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雨天,店里的生意特别冷清,是其尤冬天,台北的冬天一下雨,就冷得教人受不了,连出门都懒了。
郑深爱伏在吧台上无事可做,姑姑说既然没人上门,就让其他的服务生都回去休息了,所以现在店里面,只剩下郑深爱和姑姑人个两而已。
屋瓦上,一颗颗斗大的水珠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像一颗颗水晶珠,碰到地面还会弹奏著美妙的音符,郑深爱看得出神。
“深爱,我想去唱片行买几片CD,你人个一在店里没问题吧?”石雪琴由内室走出来,一边打理服装一边问。
“没问题的,姑姑。”
石雪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我看今天也不会有什么客人来了,倒不如把店门关了,咱们一起去逛街样么怎?”
泵姑才说完,门外马上就传来啪哒啪哒脚步跑过水洼音声的。
“有客人上门了。”郑深爱漾开一记甜甜的笑。
石雪琴呼了一口气。
“好吧!那我明天再去好了!”
“不用了!我人个一真的没问题。”郑深爱绕出吧台,笑着把雨伞交给姑姑。“去啦、去啦!别老把我当小孩嘛!”
石雪琴看了郑深爱一会,然后说:“好,那你人个一当心一点,我快去快回。”
“好。”
石雪琴出门前,与门外那个正在拨落身上雨水的男子对看一眼。看得出来那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上班族,石雪琴这才放心离开。
“
光临!”郑深爱回过头,喊了一声。“咦?怎么是你?”
周书伟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
“嗨,是我。”
郑深爱发现他的头发在滴水。
“你淋
了?没带伞吗?雨下得很大哩!”郑深爱很快地递给他一条
巾。
“谢谢。”周书伟接过
巾擦拭。“我出门时还是大晴天呢!没有这到想里居然下了这么大的雨。”
“这样啊…啊!我都忘了带位了,起不对,请里面坐。”
“我…我就坐在这儿好不好?”周书伟指了指吧台前的位置。
“好啊!那你想点些什么?”
“都好。”他盯著她看,脸红了红。“其实我不常来这种地方,也道知不该点什么?”
“你喝酒吗?”
“一点点应该没有关系。”
“好,你等一下。”
周书伟看着郑深爱
稔地使用各种容器,很快地,一杯漂亮淡绿色的
体摆在他的面前。
“这是Alaska,你试试看。”
周书伟很快的喝了一口,呛了一下,连咳了好几声。
“原来你真的不会喝酒啊!”郑深爱笑了,甜甜的酒窝漾在
畔。“我还以为只有我不行呢!”
“你也不会喝酒?”周书伟诧异。
“是啊!调酒的人不会喝酒,这个你可不能说出去哦!”她的表情好可爱,看得周书伟一双眼睛都直了。
人个两谈谈笑笑,很快的
稔起来,时间也很快地过去了。
当石雪琴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她愣了一下,因为郑深爱极少和男客人如此热络。
“姑姑,你回来啦!”郑深爱很快地跑过来,接过雨伞。“CD都买到了吗?”
“嗯,买到了…你好。”石雪琴向周书伟点头,并试探著:“那位先生好像没见过,是第一次来吗?”
“哦,姑姑,他是周书伟,我念国中时的同学。”郑深爱介绍,又转向周书伟。“这是姑姑,是这家店的老板哦!”“姑姑您好。”周书伟很快地站起来行礼。他不认得石雪琴,还以为真是郑深爱的姑姑。
“国中时期的同学啊!这么说跟滕风也是同学罗?”
周书伟愣了一下,看向郑深爱。
“是啊!不过周书伟和我们并不同班,他是隔壁班的同学。”郑深爱毫无心机地笑说:“上回我在电影院门口和他遇上,到想没他也在台北工作,所以给了他姑姑店里的电话号码…咦?对哦!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之前打过电话来问了。”周书伟的表情不似方才紧张,反而显得若有所思。
“姑姑…是石滕风的姑姑吗?”他迟疑了一缓筢,问著郑深爱。
“是啊!你和我们家滕风也很
吗?”回答的是石雪琴,她打量著周书伟的反应。
“不,不
。”他很快的否认,然后转向郑深爱,匆忙道别。“我还有一点事情,先走了。”
“这样啊!好,你慢走。”怎么突然说要走了呢?
“再见…”周书伟迟疑的脚步走到店门口,又突然回头。“我…我改天再来!”
“哦,好。”郑深爱再次笑开。
遇见同乡的感觉其实是不错的,就像见著了亲戚似的,有著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他点了点头,又看一眼石雪琴,匆匆地点了个头就离开了。
石雪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看向郑深爱。
郑深爱已经哼著歌在清洗杯子,心情看来不错。
“那个人好像不太喜欢我们家滕风哦?”石雪琴以闲聊的方式把问题带开。
郑深爱突然停下清洗的动作,猛回头。
“对了,姑姑,你千万别跟他提这件事。”
“哪件事?”
“就是周书伟来店里这件事啊!你千万别说。”
“么什为?你们不是同乡吗?”石雪琴更诧异了,她以为郑深爱真的变心了。
结果郑深爱支吾了半天,说道:“他会生气,他警告过我不可以和其他男生讲话…”
“哪有这种事情?!难道他自个不是男生?”石雪琴直觉反应道。
“嘻嘻…这句话我以前也说过。”郑深爱笑了出来,一谈到石滕风,她的样子又变了,一副陶醉在恋爱里的小女人样子。
“不过,他就是这个样子,谁也法办没,以前有一次,周书伟帮我整理笔记,还差点被他揍呢!那一次,他也是气得半死。”郑深爱笑着回忆。
“哼!他可真是坏透了!”石雪琴故意说。
“啊!不是这样子的!”郑深爱反而急著帮石滕风澄清。“他只是不放心我而已,姑姑也知道,我就是笨嘛!常常被人欺负,他…他是想保护我,为了我好…”唉…虽然她不认为世人皆
恶,但石滕风这么认为,她也法办没!
石雪琴笑了。
“那么你认为是我们家滕风好,还是刚刚那个周书伟比较好?”
“啊?”
“怎么?说不出来啊?”石雪琴有些
气。
“这不能比的,姑姑。”郑深爱忙道:“周书伟人是不错,书也读得很好,可是除此之外,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但是石滕风…石滕风他…”她支支吾吾的,脸都红了。
“滕风他样么怎?”
“他…老实说,我道知不该怎么形容他在我心里头的样子,反正他就是那样,有时候很体贴,有时候又很凶,凶起来候时的教人怕得要死,但体贴候时的,又让人很感动,姑姑,怎么办?你这样问,我真的不会说ㄟ。”
石雪琴想了想,点点头。
“叫你比较是有点困难,那你来说说看好了,如果这两个男人让你选,你会选谁?”
“啊?”
“怎么又是『啊』?”
她瞪大眼睛看着石雪琴,窘得整张脸爆红,忙低下头去“我…我进去里面看看好了,里面的桌椅好像还没擦。”
咻地,她一溜烟就跑掉了。
石雪琴吁了一口气,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下。
她人个一在吧台想了一下,那个周书伟来起看好像很喜欢深爱,或许可以利用一下,刺
刺
滕风那只呆头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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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愈下愈大,店门早就关了,姑姑也已经睡了,但是郑深爱却睡不著,人个一呆呆的坐在书桌前发呆。
突然,她听见一阵熟悉的机车声,只愣了一秒就马上站起,奔到窗前。
“石滕风?!”
他坐在机车上,带著安全帽,抬头与窗边的她对望,雨淅沥哗啦地下著。
我的天,在下大雨呢!她在心里喊了一声,赶紧抓了一把伞,咚咚咚地急冲下楼。
门一打开,他就站在那里。
一股浓浓的酒气直直冲进她的鼻端,他的神情凛冽,周身充斥狂暴怒火,那好久不见的暴戾之气,又再度回到他身上。
突然,她害怕起来,
口像被什么重击一下,揪得很紧。
怎么了?
“你…”石滕风猛然靠上来,握住她双肩,然后一扯,用力地将她紧紧锁入他的怀抱。
他抱得那样的紧,紧得快要让她窒息。
郑深爱在他的怀中静止不敢妄动,即使心里怕得要死,也不敢开口说话。
虽然道知她,他绝对不会伤害她,但是…他今天的举止大反常了,这和上一次的拥抱不太一样,反而比较像…
她的全身起了一阵
皮疙瘩,她害怕这种感觉。
这让她想起国中毕业典礼那天的事情,当时,他也是这样全身充满暴怒之气地紧紧抱著她。
“你不要这样子…我很害怕…”她轻轻的推他,心底的恐惧莫名地扩大开来。
“不要这个样子…”
郑深爱哽咽音声的有如一桶冰水,瞬间浇醒了他。
石滕风突然松手,由于太过突然,害她差点跌倒,还好他又一把抓住了她。
她怔怔地凝视著他。
他看见她眼眶里的泪水,然后放开她,蹲了下来。
郑深爱怯怯的走上前去,怯怯的问:“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石滕风闭上了眼睛,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却不答话。
郑深爱蹲下来,手轻触他的膝盖。“如果你愿意的话,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公司里的事情吗?”
他还是不说话,拳头却握得死紧,额头的青筋一条一条,分明的像要爆破般。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她又怯缩了。
连续又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石滕风突然张开眼睛,盯向她。
他伸手过来,大掌覆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抚。她心跳骤快,整个脸都红了。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他扯了一句毫不相干的问话,表情已经恢复镇定。
“我一向习惯晚睡。”老天!他怎么还不把手移开?她的脸颊就要著火了!“你…怎么突然跑来?外面在下雨呢…”
“嗯,下得
大的。”他放下手,看了外面一眼,好像他刚才并道知不下雨似的。
“你今天心情不好?”
“姑姑呢?睡了?”他又扯了第二句不相干的话。
“嗯。”看来他是不会告诉她究竟是什么事了。
么什为他们的关系就只能这样?
他什么都不肯说,所以她对他永远都不了解,不了解他有什么烦恼、不了解像他这样突然跑来找她又是什么意思、不了解他的苦、不了解他的烦忧,这让她感到莫名的沮丧,因为他们的关系就只能这样…
他突然站起来。
“很晚了,你睡吧,我回去了!”
呃?!
她追了上去,无暇多想,便叫住他。
“等一下!”
石滕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我只是…只是想问你…”她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想问你要不要喝一杯?反正在下雨…”
他又看了一眼外面,其实雨势已经渐小,就快停了,但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很好笑:
他虚掩著门,刻意挡住她的视线。
“好,那我待一会再走好了。”
郑深爱很兴奋,赶紧跑进吧台。
“你想喝什么?”
“都好。”
他极其温柔地看着她,彷佛只要能这样看着她,心中再大的压力都会烟消云散。
以前,他从来没怕过任何事,但是他现在知道了什么叫作害怕…只要是有关郑深爱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害怕。
“SideCar。”郑深爱将一杯浅黄
的
体推到石滕风面前。
石滕风温柔地看她一眼,举杯啜饮。“你的技术愈来愈纯
了,这杯SideCar调得很好。”
听见他的夸赞,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全是背出来的,其实我自己也没尝过呢!”
“真的?”石滕风讶异。“那你要不要尝一口看看?”他突然把杯子递给她,要她试试味道。
郑深爱看着他,又看看他手中的酒杯,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
杯子上有他的口水哩!
“试试看呀!”
她
了
口水,怯怯的把手伸出去,轻轻的就口啜了一滴滴…
“咦?
好喝的。”
“是啊!”他笑。
他笑起来的模样好
人哦!
“那我再做一杯Alexander试试看好不好?我一直想知道可可酒加鲜
油究竟是什么味道!”
“好。”他纵容地答应著。
尝过了Alexander,她又想尝WhiskySour,他本来想告诉她,这样子尝酒是最容易醉的,但是看到她兴奋的样子,想想也就随她了。
于是就这样,他们一直尝试著各种不同的调酒,她喝一小口,他喝一大杯,道知不试了几杯之后,她竟然真的醉倒了。
靠在沙发上,她醉醺醺地枕著他的肩,他伸开单臂将她搂入怀里,享受著偷来的软玉怀香。
他一直想这样抱著她,有时候,渴望的感觉像心口爬满了蚂蚁一样难耐,但是通常他都会忍著,就怕吓坏了她。
郑深爱半梦半醒,直嚷著头疼,他起身要帮她倒热水,她又拉著他哭著不肯放。
无奈,他哪也不能去,只能坐著让她当抱枕。
早知道她会这么难过,就不该让她喝酒。他一面自责,一面为她按摩,以减轻她的不适感。
很快的,她不再哭闹,舒服地靠著他温热的身体睡著了。
他无限深情地瞧着她的睡容,心底漾满幸福的感觉。看她紧紧抱著他的样子,好像只无尾熊般可爱,他住不忍低下头,在她眼角印上一吻。
“嗯哼,咳咳…”石雪琴先出了声,人才出现。
“喂,臭小子你在干嘛?”
“姑姑?”石滕风像干了坏事被逮到一般窘迫“你不是已经睡了?”他的口气不是很好。
“本来是睡了,结果不晓得被哪个死小子的机车声吵醒了!”
“原来你早就醒了!那你干嘛躲著不出来?”
“我出来干嘛?我才没那么不识趣,出来破坏你的好事。”
石滕风瞪她的眼神像在说:那你现在又出来么什干?!
“我怕你这个臭小子对我的深爱图谋不轨。”她凑近,确定了郑深爱已经
睡后才问:“发生了什么事?三更半夜冒雨跑来,不会只是害了相思病吧?”
石滕风凛容。
“他又来电话。”
没有称谓,但是石雪琴马上就猜到这个“他”指的就是石滕风的爸爸。
“哦,还是谈不妥啊?”石雪琴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坐入石滕风对面的位置。
他手轻抚著郑深爱柔细的头发,表情却异常冷酷。“没得谈,他坚持要我回美国去,还能怎么谈?”
石雪琴喝了一口茶,想了想,问:“跟他提过深爱没有?”
石滕风瞪她一眼。“我才没那么笨。”
“不要老把你爸当成大恶人,其实我觉得他
可怜的。”石雪琴很诚恳地说:“你妈过世候时的他也很不好受,相信我,他是真的爱你们母子,我觉得你一味的怪罪他,这是不公平的。”
“你是他妹妹,当然向著他说话。”他觑向石雪琴。
石雪琴呵呵笑了两声。
“讲话别那么酸,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前我不跟你提,是因为你还小,未必能了解大人的世界,但是现在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应当多少能了解你老爸心中的无奈了吧!”
“我从来没打算去了解他。”石滕风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抱起郑深爱。“她睡
了,我抱她进房间。”
石雪琴跟在身后,等石滕风自郑深爱房里出来。
“滕风…”
“我不想谈了。”石滕风阻断石雪琴的发言,他用一种非常、非常认真的眼神看着石雪琴说:“当我打算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时,我会将她的生命看得比我自己更重要,这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与责任。如果没有把握做到这一点,就不要随随便便给女人承诺,因为是不那爱,只是自私的占有。”
石雪琴用炯亮的眼色看他。
“真可惜,你是我侄子,否则我就要爱上你了。”她耸肩一笑“深爱很幸福,能有你这样爱她,但是你这种爱有什么用?她能懂吗?女人是神经感官非常敏锐的动物,大部分的女人都需要甜言
语来滋润爱情。”
石滕风不说话。
石雪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还有,别拿你的标准去看待你老爸,他只不过比你更正常一点而已,或许…该说比你更平凡吧!”
她走向自己的房间,入房时,还喟叹著:“我可从来不期望男人会爱我更胜他的生命,其实这种爱法,听来也够今人觉得恐怖的。”
“姑姑!”
“干嘛?”她回头。
“…”他又把话
了进去。“没事,我回去了。”
石雪琴站在房门口,瞪著他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叹息。
“说穿了,还不是像你爸,闷葫芦一个,爱上你们这种男人的女人都很可怜。”又回头看了一眼郑深爱的房间。
“唉…我可怜的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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