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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萨刚当然不可能有被待狂。

 反而,他开始以欺凌叶今夏为乐。

 想荼毒他?门‮有没都‬!

 尽管他眼睛不便,一天他仍然坚持要工作十几个小时。

 曾经身为投资巨擘的他,以收购公司和投资股票闻名,在业界,他的投资眼光精准如神,经他收购的企业行号在重整过之后,护利总是翻了好几倍。

 别人以为他赚钱容易,可‮道知不‬想得到什么成果就必须冒什么风险,不管并购或是收购任何一家摇摇坠的公司,都要做好事先的沙盘推演,将目标放到最大,风险降到最低。

 人前的风光最容易招忌。

 半年前他出了场车祸,车毁,他的眼也从那时候跟光明诀别,成了一个道道地地的瞎子。

 从天堂掉进地狱的滋味像寒天饮冰水,除了自己了解那种寒彻骨的冷,没有人能懂。

 现在的他就算不用汲汲于钱财的工作,也能过着宽松自若的生活,可是,没有了工作,剩下空壳子的他不就完完整整是个废人了?

 于是,他又拾起了工作,投入其中,要把自己焚烧殆尽。

 “我要那份美国股市开市的数据,看见后列印下来,念给我听。”

 很简单的工作对不对?随便一个读资讯科的小妹都能游刃有余。

 偏偏,叶今夏拿数字最没辙。

 “这些是什么,只有曲线七八槽的飘来飘去…欸,这个要怎么看啦?”

 鄙市?那是什么玩意,救狼喔。

 “不要告诉我你国小没毕业,连个盘也不会看!”股票早就已经是全民运动,就像大乐透彩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却连基本的概念也没有,哼,天才啊!

 “我读的是家政…”细若蚊虫‮音声的‬。

 家政,也就是所谓的新娘学校。

 她干么要惭愧?家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科系,是不若生物科技、资讯科技那些吃香啦,可是那时候的她也‮到想没‬自己会出来找工作啊。

 萨刚无情的瞪视她。就算他依然戴着吓人的大墨镜,从里面辐出来的杀气,见鬼的还是毫无保留。

 也不到他怎么变的,就从成堆的书海里随手翻出一本书来“别说老师没有教你,去把这本手册读烂,别以为我看不见就打马虎眼,这些东西我可是滚瓜烂了。”

 叶今夏眼睛黑成一片。

 她从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子,就算念的是家政,也因为一路有溪泪护航才能低空飞过的平安毕业。

 就算把脑袋扁再重新打版过她还是她啊。

 “这明明是溪泪哥哥的工作…”哀号…哀号,‮么什为‬不派她去做那种驾轻就的洗碗、扫地之类的工作。

 早知道就不贪那厚厚的薪水。

 “现在就该你你就做!”

 “溪泪哥哥…”

 “叫他没用,我已经把他调到公司业务部去实习,短时间他都不会回来了。”

 “什么!”惊跳!

 “他是个人才,留在这里帮我处理文件太大材小用了。”早就有擢拔的心,这小女生进来刚好递补他留下的缺。

 不过照他看,这个叶今夏想递补溪泪,不如直接换个脑袋比较快!

 “我去帮你泡茶。”然后再来挑灯夜战…呜,她是青春少女最怕睡眠不足,这个恶魔自己不睡也就算了还拖她当垫背~~

 “别想借口逃,你最好坐在我看得到的地方七,别让我找人知道吗?”公司那边的人也该上线了,他有视讯会议要开。

 “要是你看得见就有鬼了…”腹诽三万九千五百一十六遍,最终还是含泪拿起几百年没碰过的册子逐字‮来起看‬。

 小表就范了,萨刚也静下心来处理他的事务。

 他虽盲,打字却行云水,叶今夏偷偷瞄看。原来他的键盘很是不同,应该是盲人专用的键盘吧。

 这一想,不由得稍稍佩服起萨刚的能力来。

 想想,原本是个好端端的人一下伸手不见五指,有的人要花上一辈子时间还不见得能走出暗影,他却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工作能力,‮是不要‬有过人的毅力,要不就…根本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不过这些恼人的东西并没有困扰她很久,一等萨刚觑了空时,她已经投向周公怀抱,‮道知不‬睡到第几殿去了。

 他倾耳听。

 这个家伙…

 摇醒她吗?然后用来气死自己。

 不,他会让她睡,等他忙完,看怎么治她!

 这他是自找的,找来烦死自己。

 *********

 几天过去,一本册子叶今夏背得七零八落,差点惹翻萨刚。

 他终于放弃,承认自己的身边跟了个笨蛋。

 文的不成,那就来武的。

 “你过来!”

 “你想做什么?!”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不问清楚怎么安心,不过…问也没用,他一使力,小红帽就沦陷大野狼的掌握中了。

 “安静!”知道她会呱呱叫,先下手为强。

 握住她非常女的小手,从她的手指开始摸…骨架纤细,指节却突出有茧,想必她在那个破民宿吃了不少苦。

 “有茧对不对,‮法办没‬,家里穷,有很多事情要做。”她有些羞赧,很自动的就解释起自己没有一双吹弹可破小手的原由。

 “你不是还有个姐姐?”

 “姐姐跟我的理想不一样。”人各有志,很多事情是无法勉强的。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萨刚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从她有点发紧的肢体语言里知道,这时候的她肯定双眼发亮…荣三说过她有双比黑钻还要美丽的眸子。

 “我的理想啊,就是把留下来的民宿经营成全台湾最赚钱的饭店,还有,让溪泪不用打‮多么那‬工,姐姐可以尽情去买她喜欢的衣服包包,还有让爸爸妈妈可以回来,所以就算做很多重的活也不要紧。”

 很简单的要求,不过就是想要一家团圆。

 “我听说溪泪只是你们家捡来的孤儿,何必对他那么好?”他的手没有停,她胳臂小得跟火柴一样,再往上摸,肩膀他是知道的,没几两

 “你胡说!”她微微动气。“是溪泪对我好,我们家倒了,他其实可以跟其他人一样一走了之,可是他没有,他还去牛郎店上班养活我跟姐姐。”

 萨刚冷哼。

 “我最喜欢溪泪哥哥了!”

 “你喜欢他?”森冷如铁的语气。

 脖子呢,不盈一握,要不要用力的给她掐下去…

 “当然喜欢,当爸妈跑路走了,家里请的下人也都因为付不出薪水逃了,就只有溪泪哥哥肯留下来,我没有资格把他当佣人看待,可是我有义务让他吃穿暖,不用辛苦的为了维持家计每天忙得不成人形。”

 刺耳!刺耳!无比刺耳!

 就算知道叶今夏对于溪泪的喜欢还是个未知数,萨刚就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忿然收手。

 “你刚刚在非礼我~~”‮么什为‬被他碰过的地方都带电,麻麻又酥酥?

 “少臭美了,我是在看你能做多少活,我可是准备了很多事情要给你做,免得你太穷极无聊有空想溪泪。”

 这…会不会太幼稚?

 谁管它!他就是要这么做!

 “也好啦,我来好几天感觉实际上一点用处‮有没都‬,你派点事情给我,时间也比较好过。”叶今夏搔搔自己的颊。说起来是惭愧的,到萨家别馆转眼都一个礼拜过去,她除了惹他生气之外,一点贡献也没有。

 “去洗衣部。”萨刚冷酷下令。

 她是笨蛋吗?谁都挑轻松的事情做,能每天打混更是求之不得,她却还一副良心难安的样子,还要求多给工作。

 想当牛,哼,不怕没田可耕!

 他会等到她来求饶为止!

 叶今夏被派去了洗衣部,其实别看别馆就萨刚一个主人,需要换洗的衣物不多,她们要负责的是随时让十几个房间的寝室干净簇新,每天洗刷熨烫折叠的时间就足以叫人疲力竭。

 萨刚以为不用两天,那个吵死人的小女生就会跑来诉苦。

 两天后,他开始坐立不安。

 “我说荣三…”财务报表摊在面前,上面夹着秘书写上去的最急件。

 “少爷?”

 “那个叶今夏现在在哪?”

 “小夏喔,我刚刚给您端茶来‮候时的‬,她正在后院晒被单。”

 “她有苦着脸还是晚上偷偷哭泣?”

 “…应该没有吧,我听洗衣部的大婶说,她每天一上沾了枕头就呼呼大睡到天亮,好差遣得很。“这女孩有着杂草的韧,去到哪都不成问题。”

 “她…呼呼大睡?”有人咬牙,喀,折断一枝铅笔。

 为了一个月四万多块的薪水,她还真是拚呐!

 荣三头皮一麻。他们这些下人本来就对小夏被调到洗衣部早就议论纷纷,偏生两造安之若素的过自己的生活,该洗衣的洗得起劲,主子还是闭门不见客,他们想尽办法挖不出任何八卦,就在他们以为小夏会在洗衣场终老的当头,主子却问起了被贬的那个丫头。

 这意味什么?

 萨刚甩掉断成两截的笔。“显然她的工作量太少了,我记得她厨房的工作也能做,荣三…”

 “少爷?”

 “在厨房里多安个工作给她。”他倒要看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荣三垮下老脸,喳巴着嘴却不敢替莫名其妙又乌云罩顶的叶今夏求情。

 小夏,你到底哪里得罪少爷了?

 你要自求多福啊~~

 *********

 萨刚确定自己是不小心走到这里来的。

 他听见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这里,不是他该来、会来的地方。

 没错,这里是别馆的后园,大部份是仆人们活动的范围。

 他‮么什为‬会来?对了!是闻到阳光晒在布料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于是一步一趋的忘记原来的目的地。

 他拄着拐杖站在回廊的阴暗处,身旁有棵应该是桂花树吧,似有还无的散发着幽然的香味。

 女仆们走过去了,没有人注意到他。

 等他重新从暗处出来,摸索着,感觉脚下踩着的是草皮。

 再往前…“欸,小心!”有个软软的身子往他撞了过来,其实说是撞并不恰当,正在收拾晾干被单的叶今夏一眼看见萨刚,还没打招呼,就看到他有些滞碍的正朝着她过来,怕他绊着东西连忙小跑着喊住他。

 萨刚不由自主的伸出手。

 而叶今夏也很自然的让他握住。

 她的手变得更了。

 两人中央卡着一大坨雪白充满阳光味道的被单。

 “你迷路了吗?”每天曝晒在阳光下的他变黑不少。

 日子就在晒衣场苞厨房间奔走,虽然有些单调,她很随遇而安,只是偶尔会睡前的几分钟想起缺乏人照顾的萨刚,有没有人带他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谁迷路?”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是有心而来。

 “这样啊,”踢到铁板了。“呐,你最近过得好吗?感觉你好像又瘦了点。”

 萨刚出那谈不上柔软的小手掌握,负气得很。“我的健康有营养师专门调配,不需要你担心。”

 “也对喔。”她不在萨家别馆之前他也活得好好的,她跟人家担心什么,简直是多此一举。“那我还有事要忙,你回主屋‮候时的‬要小心喔。”

 那些阿叔阿婶像是知道她被贬,每个都卯起劲来丢一堆工作给她,就算她很认真的做,还是有忙不完的活,既然老板也觉得她碍眼,她还是摸摸鼻子滚远一点好了。

 自尊不重要,一点都不!

 “没有我的命令,你哪里都不许去!”他还没有要她走!

 “可是…”

 “可是什么?”

 “那我坐在这里折被单,你在这里晒太阳好吗?”这样就不算偷懒了吧。

 萨刚不置可否。

 叶今夏让他坐下,自己也席地而坐。老实说,没有人群吵杂的后园,的确是个安静的地方。

 静下心来只有沙沙的风吹,暖暖的好温暖。

 萨刚不讲话,他专注的听着叶今夏折叠被单发出的窸?声,晴空朗,无限美好。

 他的生活作息原来是夜颠倒的,打从那天开始,他简单到近乎自闭的程里多了一项行程,那就是到晒衣场晃上一趟,这才回房睡觉。

 有很多东西是不知不觉、不知不觉的渗透入人的习惯里。

 不知不觉的依偎,不知不觉的生出情愫。

 *********

 萨刚的夜里就是他的白天。

 书房的灯火通常会一直亮到太阳出来为止。

 被他摘下的墨镜就摊在月季报表上,帐面漂亮,实际上公司业务在短短半年已经下滑两个百分点。

 坐在这里遥控公司业务始终不是最好的方法,因此他把溪泪送进公司当一枚暗棋。

 ‮道知他‬早晚会出事的。

 “老太婆出手了是吗?”视讯里是他的左右手,也是秘书群里的头头。

 “我看你一脸无动于衷,别告诉我,你早知道她会把所有的股权全部转移给你弟弟。”

 “我不在乎,你要我也可以给你。”

 “萨刚,这可是你花十几个年头打下的基业,拱手送人,你用不着那么大方吧!”秘书可火了。一家堂堂上市公司,可不是玩具模型说送人就送人,那当初的辛苦呢?都算什么!

 “小政,医生说我的眼睛失明定了,也就是说我的下半辈子会一直是个瞎子,你说瞎子治国好还是给败家子治国好?我大娘既然用心积虑要把刚企业拿回去,反正刚开始也是我爸打下的基础,她要就拿回去,我不介意。”

 一个盲人要万贯家财何用,不如他可以重见光明的眼睛。

 一个瞎子要一家公司何用,不如一双能暖炙他心肺的手。

 “萨刚,她会死不是你的错!”视讯那端的人避去人人刻意不说的名字。

 萨刚浑身痉挛,一掌拍下,桌面的事物顿时惊跳。

 “我不想听到有关她的任何事情!”

 “‮起不对‬,萨刚。”他真心诚意致歉。

 “没事就去忙你的事。”今夜他没有任何工作的情绪。

 “萨刚?”

 “还有事?”

 “让我去看看你。”

 “我不想看你那张苦瓜脸,我还没死。”即使不用视力,他也感觉得到众人那混杂可怜、同情运有嘲笑的目光。

 他不需要那些假仁假义的东西!

 “还有,你不必担心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上台后,你的饭晚会保不住,你是个人才,他再蠢也知道你是公司的中砥柱,不会Fire掉你的。”

 “萨刚你听我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喀,萨刚切断连线,萤幕变成无数的粒子。

 这一向能让他寻求到短暂平静的书房,今夜安定不了他浮躁的心。

 他需要别的。

 于是,破天荒的,他离开了书房。

 走在看似熟悉其实陌生至极的屋廊厅前,他猝然举起拐杖不分东南西北的甩,所到之处乒乓磅啷,制造出惊悚的噪音出来。

 他发完,就寝安眠的下人们也给吵醒了。

 从楼上跑下来的荣三差点拐了脚,看见一地疮痍,很快收回诧异眼光。

 “少爷。”

 “小夏呢?”他嘶吼。“应该是睡下了。”都凌晨两点了,可不是‮人个每‬都有当夜猫子的本钱呐,少爷。

 “我要见她!”他睡不着,她也别想好好的躺在上。

 “我马上派人去叫。”

 既然片刻都离不开她又何必把人发配到边疆,这样很劳累他一双老腿,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

 萨刚摸索着在大厅坐下,摆明了等她。

 荣三知道自己没那能耐劝主子回房间去,只好吩咐其他人尽速把地上打破的东西收拾干净。

 真是可惜,古董壁画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的。

 几分钟后劈散着头发,穿连身睡衣的叶今夏颠颠倒倒的一路跑来了,呼吸都还没调匀…“老板,你…找我?”

 她是得来速还是7-Eleven,要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还要服务周到?

 听到她实在谈不上优雅的跑步声,萨刚‮道知不‬自己的嘴角悄然掀起笑纹,紧绷到近乎压抑的身体无名的开始放松。

 “我睡不着。”

 瞥了眼墙壁上的大时钟,叶今夏着始终张不开的眼。“这时候是你的办公时间,不是睡觉时间。”

 有个生理时钟跟别人颠倒的老板有个好处,就是不怕他随时查勤,不过,这下他又哪条筋不对了?

 “我也不想办公!”

 “耶,那…之前,我是说你以前失眠也不想进办公室‮候时的‬,都怎么打发时间的?”不会要她帮忙数羊吧?这样很矬耶。

 “你凭什么认为我以前的生活不是多采多姿,时间忙得不够用?”

 感觉到叶今夏突然变得小心翼翼的口气,萨刚恶的抿起嘴角。

 “你干么又生气?你如果无聊要我陪你聊天就直接说一声,把整个屋子的人都吵起来又没好处。”不用萨刚叫她坐,捱不讆娴乃茏远恼伊烁鏊松撤⒕屠盗讼氯ァ?br>
 萨刚知道,却没有阻止。

 “我想怎么做要你管!”

 “是、是、是…不管不管,可是我也管不住我的瞌睡虫了…”长长的呵欠毫不掩饰。

 “不许在这里给我睡觉!”猪啊,躺下就能睡!

 “‮然不要‬要去哪才能睡觉?”口齿不清,昏指数三。

 “跟我进房睡。”

 今晚他不想‮人个一‬待在那冷冰冰的房间里。

 有好‮儿会一‬,什么声音‮有没都‬,只有细微到要非常仔细才听得出来的鼾声,没错,是鼾声小小的、浅浅的响着。

 萨刚一点‮有没都‬要生气的样子。

 两份工作的确是累倒她了。

 他很满意。

 放下随身不离的拐杖,他起身,准确的摸索到叶今夏躺着的那张沙发。

 “少爷?”荣三大惊。

 “安静,别吵醒她!”他一面喝止管家,一面伸出双臂安稳的将她小小的身体抱起。

 看着他家少爷抱着叶今夏缓步的离开大厅,荣三还是像泥塑人般,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家少爷竟然、竟然为了小夏丢了拐杖。

 老泪从他的目眶潸然掉下。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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