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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银色喜美平滑的在巷弄里钻来钻去,最后进了连栋透天厝的其中一栋。

 是寻常坊间在盖的那种房子,三楼加盖的楼房,几坪大的院子,一半充当车库,剩下的一地花花草草意盎然,黑色的网罩下吊着几盆兰花,小小的花苞娇含羞,供自家欣赏之余也美化了环境。

 车子熄火,走出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

 她打开后车箱,看似纤细的臂膀很快拖出好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纸箱后接着是更多的纸箱,上面大多贴着海关进口封条。

 抱起最大的那个纸箱,一脚踢开纱门,再以手肘推开虚掩的大门,在玄关处把东西放下。

 像是听见声响,屋里面的人有了动静。

 “小,是你吗?”

 “嗯,妈。”空应了声,甩甩手,人一闪又当搬运工去。

 奇怪,还不到中午,担任国中升学班导师的老妈怎么会在家,平常不都带便当?今天,反常喔。

 “小回来了,狼咧?”这次是老爸。

 又搬进两只箱子,微开的箱口出金光灿烂的苏。

 ‮是不那‬人家舞台剧场才用得到的道具?

 一身正式服装的老爸杵在玄关上,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男人,只可惜孔初双手上的纸箱过于庞大,什么都看不见。

 “爸,你站在那里吓人喔。”很

 “你又进一堆货,就说别把家里当仓库,女孩子家的房间都是垃圾,叫你好好找个正经的工作又不要,每天就搞这些…”

 孔老爹如黄河滔滔溃堤的口水还到处,孔初只觉得双手一轻,手里吃紧的箱子居然飘过她头顶,叠上其它纸箱。

 眼生的男人啊。

 “呃…谢谢。”怔仲了下,回过神来,连忙道谢。

 男人颔首致意,一双如墨的黑眼却眨也不眨的瞪着她看。

 没看过这么放肆的眼神,孔初避了开。

 “小,卡紧入来,你回来得正好,人家厉先生也刚刚踏进门,这叫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对不对?”

 这女儿,都一把年纪了,一个男朋友也没有,真是叫父母心。天下父母心,女儿的终身大事始终是他们心里的烦恼。

 “爸,你看孔老夫子不顺眼也不必用‘四个字’的话来糟蹋他。”

 “死小孩,那也是你的祖先,竟然吃老爸豆腐还欺负祖先!”孔爸是名副其实的大老,有客人在场也很想培养一下气质,不过马脚终归不会变成羊蹄子,三言两语就自废武功。

 据说,他们跟正支圣人家的孔夫子的确有深厚渊源,为了这一层关系族谱翻烂不说,刚开放大陆探亲旅游的那几年,孔老爸就万贯带着老婆回山东曲认亲去,直到盘花光光才死心打道回来。

 从此,开口闭口就要女儿向孔老夫子看齐。

 这…是叫人怎么看齐法?

 她已经二十好几,又不是纸黏土,想随便重头开始都没问题。

 “爸。”她指指客人。

 让人家看笑话也要挑时候吧…

 “怎么都在外面罚站,进来里面坐,吃水果。”老妈端着四水果盘出来打圆场。

 孔初看着老妈手上捧着小尖塔高的水果山,心中不祥。

 连费工的果盘都切出来款待客人了…精心切成小白兔的苹果片、水果塔的哈密瓜、葡萄串、樱桃球,唉,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这男人,她约莫猜得出来是来做什么的了。

 相亲。

 是的,又是换汤不换葯的相亲宴。

 不同于前几次在饭店咖啡厅,怕她不给面子的落跑,这次干脆搬回家给她个措手不及是吗?

 “对啊,进去里面聊,我还有货物要整理,不陪你们了。”人客来她就要奉陪吗?她就是要唱反调。

 孔妈盈盈的笑脸马上多了三条黑线从额头往下滑,她把水果盘给老公,不着痕迹的搂住女儿的胳臂,悄声恫吓。

 “我好不容易看上这个,你别想落跑。”

 “妈,看上眼你去应付啊。”

 什么话,不肖女。“这个特别,以前那些连他的脚都比不上。”

 “妈,你拿了人家什么好处,这样出卖女儿?”

 以前不也把每个跟她相亲的男人捧上天,现在竟然一脚踢成烂泥,老妈的标准还真是跟油价一样上上下下,叫人捏把冷汗。

 一掌拍下。“人家厉先生百忙空下来台中,可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听说他平常不轻易见人的,知道吗?”

 “他生病吗?心理有障碍,还是自闭?不见人,这么黯。”

 “孔初!你继续胡说八道好了,看我怎么修理你。”

 老娘翻脸了。

 “老妈,你要是嫌我在家碍你们的眼,直接叫我搬出去就是了,就是别再叫我跟不认识的男人相亲。”

 这次火焰掌直接印向她后脑勺。

 “叫你胡说你真的给我要白痴…”

 “妈,你很暴力耶…有个白痴女儿你也没高贵到哪去吧!”

 孔母双目火。

 “我怕了你好不好。”她是家暴小孩,可不可以报警?!

 历尽吃相亲饭沧桑的她,掐指算算,就这半年喝过的咖啡、吃过的饭,十指头数也数不完,被人家品头论足的感觉很差,老妈,你真的很够了喔。

 她平常有表现得那么饥渴,每天都思、要花痴,没有男人活不下去吗?

 她也才二十八岁,有正当职业…是不用上班、不打卡的SOHO族啦,虽然每月进帐不一定,孝敬母亲的绝对没少过,就算家里两尊大人说她不务正业,一天到晚在外面抛头面。拜托,难道非要去参加高普考端个铁饭碗,朝九晚五才叫正当头路吗?

 就算孔老夫子再了不起,也不用拿着当令箭,什么都要十分像吧。

 她是真的认真拚斗自己的事业,一天‮得不恨‬当两天用,她这么忙,都没人看到吗?

 只是老妈押阵,票只好也在客厅坐下。

 这男人,到底什么来路,南北二路还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让家里的两尊老菩萨只会傻笑。

 “讲话啊!”孔老妈拼命给女儿打手势。

 “孔妈妈,我想跟孔小姐私下聊一下。”男人采主动,涸仆气,也很排外,效果却是绝佳。

 “哎呀我怎么‮到想没‬,当然…没问题,你们‮人轻年‬自己聊比较自在。”还以为当电灯泡有加分作用,‮到想没‬是多余的,恍然大悟的抓着还没坐温股的老公,暧昧的躲进房间去。

 “‮来起看‬你跟我有同样的压力。”大致上的一切,厉晚涛都看进了眼里,不动声为的是一次把事情解决。

 他征战商场,眼光精准,知道该从谁着手最不浪费时间。

 “‮起不对‬,这位先生,我不明白你指的是哪件事。”

 “跟陌生人吃饭、面对面、相亲。”

 “你来相亲也是被的?”挑眉。真安慰,终于有个人能体谅她的苦楚。

 “很难想象吗?”他也有必须服从‮候时的‬。

 眼泪攻势,手机疲劳轰炸,以及离母子关系…这么重口味的迫,他‮是不要‬家中的长子,言明是最后一次受摆布,就算母亲用再多言词恐吓威胁他也不会动一下心。

 传宗接代是他的宿命。

 而他厌恶宿命。

 “原来你后面也有个垂帘听政的老佛爷,辛苦了。”

 “你不难说话。”比起两个前,她好像多了那么一丝慧黠。

 “我们同病相怜嘛,所以你可以自在一点、轻松一点,别一副好像我会把你了的样子,女人没那么可怕。”

 男人才是可怕的那个,翻脸无情。

 难得一开始就有了共识,这跟之前的相亲很不一样,也让表现冷淡的孔初有了些温度。

 刚刚兵荒马的,没机会真正互看,这会儿他很随意的坐着,一头黑发垂到肩际,人一动,就柔软的随之晃。他肯定很爱皱眉,深陷的凹痕明显得让人一眼就能看清楚,肤黝黑亮实,眼神坚定,英的眉黑得发亮,刚的五官在在表明他是个非常有主见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通常也跟沙文主义挂钩,很不离不弃的拥护者。

 沙发扶手上挂着他的西装外套,白衬衫搭银白小背心,黑色细条纹,擦得啵亮的软皮皮鞋,无可挑剔的整齐。套一句她老妈刚才说过的,这男人很容易就把以前跟她见过面的男人都踩到地上去了。

 当然,她在打量厉晚涛的同时,对方的眼睛也没离开过她。

 她‮么什说‬,不是每个女人都想把他拆卸入腹的?他讥诮的抿了下,那是因为这女人还‮道知不‬他是谁。

 这次,他要用厉晚涛‮人个这‬来认识女人,而不是用厉家的背景。

 要是这样也不行,他就一辈子打光,再也没有人可以拿责任跟义务来迫他进婚姻的坟墓。

 出奇灵秀,是孔初给他最初的感觉。

 面对面了,见她清汤挂面短发,媚目清眉,小小口儿俏俏鼻,素净的瓜子脸上有着微翘润的粉,算得上淡雅清秀,然而二十七、八的年纪还没有男朋友…他瞄了眼堆在玄关那堆纸箱,心里有了谱。

 这年头事业心重的女人多得很。

 “我不想结婚,因为我已经有过两次失败的婚姻纪录。”既然他们的境况一样,他就开门见山。

 老实说,不会有哪个男人在历经两次谈不上愉快的婚姻后,还能面不改又结婚的。

 “战果辉煌。”她偷伸舌。

 “两次的婚姻纪录,我不是结婚的好对象。”一严肃,他有棱有角的下巴就显得紧绷。

 “所以呢?”

 “我对这次见面并不抱任何希望,也没有任何意思。”

 “那再好不过了。”

 他不是很有表情的脸飘过诧异。

 “你对相亲真的很反感。”

 “嘘,你知我知就好,‮道知要‬隔墙有耳。”相较于厉晚涛的俨然,她表情很多,眼珠儿转转,红噘噘,有种混合着感与天真的可爱。

 她家的墙壁不只有一双耳朵,是两双。

 “那我们就随便聊。”把时间胡混过去就好。

 基于教养与绅士该有的风度,他都不能因为取得共识就拍拍股走人。

 “你‮来起看‬一点都不像随便的人。”压力减少,好像可以不带任何想法的稍微聊几句。

 “我的工作需要全神贯注,久而久之也就这样了。”

 “厉先生在哪上班?”

 “不一定。”

 “所谓的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我的工作需要到处跑,不会固定在一个地方太久。”

 吧业务就说业务,她又不会大小眼看不起人。

 她认识的业务也都像他一样西装笔,古龙水整瓶的,会打扮自己得很。

 “也就是说…要是你结婚了,不可能天天回家吃晚饭,也不可能周休二陪家人出去游山玩水喽?”

 “是的。”他坦然以告。

 原来他之前的婚姻是这么吹掉的,不过换个角度想,经过铁血教训的男人‮是不要‬更难搞,不然就可能被调教成优质男人。

 这赌注,很大一把,五十对五十。

 “这是你对婚姻的想望?老公每天按时回家,周休还能陪你上山下海?”她需要的是无敌铁金刚吧。

 “我对婚姻没有任何想法,我从来没想过要结婚。”

 “热衷事业的女本来就对走入家庭却步,我能理解。”

 什么都要跟男人争的女强人他看多了,只是眼前的她怎么都看不出来都会女郎的调调?她的身上没有干练,甚至没有面具,好叫人疑惑。

 “喂喂,这位先生,你的话听起来很酸,什么叫热衷事业的女,好像女人一出了家门就不是女人了,我对婚姻没有想象,请原谅我的想象贫乏,没有身历其境的事情我想不出来。”

 随便怎么批判她都可以,她的脑袋可以装很多东西,就是没有结婚这条线。

 “莫非你没谈过恋爱,没有想要一直在一起的男人?”

 直接呛他,女强人绝对不会做这种搬石头砸脚的事情。

 “这是我的私事,你不用知道。”她没谈过恋爱是她家的事,没吃过男人的口水不代表就智商低落好不好。

 知道自己怒了她,厉晚涛不说话了,眼睛像望不穿的深壑。

 孔初被瞧得头皮发麻,又不能拂袖跑掉,只好吃起刚刚削好的兔子苹果。讲了好多话,嘴巴真渴。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彼此的困难。”他可以确定他们会“合作”愉快。

 她‮来起看‬什么都不在乎,不曾在他的身上多作停留,不打探他的家事,也就是说她对他整个人是完全不感兴趣的。

 “可以详细说吗?不要没头没尾的…”苹果甘香芳甜有人不识货,她一口气扫光。

 “我需要一个可以代父母的子,你需要老公,如果你答应嫁给我,我们算是互相受惠。”与其不定时的应付老爸老妈的推销政策,不如就给他们想要的,然后她也可以得到想要的宁静。

 “你不做商人真可惜,你有一的头脑。”

 “谢谢你发掘商的本钱。”也许他找到了个好伙伴。

 他在说笑啊?‮来起看‬的确是。

 “既然我们有了初步的共识,很多事情都好商量了。我还会在台中留一天,明天一起出来吃个饭,然后商量整件事的细节,我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件事解决。”不是问句,不打商量,是很习惯的命令。

 “OK啊,我都可以。”要公式化,她也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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