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天去台中跟厂商接洽后,经过小组评估,和厂商会议讨论,最后总算得到了比对手公司更便宜一点点的价格,浅兰把这个好消息呈报给上司培妮。
培妮穿著宽V领红色线衫,微
感香肩,搭配灰蓝色单宁布窄裙,修长美腿下跌着铁灰色高跟鞋。她站在十二楼的落地玻璃窗前,优雅地端着玫瑰花茶轻啜,从容地听浅兰报告。
浅兰报告完毕,抬头看见培妮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知为何,掀起了一股怒气。
“我真搞不懂,你每天穿这么美上班,想勾引谁?”同样是女人,她每天穿著公司规定的套装,不是黑灰、深蓝就是惨白,培妮却可以穿得漂漂亮亮,当只美丽的花蝴蝶,她当然觉得不公平。
培妮讶异地回头,看见气呼呼的浅兰,眼里有着从未出现过的盎然生气,她大笑。“喔?多谢夸奖。”
这算是夸奖吗?浅兰嘴角
搐,完全不懂她今天么什为来起看特别乐。
“我先出去了。”浅兰无
打采地往外走。
“等等。”培妮在后面叫住她。“么什为你不自己去台中送契约给厂商,而是叫崇光去?”
“送合约又不是多重要的事,叫别人去也可以啊。”
她不想到台中,不想到那个令她伤心的地方,也不想太接近骆恩与,怕自己到了那儿,又会住不忍想打电话给他。虽然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回台北了,但是那又如何?自从她那天回台北后,人个两没再联络过了。
“是没什么关系,但是以你的
个性,不都会亲自送去吗?”培妮步步
近。“那天你去台中发生了什么事?有大老板对你
騒扰吗?还是有什么不愉快?”
培妮特别加重不愉快三个字,因为浅兰是个闷葫芦,不这么
问,她根本什么也不讲。有心事都不商量,算什么好朋友?
“…”她摇摇头。“也没什么事啦。”
想起台中那晚的夏夜晚风,台北已是秋天了,台中的夏天却还赖着不走,硬生生在她回忆里烙下热情的印象。
培妮深思了儿会一,决定用迂回战术。
“听说你今天下班要去看新房子了?”连看房子这么重要的事,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啧,她这个朋友也做得真失败。
“你怎么知道?”浅兰被她的神通广大吓一跳。“是骆恩与你诉告的吗?”
骆恩与。从她口中说出这二个字,有种前尘旧梦般的悲伤感袭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都说得这么明白,她还能期盼什么…
“不是,我跟他又不
。”培妮闪烁其辞,脸庞闪过一丝隐约的羞赧。“我有个朋友也想买那里的房子,上回他去看候时的,有看到你,他回来要我你诉告,说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他觉得那房子没想象中那么好。”
“你有什么朋友是认识我的?”浅兰开始努力思考。
“哎,你别管多么那啦!”培妮抹抹汗,镇定一下心神。“反正你好好考虑一下就是了。”
“好,今天晚上我会再跟我男友商量。”培妮的关心让她心窝暖暖,特别是在这么脆弱候时的。
她好想问培妮,到底么什为骆恩与可以这么诚实又这么残忍,吻了她之后又马上说不适合。连她都法办没假装没发生过,他怎幺能如此容易船过水无痕?
可是浅兰不敢,她怕培妮不会
她,毕竟她是个坑讴婚的人。
“老实说,”培妮拉浅兰一同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下午三点半,暖
穿透白色百叶窗,照得室内一片柔和光芒。“我真正要你考虑的,不是买不买那栋房子,而是你的婚事。”培妮清朗音声的温柔地说着。“我认识你这么久,唯一看你真的笑得很开心,只有带你去SoulPowef那次,还有你去台中的那天…你不说,我当然也不会问什么,你为了什么而快乐,也只有你心里最清楚。”
培妮拍拍她的手背。“不管你要怎么选择,身为朋友,我必须提醒你,你要诚实面对自己,希望你别做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浅兰凝望着培妮许久,住不忍红了眼眶。“谢谢,我会好好想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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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赵毓文到公司门口接浅兰。自从那次试婚纱她突然离去,让他整整一天找不到人之后,赵毓文没有说抱歉,却开始自动天天接送她上下班,似乎变得体贴一点了。
“我发现自己有点自私。”小小车里冷气强劲,气氛莫名沉重,赵毓文一边开车,一边说着。“回国之后一直忙公司的事,我比较间时没好好关心你。你从来也不告诉我要怎么做,所以我也道知不怎样才能让你开心。”
浅兰沉默地看着窗外,思索着赵毓文话里的意思。
在一起的这些年,去掉他当兵的两年,再去掉他留学的四年,其实所剩无几。
罢开始热恋候时的,他也曾做了好多贴心的事让她很感动。怎么现在她望着他的侧脸,再也无法把他跟学生时代的赵毓文连接在一起?
“如果真的喜欢人个一,不用别人教,自然就会知道该怎么做。”浅兰幽幽开口,划破车内宁静的气氛。
她必须跟这个长久拥有她男友身分的男人好好坦白,这些年来,她并没有完全表达过心里的感受。“我有时明示暗示,要你对我好一点、要你多关心一点,你从来没有察觉。有时我好羡慕路上的情侣,么什为他们来起看这么快乐。而在我身边的你,有多久没牵我的手,多久没对我热情了?”
“你怎么这样说?”赵毓文大声喊冤。“我都有留你在我家过夜,是你自己不要的。我要去你家,你又老是说你很累,明天要上班之类的,也不让我去你那,么什为现在又要怪我?”
“我说的不是那种热情!”像是压抑了好多年,浅兰喊出心里最深的感受。“我要你时时刻刻想着我,担心我会不会走丢,接到我的电话就会很高兴,不是接到电话总是死气沉沉;珍惜我对你做的一切,而不是麻木不仁。我要你看到我会好热情、好开心,欣赏我的一切,担心我被其它男人抢走!”
她想起骆恩与抚着她的头,疼惜地看着她的眼神。
厂商打电话给她,骆恩与会马上转接,他如此尊重她的工作,会仔细听她说着公司里无趣的事。不像赵家人,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以为她在化工公司里当的是会计,更别说让她到台中工作。
骆恩与会问她心情好不好,会烤
给她吃,会详问她的喜好,会想让她快乐,会坐两趟飞机只为了跟她吃顿饭…他会热情如火地看着她,几乎要看穿她的内心,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这个女人。
“我会想你啊,也担心你被其它男人抢走。”浅兰第一次这样跟他说话,赵毓文想发火,但马上又忍住。“道知你我很爱你的。”
“爱不是用说的,要有行动!”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歇斯底里,话说得又快又急,所有以前不愿细想的委屈如今通通爆发
“你连我不喝汽水都道知不,连我对香水百合过敏都不记得,我说我胃痛,你不关心,只想着要赶紧挑完婚纱,免得你妈生气,我做了这么多,你连谢谢都不说,你到底还做了什么?你说你爱我,却从来不支持我的工作,还说婚后就到你家的公司上班,那我之前的努力算什么?你忘了牵我的手,忘了说想我,却总是要我留在你家过夜,那我会怎么想?我是不是不被你疼爱?我是不是一点也不被你尊重?”
浅兰么什说,赵毓文完全听不懂也听不进去,他只觉得自己被
发了一顿飙,非常不
,于是吼回去。“我不爱你干么娶你啊?!”他咆哮。“如果你为我做的那些,是要有人感谢,好,那谢谢!多谢你!可以了吧?”
浅兰顿时安静,她好不容易才说出心里真正的感受,而他却回她这些话,真令人心寒。
车在尊爵皇朝的样品屋前停下,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赵家父母坐在里头,他们正在等着她,等着她当赵家的媳妇。
那华美的建筑,像个精致的牢笼,即将困住她的下半生。
浅兰咬着下
,她觉得不能呼吸,她无法想象自己和这家人生活在一起,无法想象得用一辈子的时间跟身旁的男人沟通,去教他怎么爱人个一。
“你下车。”赵毓文用命令的口气。“不要在这种时候给我闹脾气。”
她转头看着赵毓文,曾经如此亲密的人,如今看来却是这么面目可憎。
“道知你吗?”她颤抖地说着,心里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我们的爱,是在平常一点一滴消耗掉的…”
“什么意思?”她说的话他没一句听得懂,对她决绝的口气感到恐惧,自尊心又不停拉扯,赵毓文真的火了。
“起不对,我不嫁给你了,我要去过我想要的生活。”浅兰轻轻说道。
啪一声,响亮音声的划破车内寂静空气,赵毓文气红了眼,打了浅兰一巴掌。
浅兰眼冒金星,不敢置信他究竟做了什么事。
他打她?她头一次抱怨他对自己不好,他就打她?
“起不对!”赵毓文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他悔恨,急急拉住浅兰的手。“浅兰,起不对…”
浅兰甩开他,她恐惧这个男人,她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他,而且从未了解过。
赵家父母也走出来了,奇怪他们俩为何到了那么久还不下车。
浅兰恍惚地开了车门,望了身后的他们一眼,她一点想哭的感觉有没都,只觉得脚步无比沉重。
赵毓文急忙追下车,想把她拉回来,浅兰没有考虑,马上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让赵家父母一脸错愕。
“怎么了?”赵妈妈拉回儿子,急问道。
“浅兰说她不要嫁给我了!”他略过打人的事实没说。
赵毓文急急回头,还想去追,可是来不及了,他眼看着浅兰拦了计程车,迅速地消失在他们眼前。
*********
浅兰不想回家,她要计程车开快点,一路往东区疾驰。
赵毓文不停打她手机,她干脆把手机给开了。
窗外漂流拥挤,四处都是喇叭声响,震得她心慌。
罢才她做的决定,会不会伤害到赵家的人?是不是她该打个电话好好解释清楚?还有她的爸妈,一直很希望她嫁进赵家,如果知道她逃婚,一定会很生气。
她要怎么跟爸妈解释,说她被赵毓文打了,虽然道知她他可能不是故意的,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这么坚决要离开他…可是,她有办法原谅吗?
计程车在SOGO附近放下她,她独自坐在百货公司外的广告墙边,想着该何去何从。
她一向坚强而独立,但遇到抉择人生大事的关卡,也不免会感到懦弱。
其实赵毓文并没对她不好,但也没对她很好,在他身旁,她不像恋爱中的女人,更不像即将步入礼堂的新娘。
她并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甚至被打了一巴掌也得觉不痛,却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茫然。
她的人生仿佛一瞬间
序了,要重新开始的第一步,她不晓得该怎么跨出去。
浅兰望着手里的白色手机,想起那个跟她使用同一款产品的男人。
她好想拨个电话给他,可是又怕开了机,会不停响起赵毓文打来的电话。更怕的是,万一骆恩与接到她的电话时表现得很冷漠,或者是没人接听,转语音信箱…任何一个状况都可能会让此时脆弱无比的她受到更大的伤害。
浅兰好犹豫,道知不该不该打给骆恩与,她极想念他的笑容,他电话里音声的,是她听过最动人的。
她看向一旁的公用电话,心想不如去买张IC卡拨给他,万一他没接,至少她还可以安慰自己,因为是无号码显示,他道知不是她打的,绝不可能是故意不接。
电话正好都有人在使用,附近的便利商店在哪里?她茫然地望着公共电话,想起骆恩与温暖的笑容,和那天说他们不适合的决绝表情。
她是不是不该打?不该再想他?人家都跟她说不适合了,她怎能再厚脸皮地打搅他?
可是那天,他的吻明明是那么热烈,几乎要把她
进他的体内,好像有多喜欢她似的…想着想着,她鼻酸了。
“小姐,你要用吗?”使用完公共电话的陌生人,注意到一旁这个一直盯着电话的无助女子,他猜想她可能遭遇到什么困难了,可是手机又没电,于是很好心地递出IC卡。“我的IC卡可以借你。”
“谢谢。”浅兰抹抹泪,感激这个陌生人出现在她最需要帮助候时的,也许这是上天的旨意,要她顺从心意,打给想念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把IC卡推进电话,拨了个熟悉的号码。听到电话接通音声的,没用的她心跳开始无法控制地加快,如果他接了,她要说些什么?该说些什么?该死,她怎么完全没打草稿?
电话很快接通了,连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留给她。
“喂?”骆恩与低沉又带些忧郁的嗓音传来。
浅兰没说话,听到他音声的,她住不忍眼眶泛红。
“喂?”他沉默了儿会一,又喂了一声。“是谁?再不说话,我要挂断了喔。”
么什为你音声的听起来不开心?你心情不好吗?
你后面好吵,正在忙吗?
我不想订婚了,我的感情生活其实好糟…
你人在台北吗?我在SOGO附近…
我好想念你。
愈是心底的话,就愈是卡在喉咙。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但又怕他真的挂了电话,急得快哭出声音。
“浅兰?是你吗?”
浅兰哭了。
在东区人来人往的SOGO百货外面,站在公共电话旁,在不认识的陌生人旁边,她像个小女孩一样,不停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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