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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侯府大厅,原有的实心红木柱子镶上金边,悬上掐金丝璎珞挂帘,处处金碧辉煌、宣丽堂皇。

 侯观云坐在他专属的圈椅,优哉地轻摇折扇,另外三个人却是面色如土,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坐在上首的大老爷。

 侯万金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开口就吼道:“都一个月了,你们说程喜儿会倒下,然后你们就能接下油坊,让我侯家拓展卖油的生意,赚上大钱,可如今程喜儿还好好活着,你们还要我等多久?!”

 程顺赶忙咧出无奈的笑脸“侯老爷,我倒是‮到想没‬,我那侄女年轻,身体好,就算没有掌柜,竟然‮人个一‬也撑得下来。”

 程大山感叹道:“就是说嘛,老爷赶鬼那天,完全是天助我也,天时、地利、人和恰到好处,一夜之间就让喜儿赶走江照影,然后又下了一场大雷雨,姓江的就好像被水冲走似的找不回来了,可那小妮子却一点也不难过,还是每天勤快干活啊。”

 程大川也摇头叹道:“是我们太高估江照影的掌柜份量了,现在喜儿不也教阿推和樟树记帐?”

 侯万金气呼呼地道:“难道我又要等你们兄弟去拐新掌柜赌钱,再让程喜儿赶一次?!又叫我苦苦等这个『弱不风』的小姑娘倒下?!”

 侯观云啪地一声收起折扇,嘴道:“爹,不要做坏事啦,不然会遭报应,像江家一样树倒猢照散。”

 “混帐!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侯万金气得脸孔扭曲。“你想继承家业,就得学学为父的商场谋略之道!”

 “那也不要用这种伤人又伤心的卑劣手段嘛!”侯观云嬉皮笑脸地道:“爹,反正等我追到喜儿姑娘,油坊就是咱侯家的了。”

 “你每天去油坊耍宝、闹笑话,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侯万金干脆教训起儿子“只要是正经姑娘,全当你是疯子!再过一千年,程喜儿也不会嫁给你!就算她想嫁你,凭她那什么入赘的条件,我也不许!”

 “可当初是爹要我以美男计惑喜儿姑娘的呀。”

 “笨蛋!甜言语拐不成,你不会霸王硬上弓?”

 “吓!我不敢!”侯观云惊恐地摇头又摇手。“我可不想象爹一样,抱住丫环都还没亲到子邬,就差点让娘剪了命子。”

 “孽子!”侯万金气得脸孔发紫,顺手抓起茶碗就要丢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后我不许你再手程实油坊的事!”

 “侯老爷,请息怒。”程顺赶忙跑上前,抢住茶碗,放回桌上,哈鞠躬地道:“请您不要怪侯公子,要怪就怪我那侄女心愚鲁,不懂得侯公子的深情;也怪我们父子办事不力,‮法办没‬说服喜儿出油坊。”

 “是啊,侯老爷别生气了。”程大山和程大川也跟着打哈哈。

 侯万金余怒未消地一掌拍下桌面,让茶碗也跟着咚地一跳。

 “凡有赚钱的生意,都要算我侯家一份,你们快给我想办法!”

 “是的,侯老爷。”程顺顺着他的心思道:“先别说我们父子不愿祖传的油坊落入外姓人手里,侯老爷您也是经过深思虑,明白油坊生意的好处,所以这油坊我们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程喜儿不肯跟侯家合作,你也拿她没辙!”

 “那么…”程顺眼珠子一转“只有将她赶出油坊了。”

 “怎么赶?”侯万金面,侯观云却是忽地站‮来起了‬。

 “嘿嘿嘿,别忘了,我死去的哥哥还有一个亲生儿子。”程顺笑得像戏台上的白脸臣。“他就要回来了。”

 *********

 程耀祖回来了。

 宜城为之轰动,百姓争相传述他的故事,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其受瞩目的程度比江照影回来了又离开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实油坊第三代主人程顶生有二子,老大程耀宗老实刻苦;老二程耀祖却是吃喝嫖赌,难以管教。三十年前,血气方刚的程耀祖与人一言不合,殴伤对方,被下入狱里,程顶为了亲生儿子的活路,想尽办法打点贿赂,将他保了出来,谁知他一出狱就去找“仇家”又将人揍个半死,在偷走油坊银两时被父亲发现,还出拳打伤父亲,连夜远走高飞。

 程顶又是震怒、又是伤心,却仍得为这个不肖子担下责任,花了巨额银两摆平官府和伤患之后,程顶夫心灰意冷,将程耀祖的名字从族谱涂掉;从此,没人敢在他们面前提起程家老二。

 岁月转,当初被揍到剩下半条命的混混早已不知去向,接着老大耀宗过世,喜儿到来,纯如黄金般的麻油依然一滴滴入榨桶,不因人间的悲离合而有改变。

 怎知三十年后,被大家忘得一干二净的程耀祖竟然回来了!而且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一张状子递到了县衙,要求拿回属于他程家的油坊。

 有关耀祖二哥的事,喜儿在父母过世后,已经听曾掌柜提过了,那时候曾伯伯告诉她,耀祖大概死了,就算没死,也没脸回来…

 今天油坊的生意有些冷清,大家都跑去县衙听判,喜儿静静地坐在掌柜桌前,听几个被搀扶过来的家族长辈聊天。

 “呜,他是耀祖没错啊!”八十五岁的叔公老泪纵横地道:“天可怜见,三十年了,阿顶的亲生血脉终于回来了。”

 “五十岁了,耀祖没以前俊秀了。”九十岁老眼昏花的舅公也叹道:“可人怎能不老啊,阿顺小时候也圆滚滚的,可爱极了,怎知老了就变得像唱曹、杨国忠似的,丑了!”

 “昨儿县衙找我问话。”最年轻的七十八岁堂伯费力地转着脖子“虽说阿顶过世前找我们作见证,将油坊传给了喜儿,可我想想还是不对,喜儿根本不是程家人,如今耀祖回来,‮么什说‬也当还给耀祖啊。”

 “小姐,你听!”小梨来到喜儿身后,早就气坏一张俏脸。“他们当初痛哭涕答应过老爷的,如今老得忘了。”

 “小梨,没事的。”喜儿微笑拍拍小梨的手,拉她坐下下来。“二哥回来,我很高兴,爹娘在天之灵也一定很安慰。”

 “可他不回家认祖归宗,却跑去告宫,摆明是要夺走油坊啊!”“再‮样么怎‬,他总是爹的儿子,也是我的二哥。”

 喜儿抑下不安的心情,捏紧手心里的巾子,尽量不去胡思想。

 无论有天大的难处,她都得‮人个一‬去面对、去承担,那是江照影离去之后,她所学到的最大功课。

 很难,也很辛苦,但她不再哭泣,而是将这条珍藏的巾子带在身边,每当觉得撑不下去‮候时的‬,她会拿出来看着、抚着,好像又看到阿照对她出了淡淡的笑容。

 有我在,请小姐放心。

 她将巾子贴在心口上,轻轻地闭上眼睛,脸上也逸出柔美的笑靥。

 “小姐!小姐!”跑去听判的油坊伙计跑了回来,还在气吁吁,便已气愤得破口大骂“县太爷一定收了钱,竟将油坊判给二少爷!”

 喜儿睁眼,心口陡地一个剧跳,马上回到现实。

 “啊!二爷带着二少爷往这边过来了。”又有人喊道。

 不到半刻钟,门口便黑地来了一群人,有程家众亲族、有关心油坊的客户和邻居,更有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

 喜儿保持镇定,第一次见到了身材像个大油桶似的程耀祖。

 “二哥,你回来了。”她主动向前。

 “谁是你二哥?”程耀祖上下看她一眼,嘴角一拧,轻蔑地道:“长得完全不像程家的子孙嘛,爹怎么搞的,竟将油坊给了你!”

 “你也不像老爷啊。”小梨气不过,回嘴道:“老爷高高瘦瘦,仙风道骨,你又矮又胖,像头肥猪…”

 “小梨!”喜儿忙握住她的手,以眼神示意不让她说下去。

 “你又是谁?竟敢跟你二少爷这样说话!”

 “耀祖,你瞧见了。”程顺不胜欷歔地道:“她就是你妹妹的丫头,怎样的丫头就有怎样的主子,你现在知道叔叔的境况了吧。”

 “叔叔,你们当真让她欺负了?”程耀祖转向喜儿,愤慨地道:“果然我告官是对的,否则连我这个亲生儿子也回不了家啊!”“二哥,不管你告不告官,油坊都是你的。”喜儿心平气和地道:“你刚回来,有关油坊的事,我再跟二哥…”

 “你可以走了。”

 “什么意思?”围观群众一阵哗然,油坊伙计们更是惊怒集。

 程大山凉凉地道:“二哥的意思是,喜儿妹妹,油坊留不住你了,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程大川皮笑不笑地补充道:“爹和二哥很好心的,他们会给你十两银子盘,你可以带走你的细软,但不准拿走油坊的任何钱财。”

 “可恶!”阿推冲了出来,扯了程耀祖就想揍人。

 “阿推,不要!”喜儿惊慌地抓住阿推的手臂。

 其他伙计也马上扯住阿推,程家亲戚则拉回程耀祖,双方人马齐齐瞪住对方,剑拔弩张,山雨来风满楼。

 “反了!反了!”程耀祖不满地拍了拍两手袖子“我以前在‮候时的‬,伙计都得低头听话,哪敢对主子动?”

 “你们欺负小姐,我第一个就反!”阿推又是大吼,挣扎着向前。

 “叔叔,将他辞了吧。”程耀祖冷冷地道。

 “二哥,不要!”喜儿一惊,马上就道:“阿推还要养家活口,求你不要辞退他,我走就是了。”

 “小姐!”所有伙计惊叫出声。

 “是啊,耀祖你先别生气。”程顺这回倒跟喜儿意见一致。“这些都是老经验的伙计,油坊还得靠他们撑着呢。”

 “叔叔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程耀祖头拾得高高的,摆出威严倨傲的神色道:“所有伙计听着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主子,以前你们拿多少工钱,我再加一成给你们,大家可得好好给我干活儿,只要油坊赚钱,我程耀祖绝对不亏待各位。”

 “我们不要钱,不能赶走小姐!”伙计们高声怒吼。“有钱还不要?!”程耀祖脸色十分难看。

 “我们不要!小姐走,我们也走!留一座空油坊给你好了!”

 看到平一起努力干活的伙计们为了护卫她,不惜脸红脖子,扛上未来的主子,喜儿捏住掌心里的巾子,心在颤抖。

 打从二哥告官开始,她就有心理准备,她可以将油坊双手奉还给二哥,不求其它,只求陪同二哥一起守住爹娘留下来的油坊。

 油坊对她而言,不是产业,‮是不也‬金钱,而是身为程家女儿的“家”;但伙计们不一样,他们必需仰赖油坊挣钱,背后是一百多口人的身家性命,她绝不愿因她一人而毁了他们的生计。

 “大家听我说。”她心怀感激,眨了眨泪的眼睫,出笑容,仍像平柔声细语地道:“你们有儿、有父母,还有的要攒钱娶媳妇儿、盖新房子,油坊的活儿是重辛苦些,可只要认真做,就有一份稳当的收入,大家留下来,听二爷和二少爷的话…”

 “小姐,没有你,油坊做不下去啊!”栗子进出眼泪。

 “我平常怎么教你们的,照做就是了。”

 “小姐,你去哪里呀?”又有人哭了。

 去哪里?喜儿无语,下酸涩的眼泪,想到了被她赶走的江照影。

 天地茫茫,山高水长,总有个去处吧。

 “小姐,我跟你走!”小梨紧紧抓住她的手,哭得很大声。“小姐去哪儿,我也去哪儿,我才不给坏人烧饭!”

 “吵死了!”程耀祖不耐烦地道:“再过半个时辰,官府就会来监看点,快去将房地契、帐册、现银,还有你的包袱准备好。”

 程大山和程大川自告奋勇地道:“二哥,我们会在旁边留意她,免得她偷渡东西出去。”

 叔叔和二哥绝情若此,喜儿对这份亲情已然彻底绝望。

 “二哥,我这就走,最后拜托你,刚才伙计兄弟一时冲动,你大人大量,求你不要和他们计较。”

 “知道了。”

 “二哥,这是爹留下来的油坊,请你一定要守住,族谱放在…”

 程耀祖根本不看她,早已经让程顺领着,开始“参观”油坊。

 喜儿忍气声,绞紧掌心的巾子,转身就往后面的大厅奔去。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泪跟爹娘的牌位磕头拜别了。

 *********

 树树秋声,山山寒

 城北的一间小屋冒出热腾腾的白烟,令不少人闻香而来。

 “哇,好吃!”侯观云站在当街的灶前,大口吃下包子,口齿不清地道:“喜儿姑娘,你的功夫真行,瞧这面皮儿香,满多汁…啊呜!我吃到自己的舌头了。”

 喜儿抿微笑,秀净的脸蛋明媚亮丽,一双巧手正将一团生馅填进面团里,再轻重有致地捏出一个打折的包子。

 “这是娘教我的,油坊的伙计也很喜欢吃。还有,侯公子别净夸我,这大半的包子是小梨做的,侯公子也该夸她才是。”

 “呵,小梨姑娘辛苦了。”侯观云笑咪咪地道。

 小梨却是忙碌得很,一下子烧水搬蒸笼、一下子转头捍面皮,还得帮忙小姐招呼其他客人,她才没空理会这个天天来这里闲扯淡、妨碍她工作的无聊富贵公子。

 包何况…哼,气死她了,‮是不要‬侯家帮忙,小姐哪会被赶出门!

 喜儿见到小梨的态度,又望向神情尴尬的侯观云,淡淡地笑道:“侯公子,侯家已经如愿和油坊合作,你不必再在我身上用心了。”

 “喜儿姑娘,你误会了!”侯观云急得额头冒汗,神情急切地道:“我对你是真心的。”

 喜儿心念一动,不觉微微红了脸,低下头,注视手里捏好的包子。

 侯观云见她不说话,心里着急,忙解释道:“有关油坊的事,我爹现在完全不让我手…唉,也‮道知不‬程耀祖是打哪儿蹦出来的,我叫他们不要这么狠心,也劝我爹别只顾着赚钱,可是…”

 “侯公子,我都明白,我没有怪你。”

 “喜儿姑娘,你别在外面吃苦了。”侯观云见她主仆住在这间小屋,每辛苦卖包子维生,不觉满心愧咎,口而出道:“你嫁给我,我发誓让你过好日子,再想办法将油坊还给你!”

 喜儿的脸蛋更红了,但她只是摇摇头,又拿起面团捏着。

 同样的话,以前她不知听他讲过几百遍,那时当他花言巧语,别有用心,可如今她什么‮有没都‬了,他还是天天跑来见她,更是动不动就想掏银子帮她,那份执着的关注令她不动心都难。

 她的动心是感动,真正将这位单纯傻气的公子当作了朋友。

 “侯公子,你这只是觉得‮起不对‬我,想要弥补我罢了。”她一定得点明他,不能让他陷下去。

 “不是这样的。”侯观云一时辞穷,只能望着那张明明因他求婚而脸红的粉靥“我是真的喜欢…”

 “让让!”小梨提着水桶走过来,毫‮气客不‬地推开贵客。“我们小姐另外有喜欢的人啦,你就别费心了。”

 “啊!”侯观云脑海马上闪过一个令喜儿流泪的男子。

 喜儿也是一愣,她喜欢谁?她明明什么都没跟小梨说呀!

 嗳!她又好笑地摇头,何必说?不早就让人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因为他的离开,她明白了他在她心中无与伦比的份量…也许,这只是她自作多情,但她会妥切收藏好这份未曾萌芽的情意,永远放在心底。

 “认输了。”看到喜儿恍惚失神,轻绽难得一见的羞涩甜美笑容,侯观云口一紧,自知不敌,哀怨不已,却又不得不担心地道:“如果江四哥不回来,难道喜儿姑娘就等了下去?”

 “少爷会回来的!”旁边冒出了坚定‮音声的‬。

 “长寿,你也来了。”呵呵,大家都是常客,天天碰头的。

 长寿赶在喜儿招呼他之前,主动去掀蒸笼,将一个个包子丢进了他带来的大碗里。“小姐做的包子实在太好吃了,馅儿多,扎实有料,我老婆吃了水更多,将小女娃得更加白白胖胖呢。”

 “长寿哥,当真?”喜儿听了十分开心。“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些日子忙着,没空过去看长寿嫂和娃娃。”

 “哎呀,不劳小姐,我明天就叫她抱孩子过来给你瞧瞧。”

 “喂,长寿,别拿‮多么那‬,这是我要的!”侯观云见长寿拿个不停,忙去抢蒸笼盖子,硬是要盖起来不让他拿。

 “二位,谢谢你们对喜儿的好意。”喜儿伸手去拿蒸笼盖子,四只打架的手马上缩了回去。“我说过了,你们一人最多只能买十个,否则后头的客人就没得吃了。”

 小梨也好笑地道:“每餐吃包子,死你们了。”

 长寿神色认真,忠心耿耿地道:“你是少爷的小姐,也就是我的小姐,我保证少爷他一定会回来,在他回来之前,就让我服侍小姐。”

 “等等,你怎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侯观云非得弄清敌我情势不可。

 店门外停下一顶软轿,随行的丫环掀开轿帘,扶下一位贵妇。

 长寿没有留意外头动静,仍振振有辞地道:“少爷他很重感情的,虽然好像有点误会,可小姐对他这么好,他一定会回来看小姐的。”

 “重感情?”走进来的贵妇听了,不觉喃喃复述。

 “少…少…少…”长寿吃惊地转头,瞠目结舌,就是喊不出少,但总算脑筋一转,终于恭谨地鞠躬喊道:“薛夫人。”

 “长寿,好久不见了。”卢琬玉恢复雍容的神色,礼貌微笑,随即又着急担忧地道:“喜儿,我家薛爷问过知府、知县了,可叹官商勾结,利益相护,‮么什说‬判案已定,其它的就是程家的家务事,再也管不着了…唉,喜儿,我很抱歉,薛爷他是丁忧在家的京官,无权无势,平又不懂得应酬往来,与地方不,完全使不上力…”

 “琬玉姐姐,哪里的话!”面对大家的关心奔走,喜儿心存感激,眼眶微,微笑道:“案子都定了,薛大人为我一个小女子去碰软钉子,我才说不过去,真的很谢谢薛大人和琬玉姐姐。”

 卢琬玉还是无奈地道:“你二哥和叔叔实在太过分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也不指望二哥让我回家了。”

 “呃…我先走了。”侯观云一听到“官商勾结”浑身是刺,无地自容,忙掏了铜板,伸手到蒸笼里夺下两个包子,转身就走。

 “侯公子,有件事一定得提醒你。”喜儿唤住他,谨慎而忧心地道:“一直以来,我不愿扩大油坊产量,实在是目前供给芝麻、菜仔的农家都是挑细选饼的,这才能榨出属于程实油坊的好油:我叔叔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一心想增加产量赚钱,可这一来势必要使用较差的原料…我想,侯家既然一起合作买卖,无非想从百年信誉的程实油坊这块招牌图利,或许在这方面你能留意些。”

 侯观云仔细聆听,若有所思,最后点头道:“我懂了。”

 长寿不好意思再待在前女主人身边,忙抄下第十颗包子,将准备好的银钱递给喜儿“那…薛夫人,小姐,我也走了,明天再来。”

 喜儿送到门外,侯观云骑马离去,长寿将大碗抱在怀里快步跑回家。

 “他们都是好人。”喜儿带着笑容回到屋内“琬玉姐姐,也谢谢你来看我,你是官夫人,我这个地方又小又…”

 “喜儿,你很善良。”卢琬玉也不管喜儿满手的面粉,爱怜地握住她的手掌。“侯家和你叔叔二哥都不顾你了,你还帮他们设想?”

 “我是为程实油坊设想,麻油好不好,客人吃了就知道。”

 “你的担子太重了。”望着那双清亮灵动的大眼,卢琬玉又是怜叹一声“喜儿,听姐姐的话,你和小梨一起到薛府住下,再过半年,等薛爷了忧期满,我们回京城去,你也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我不离开这里,我的家在这里。”

 “喜儿…”卢琬玉明白她柔顺的外表下,有着不容忽视的执拗。

 “啊,弄脏琬玉姐姐的手了,我帮你擦擦。小梨,倒茶了吗?”

 喜儿掏出巾子为琬玉擦手,借机移转话题。

 小梨总是笑她作人成功。自她被迫离开油坊,众多乡亲为她抱不平,纷纷伸出援手,只要她点头,不愁没有吃住的地方,甚至有多桩良缘在等着她。然而,她婉拒了所有的好意,拿出自己的银子,带着小梨在这儿租间小屋,开了一间包子铺,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倒也恬淡平静,乡亲们来来去去,总不忘过来说句话,问候一声,顺便买几个包子,她皆感恩在心。

 “你这巾子…”卢琬玉笑着将巾子拿过来,打算自己擦拭,却瞧着眼,翻看了一下,惊道:“是他的?”

 “啊!”喜儿脸一红,这巾子角落绣着一个小小的“江”字,她平常故意往里面折,绝不让人看见的。“这是我小时候捡到的。”

 卢琬玉将巾子还给了她,望见她脸上飞起的红云,了然于心。

 “以前在江家,这样的巾子有几千条,他们很奢侈,擦脏了也不洗,随便就扔了,我总是看不过去,也曾为这样的事跟他吵架。”

 小梨送上一条干净的巾子和一杯茶,卢琬玉一边轻拭手掌,一边悠悠地道:“我不过和他成亲两年,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虽说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却不明白他是怎样的人,或许,我认识的江照影和你认识的江照影是不同的‮人个两‬。”

 终究提到了他的名字,喜儿不觉黯然,捏住了手中的巾子。

 “还是没有他的下落?”卢琬玉问道。

 “没有。”

 他走得好快,一下子就不见人影。蕴酿已久的大雷雨更是中断了寻人的行动,冲刷掉他所有的脚印和去向,从此再无音讯。

 “不管他了。”喜儿用力摇头,努力绽开笑容,走过去看了一下炉灶的火候。“琬玉姐姐,上一笼包子让长寿拿光了,你可得再等一刻钟,包子才会蒸好喔。”

 卢琬玉捕捉到喜儿一闪而逝的忧伤神情,不在心里轻叹一声。

 她和江照影之间的爱恨纠结,早已恍如前世,消逝于无形;如今,她着实为一往情深的喜儿担心。

 他会回来吗?卢琬玉不像长寿那么有把握,她只能求老天保佑,不要再让喜儿苦等下去了。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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