姐,我们在静安区及华安区开始领先。”
庭芳过去打开书房门“我们排第几?”
“我们一路带领。”
众人围上来,兴奋地发表意见。
启之轻轻退下。庭芳转过头来,眼神与启之接触,像是说再见。
避家向启之招手:“这边。”启之走近。
避家说:我有一个侄子,英语基础欠佳,想找一个可靠的人补习,启之,你可有人选?”
启之答:“我马上推荐一个最佳学生给你。”
“启之,有空常常来坐,你是一号之友。”
“明白。”
一号之友。
顶着这个名字,可以在江湖上放肆行走:打遍天下无敌手一号之友笑面虎周启之!
启之不由得咧开嘴笑起来。
他自后园离去。
有人按车号,一抬头,看到庭芳。“送你一程。”
启之一眼看见保镖坐在车后,他摇摇头“我自己有车。”保镖明显松口气。
庭芳说:“那么,后会有期。”看,完全像武侠小说一般。
启之开着小房车走了。
回到学校,只见学生们围牢电视机看选举新闻。
镜头接到各个选举总部,王庭芳总部挂满蛋黄
气球,精神奕奕。
启之提高声音:“各位,选举结果要待夜午才又分晓,请各位先上课为要。”
学生不愿移动腿双。
“老师,当作补习公民课,融岛头一次投票选举首长。”
“你们投票没有?”
“还早呢,看看形势再说。”
“你呢,周老师?”
“我一早已投票。”
“投给谁?”
“怎么可以这样问人,投谁属私人秘密。”
“你们女生一定投女生票。”
“女人会得修身,又懂理家,想仔细了,一个城市同一头家其实差不多,且听我说:体谅别人,以市民为重,还有,量入为出,勿作大花筒。”
“说得好。”
“两个伊丽莎白都是英国历史上最好君主,还有维多利亚,更称欧洲之母。”
“有无人统计一下,世上现今究竟有几个国家由女
领导?”
“喂,这是我的论文题目。”
“你登记没有?”
“我这就去登记。”
荧幕下方不停打出选票数目。
王庭芳渐渐去到第二位置。
启之有点紧张。
他的手提电话响起来,启之走到走廊去接听。
是小娟音声的:“你在什么地方?”
“学校里。”
“今
人人无心工作,你倒是勤力。”
“市民像观世纪球赛似,就差没啤酒爆谷。”
“还早呢,下午一定开始庆祝。”
“你看谁会胜出?”
小娟答得好:“谁赢我都高兴,这是融岛第一次自由选举,谁当选不是问题,只要自由选举成。”
“你很激动。”
“师兄,我住不忍热泪纵横。”
启之微笑“在这以后,相信为失恋流泪的人轻年少一点。”
“师兄,我守在凤凰台,王庭芳出来了,她穿淡紫
套装,哗,整个人似霞彩般美丽--”
“小娟,你去做事吧。”他挂断电话。
只见电视上王庭芳出现了,她站在一号大门外与市民说话,群众守候多时,纷纷送上花束,她一一亲手接过,镜头推近,小娟有点夸张,启之觉得庭芳并非
若
花,可是那股淡淡书卷气袭人而来,看了真舒服,明亮双眼又充满智慧,她完全成
了,已变成一个瞩目的政治人物。
记者提高声音不知问了一个什么问题。
她这样说:“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启之
口问:“什么问题?”
学生答:“问她有意中人没有?”
“咄,真无聊,记者才不会问蒙慧明这种问题,他三年前离婚,至今未娶。”
“
别歧视。”
启之提高声音:“各位同学,我们不如租一辆十四座位车,亲身到各投票站兜一兜。”大家举手赞成。
启之不忘说一句:“回来要写报告。”学生们一哄而出。
那天阳光极好,街上非常热闹,有点过年气氛。
镑个投票站都有人龙,自二十一岁到八十岁的市民都出来排队,近住宅区票站还有家庭主妇带着孩子们一起来。
拉票队伍在投票站外各施各法,送气球襟章不止,还有人舞起狮来,更有锣鼓助兴。
同学们很高兴,有几个忙着取出笔记本子写下数据,他们各自投票。
跑了几个区,累了,坐茶餐厅吃午餐。
同学们七嘴八舌阔论高谈,启之抬头看到电视上报告:“三个竞选人争持不下,并不如当初想象会有一面倒现象。”启之多喝一杯咖啡。
回到十四座位车时看到一个交通警察在写告票。
“什么事?”
“逾时停车。”
“我们自投票站回来。”
“今
还给告票?普天同庆呀。”
交通警察抬起头想一想“你们说的对,这个停车表坏了。”他缓缓走开。
同学们欢呼。一直巡到下午,投票人龙愈来逾长,他们的十四座位车厢里有一股汗燥气,大家都兴奋,买了冰茶,在车中喝了解渴。
有女同学说:“我累了,腿酸脚痛,想回学校。”
有人举着摄录影机说:“还剩两个区,撑一撑。”
“吃块巧克力,
收能源。”
启之说:“我想去王庭芳竞选总部。”
“好主意。”
王氏竞选总部内似通了电,人人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忙得不亦乐乎,但是显然有条理,有次序,有节奏,每当王庭芳多得一票,大家就欢呼起来。
有人忽然叫:“启之,快请进来。”
启之一抬头看到管家,他一愣。管家怎么在这里?
“我替三军张罗粮草呀。”对,这才最重要。
“我们这边餐桌有
粥,炒面,牛
三文治,
油蘑菇汤及各式饮品,咖啡是蓝山牌。”
同学们见到食物,一涌向前。启之一直点头。
避家轻轻说:“王小姐已经领先。”
启之吁出一口气。
他四周围看一看,只见整个天花板上都挂着一层层黄
气球,待会胜利,这些气球想必都会降下来。
“启之。”管家叫他。启之明白这老好人知道他将会永远失去王庭芳。
“启之,你前途似锦。”启之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们一大队人告辞。
同学说:“真精彩,每一票都接到终端电脑,即时知道赛果,勿须点票。”
“亦无可能作弊。”
“科技万岁。”
在车上,人轻年已经睡着。启之当然没有那般撇
,他感慨万千。
抵达宿舍,同学们都说休息一会便回到康乐室看竞赛结果。
启之回家洗了一个澡,他勘出一杯冰冻啤酒,打开电视。
原来竞选队伍趁黄昏
落,抬出霓虹光管名牌作最后努力,像嘉年华会般热闹。
王庭芳继续领先。
这情况真不是一年前可以想象,市民是衷心喜欢王庭芳,他们彼此带出了双方最好一面,像一对合拍的伴侣,擦出火花,这叫做缘分。
启之躺沙发上渐渐倦极入睡。
上次带庭芳往启超家吃饭已似前世之事,唉。
他睡得很
。
启之被欢呼声吵醒。
什么事?他睁开双眼,刚好来得及看到荧幕上放映王庭芳竞选总部天花板上所有黄
气球缓缓降下。庭芳的双臂被助手举得高高,她脸上绽出晶光。
她得胜了。
但并不是全面
倒,她只赢了蒙惠明一万多票,但是民主选举中,一票赢也就是赢了。
天色已经鱼肚白。
启之听见有人放鞭炮。
是庆祝王庭芳胜利吗?
也许只是庆祝自由选举成功。
启之忽然哽咽,一个小市民,在时代转变中,做了见证。
电话铃响起来。
不知是什么人找他,启之实在不想说话。
他
双眼,走到门前邮箱去拾领先报。
一打开便看到王庭芳一整版那样大玉照,相片中的她正在接受市民献花,一脸祥和,清丽动人,大字标题:《特首小姐你早》。
本来,启之会觉得这是阿谀献媚,奉承到
麻地步,可是照片中的王庭芳是那样漂亮,使读者认为亦可以接受。
打开报纸,内页全是王庭芳消息,二十多名记者二十四小时辛劳报道。也真亏得他们。
电视上排山倒海是王庭芳消息。
王氏助选团彻夜不寐,清晨仍不愿回家,驻扎重要路口,高举“多谢选票”字样,向一早上班的投票人及车辆致谢,车子响号回应,场面动人。
柄际新闻网络亦有报道此事,短短几句,同时打出王庭芳照片。
天渐渐亮了。
电话铃又响起来。
这时启之精神比较好一点,他取饼听筒。
对方这样说:“启之,我当选了。”
启之楞住,他当然认得这把声音,刹时间他像是被人扔进水池,又似踏在云端。周启之一时说不出话来。
“曾经一度是蒙惠明君领先,十分惊险。”
启之清清喉咙,他浑身千亿个细胞缓缓逐个活转来。
他轻轻说:“我都看到了,恭喜你。”
“启之,长话短说--”
“是是。”
“启之,下星期就职礼晚会,我想邀请你做我舞伴。”启之呆住。
“启之,请你答允赴会。”
周启之听见自己这样回答:“我…这是我最大荣幸。”他面孔通红。
王庭芳松口气“启之,我会送请帖来。”
启之听见那边有人叫她:“王小姐,记者们在等你。”
庭芳犹自说下去:“启超一家好吗,几时再去吃饭,这一阵子忙得一点私人功夫全无,试过开会期间盹着自椅子上摔下,唉。”启之静静聆听。
身边人不住催她:“王小姐,记者会鼓噪。”
庭芳说:“启之,下次再谈。”
电话挂断,启之放下听筒,这才发觉手指酸痛,原来刚才握得太紧。
他呆了片刻,忽然跳起来,满屋又跑又跳,手舞足蹈,这惊喜叫他无所适从,终于,他到浴室取饼一条大
巾,蒙住头,像一个幼儿般,在
巾下大声喊出来,似要叫全世界听见。
他叫得直至有人大力敲门:“师兄,师兄,么什为不听电话,你没事吧,快开门!”
启之这才摘下
巾去开门。
小娟看着他微笑。
“我接获线报。”
“什么事?”
“启之,领先报一定要得到你与特首小姐共舞的照片。”
什么?他也是刚刚才知道此事,领先报莫非又买通了一号的工作人员?可是周启之再也住不忍,咧大嘴,笑来起了。
这等于亲口证实了流言。
余小娟由衷替他高兴:“你这愣小子福至心灵,守得云开见月明,难得之至。”
启之又怪叫起来,跳上沙发,又跃下,满屋
跑。
余小娟笑得淌下眼泪。
地球的另一边。
雪山之上,一幢原木建筑的大屋内,邓伯诚与王灼荣两个老朋友又见面了。
邓伯诚再开了一枝香槟,身边已有好几只空瓶,他们兴高彩烈,酒逢知己,一千杯也嫌少。
每喝一杯,便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哈哈哈大笑数声,叫水晶吊灯都微微震动起来,轻轻叮咚作响。
邓伯诚重重吁出一口气“总算叫我偿了多年心愿。”满头白发的他窝在大皮沙发里,看着熊熊炉火,七分
足,又有三分伤感。“连眉毛都白了。”他叹气。
王灼荣笑“的确是,但却不一定是为融岛而白。”
“你也开心呀。”
“当然,庭芳连任,证明我眼光正确,我兄弟在天之灵有知,也觉安慰。”
“可是,你仍然不打算回融岛。”
“融岛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不宜养生。”
“融岛一波三折,也大不如前了。”
“仍有作为呢。”
邓伯诚又举起酒杯“看人轻年了。”
“庭芳做事大刀阔斧,敢做敢为,又毫无私心,我为她骄傲,我兄弟生了一子一女,一个消极,一个积极,性格南辕北辙,奇是奇在庭芳女生男相。”
邓伯诚忽然笑了。
他的老朋友看着他“这笑声里有内情。”
邓伯诚说:“整件事过程都在你我意料之中。”
王灼荣摇头“你起先想不到庭芳会连任。”
“不,八月时大家已很清楚她深得民心。”
王灼荣想一想“还有一件意外。”
邓伯诚承认“是。”
王灼荣说:“一个叫周启之的傻小子闯进了凤凰台一号。”
邓伯诚说:“这人轻年不知有什么本事,吸引庭芳注意,曾经一度,她考虑为他放弃竞选,为他做一个普通人。”
王灼荣咳嗽一声。
邓伯诚警惕。
“伯诚,多年老友了,明人眼前不打暗话,我听人说,你曾经向周启之暗示,叫他放胆追求庭芳。”
邓氏打个哈哈“什么都瞒不过你法眼。”
“你不想支持庭芳,你心目中另有人选,你希望庭芳退选。”
他抢着说:“可是我很快了解到庭芳的实力。”
王灼荣目光炯炯“你是一只老狐狸。”
邓氏气服不“彼此彼此。”王灼荣失笑。
邓氏说:“你派人向庭芳揭
周启之真实身份是记者,好叫庭芳与他反目。”王灼荣不出声。
“你也会耍手段,而且手腕比我厉害。”
王灼荣答:“我是家长,我不赞成庭芳在这种时刻谈恋爱,而且那周启之资质平凡,你说他老实呢,他居然到一号去做卧底替小报挖新闻,你说他油滑呢,他又蠢得要命,死心塌地护着庭芳。”
邓伯诚走近大
台。
这时,一个仆人走近。轻轻拉开了长窗。
清冽如水晶般的冷空气立即透进室内,叫人深深
口气,地球上居然还有如此自然新鲜空气,太难得了。
邓伯诚又说:“就得你会享受生活。”
他们两人走到
台看风景。
是一个大晴天,阳光
在厚厚积雪反弹,叫人炫目,万里冰封,冬青树上全是白雪,这种景
,使人心旷神怡。
忽然之间,邓氏听到犬吠。
这是什么一回事?
只见远处有两列雪橇向大屋奔驰而来,在雪地上留下两行长长痕迹,煞是好看。雪橇各由十来只爱斯基摩犬拖着咆吼飞速奔腾。这爱斯基摩犬的近亲是野狼,土著将它们训练成工作犬,它们力大无穷,很快奔进大屋。
两架雪橇显然在竞赛斗快,一先一后差十码左右抵垒。
只见那跑第一的人身穿鲜红色滑雪衣,哈哈娇笑,原来是一个女子。
这时王灼荣挥手“明媚,这里。”
笑声,犬吠,招呼声,大屋前忽然热闹起来。
这时自然有仆人过来带走狗与雪橇。
邓伯诚也向两个女子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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