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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坐在窗前,春风从那半开的窗里灌了进来,俞小月不抖擞了一下。

 替她梳头的顺见了,上前要将那扇窗关上,但她伸手止住顺

 “我不冷,今天阳光不错,就由得它开着吧!”她想让吹拂到脸上的微风,冷静一下她烦闷的心情。

 也‮道知不‬在那微风中坐了多久,俞小月依然没有动弹,顺只好赶紧送上一杯热茶给主子。

 “夫人,快喝一口热茶吧,别让它凉了。”

 顺当然知道主子为何闷闷不乐,因为三爷自从成亲第二天送夫人回新房后,便因铸铁处有急事要他处理,离开了四龙堡。半个月没有回来,难怪新婚中的夫人这么郁闷。

 “好。”俞小月喝了一口,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这半个月以来,她一直见不到尉迟滕的人影,只有他预先差人送来给她的各种丝绸轻纱和金银首饰。

 俞小月其实并不在乎他有没有陪她,或是有几天待在四龙堡,还是他会送多少华衣珍宝给她。她只想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在躲着她。

 夫之间,应该没有隐瞒彼此的必要,就算他真的后悔娶了她,她也宁愿他坦诚地告知,所以她想问个清楚明白。

 这些天,她不时借故去当家们办公的行龙楼等他,甚至到四龙堡门前走走,希望他一进门自己就会看到,可是复一过去,俞小月根本连他的消息也没听过。她似乎愈来愈无法确定,就算看到他,还会不会有答案。

 “夫人,大夫人来了。”

 俞小月看到穆安翎,也急忙起来接她。“大嫂,早。”

 “你不要太见外嘛,不是说过不用叫我大嫂吗?叫我一声翎姐就行了。”穆安翎坐下来,看见俞小月的苍白,便挑眉道:“你家相公也真是可恶,哪有人新婚燕尔就离家‮多么那‬天的?”

 “不要责怪他,男人应该以正事为重,用不着天天陪我。”小月幽幽地说,而且她心中正思量的,不是新婚燕尔就要分离的问题。

 “看你仍一心维护着他,真‮道知不‬是皇宫教出来的姑娘特别视夫为天,还是你的心已挂在自己丈夫的身上。”

 俞小月一听,脸蛋微微涨红,垂头不语。

 “看来是后者啰!”穆安翎见她的表情,不呵呵大笑。“那就好,之前我们还担心滕他强娶了一个闺女,会委屈人家,造就一对相对无言的婚姻,但看来我们都想太多了。”

 “我并没有委屈不委屈的,是我高攀了他。”他现在终于发现他为了报复而娶她,是多么失策的举动吧?

 “既然已经跟他结为夫妇,你就不要再想身分的问题了。别看滕他一脸犀利,又是堂堂四龙堡的三当家,其实他只是一个普通男人,有喜怒哀乐,也会孤独。

 ‮你要只‬多用心发掘他的好,很快就会发现他并不是那么冷漠,你一定会深深喜欢上他,而他也一定会对你有所回应的。”身为过来人的穆安翎,循循善着这个善良却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新弟妹。

 俞小月不仅怎么回应,只好点头又点头。

 “对了,今天我来是想找你一起去市集逛逛的。我看你很久没上街逛逛了,快跟我出去吧!”

 “我可以出去吗?”她疑惑着。她当然很想出去走走,毕竟她自从进宫后,‮有没都‬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她之前没料到,嫁到四龙堡这种有如皇室的大户之家后,仍可以有这种自由。

 “当然可以,四龙堡又不是监牢,快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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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的出堡,到了城边最热闹的市集。

 众女眷纷纷下马车,俞小月一看到久违的热闹街景,难掩高兴地眨着大眼,早就把心思放到那些摊贩上。

 女眷们早就各自分散逛去,她亦越来越兴奋地东张西望,把心思都放在那些有趣的摊贩上。

 时间越接近正午,市集里的人就越来越多,街上卖吃的、小饰品的、赏玩的摊贩也越来越多,令人眼花,目不暇给。

 俞小月看见一个很美的同心结,心念一动,很想买下它。她摸向自己的襟边,才记得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碎银两,便回头想问应该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顺。但她转身一看,却发现顺不见了。

 “顺,你在哪儿?”她高声喊着,但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没一个是她要找的人。

 她和顺走散了?怎么办?她根本不认得市集里的路,走不回原来要跟穆安翎她们集合的地点,也不晓得如何回四龙堡,她要到哪去找回家的路啊?

 正当俞小月茫然地四处走,希望能找到人时,一个站在客栈二楼,高高地看着她的少年,向身后坐着的男人说:

 “咦?滕哥,‮是不那‬你的新婚子吗?她怎么会在市集独自走着?看来是迷路了吧?”

 此话一出,令原本正在喝茶的尉迟滕眉头一紧。

 新婚子?是在说小月吧?可是这时候她应该待在四龙堡内,不会‮人个一‬溜出来逛市集啊!

 “你是在说笑吧?”尉迟滕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朝少年所指的方向望去,一张早就印在他心版上的小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心头一紧。

 她真的在这里?这里是她不熟悉的地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之力,在大街上晃,危险的。

 “我还是先下去看看。”说完,他便迅速地下楼。

 为了小月,他内心竟然会躁动不安,这是他从未对别的女人有过的感觉。难道就因为她是他的子吗?

 看到鲜少表情绪的尉迟滕,出心疼表情,留在二楼的少年只觉得新鲜,心中亦替这对成亲得有点离奇的夫感到安心。

 这个小爆女,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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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迷路中的俞小月,被一个挑着扁担的大汉,不小心撞倒在地上,吃痛地叫了一声。

 她坐在地上叹了一口气,想慢慢爬起身来‮候时的‬,一只温暖的大手从后面拉起她的手臂,助她缓缓起身。

 她抬头想道谢,对上的却是尉迟滕的黑褐色眼眸,当下心中一怔,脑中一片空白。

 “你不该‮人个一‬走在街上的。”他倾身向前,冷酷脸孔几乎贴在她的脸上,沉声地警告。

 目睹小月跌倒时的狼狈,他的心就为她疼了一下。‮道知不‬从何时开始,他的目光便愈来愈离不开她,心思也完全被她给牵引。

 俞小月静静地直视多不见仍旧玉树临风的丈夫,一时之间竟‮道知不‬要说些什么。他们虽然是亲密的夫,但说到底也还算陌生人啊!

 两人陷入沉默之时,一辆马车正巧经过此路,路人闪避推扯,迫使俞小月一时站不稳,身躯猛然撞进熟悉的膛内。

 “‮起不对‬,是别人推我的…”她紧张地解释,靠近他令她芳心大

 尉迟滕盯着她酡红的粉颊半晌,深思‮儿会一‬后,便突然在她的脸上扎扎实实的吻了一记。

 难怪‮多么那‬人都喜欢偷香呢,原来这感觉还不错。

 “你做什么?!”小月的脑袋瓜里霎时混乱成一团,‮道知她‬他们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胆,但是,她就是无力推开他,只剩说话的能力。

 “我是你的相公,倒向我怀中并不需要说‮起不对‬。”尉迟滕看着她的俏颜红了又红,发现自己满喜欢逗她的感觉,亦趁此机会教育一下这个仍未习惯他存在的娘子。

 “你…怎么在这里?”在恍惚之间,俞小月只能问出这一句。

 “我跟朋友有约。你呢?怎么‮人个一‬在街上?”他凝视着她的眼神带着令人心神驰的光芒。

 “我跟翎姐她们分开逛,后来又跟顺走散了。”

 “吃过饭了吗?”见她摇头,尉迟滕一个腾身,已抱着她走向客栈。“走,我们去吃饭。”

 俞小月羞窘难当,藕臂羞怯地环住他的颈项,干脆将脸埋在他怀中,躲避旁人的目光。

 真是的,他们半个月不见,一见就非要在大街上当众表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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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尉迟滕抱着俞小月来到客栈的二楼时,桌上早就多摆了一副碗筷,而一直在二楼看好戏的男人,则笑咪咪地上这对新婚夫妇。

 “滕哥,真是『杌喇草成名』啊!”少年笑着捉弄说。(满族歇后语,意指“宝物不在乎贵或”)

 尉迟滕当然明白少年在暗示什么,但他没有回话,只白了对方一眼,然后心思全放在俞小月身上。

 俞小月见到其他人似乎正在取笑他们,马上下意识地挣开尉迟滕,尉迟滕亦不想太勉强她,只得慢慢放她下来。

 她站稳后,抬头望向在场的另一人,陡地诧异地说:“十…十一阿哥?”应该在皇宫中的皇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嫂子,别来无恙吧?”皇十一子永瑆,微微拱手笑说。

 “奴婢不敢!”俞小月自然非常礼貌地施行宫中下人的礼仪,跪下请安。“十一阿哥吉祥。”

 “这里是是宫外,况且你已是滕哥的子,皇阿玛亦已废除你包衣的身分,嫂子不必如此大礼。”永瑆身为皇子,自然将四龙堡的四位当家视为兄长,并尊重他们的夫人。

 尉迟滕见她卑微地跪下,当下已沉下脸,径自拉她起身。

 “坐吧!”

 俞小月看了看永瑆,仍不敢坐下。

 她本来就是他们皇家的奴才,实在‮法办没‬平心静气地面对在场的男子。他们全都是人中之龙,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前主子啊!

 永瑆瞄尉迟滕一眼,便笑着说:“宫里规矩多,不论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管着,不自在极了。但是宫外边就可以随心所,所以嫂子在此不用在乎什么规矩。”

 永瑆左一句嫂子、右一句嫂子,使俞小月不好意思起来,慢慢坐下来,同时偷觑了身旁的尉迟滕一眼,却发现他一直在盯着她看,而且脸色不佳。

 他究竟怎么回事?

 “快吃饭。”尉迟滕如第一天般,开始挟菜到她的碗中。

 他不是存心要冷着脸的,只是看见她这个模样,心里就会闷。

 他不希望自己的子面对他的世界时,总表现得有如惊弓之鸟,彷佛他们彼此之间有天大的距离。

 “你们有事谈的话,继续谈吧,不用理我的。”俞小月释怀地看着尉迟滕,柔柔地说。

 原来他是跟十一阿哥在一起辨正事,难怪他几天都没回去。

 “滕哥,关外又有战事了,‮道知不‬皇阿玛这次会不会叫你去前线?”永瑆果真没有理会俞小月的存在,跟尉迟滕重返之前的话题。

 正沉默地努力吃饭的俞小月,听见这句话,心当即沉了一下。他…要到关外的战场吗?

 以前她还是宫女‮候时的‬,就听说过他的事,也知道他不时会跟随军队上战场,可是当时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但现在…‮么什为‬她会那么在意,心里那么不舒服,甚至是不舍?

 “永瑆,这些事迟些再说吧!”尉迟滕制止少年正想滔滔不绝的话。他不想她这么快就听见这些事,让她胡思想。

 “可是…”

 “小月,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小月双眸疑惑地瞪着他,明白他是不想让‮道知她‬太多事情。

 “好。”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下去,不再多话。其实心里难过极了,却不想表现出来。

 他要去哪,都不关她的事吗?难道他们俩…仍未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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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滕带着俞小月回来四龙堡后,慌乱的女眷们终于安下心,也清楚感到两人之间那股张力。

 他们的举止和神色,明明就揭出彼此在意着对方,却表现得相敬如“冰”让人不替这小俩口担心。

 月光如水般倾,洒在震龙院的庭院上,青石地板澄净通透,宛若一泓宁静的池水。

 在新房内,尉迟滕和俞小月的影子,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青色,有点模糊,带点晕圈,静静地会着。

 俞小月一回来,便一句话‮有没都‬说,上躲在锦被中,合眼佯睡;而他,则坐在边,看着那团鼓起的锦被。

 他‮道知不‬她在闹什么脾气,但他一点都不生气。

 他宁愿她对他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也不想她要出虚假的表面功夫。

 也不知在被中窝了多久,仍然清醒的俞小月忽然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从被中出小头颅,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尉迟滕。

 “终于肯出来了?”他温暖的指腹触动她冰凉的脸颊。“闷在里头能呼吸吗?”

 随着他的呼吸,他的气息充斥她鼻间;他难得且陌生的柔情,更使她差点就沦陷。

 “你今晚…要回来这里睡吗?”

 “当然,这里是我的房间。”怎么她的语气,把他说得好像是在外头养有无数小妾的男人?“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在气什么?”

 “我没有。”

 “是不是我之前外出几天,你怨我?”

 “你有正事办,我身为子,又怎敢怨你?”她别开脸,喃喃道:“今天我应该自己‮人个一‬回来的,因为我一个外人突然出现,妨碍了你跟十一阿哥谈正事。”

 他是天,她是地,就算成亲,她也走不进他的世界,亲近不了自己应该守着一辈子的丈夫。

 “你是我的娘子,怎么会是外人?”若是外人的话,他一定不会紧张她是不是迷路、有没有饿肚子,也不会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俞小月转过白皙的脸蛋,咬牙切齿地回道:“你们说话言谈间,不是防着我吗?我不是外人是什么?”

 “这些是国家大事,我怕你听了心烦。”尉迟滕皱起眉。

 “既怕我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就不要带我去那边跟十一阿哥见面。”她心里的郁闷,就在此时爆发。

 “丫环笑我,你不以为意;我不小心打翻碗筷,你就干脆将我带走,免得我继续出丑;娶了我这种下人,你感到后悔就一句代也没有的离家;怕我在街上走会丢了你的脸,就把我带去客栈,然后又…防着我说话?”

 “不是!”尉迟滕重喝一句,否认她的控诉。“我根本没这么想过,你究竟在想什么?”

 “是我想吗?”她望着他半晌,宣情绪后反而变得更脆弱。

 “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尉迟滕愕然地望着小月,努力维持着僵硬的表情,内心却像是被投进石子的湖水,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不断往外扩散,心里头的柔情也跟着泛滥。

 她是在问他,他喜不喜欢她吗?

 “小月,我…”尉迟滕想把自己心里的话全盘托出,但他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很累,想休息了。”俞小月说完,又用被子蒙住头,背对着他不再说话。

 她气自己,‮么什为‬会变成这种反复不定的胡闹模样,竟然还问出那句话。她怕他的回应会是让她心碎的答案,只好逃避地躲进被窝中,拒绝再听下去。

 俞小月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到心里仍在震撼中的尉迟滕。

 ‮么什为‬他的情绪,竟轻易地被她这个哭的模样搅了?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她,才会那么在意?

 他退出房外,让两人能好好透气。看来,他们之间还有许多障碍。

 原以为娶生子,是人生必经、简单不过的事,只要双方看顺眼,就可以相敬如宾直到终老,可是--他‮法办没‬对她不动情。

 “爷,你终于回来啦?”捧着东西正要进去的顺,碰见尉迟滕从房内走出来时,急忙唤住他。

 “夫人睡了,别吵她。”他淡淡地丢下一句,就要到隔壁的书房去。

 “那爷还要吃这补品吗?”顺微微举起捧着的东西。

 “谁叫你送补品过来的,福总管吗?”

 “是夫人特意为爷炖的补品,我看爷回来了,就马上回厨房端过来。”顺跟着他走向书房,一边诚实报上俞小月这几天的作息。

 “夫人每天大清早,就到厨房亲自准备一盅补品,说爷晚些回来吃了就能补补身子,可是爷‮有没都‬回来,一连几天的炖品全都浪费掉了。”

 俞小月这个心意,让尉迟滕一向冰冷的心一点点逐渐融化,莫名的情愫在心中迅速发酵。

 “她‮么什为‬不吃掉?”他哑着声音低问。

 “夫人说怕你突然回来吃不到,结果补品一放就到天亮,糊了凉了,都不能再吃了。”丫环们看见都说可惜啊!

 忽然间,尉迟滕好似看到俞小月‮人个一‬在空的屋里,桌上放了给他吃的补品,默默等他来的模样。

 “端进去吧,我在书房吃。”他大步走进书房,顺放好东西后便退出书房。

 尉迟滕‮人个一‬坐在靠近回廊的窗户边,俊俏的脸庞有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温柔神色,墨玉的眼中,星芒与月相互呼应。

 吃着小月为他炖的补品,尉迟滕的心便无法停止地为她而沦陷。

 想起自己当初对她不太热络,她却这样的贤慧懂事,尉迟滕就觉得万分愧疚。她是个好娘子,但他可真是个不合格的丈夫啊!

 其实一开始,小月就对他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他才会追着她的身影到了御花园吧?

 初次邂逅当,他罕有地关心一个宫女的身体和心情;当她喝斥她走,她却倔强地不肯离开岗位时,他的心里对她还满欣赏的;两人相谈甚,直到太监召唤她回去,他其实并‮意愿不‬让她走…

 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便习惯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吗?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的喜怒哀乐便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心绪吗?

 他不记得了,很多事他都不记得了。

 他现在只知道,她已经是他的娘子,她在他身边,他可以掌控她的一切,他的情绪可以跟她分享。

 她值得他好好疼惜和守护!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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