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陶舞枫用报纸将她最喜欢的咖啡杯包好,小心的放到纸箱里。这只有着纤细造型和优雅
泽的深蓝色骨瓷咖啡杯,是方梓宁在北京的琉璃厂找到,用货运寄来给她的。每当她捧着这个杯子,啜饮着热咖啡时,感觉就像在深海的中心,蓝得那么忧郁。
她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大小的纸箱,两个搬家工人用大篮子把她的物品装好,一一的搬到卡车上去。丁晓梁帮她把衣服
进行李箱里,来起看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
“喝点水吧,天气很热喔!”陶舞枫从冰箱找出一瓶矿泉水,笑着说:“来嘛!你要生我的气到什么时候呀?”
“一辈子啦!”丁晓梁气呼呼的说:“你辞职、搬回家,做得非常好,再一次的逃避。”
“我没有逃避啦!”她笑着说:“我是要开始我的新生活呀。”
“新生活?少来了!是谁三更半夜跑到我家大哭,说自己想死的呀?”
吓死她了,她从来没有看过舞枫慌成那样。那天晚上,舞枫说她失去了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自己大概懂得她在么什说。
“所以说,我死过一次了呀。”陶舞枫一边装书一边说,夹在书里的纸张飘然落地,掉到了丁晓梁脚边。
她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封信“情书唉,我看看行吗?”
陶舞枫耸耸肩“只是普通的信而已啦!”
丁晓梁看的是方梓宁在上海时写来的那封信,已经快要半年前的事了,她却清清楚楚的记得他写了些什么。
“舞枫,我真的觉得你眼睛瞎了!”丁晓梁看完之后叹了口气,非常遗憾的说:“方梓宁这么忙碌,连要赶船了,他还不忘记要给你写信,实在是对你念念不忘呀。”
陶舞枫停了停手上的动作,过了一会才说:“好啦,快帮我收啦,我下午三点半的飞机耶,你要害我赶不上喔。”
她从来没有想过,现在被晓梁这么一提醒,真的是心如刀割。那一晚,她应该追出去的。可是她的脚步却因为自尊而钉住了,当她回到家时,答录机里的留言,让她差点崩溃。
因为没会机有跟她说,所以他打电话给她,但她不在,所以他就干脆留言。他把新加坡的事全都告诉她,请她不要担心,他会尽快回来。她慌了、
了,完全道知不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她请沛谊帮她联络他,但沛谊对她完全不能谅解。
“你伤害了我最亲爱的人,我怎么能再给你机会?”
是呀,她选择了相信蒋乐,早就已经背弃了方梓宁对她的信任,还有什么资格找理由说,自己不是存心故意的呢?
“那班飞机是飞台东带你去躲的,没赶上也好。”丁晓梁咕哝说:“我要是你,就去跟方梓宁道歉。”她只要说她拒绝了蒋乐,那个吻是他主动的,就没问题了嘛!
“不要再说啦。”陶舞枫摇摇头,苦笑着“我回去帮我爸妈管民宿也很好。”
她没有那个资格,请方梓宁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永远都会记得他那受伤绝望的表情。
电话突然响来起了,她问:“电话你不是帮我收起来了吗?”
“神经哪!电话当然是最后收的呀,不然要用时还要找。喏!”丁晓梁将无线电话丢给她。
她接过来听,原来是程心蝶。“舞枫,你家是哪一栋呀?我找不到啦!我的手机又没电,还好这里有电话亭,不然就惨了。”
“电话亭?”她边说边走,到阳台上说:“我看到你了,你就在我家楼下呀。”
“就是这里呀。”程心蝶转头,从透明的电话亭看出去“真的耶,我看到你了。”
“嗯,你上来吧,我帮你开门。”
“哇!这里看你家好清楚喔。”程心蝶发现道:“你房间是不是有人呀?”
“嗯,是我同学。”陶舞枫一回答完,猛然想到一件事。方梓宁总是在那里打电话给她,是不是因为那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呢?她摔掉电话,直接冲到楼下,电梯门开时还差点撞倒程心蝶。
“舞枫,你去哪啊?”
陶舞枫冲进那问电话亭,抬头往上看。她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阳台,还有在她房间里的晓梁。她把头靠在门上,眼泪不断的滚下来。
“舞枫?你还好吧?”担心的程心蝶迫了出来,看着她将自己关在里面,于是拍着门问。
“我只是突然明白了,么什为他一定要在这。”她轻轻的说着,将脸上的泪痕擦干。
程心蝶一睑狐疑的看着她“舞枫,你真的不要紧吗?”
她得觉总舞枫的生活变动得好大,幸福快乐不过一下子,转眼又掉入不幸的深渊。而且来起看,她似乎爬不上来的感觉。
“没事。”她打开门走出来“你不是来帮我的吗?走吧。”
“当然是来帮你的呀,我还特地请假耶。唉,其实我是受不了坐你位子的新编辑啦,你知道知不她有洁癣,都快把我
疯了!舞枫,你干么辞职呀?”
她忍着悲伤,摇摇头“因为我需要重新开始。”
在丁晓梁和程心蝶的帮忙之下,很快的,陶舞枫就将所有的家当都整理好,搬家工人的卡车载着她这些年的回忆,直接奔向台东。
“总算结束了,我们去吃饭吧。”程心蝶建议“道知我有一家餐厅很
。”
“不了,我等一下得去找我一个同学,有点事要跟她说抱歉。谢谢你们的帮忙,以后到台东玩,要住我们家的民宿喔。”
因为那天跟子璇约了,结果她却没去,这阵子她一直没有想起来。直到晓梁问她,她才再次记起,想说自己要走了,应该跟她道个歉那天的失约。
----
学校的图书馆里充满旧书的味道,因为没什么人,空调感觉很强。
陶舞枫到候时的刚好是乍休,张子璇正要关门去吃饭,一看到她,惊喜的说:“舞枫?你怎么来了?”
她微微—笑“我是来跟你抱歉的,那天失约了。”
“那天?喔,没关系啦!不过我那时候担心了一下,因为方学长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她瞪大眼睛“你是说方梓宁有来吗?”
“对呀,雨下得好大,他连伞都忘记带走。”张子璇说道:“舞枫,你真的很幸福。”
她心酸酸的,好想哭。他一定很担心她,到处在找她,可是她却跟蒋乐在一起,难怪他会失望成那样子。
张子璇拉着她说:“你来了也好,我有事要跟你说,就当是我送你跟方学长的结婚礼物吧。”
陶舞枫苦笑着。也许子辈这,她都见不到他了,结婚是两个太空泛的字眼。
张子璇把她拉到柜台内,指着一张椅子让她坐下,然后从抽屉拿出一叠纸张。“你看看。”
接过来一看,都是她的素描,正面、侧面,各种神态都有。她住不忍惊讶“跟你在同学会时拿给我看的一样。”
“是呀。”张子璇笑嘻嘻的说:“夹在书里,一开始还没有人注意到,是工读生妹妹在归放书时,掉下来才看到的。有一次吃饭候时的,她说起这件事,说道知不是不是艺术系学生的功课,不小心夹进来的,其他人才开始注意到有的书会夹素描。”
张子璇续道:“我看到候时的就知道是你,真的满惊讶的。那阵子大家突然流行起寻找素描活动,而且都很好奇,道知不是谁把这些素描夹进去的?我有一个同事天生就很浪漫,她把发现过素描的书做纪录,然后让电脑去比对重复的人名,道知你发现了什么吗?”
因为她们有一个假设,这个画素描的人应该是借走了这本书,然后将素描夹进去。只是道知不他么什为要这么做?
陶舞枫摇摇头,
口那种心酸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么什为在她做错了之后,才发现方梓宁有多爱她?她现在知道,当初打动她的心的,不是蒋乐,而是方梓宁,一直都是他!
她想到他的车祸,那个她把蒋乐当成是他的那一天,一切就从那边错开了。他爱她,爱得始终没有说出真相。因为她那时爱着蒋乐,她告诉他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她把她的快乐全都告诉他。是她让他安静无声的。
“是方梓宁,舞枫,道知你吗?当我看见那个重复的人名是方梓宁时,我就明白了。”张子璇很羡慕的说:“你是图书馆之花,记得吗?或许有一天,你翻开书时,就会看见你的画像,而你回头候时的,就会看见他。”
她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子璇,请你告诉我四A的座位在哪?”当过图书管理员的晓曾经说过,方梓宁都固定坐在四A。
张子璇还以为陶舞枫的泪水是因喜悦而
。但是她的问题让她觉得奇怪。不过,她还是回答了她“就在那边,我带你去。”
陶舞枫跟着她来到四A的位置。“这里的座位有没都改变吗?”她摸着光滑的桌面,哽咽的说:“就跟当年我们在学校时一样?”
“嗯,对呀。”
张子璇不大明白她干么问座位的事。图书馆的座位是以英文字母排列,都是桌连椅的单人座,但是距离有拉大,让学生不会影响彼此读书,只是来这读书的学生很少,辜负了学校的美意。
“我总是坐在三A,四年来没有换过位置。”陶舞枫
着泪轻声说:“因为这里可以晒到阳光,所以我喜欢这个位置。”
她从来没有回头,从来就没有发现过,他在那里。
张子璇看着她,心里一大堆疑问。她是在怀念自己那四年的生恬吗?那应该去三A呀,这里是四A耶?
陶舞枫静静的坐在多年前他坐过的椅子上,阳光照不到她身上。她在这一刻才了解到,她失去的原比她想像中的多。她带给方梓宁的痛,比她想像中来得重。
“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趴在桌子上,让泛滥的泪水彻底的将自己淹没。
----
陶舞枫将楼上的房间整理好时,已经累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他们家的民宿开在通往知本的中兴路上,每到周末时,四间房间都客满。星期
下午就是她最忙碌候时的了,从早上房客陆续退房之后,她就忙到现在。
“钦?阿你那搁在这?紧换衫好出去呀。”看见她穿着汗衫短
从楼上下来,坐在门口包槟榔的陶母不忘说道:“你老爸叫你休困,和隔壁欧里桑的孙子出去七投,紧去呀。”
在台北多年的陶舞枫,早已练就一身本领,那就是人家用台语跟她讲话,她用国语回答,而且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还很顺呢。
“我不要去啦!我好累,我不想出去,而且天快黑了,好像要下雨了。”
她其实有点后悔回家来,因为她爸妈觉得她快三十了还没有对象,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亲戚们也会私底下批评她,说她念了大学就看高不看低,嫌弃种田的
人。
这些烦心的事要是不去管的话,她倒是过得很充实。她每天六点准时起
,先喂后院的
鸭,帮忙做早餐,再送侄子侄女上学,回来之后帮忙槟榔摊做生意,下午就收拾房客退房的房间。黄昏候时的她会骑着摩托车,到海边去走一走,直到天黑了再回来煮晚餐,跟全家人一起吃饭。
每天只有黄昏独处的那一段时间,她会想起她遗失的那份爱情。她会在海边哭得像个笨蛋,然后趁没人候时的大骂自已是白痴,没有资格让人家爱。
很奇怪的,她完全不想蒋乐样么怎,罗拉会样么怎,她只记着自己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她只想着她以前么什为完全没注意到,方梓宁的温柔,方梓宁的深情。她是个一无是处,什么都做不好的女人。他却默默的爱了她这么多年,直到她彻底的让他失望之后,他才松了手。
陶母跟在她身后不断的唠叨着,谁家的女儿比她还小嫁人了,她自己在她这个年纪就生孩子生得不要生了。陶舞枫可以一边包槟榔,一边把自己的耳朵关起来,她很小候时的就学会样么怎不把妈妈的话听进耳朵里,但来起看却是一副专心受教的样子。
壁的
看见她们母女坐在那,赶紧走过来串门子,说的都是她年纪这么大了,却还不嫁的事,她只好离开那里。
天气来起看很阴沉,似乎随时都会下雨,不过她还是换上了凉鞋,骑着摩托车往海边去。
今天的海
比较大,乌云满天的样子让海来起看像个坏脾气的女人。她将车子停在马路边上,小的走到沙滩上。陶舞枫坐在一块漂浮木上,就像往常一样,安静的看着沙滩上下断上涌的海
。
马路上车子的呼啸声渐渐不在她耳朵里,而柔软的沙子
收了脚步声。
当她觉得旁边似乎有人而抬起头来时,她瞪大了眼睛。眼泪跟着夺眶而出,她得要用手捣着自己的嘴巴,才能阻止自己哭出来。
“舞枫,我来了。”方梓宁单膝跪在她面前,将一本厚厚的摄影集放在她手上。
“你…么什为?”她低泣着“我不能、不能再见你,我…呜呜。”
她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他带来的摄影集,就滴在他的名字上。那本摄影集,叫作《舞动一季的红枫》。封面照片是一大片深红的枫叶以及深黑色背景,强烈的表现出火红枫叶的色彩。就像他对她的感情一样,安静但是热烈。他一直说总有一天,他要用他最爱的景
,拍一本摄影集,现在他做到了。而她也知道了,他最爱的景
是什么,是他一直都在看的她!
“这一次,我终于确定了,你的眼泪是为我
的。”他温柔的看着她“舞枫,起不对,我需要时间沉淀我的心情。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我是不是能给你幸福。我需要确定,你跟我在一起,会比跟蒋乐在一起还要快乐。”
她只是流泪“我、我让你失望了,方,我真的已经不值得你这样爱我了。”
“值不值得让我自己来决定好吗?舞枫,你只要告诉我,你要谁,你爱谁。”他捧着她的脸,轻轻的说:“告诉我,明天你会爱谁。”
“我爱你!方,一直都是你!”
她温热的眼泪
上了他的手,也烫热了他的心。方梓宁叹了口气“舞枫,你让我没有遗憾了。”
“方,我很起不对,我没有相信你,我没有听你说!我答应你不再跟蒋乐见面,可是我有没都做到,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和罗拉的。”她痛哭失声“我真的不是存心的!”
他抱着她,将她的头轻轻的
在他
上“嘘,不要哭,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我该早点你诉告的。”
“你不要跟我抢着认错!你不要每次都故意让我赢,你不要…呜呜对我这么好,给我这么多的爱!我伯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呀!”
她真的好害怕,这样的她,真的值得他爱吗?她真的不会再带他伤害吗?她毁了他姐姐的生活,或许连婚姻也毁了,人家么什为要原谅她?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好吗?”他轻柔的擦着她的眼泪“舞枫,你才说要信任我的,难道你不相信我们会过得很好?我们会快乐起来的。你不是说过,天空不会一直下雨,迟早都会放晴的。”
陶舞枫感动万分的看着他“你还记得?”
当她为了蒋乐的背叛而心碎时,她说了这句话鼓励自己,已经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他依然还记得。
“你说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得。”他那深情又温柔的蓝眸,充满着对她的热爱“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我都会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来不及了,我真的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方,道知你吗?失去你,是我不信任你的报应。”
他轻轻的抱着她“舞枫,永远都来得及,只要我还在,你就来得及。”
他的爱永远都在她身边。他的怀抱温暖而包容,每次都能够让她毫无顾虑和烦恼的入睡。
“方,我真的好傻,么什为一直都没发现。”她哽咽的哭着“我很过分,我完全到想没过你的心情!”
“好了,别说了。我都已经忘记了,难道你还要记住一辈子吗?”
“可是我伤害了你这么久,又害了罗拉,我忘不了呀。”
“舞枫,罗拉生了一个漂亮的小东西。”方梓宁说道:“你一定很想看看吧?”
“我…”她泪眼婆娑“我不敢。”
“我会给你勇气的,相信我。”罗拉完美的世界的确因为舞枫而毁了,但也让她睁开了梦幻的眼睛,她和蒋乐有他们的问题需要解决,不管要花多久的时间。但道知他罗拉可以面对,因为有个新生命支持着她,她可以重拾生活的乐趣的,
“我相信你,方,我永远都相信你!”
她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在他的怀抱里,她让她的眼泪沾
他的衣服。
她道知不自己为何要一直哭。或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吧。
一阵风吹来,翻开了摄影集。
…献给我眼睛里的你
m.iSj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