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他真的太幸福。
幸福到甚至有点恐慌。
这天早上,晨光透过窗帘溜进屋里,几声不知哪来的鸟啭闹醒了孟霆禹,他懒懒地在
上赖了好儿会一,心情很平和,却也惊异。
他竟然一觉到天亮,从前一晚夜午上
后,足足睡了将近七个小时才醒。
有多久,不曾如此
睡了?
他想不起来,只知道自从沈静同意和自己交往后,他一天睡得比一天好,渐渐地不作梦了,更不再因恶梦惊醒。
原来能够这样一觉到天亮,也是一种幸福。
孟霆禹微微一笑,起身拉开窗帘,让自己和晨光下的台北城一起苏醒。他在落地窗前站了好久,直到看够了眼前每一寸风景,才梳洗更衣。
不到半小时,一个神采飞扬的男人便走进隔壁的临时办公室,早餐已经在餐桌上准备好了,是极丰盛的美式早餐。
他坐下来,悠闲地吃早餐,餐桌上一如既往躺着好几份报纸,他却一份也不想摊开看,兴味盎然地看着窗外。
最近他发现,原来天空的颜色如此变化多端,就算是同样的晴朗天气,也分成深深浅浅好几种不同的蓝。
而那些四处晃
着的云朵更是有趣,从来不会有任何两朵是同样的形状,每一朵,都坚持拥有自己独特的造型,在天幕上争奇斗
。
“哈啰!boos。”一个男同事抱着手提电脑走进来,笑着跟他道早安。
“早。”
“boos在想什么?是今天市场上有什么消息吗?”
“我还没看报纸。”
“什么?”男同事一愣,惊愕的目光
过来,这才发现小老板桌上的报纸果然都还整整齐齐地迭着。
而孟霆禹的下一句话更让他整个人几乎魂飞天外。“我在看云。”
看云?他没听错吧?小老板在…看云?!
他眨眨眼,满腔疑惑卡在喉咙,想问,却不知从何启齿。
“你吃过早餐没?”孟霆禹微笑望他。
“我?嗄?还没。”
“一起坐下来吃吧。”
另外几个同事进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们最一本正经的小老板殷勤地替属下倒咖啡。
孟霆禹见到他们,笑容更
朗。“早啊!你们也一起过来吃吧,我打电话叫客房服务多送一点东西来。”
同事们吃惊地彼此
换一眼,刚开始坐下时还有些犹豫,等孟霆禹主动说了几个笑话,炒热了气氛,大家精神也放松了,手捧着咖啡,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
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大伙儿才各自回到工作岗位,经过这样的畅谈,工作似乎也更带劲了,精神奕奕,活力充沛。
午餐时分,孟霆禹强迫众人放下手边的工作,到饭店附近找了一家很
的餐厅,享受美味的料理。
当然,是老板买单。
boos转
了。所有同事脑海里都掠过这个念头,却彼此心照不宣,没有人说出口。
肯定是恋爱的力量。
他们微笑地默默下评论,微笑地看着曾经他们以为最不懂生活趣情的boos像个孩子一样,好奇地探索周遭的一切。
傍晚,几个台湾创投界响当当的大人物联袂来访,当他们发现孟霆禹的第一个反应竟是懊恼,仿佛气这些人不该占用他的下班时间时,更不
暗暗好笑。
看来他们的boos,是真的转
了。
对属下们的调侃目光,孟霆禹自然察觉到了,只是他并不以为意,要笑就由他们去吧,他不在乎。
他只希望这些不速之客别误了他宝贵的约会。
问题是,他们很坚决非要邀请他到某间豪华私人会馆共进晚餐不可,为了“谭氏投资”在台湾的名声与人脉,他不得不答应这场社
应酬。
他无奈地打电话给沈静,表示自己今晚不能过去她家了,她却是淡淡地不以为意,还说两人最近天天见面,不差这一晚,要他尽管去跟客人应酬。
他怔怔地握着手机,不知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恼怒。
他不能去看她,她居然一点也不在乎,嗓音听起来还有些雀跃似的,仿佛很高兴自己终于有独处的时间。
可恶的女人,他简直…败给她了!
孟霆禹自嘲地想,挂断电话后,他强打起精神,和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谈笑周旋。
一群人来到私人会馆的包厢,酒过三巡,都有几分醉意后,一个打扮得妩媚多姿的女人忽地盈盈走进来。
是高丽娜。
孟霆禹愕然,好几分钟后才明白,原来这些大人物竟自作主张地替他安排了一场相亲宴!
*********
现在以窃盗罪逮捕你,你有权保持缄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将会成为呈堂澄供。
咦?
猛然在小说上看到男主角对女主角说出这段话时,沈静不觉一愣,许久,才继续看下去。
么什为?我偷了什么东西?
因为你偷走我的心。
证据呢?
你摸摸我的
口就知道了,它现在只听你的话,我已经作不了主了。
你神经病…
没错,真是神经病。
沈静噗哧一笑。看着几天前曾经在自己心内想过的OS出现在小说上,她又是惊讶,又是尴尬。
看来这个姓季的作者跟她有点默契呢。
她微笑地想,啜了口水果茶,将书看到最后一页,原本以为温馨甜蜜的大结局会让自己心生
足,就像以前看完每一本言情小说一样,但今夜,不知怎地,
口却怦怦地,止不住难以言喻的悸动。
好像,有点焦躁。
到底在慌什么?
她搁下书,捧着茶杯,在屋里彷徨地绕,脑海里的放映机,一幕幕转动的,都是某人的影像。
是霆禹。
沈静幽幽地叹息,恍然领悟自己躁动不安的原因。
好吧,她承认,自己在思念他。
真好笑,才一天没见面呢,就坐立不安了。她心下暗恼,甩了甩头,却甩不开那执意对她纠
不休的影子。
现在去跟法院申请
制令,怕也来不及了吧?
沈静自嘲,将茶壶茶杯收了,到厨房洗净。忽地,电话铃声响起,她忙擦干手,到客厅接电话。
“喂。”
“小静,是妈啊。”
原来是母亲。一股类似失望的情绪在沈静胃里打结,她深
口气。“妈,最近风
好些了吗?”
“还不是那样?老毛病了,我也不想管了。你呢?最近安亲班怎样?还好吧?”
“嗯。”她握着话筒,坐在沙发上,跟母亲聊天。
没过几分钟,主戏便开锣。“我说小静,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你吴阿姨说要请你吃顿饭。”
“吴阿姨?哪个吴阿姨?”
“就是巷口面包店老板的表妹啊。”
呵,关系还真远!沈静悄悄抿嘴,已经猜透母亲的想法。“不用了,妈,我们跟人家又不
,白白让人家请吃饭,不是很不好意思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家吴阿姨很喜欢你!”
“她才见过我几次?上次见面定不说都是我念书时候的事了。”
“哎呀,人家要请你吃饭你就去吃,啰啰嗦嗦的做什么?”
“妈,你老实说,你又要给我安排相亲了吧?”
“是啦是啦!”一番苦心遭女儿利嘴戳破,沈母只好坦然招认。“吴阿姨的邻居的亲戚有个儿子,刚从美国念完博士回来,听说条件很不错呢,人品也很好!”“我不要相亲。”她闲闲地打断母亲。
“么什为不要?”沈母怒了。“也不想想你几岁了,老是这么任
!”
“我人个一过得很好啊。”
“你现在觉得好,老了就不会了,到时你一定后悔身边没个人陪。”
唉,怎么所有的长辈说词都一个样呢?沈静无奈地挑眉。
“下礼拜六你就回家来,听到了吗?”沈母坚定地下令,不容许女儿再推辞。
下礼拜啊…沈静沈
,想着如果她带孟霆禹一起回家,会不会吓到家中两尊老人?见到当年重伤自己女儿的男人,他们定不说会想拿刀追砍他…
一念及此,沈静不
轻轻一笑,明眸闪过调皮辉芒。
这是霆禹自己总有一天要面对的,她可不会同情他!
币断电话后,她不觉拿起手机,不假思索地拨打给孟霆禹,他没接电话。
还在跟客户应酬吗?沈静寻思,
臆间,淡淡地翻涌着怅惘的
。
忽地,她心念一动,换了衣裳出门。
总是霆禹来淡水找她,偶尔,也换她翩然现身,给他一点惊喜吧。
她特地先弯到淡水老街一家饼店,买了他最爱的冬瓜
饼,然后带着热腾腾的饼,开车来到他住宿的饭店。
她捧着饼盒,耐心地坐在饭店大厅里等他。
时间,在饭店里上演着一幕幕浮世绘时,一格一格,无声地跳动。
上回像这样痴痴等待一个男人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沈静不记得了,仿佛已经是百年以前的事,是睡美人还未因魔咒而沈睡前,朦胧而梦幻的经历。
有些记忆,会在时光
转中,慢慢地睡去,却也会因某种契机而被唤醒。
例如,等待的滋味。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很难简单厘清的滋味,有几分甜,几分苦,几分喜悦,也有几分不安。
在等待候时的,道知不么什为,那个被自己等待的人,存在感会愈来愈强烈,逐次占领自己每一个感官,每一分知觉。
如果不能在沦陷前及时
身撤退,那便只好,无止尽地继续等待下去。
直到那人出现为止。
玻璃旋转门转动,转进一个身形英
的男人,正是沈静用心等待的孟霆禹。她喜悦地起身,正要扬声叫唤时,却让他身后紧随着的另一道窈窕倩影给
回嗓音。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女人追上来,藕臂揽下他肩颈,气客不地当众送上香吻。
他似乎吓了一跳,僵立原地,展臂推开女人,正
发话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她,脸上顿时变
。
沈静轻移莲步,缓缓地走向孟霆禹,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紧绷的心口上。
“原来,她就是你今晚说要应酬的客人。”她凝睇着他,粉
浅浅地,勾起一抹笑,笑意却不及眉眼。
她误会了!
他心跳一停,仓皇地想解释。“静!”
“这个给你。”她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将手中的饼盒递给他。“你有空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语毕,她旋过身,飘然离去。
他惊怔地瞪着她的背影。
亲眼目睹另一个女人吻他,她的反应只有淡淡的几句话,但,光只是那样的眼神,和那样的微笑,已足以令他胆战心惊。
她只用一个眼神,和一个微笑,便将他击倒在地。
他凝住呼吸,感觉到一种可怕的寒意在全身蔓延…
*********
原来,她还是坐进爱情的监牢了。
原来,她并非如自己想象中的潇洒,以为再爱一次,不会像从前那么痴、那么狂、那么手足无措,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痛。
看着那女人吻上他时,她的心,狠狠地
痛。
还是受伤了。
沈静恍惚地想,恍惚地走在深夜的街头,她明明开了车来的,可却一时想不起自己把车停在哪儿了,只好漫无目的地走着,彷徨着。
一阵凉风飘过,卷来一帘急雨,冷冷的
意沾上眉宇,她脑海里忽地淡淡地浮出一幅朦胧的画面。
很久很久以前,也是某个深夜,她站在台北街头,无助地等着人个一。
那一夜,也像现在一样,天空毫无预警地飘雨,毫不害羞地流泪。
那一夜…不,她不要想起那个夜晚,已经过去了,她已不是从前那个她了。
沈静骤然拉回思绪,仰起苍白的脸,傲然承接点点打落的雨滴。
她又因爱情而坐牢了…但,那又如何?
如果这场恋爱,最终仍无法持续到永恒,那她也不会傻到判自己无期徒刑。
这一次,她会学着聪明一点,如果过得不快乐,她会向法官请求早
保释,不会再傻傻地在牢里痛苦度
。
她长大了,所以很明白人总是会受伤,也总是能够在伤痛过后,慢慢寻得痊愈的力量。
或许她会再受伤,但也一定会再痊愈,这一次,一定比上一次复原得还快,还好。
所以,就这样好好哭一场吧!苞着这冰凉的雨,痛痛快快地
眼泪。
然后,那一阵阵
紧的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静!静…”
有人在喊她,那么嘶哑,那么心痛的呼唤,伴着夹杂着细碎水声的跫音。
她茫然回首。
昏沉的雨幕里,朝她急急奔过来的,是孟霆禹。他撑着一把伞,焦灼地来到她面前,然后,将她纤细的身躯整个护在伞下。
他展臂搂住她,察觉她衣衫尽
,更加焦狂,紧紧地将她拥入怀里,用自己男
的体温温暖她。
“静,你还好吧?雨下得这么急,你怎么也不找个地方躲一躲?你这样会着凉的!”
她一动也不动,像失语的娃娃,由他抱在怀里。
他忧虑地瞥她一眼,眉苇揪拢,急切地想解释什么,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将她先带到街边廊檐下,
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静,你听我解释,你误会了。”他将伞甩到一边,握住她的肩,急切地声明。“那个女人是高丽娜,她是以前我们公司的助理,自从上个月我在饭店大厅偶然遇见她后,她便常借故来找我。今天也是,她道知不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我要跟业界的人吃饭,竟然动用关系闯进我们的饭局…我真的到想没她会来,也到想没她会突然那样当众吻我…唉,我对她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啊!你相信我,我今天真的不是背着你跟她约会。”
她默然,仍是一声不吭,垂敛眉眼,双手轻轻拢着他的西装外套。
他更慌了,她冷漠的反应有如最猛烈的火,在他
口烧出一个个斗大的窟窿。
“静,你在生气吗?我对你发誓,事情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真的不是!”她总算扬起眸,怔怔地瞧着他,他看不出她
蒙的眼底,潜伏着的是样么怎的情绪。
他顿时不知所措,像个无意间铸下大错的孩子,无助地等待老师的惩罚。
“静,你说说话吧,你骂我也好…拜托你说话好吗?你这样子…我真的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他可以跟一桌子不怀好意的商场老狐狸谈判,却道知不该怎么令最爱的女人相信自己的无辜。
孟霆禹懊恼不已。“你告诉我,静,要样么怎你才愿意相信我?我会去做,都照你说的,我…”
“别说了,我相信你。”她悠悠打断他,清雅的声嗓在爆裂般的雨声中,显得分外温柔。“从你追过来时,我就知道是我误会你了。”
她浅浅地抿
,沾着雨滴的容颜宛如水芙蓉一般娇美。
他又是心动,又是心慌。“那你么什为一直不说话…你哭过了,对吗?都是我不好!”她摇摇头,柔软的娇躯主动偎入他怀里,侧着脸,倾听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他直觉拥紧她。
她倚偎他好半响,才沙哑地扬声。“我不是因为刚刚那件事哭的,我是想起以前。”
“以前?”
“我想起自己,么什为会下定决心不再等你!”
*********
那也是个
蒙的雨夜。
她下班回家,在经过巷口的转角时,忽然,起了个奇怪的念头。
她觉得身后有人。
于是她回过头,映入眼底的却只有一片茫茫雨雾。
她屏住气息,默默等着,终于,有第人个一转进巷子里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雨水,将人个每的影子洗得泛白,她几乎认不清谁是谁,也不在乎谁是谁。
因为道知她,当她等的那个人出现时,她一定能一眼认出来的,一定马上就知道是他。
“…所以,我就撑着伞,一直站在原地等。”
“你等了多久?”无须问沈静等的是谁,孟霆禹能确定那人必是自己,他
不住心酸。
两人一回到饭店,他怕沈静受风寒,催着她马上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亲自替她吹发。
到半干时,她忽然说起了故事,他凝住了手上的动作,怔怔地听着。
“我忘了。”沈静哑声回答。“只记得那天晚上的雨道知不么什为,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好像在闹脾气一样。”
孟霆禹
口一揪,强忍着痛,颤着手想重拾吹风机,却一时没法拿稳,吹风机跌落
上。
“怎么了?”她察觉有异,回眸想看。
“没什么。”他忙将双手藏在身后,死命
握着,阻止那一波波控制不住的战栗。“你…继续说。”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螓首往后,轻轻靠上他肩头。“那晚回去后,我生了场大病,发烧发得很严重,整个人躺在
上起不来。”
“那怎么办?”他大急。“没人来照顾你吗?”
“那时候,我还没认识晓梦跟童童,我爸妈人在老家,也不晓得我生病了。”
孟霆禹涩然无语。
如果他那时候在台湾,他够能就照顾她了,偏偏他人已经到了美国,而且决心不再理会她。
“我烧得
迷糊糊的,睡睡醒醒,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模糊地记得,我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你…”她拨打着那熟悉的号码,一次又一次,却从来没有拨通过,总是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说着残酷的应答。
起不对,您拨打的这个号码已经停用。
怎么会停用呢?她不明白,是不是因为她神智不清拨错号码了?她不死心,只要醒着,便强忍着全身如遭火纹伤的痛楚,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拨号。
她不相信自己找不到他,她一定会找到的,他总是照顾着她,不是吗?总是为她担忧,总是又气又急地责备她不懂得照顾自己,道知她,那正是因为他爱极了她。
她一定会找到他的。如果道知他她生病了,发烧了,一定会飞奔过来的,他会很不舍地拥抱她,很心疼地抚慰她…对了,他还会骂她,不过没关系,就让他骂吧,她爱听他骂,她高兴听。
他会来的,一定会来!
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拨号,一次又一次地听着那冷酷的回音,那一步步将她推落万丈深渊的回音…
“一直到退烧后,我才想通,对啊,这个号码早就已经停用了,你离开台湾后,手机就停用了,我怎么忘记了呢?我真笨。”
她淡淡地嘲弄当时的自己,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令他心如刀割。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终于恍然大悟,我们是真的已经分手了,你已经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了,我就算等上一辈子,也等不到你。”
“所以…”极度的酸楚掐住孟霆禹的喉咙,他几乎无法拼出完整的嗓音。“你就决心不再等我了?”
“对,我不再等你了。”她恍惚地低语。“就从那天开始。”
就是那一天,她告别了从前的自己,而他,也失去了那个天真烂漫、永远仰赖着他的女孩。
孟霆禹忽地一阵悲从中来。“起不对,起不对…”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喑哑地一再道歉。
她没说话,依然是那样安静又温柔地,靠在他身上。
他颤着双手,圈住她的
。
她轻轻叹息。“这件事我第一次说出来,连晓梦跟童童,我都没说过。”
他深
一口气,极力收拾破碎的嗓音。“么什为?”
“我也道知不。”她摇头。“也许,一直不敢再去回想吧。”
他鼻尖一酸。“因为太痛苦了吗?”
她想了想,又摇头。
“我想应该不只是痛苦,而是必须清清楚楚地去面对曾经的失去。虽然我跟你说过,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我是真的很喜欢,但是…”怅然的言语,凋萎在雪白的
畔。
虽然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他能从她轻颤着的嗓音听出她情绪的波动。
深眸,慢慢地泛红。“你还是很遗憾,过去自己的某些部分不见了,对吗?”
她轻轻点头。
“那也曾经是我身上的一部分,我很清楚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虽然我也得到很多很多…”她顿住。
她哭了。
虽然她背对着他,虽然她极力不让自己显出太大的异样,他仍可以猜到,此刻那比秋水还清澈的眼眸,想必泛滥成灾。
她现在连哭,也学得如此内敛了。她可知道,那一声声静默的饮泣,都像最严酷的鞭子,
打着他全身上下。
每一下鞭笞,都让他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他咬住牙,得非常非常使劲咬住,才能使牙关不撞击出后悔的声响,可那最细微的悔音,还是传进了她敏锐的耳里。
她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你别太自责,霆禹,其实你也失去很多。”
“道知我我错了。”他悔恨地低语。“可是我…很高兴,我还能会机有再得到生命中最珍贵的你。”
她闻言,回过头,盈着珠泪的眼坦然直视他。
是这个男人,让她不得不学会告别天真的青春,也是这个男人,让她有了勇气去回忆自己蜕变的过程,那带着苦涩的遗憾、也有着甜蜜的骄傲的蜕变。
“人都是这样,对吗?会失去,也会得到。”
“…嗯。”他心痛地同意。
她嫣然一笑,那笑里,满满地包容着对他的爱意与怜惜。
他激动得不能自已。
她温柔地摩抚他
润的颊。“我一直以为自己变得很坚强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还是脆弱的。”
他握住她的手,勉力牵起笑弧。“我听人说过,能够承认自己也有脆弱时候的人,才是真正坚强的。”
“谁说的?”
“谭昱。”深邃的眸闪着幽光。“他还说懂得爱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谭昱?”她讶然扬眉,轻轻
了
含泪的眼角,樱
吹响风铃似的笑声。“你这个老板
浪漫的嘛,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功成名就、高高在上的男人肯定都涸漆,到想没你们也会说这些。”
“你这意思是在笑我们吗?”他捏了捏她脸颊,假装不悦。“我们那时候是喝多了酒,才会说这些。是不要喝醉了,为以你我们男人跟你们女人一样那么无聊,老是把情啊爱啊这些字眼挂在嘴边?”
“是。”她眨眨眼,
着下颔边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我真的不该轻忽你们男人的
。”
“什么
?”她俏皮的神态令他又爱又窘,瞪大了眼,强摆出她心目中的酷男样。“这是男人的矜持。”
“是喔,是矜持。”她淡淡地调侃他。
孟霆禹看着她那清甜的容颜,不再发窘了,也忘了要装酷,只觉得
膛,像火山爆发似的,一阵阵
烈地震动。
“静!”他再次拥住她,紧紧的、眷恋不舍的、宛如怕自己一松手,她便会如轻烟逸去。“你真的还愿意…试着再爱我一次吗?”
颤哑的问话,藏不住期待与心慌,甚至夹杂着一丝恐惧。
他这么怕失去她吗?
沈静霎时动容,心房融着一塌糊涂的甜蜜,她扬起带泪的微笑…
“傻瓜,我已经爱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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