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年,她四岁。
没有任何一个家人陪同,只有司机老朱载着她,到南投爷爷家。
她想家,想爸爸、妈妈,想哥哥、姐姐。但是他们没有来看她,一次也没有。
只有爷爷、
和小猫瞄唔陪她。
渐渐地,她忘记了。忘记了台北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和司机老朱。
她的童年在南投的山上度过,有爷爷、
和小猫瞄唔。
爷爷、
很疼她,总是宠她、哄她,把最好的给她。还由着她养了一只捡来的灰色小猫瞄唔。
对爷爷、
来说,她是最重要的,所以她也总是尽其所能地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每学期她都是全年级的第一名。永远维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形象,即使趴在地上和男生打弹珠,她仍是干干净净,不曾弄脏她的小白裙。
因为爷爷总是开心地说,她是漂亮的小鲍主。
三个兄妹当中,只有她的名字是爷爷取的!鸿翎,爷爷希望她能够有鸿鸟的羽翼,能够飞得高、飞得远,能够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她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爷爷放下手边的一切,来到这个小村落的那一年。
听说爷爷曾经叱咤一时,在商场呼风唤雨。不知何故,数年前他将全数资产移交给独子,也就是她的父亲,和
来到南投山上的小村落定居。
她曾问过爷爷么什为?
爷爷只是笑说:“要爬到高处必得踩过许多人的尸体,无论是有心或是无意。而我,累了。”
她不懂。
不过,村子里的人都很敬重爷爷,大大小小的活动总要找他商量,连小孩取名都来找爷爷。她也见过电视上的人物穿西装、开大车来找爷爷。
隐约记得,那些穿西装、梳油头的人对着爷爷说:“真羡慕你能够抛下一切,来过神仙生活。”
爷爷笑着回答:“你们也可以。”
不过,在那之后,她仍在电视上看到他们,有时笑、有时怒,还有时候哭。
那些都不重要。因为她有爷爷、
和瞄唔。
十二岁那年,对她来说很重要。
因为情窦初开的她
了个小男朋友。她也将从国小毕业,进入国中。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最疼她的爷爷过世了!
家里来了好多好多的人,包括村子里的人、那些穿西装的人,还有八年不见的爸
爸、妈妈、哥哥、姐姐和司机老朱。
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衣,只有她仍是一身的白。爷爷讨厌黑色,总说黑色太暗沉,他爱看她穿白裙,这是小鲍主的衣裳。
告别式结束,一家人谢绝所有访客,聚在三合院的大厅中。
她专心地抚着怀中的瞄唔,大人在说话,她听不懂。
“这是什么?脏兮兮的,坑讵掉。”母亲在发现她腿上的瞄唔后,嫌恶地嚷道。
鸿翎面无表情地看了母亲一眼,继续抚着腿上的小猫。
母亲站来起了。“我说!”
“好了,那不重要。”父亲制止她,继续和
说话:“她已经国一了,再待在这种乡下地方、读这种乡下学校,将来会跟不上别人的。她得回台北去。”
原奉抚着小猫的手停了下来,盯着那个她称为父亲的男人。他所指的应该是她。
皱着眉、绞着手看她。
她更是警戒地坐直了身子。
“不管怎么说,她一定得跟我们回去。”母亲不容转圜地
话进来。
“可是,”那个她应该称为姐姐的女孩瞄了她一眼。“你不是说她的八字会冲到我们家,就是因为这样才送她来的吗?怎么又!”
“别在她面前说这个。”母亲连忙打断女孩的话,看了她一眼。
“无所谓,小孩子听不懂的。”父亲也看了她一眼,而后起身。
所有的人都跟着他起身,除了她。
“不必急着今天吧?”
有些心慌地说“她的东西都还没收拾,她得和朋友道别,她的转学手续也还没办…”
她父亲抬起手“无所谓,东西到了台北再买,转学手续我会差人来办。”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他没提到她和朋友道别的事,或者他
认为那个不重要?
心疼地抱住她“可是你们总得给她一点时间,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母亲不悦地打断
的话“她回家是天经地义的事,要什么心理准备?”
垂下眼睑,微微叹了口气。
母亲二话不说来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
她吓得甩开母亲的手,抱着瞄唔跳下椅子,躲到
的背后。
母亲先是一愣,随即生气地嚷道:“怎么?我是你妈吔。过来!”
“别
她,”
拥着她的肩。“她是不习惯。这么多年了!…”
“妈,你这个样子她永远不可能习惯的。”父亲不认同地打断
的话。
“过来。”母亲硬是将她从
身后拉了出来。“跟我回去。”
她吓得瞪大了双眼,直摇头“不要。”努力地想扯回自己的手。
母亲不由分说地扯着她往门口走去。
走没两步,她便挣开母亲的手往回跑,扑向
。“
,我不要跟他们走,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走。”
拍着她的背,将她推离一臂之遥,双眼与她对视“你乖,跟爸爸、妈妈回去,听话。”
她大眼圆睁,不敢相信地看着
。她以为
和她是同一国的,她以为
也希望她留下来,她以为…
“啊!”毫无预警地,一直未开口的哥哥将她拦
抱来起了,往门口走去。
她挣扎着,却不敌大人的力量。
十二岁那年,爷爷去世,她从南投的国中转到台北的学校。
十二岁那年,她的快乐童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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