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来到十字大街上,水叮叮缓步其间,无心理会身旁热切叫卖的热闹光景,只是沉重地移动着脚步。
天候有些冷,那冷面官差身上虽没多少银两,但省着点吃用,应该还可以撑些时
。
她的心中想着,这些天古老爹咳嗽的状况并未减缓,再这么拖下去,小病酿成大病可不好。
或许先抓帖葯,再买碗白粥…她心想自己年轻力壮,饿个几顿无妨,最重要的是让老爹赶紧恢复健康。
“先抓葯…”她轻咬下
,摊开
白掌心,酌量该怎么花那几文钱比较好。
一打定了主意,水叮叮的脚步立即转往葯铺,只是她还没踏进葯铺门槛,就被身旁急掠而过的身形微微一碰,手中的铜板咚的一声,滚落在石板道上。
“是哪个瞎了眼的莽汉子!”她朝转眼便消失踪影的黑影骂了一声,赶紧弯
将铜板一一捡回。
就在她准备捡齐最后一个铜板时,一个小乞丐却早一步拾起那枚滚到脚边的铜板。
“老天爷赏饭吃!”小乞丐见状,眼睛为之一亮的喜道。
“什么老天爷赏饭,那是我的铜板,还我!”见自个儿的铜板落入他人之手,水叮叮怒叱一声,朝他冲去。
小乞丐闪了闪身,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啐!铜板上有刻字吗?”
水叮叮用手卷起袖子,恶狠狠的嚷道:“你这蛮不讲理的恶贼,把我的铜板还我!”
“疯婆娘!”到手的铜板哪能轻易还人,小乞丐朝她扮了个鬼脸,一溜烟跑着让她追。
“你敢跑!好,逮着你定一我刨开你的心瞧瞧是不是黑的!”
气呼呼的涨红了脸,水叮叮一鼓作气使出吃
的力气追着,誓言要拿回那一枚铜板。
“就一个铜板,当赏了我不就得了。”到想没她会为了一个铜板计较,小乞丐边跑边喊。
“虽然咱们同是天涯‘穷苦人’,但我可比你穷、比你凄惨,你要是拿了我这一个铜板,会遭五雷轰顶、天打雷劈!”不顾众人侧目,她吼着,誓死捍卫她的铜板。
小乞丐怔了怔,被水叮叮激动的模样吓住了。
街井市集的喧嚣声竟遮掩不住水叮叮怒不可遏的吼叫,小乞丐低下头,住不忍想确定握在手中的并不只是一个铜板。
“把我的钱还我!”
姑娘激动音声的再次在热闹街巷中响起,小乞丐软了腿,已猜想到自己被她捉到的下场。“你、你不要过来…”
于是,为了一个铜板,十字大街上展开一场教人一头雾水的追逐战。
“该死!”
燕天煞的缉捕令发布后,整个衙门加强了巡逻,果然在几
后,便发现燕天煞在平波县出没的踪迹。
江慎与燕天煞正面
手过数回,明白燕天煞武功不凡且生
机警狡狯,否则不会几番逃过追捕。
只是连江慎自己也没料到,燕天煞会利用他急于将他缉捕到案的心态,将他玩
于股掌。
周旋了几个时辰,他被引进平波县的十字大街,身处人声鼎沸的嘈杂街市中,燕天煞的确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不期然地,一股恼意由心底窜升,他板着脸准备回衙门时,耳底落入一声响亮的叫骂…
“臭乞丐,把我的铜板还我!”
又是窃贼?近
的小贼可真是猖狂。
江慎面藏愠
,伸手拦住
面而来的姑娘问道:“姑娘遇上扒手了?”
突然被拦了下来,水叮叮张口结舌地瞅着眼前冷峻的脸,磅礴的气势在瞬间消失无踪。
难道真的是冤家路窄?她…她怎么会这般“幸运”竟又遇上当
要拽着她上衙门搜身的冷面官差?
呜,真教她
哭无泪呀!
“姑娘…”见她没反应,江慎瞅着她好儿会一,觉得眼前面容清雅的女子有几分面
。
感觉到他专注的眸光,水叮叮芙颊沁出红霞,一抹心虚悄悄攀上心头,住不忍恶声恶气地道:“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一丝错愕掠过江慎的俊颜,他抱了抱拳。“失礼,我只是…”
察觉到他疑惑的神情,水叮叮这才发现今儿个自己换回女装,而眼前这笨蛋官差眼拙,铁定没认出她。
暗自窃喜之下,她不给江慎反应的机会,连忙说:“前面那个小乞丐偷了我的银子,快去追呀!”
闻言,江慎拧起眉,到想没青天白
之下竟然有人敢行窃,想来平波县的治安变差了。
足尖轻点,他的身形敏捷如鹰隼,转瞬间便消失在水叮叮眼前。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水叮叮陷入天人
战之中。
自己是不是该放弃那一个铜板?因为和冷面官差周旋的时间愈长,他认出她的可能
就愈大。
为了那一个铜板,她举棋不定,陷入两难,突地,一抹冷嗓打断她的思绪。
“一个铜板?”
逮到了小贼,江慎由乞丐手中拿回那一个铜板时,脸都青了。
“什么?”她闻声抬起头,眼底瞬即落入江慎紧绷的神情。
“你就为了一个铜板追那个乞丐追了几条街?”江慎扬眉,语气隐着淡淡质询的意味。
见他顷刻间即回,水叮叮的思绪还有些茫然。“我不能为了一个铜板,追那个乞丐几条街吗?”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铜板追几条街。”他语调冷沉地开口,为她大费周章的行事深感不解。
水叮叮悻悻然的凝睇他冷漠、不以为然的俊脸,语气不自觉变得理直气壮、慷慨
昂。
“怎么?看不起一个铜板?你没听过一文钱
死一个英雄吗?你知道知不,少了一个铜板,葯铺就不会让我抓葯!”
或许他不曾体会过穷途末路的感觉,所以不会了解这一个铜板的重要
。少了这一个铜板,她可是什么事也不能做!
眸底映入她寒着霜颜的严肃脸庞,水眸晶灿如星,江慎竟有一瞬间的恍神。
“姑娘需要银子?”虽然有些不妥,江慎还是住不忍问出口。
这话由他口中说出,实在刺耳得紧。
她的确是需要银子,也曾经从他身上“拿”过一笔银子,思及此,水叮叮忽然有点别扭地红了脸。
登时她有种受辱的错觉。“把我的铜板还我。”
以为自己的言词伤了姑娘的尊严,江慎将铜板
还她。“在下并没有看轻姑娘的意思。”
她的反应让江慎感到惭愧,领公家粮饷,本就该为百姓谋福利,即便只是
蒜皮的事,只要百姓有求于他,他便该纳入职责范围之内。
所以,就算只是一个铜板被抢,他也该克尽职守,不负江家世代被奉为神捕、正义凛然的威名。
水叮叮打量他俊朗却冷峻的脸庞,心头兴起一股莫名的厌恶及诡异的感觉,好半晌她才道:“有劳了!”
收回那一个铜板,水叮叮不待他回应,飞快地掠过他身旁。
辟差与扒贼是不该有
集的,万一被他忆起她的容貌,再把她请进牢里做客可不妙。
水叮叮加快脚步,直到两人的距离愈拉愈远,她才没命似的拚命往前跑。
目送水叮叮远去的背影,江慎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仍是挥之不去。
入夜后的深秋,萧冷秋意让黑夜苍穹的一轮孤清明月,更透着一股凄冷。
水叮叮步出冷清清的破屋,望着明亮的月
,纳闷的轻喃道:“真怪,这么晚了,他上哪儿去了呢?”
见古老爹的病在吃了几帖葯后仍没多大起
,稍早,她又用仅剩的银子到葯铺抓了帖葯。然而,当她一回破屋却发现,病得甚重的古老爹竟失了踪影。
深怕古老爹一个想不开会做出傻事,水叮叮的脚步愈跺愈远,心情忐忑难安。
“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呀!”她不让思绪陷入悲观,但微蹙的柳眉却透
出她的不安。
突地,刀剑相
的打斗声传来,水叮叮本想转头就走,脚步却因为落入耳底的话而顿了顿。
“今天我燕天煞就是要挫挫你御赐神捕的锐气。”
他…说的是江慎吗?
遇过冷面官差两回后,她才发现他是巷尾街头里,人人津津乐道的对象。
听说承圣上恩泽、御封“神捕”之名的江慎,出生捕快世家,目前是平波县新到任的捕头。
听说他为人刚正,以除暴安良为己任,再加上武功高强、俊逸
拔,很快便成为平波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论对象,暗倾芳心的姑娘更是不可胜数。
在她思绪
转之际,江慎冷硬的嗓便落入耳底。
“卑鄙!”单手按着不断沁血的伤口,江慎铁青着脸,冷沉的开口。
正所谓明刀易挡、暗箭难防,与燕天煞第十次
手,却不意中了燕天煞的暗器偷袭,落居下风。
燕天煞嘴角扬起一抹淡笑,狂妄的开口。“到想没神捕威名不过尔尔,既然技不如人,又何必说些推诿之词。”
燕天煞这话虽说得张狂,但事实上他也受了江慎一掌,内伤不轻,若非暗器相辅,此刻怕是要束手就擒。
“胜败仍未定。”江慎扬刀,即便身负重伤、步履巍巍颤颤,他也不愿放弃逮捕燕天煞的机会。
原本可以不动声
的退开,但此刻水叮叮却住不忍在心底咒骂数声。
连脚步都站不稳了,还硬撑什么?她在心底嘲笑江慎的死脑筋。
这时月光偏移,就着月
,水叮叮这才瞧清黑衣人的脸,她忽地一惊…这黑衣人竟是朝廷、官府
缉拿的恶人,看他一脸凶悍残忍,便知不是好人。
“既然你执意要见阎王,我十分乐意送你一程。”
凌厉剑锋一转,剑光映着刀光,杀戮之气陡浓,眨眼间,皆负伤的两道身影又开始
起手。
燕天煞身藏暗器,几番出手,皆被江慎识破避过。
只是或许是失血过多,江慎应对的招式已趋向凌乱。
瞥见这一幕,水叮叮突地打了个冷颤,不知自己在这攸关生死之际,该不该出手帮忙。
机灵的眸子一转,她不假思索地拿出藏在
间的弹弓“答答答”连朝黑衣人弹出三颗石子。
确定“暗器”
往燕天煞身上后,水叮叮利用娇小的身形,往一旁人高的杂草移动。
燕天煞不察中招,瞥见江慎支撑不住的踉跄倒地,他的额角青筋张狂的跃动,恶声道:“是谁?”
挥剑扫往发出石子的方向,燕天煞的长剑在杂草中
砍一通,无奈黑暗中根本毫无人迹。
“老子不信神、不怕鬼,如果让老子逮出是谁搞鬼,定将你剁个十块八截!”燕天煞咬牙切齿的嚷道。
仅差一步,他便可以解决心腹之患,名扬天下、威风八面,如果让他逮到坏他好事之人,定将对方
筋剥骨!
逮得着再说。水叮叮闻言暗自窃笑,藉着熟悉地形,开始掩
鸣声低泣。
为了不让其他乞丐和她争落脚处,装神弄鬼可是她最得意的专长之一。
燕天煞本就无恶不作,天生不知畏惧为何物,偏偏此刻冷风袭来,耳边哀鸣不断,隐隐之中,似有黑影由眼前疾掠而过。他抹了抹眼,只见浮云掩月,眼前漆暗莫辨之处,连月光都不愿驻足,一时间让人有种
骨悚然的感觉。
“真是
门得紧。”见江慎倒地不起,他啐了一声,就这么着了水叮叮的道,倏然离去。
为了怕燕天煞使诈再折回,水叮叮只敢屏气凝神的躲在草丛,暗暗观察江慎的状况。
可惜距离太远,她连发出几声短促的“嘘嘘”声,却始终得不到江慎的回应。
不会真这么去了吧?水叮叮暗忖,也许是自己声音太小,于是拿起草丛旁的小石子,开始丢他。
一颗、两颗…转眼手心里的小石子都快用光时,水叮叮终于失去了耐
,缓缓匍匐前进,向他靠近。
抵达目标后,她扬指戳了戳他的臂,轻声问道:“喂!你还活着吗?”
江慎气若游丝的挤出一句话。“哪个笨蛋?”
其实他还有知觉,只是无力回应。先是听到对方“嘘”他,接着拿小石头攻击他,现下竟还问他活着吗?
若是他还有气力,绝对会跳起来掐住这搞怪家伙,问他到底是哪
筋不对。
“呿!没死干嘛不出个声。”水叮叮气呼呼的猛戳了他好几下,亏她还在担心他的安危呢!
江慎侧过头,冷冷瞪着她,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得教她一惊。
“本来就是嘛!我见你一声未哼,还以为你驾鹤升天,当然问你还活着吗?”水叮叮低喝了他一声,俏脸上尽是不以为然。
眼前之人再怎么古怪,毕竟是救他的人,他微勾
,没好气地开口。
“你…还真是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向来沉默寡言,照理说负伤更该让他陷入昏茫,岂料他却还能同眼前之人耍嘴皮,景象看来莫名的诡谲。
忽地,水叮叮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圆瞠,再也住不忍站起身嚷道:“真是狗咬吕
宾!虽然我偷了你的钱袋,也不必这么损人吧!”
江慎勉强扬了扬眉,一张略显秀气的脸庞映入眼底,他陡地蹙眉。“你…是当
的…那小贼?”
耳底落入他的话,水叮叮心猛地一凛,深知不妙。
这男人不容小觑,虽是身负重伤,但意志力竟是如此坚强,这种时候,他竟还能从她说溜嘴的话中,察出端倪。
见她立时噤声,江慎似是耳语的低喃。“那
我济你一袋银,今
你救我一条命…抵得过…”
他那一席话让水叮叮怔了怔,英雄落难,他却泰然自若、洒
自持,似乎料准了她会救他,教她瞧得心不由发恨。
“什么一袋银换一条命,我偏不如你意,不救你、不救你!”
“即便如此也无妨…”他实在无力再与之周旋,话一落,孤傲深沉的眸子一合,人就这么昏厥过去。
“喂!”见他闭上眼不再说话,水叮叮气客不的连踢了他好几下。“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会再救你一回!”
陷入昏
的江慎没有回应。
月
漠漠,轻轻洒落在他的身子上,竟透着一股莫名的孤独。
水叮叮本该潇洒离开,思绪却管不住想起他昏
前的那一句:那
我济你一袋银,今
你救我一条命,抵得过…
她绝非无情无义之人,江慎这话便轻易的把她扣得死死的。
“我是看在那一袋银的面子上才救你喔!”吃力地驮起他结实硬朗的身躯,水叮叮暗咒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辟与贼,本不该有
集的。
月渐西移,月光沉静地自屋瓦的破
轻洒而下,屋内陷入一种莫名的氛围中。
起了火,暖了一方天地,水叮叮的心却极度颤动,为古老爹的彻夜未归,也为了身边仍算是陌生的男子。
扬袖替他拭去额上冒出的细汗,水叮叮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名让她极为害怕的官差,长相竟是如此俊朗。
当火光映在他如刀凿般的苍白俊颜上,不知怎地,水叮叮竟瞧得脸红心跳。
哼!这人平时冷傲又讨人厌,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活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教人瞧得实在不快活。
那一回,她差点失手被他抓进官府时,他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多看她一眼,都会亵渎他一般,让她气得直想踹他百来脚。
“唔…”许是伤口作祟,他那两道浓似墨的剑眉蹙得死紧。
酌量了片刻,水叮叮
鲁的扒开他的衣襟喃喃道:“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遇上我,你可是烧了几辈子的好香呐!”
去他的捕快服,解开他的中衣,火光在他结实的
膛上跃动时,水叮叮不由得红了脸。
真奇怪!这又不是她头一回见男子的身子呢!
但不同于古老爹松弛的瘦排骨身形,江慎强健的
膛透
着
刚的气息。
勉强拉回心思,她发现江慎颈肩处的伤口不深,但皮开
绽的模样也够触目惊心了,再加上他身上无数疤痕,令水叮叮住不忍晃了晃头道:“唉!真丑的伤痕,今儿个又添一道丰功伟业。”
水叮叮俐落的把他的中衣撕成长布条,为他包扎了伤口,见他眉头稍弛,她才松了口气。
想起两人几度在十字大街不甚愉快的巧遇,水叮叮深觉自己天生善良,住不忍要为自己以德报怨的宽大
襟大声喝采。
她的眸光不期然落在一旁冷掉的炭枝上,水叮叮
边扬起一抹俏皮的笑靥。“我不会趁人之危,做出这般卑鄙、幼稚的举动,所以你真的要知恩图报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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