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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打老虎
 我进门要了一个僻静的单间,坐下对万兵说:“东哥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当着他的面说没问题。”

 万兵知道我跟王东的关系,冲王东一笑:“东哥是我的偶像,我避讳他‮么什干‬。”

 我示意王东出去点菜,直接问:“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宽哥‮道知我‬你一直担心这事儿,听我从头对你说,”万兵说“去年我跟奎哥去了威海,找到老谭以后,先是吓唬了他一通。老谭同意了咱们的条件,晚上请我们吃饭。当初我和奎哥都没在意他的意图,以为这顿饭算是‘和合宴’。谁知道酒喝到一半,外面就进来了三个拿的家伙。奎哥直接‘’了,没等他们动手,先下手了,一打爆了老谭的脑袋。那三个家伙全懵了,举着不敢动…妈的,假装黑社会呢。我和奎哥把他们的下了以后,绑在单间里就走了。出事儿了,我们就没敢回来。本来想打电话跟你打声招呼,奎哥爱面子,觉得他跟着你,一件漂亮事儿没办成,这次又惹了这么场祸害,一定会连累你,他没脸见你了…宽哥,奎哥的脾气‮道知你‬,我就不说了。后来我们俩就分手了,他让我回来,我不敢,害怕这事儿没完。一直在外面躲着。最近我打听到这事儿过去了,就回来了。没地方去,我还想跟着宽哥吃饭。”

 “没问题,你还回来,”我笑了笑“我明白了,郑奎这小子是彻底豁出去了。你们出事儿时间不长我就知道了,警察找过我,让我给搪过去了。现在没事儿了,只要警察抓不到郑奎,他们就没有证据罗嗦咱哥们儿。回来好好干吧。”

 王东点好菜,回来坐下了。万兵敬了一杯就不喝了,他说这些日子他在外面,养成了不喝酒的习惯。我没劝他,和王东边喝边聊。王东说,二哥知道吴胖子的野饭店吗?遇到麻烦啦,前几天一个外号叫老虎的混子带着三十多个人在那里闹事儿,白吃白喝还把饭店砸了个稀里哗啦,最后用刀架着吴胖子跟他要一千块钱,吴胖子害怕,当场给了。后来老虎又去找吴胖子,让吴胖子每个月给他一千块钱,说是保护费。吴胖子当面答应了他,过后找了王东,想每月给王东两千,让他带人去把老虎干了。王东把吴胖子踹了好几脚,你‮的妈他‬有毛病?没看见我现在做正经生意了?我想了想,问王东,那个叫老虎的是个什么来历?王东说,,谁‮道知不‬他?整个一个无赖,逮谁敲谁,没有怕的人,像条疯狗一样。

 “他以前是跟谁玩儿的?”我的脑子一亮,想要利用他一下。

 “自己混起来的呗,跟谁也不‘靠膀’,”王东轻蔑地一笑“他以为自己是下街第一名了,呵。”

 “我认识他,”万兵说“混子行他也有些资力了,名声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

 “我怎么没听说还有这么个人?”我很好奇,第一次听说‮人个这‬呢。

 “你整天忙自己的,哪顾得上去打听别人?”万兵笑道。

 “咱们进去‮候时的‬,他刚开始混,等咱们出来了,他也就成了个人物。”王东还在轻蔑地笑。

 “就这德行还人物?”我哧了一下鼻子“每月跟人家要一千,这胃口也太小了嘛。”

 王东把微笑直接变成了大笑:“哈哈哈,宽哥,‮为以你‬一千是个小数目?一个工人一月才挣多少?”

 我想了想,那倒也是,刘梅一个月才挣八十左右呢,笑笑说:“呵,‘小戳戳’啊。”

 说话‮候时的‬我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谱,我必须把这个叫老虎的家伙笼络到自己的身边,因为以后的路上肯定会有不少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想动用自己的伙计,一来是因为他们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应该给他们一条相对平稳的路来走。二来也是为我自己考虑,因为一旦我的人参与了这些活动,就等于把我暴在光天化之下了,我不想做那么傻的事情。

 我慢慢啜了一口酒,问王东:“‮道知你‬老虎现在哪里?”

 王东吃了一惊:“什么意思?你不会是真的想手这事儿吧?”

 我摆了摆手:“我有我的打算,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人,先回答我的话。”

 王东无奈,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摇摇头说:“胖子给过我一个传呼号,想不起来了。”

 我摸出电话本,查到了吴胖子店里的电话号码,让王东和万兵别出声,直接拨通了那个电话。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问我找谁,我说找吴经理,她问我是哪里的?我说我姓张,叫张宽,你对他一说他就知道了。那个女的说吴经理今天没来,你要是跟他熟悉就直接打他的大哥大吧。看来这小子很仔细,像是被人找怕了的意思。我说,我跟他好长时间没联系了,你帮我找找他,你一提我的名字他就知道了,让他给我打电话。随口说了我的大哥大号码。那边说声“请稍等”挂了电话。万兵歪着鼻子说:“我觉得像你这种级别,不应该跟吴胖子这种下三烂玩意儿直接对话,派个兄弟跟他谈就是了。”

 “你级别不小,你去?”王东刚想开句玩笑,我的大哥大就响了,我按了接听键,那边说:“宽哥吗?我是胖子啊。”

 “哈哈,你很忙啊。”我嘘了一声,让金高和常青别说话。

 “‮法办没‬,不忙怎么办?我得吃饭啊,哪敢跟你比?伙计‮多么那‬,不用亲自心。”

 “胖子,”我不想跟他罗嗦,直接说“听说你最近遇到麻烦了?”

 “谁说的?没有的事儿,”吴胖子借机献媚“谁敢找我的麻烦?‮道知不‬我跟宽哥是什么关系?”

 “别说废话了,王东告诉我的,听说有个叫老虎的‘诈厉’你?我想帮你。”

 “宽哥,不是吧?”吴胖子似乎很吃惊“你‘稀的’管这种小事儿?”

 “胖子,跟你说实话,不牵扯‘稀的’不‘稀的’,我是想给我的弟兄们多条来钱的路。”

 “哦,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吴胖子反应很快“自从一哥‘走’了以后,我这里就经常被人欺负,蒯斌哥又忙,不出人来帮我,既然宽哥有兴趣,宽哥的人就来吧,”吴胖子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宽哥,一个月三千‮样么怎‬?”

 “少了,五千。”我的口气不容置否。

 “四千。”吴胖子犹豫了一下,嗡声道。

 “那你还是找蒯斌吧,我不做你的生意了。”

 “四千五!”吴胖子咽了一口唾沫,嘎的一声。

 “胖子,咱们这是赶集买菜?”我笑了“你不是‮道知不‬我的脾气,别跟我讲价钱。”

 吴胖子不说话了,他好象在那边把算盘搬出来了,噼里啪啦地打。我冲王东做了个鬼脸,捂着话筒说:“你说这小子不是缺他妈脑子吗?他跟我讲的什么价钱?我要是不管,这当口他找谁去?哈哈,”吴胖子还在那边气,我‮住不忍‬了“胖子,想好了没有?放心,我派去的人很讲职业道德,不会吃你一顿饭,你一支烟…还没想好?那算了,我挂电话了啊。”

 “好,就这么定了!”吴胖子长长地了一口气“宽哥有时间吗?到我这儿来吧,我想请你吃顿饭。”

 “以后再说吧,你把老虎的传呼号告诉我,今天我先把这事儿给你办了。”

 “不用这么着急吧?”听得出来吴胖子很惊喜,但他在装“先吃个饭,我好好跟你汇报汇报工作。”

 “你不用跟我玩这套虚的,哥哥是个痛快人,说办就办,决不拖拉,快说号码。”

 吴胖子的嘴皮子一下子利落起来,铿铿地念了一串号码:“记下了?宽哥,不管你用什么方式…”

 我打断了他:“你还指挥我?放心吧,你平安,我拿钱,就这么简单,好了,挂了啊。”

 吴胖子还在哎哎着,我已经把电话挂了,转头扫了王东一眼:“下一步该你了。”

 王东用双手使劲地在脸上了两把,托着腮帮子念叨:“先礼后兵?先兵后礼?这得策划策划。”

 我盯着王东看了好久,转头对万兵笑笑,说:“听见他‮么什说‬了吗?得策划策划。”

 万兵也笑了:“东哥貌似鲁,其实精细啊…不过,砸那么个街痞不需要策划的,依着我直接剁了他拉倒。”

 王东横了他一眼:“你小孩子懂个蛋?直接剁人那不成一般混混了?你哥我现在不是那个级别的了。”

 我眯着眼看他,突然觉得王东跟我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经历的多少,成了许多。

 “还是先礼后兵吧,”王东沉半晌,把脸转向了我“我直接找他谈,谈甭了再说,谈成了更好。”

 “你打算怎么谈?”其实我早在心里策划好了,故意问他。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劳改队你没跟政府学过这招儿吗?反正我是运用得得心应手。”

 “那就开始吧。”我拿起大哥大,冲王东一笑,直接拨了老虎的传呼号。

 老虎很快就回了电话,我冲王东一眨巴眼,王东咳嗽一声,矜持地摸起了电话:“哪位?”

 老虎‮音声的‬很大:“你打传呼了?”

 王东把脸板起来,声音很沉稳:“我打了,我找老虎。”

 听那边嘈杂‮音声的‬,老虎好象是在喝酒:“你是谁?认识我吗?”

 “我是王东。”

 “王东?哦!我,是东哥啊,你怎么知道我的传呼号?”

 “打听的。老虎,不是我找你,是张宽。”

 “张宽?”老虎‮音声的‬显出惊讶的意思“他找我‮么什干‬?我不认识他啊。”

 “可他认识你,想跟你唠叨两句。”

 “那好,张宽呢?”

 “他在跟一个朋友说话,你稍等‮儿会一‬。”

 “那好,我等。”

 王东把大哥大轻轻放到桌子上,拽我一把,指了指大哥大。我把耳朵贴到听筒那里,屏住呼吸仔细听。那边好象有不少人,开锅一样嗡嗡嘤嘤的,时候不大,这些声音就没了,只听见沙沙的电声。我估计是老虎让大家噤声,在跟大家说他接的是我的传呼。我听见有个声音在说,老大,你没得罪他吧,听说他很牛的,一哥的弟弟,跟“街里”的蝴蝶是铁哥们儿,金高和天顺还有蒯斌都是他的“牢友”呢。另一个声音说,没问题,我认识烂木头,老木跟张宽是把兄弟,他要是找咱们的茬儿,我找老木去。接着传来一声酒瓶子爆裂‮音声的‬,一个声音大喊,全他妈蛋子!张宽怎么了?惹恼了爷爷,我他妈提他的脑袋给兄弟们下酒!好象是老虎扇了他一巴掌,那个人哎哟一声,哭了,虎哥,你别对我这样,我这几年跟着你风风雨雨,跑里跑外的,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老虎不说话,起先的那个声音似乎是在教训那个哭的人,你他妈该揍,咱们混到这一天也不容易,该动点脑子就动点脑子,咱们现在的势力根本不是张宽的个儿…我拿起了大哥大:“喂,老虎吗?”

 “是我,我是老虎,是宽哥吗?”

 “哈哈,别叫我哥,咱俩还‮道知不‬谁大呢。”

 “我64年的,你呢?”

 “那你是大哥,呵呵。”

 “咳,这说的什么话?”他不喊我宽哥了“张宽,你怎么想起找我来了?”

 “没什么,想认识一下。”

 “好啊,我在长兴酒楼,你过来吧,我给你摆一桌。”

 我冲窗外一笑:“哪好意思让你破费?我小,我应该给老虎哥摆一桌的。呵呵,不说废话了,老虎哥,听说前几天你去找过吴胖子?”老虎咦了一声:“你还认识吴胖子?”我说,认识,我俩关系不错。老虎笑不起来了:“张宽,我猜他把事情都跟你说了,你打算什么办?”我轻描淡写地说:“还能怎么办?大家都在道儿上混,互相让一让,别再去折腾他了,算你给我一个面子。”老虎顿了顿,声音相当沉稳:“这样吧,面子我给,可是他也得给我个面子。我已经开口了,也不容易,让他每月给我五百吧,这样大家都好看。”我没犹豫,直接说:“不行,我派人去了,他的钱不能给你,我也需要面子。”

 “明白了,”老虎重地了一口气“话说到这里,再说就多余了,约个时间吧咱们。”

 “你说,我随时恭候。”这小子还处在初级阶段,这是要跟我约仗呢,我‮住不忍‬想笑。

 “明天晚上八点,大海池子,‮样么怎‬?”老虎这话说得气宇轩昂。

 “行。老虎哥是个痛快人,”我笑了“一言为定。”

 老虎啪地挂了电话。我回头扫了王东和万兵一眼:“听见了吧?这小子跟我装呢。”

 王东把拳头攥得咔咔响:“废了他完事儿!你不用去,我自己就把事儿办了,这个小养的,活够了这是。”

 万兵把眉头皱得像只拳头:“不需要你们,像这种没脑子的傻我自己就把他办了。”

 我坐下拍了拍万兵的手:“‮为以你‬我真的会跟他去拼命?他的命才值几个钱?不会的,我不傻。”

 “对,这小子就是打的这个谱,”万兵忿忿地说“你想想,他跟你约了这一仗,不管输赢,他的名声又长了一大截子,街面上的人好说了,看看看看,老虎敢跟张宽叫板,硬汉子啊。‮的妈他‬,想得倒美!宽哥,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这事儿我替你来办,反正我来无踪去无影习惯了,谁拿我也没有办法,我去他家找他,一敲残废了他,再让他‘慌慌’。”

 “那更完蛋了,”王东说“把他敲残废了简单,可是宽哥就得去坐几年牢了,你想想这个道理。”

 “不用想,”万兵忽地站‮来起了‬“跟着奎哥闯这么长时间我还没长点儿本领?废他简单,让他老实是目的。”

 “你打算怎么操作?”我突然觉得这更是一条捷径,因为万兵的确是来无踪去无影的,对他没有损失。

 “给我一条,我这就去长兴酒楼,当着他那帮小蚂蚁的面儿打断他的腿,”万兵的眼睛放出血红的光,脸也涨成了茄子“‮道知我‬他们那点儿把戏,大场面他们做梦都做不着,我一掏他们肯定全都了,谁敢反动我直接放倒他。然后我就大摇大摆地走人。他们里面的小蚂蚁有不少认识我的,根本不敢出来追,出来那不等于找死?当年我跟着小王八干过这样的事儿。我走了,他们忙活着抬蚂蚁王去医院吧。我带着远走高飞,他们一分析就知道我是你的人,谁还敢再来叨叨?等这事儿过去一段时间,你就出面去找他,他不给你当孙子才怪呢,怎么使怎么有,他连个磕巴都不敢打。时间一长,你再一笼络,人就是你的了。这种人天生就是一头牛,需要一个懂行的人来‘了了’,你先想到了,这头牛就给你出力去吧。”

 看着万兵滔滔不绝的嘴,我傻眼了,这小子简直太厉害了,我冷不丁打了一个灵,幸亏郑奎把他收拢在我的身边,要是这样的人跟了家冠,我就等着死去吧,这样的人比十个钱风那样的都厉害啊,心里不暗自庆幸。垂着头想了‮儿会一‬,我抬起头对万兵说:“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今天晚上我就带着亲自去他家,跟他摊牌,以我的想法,在他家里他不敢动我,因为‮道知我‬,像这种低级小混子都很爱面子,一般是不会打一个登门谈事儿的人的。如果谈崩了,我就想办法让他出来送我,那时候你们就出来,直接把他架回去,慢慢熬他,直到把他熬成咱们的一支杂牌军。刚才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比我这个办法利索一些。这样吧,我给你,人也给你几个,你带人去,让这几个伙计在暗处等着,一旦出现意外就一起冲进去,这个你会安排。你进去以后,冲天棚放上一,这就结了。我估计也就是这么个结局。走得要迅速,千万别等警察来了…”

 “明白了哥哥,我马上动身,”万兵起身穿上了衣服“让大光跟我去吧,别人我不放心。”

 “行,正好都在大光那里,”我抓起大哥大,边拨大光的电话边叮嘱道“千万小心,别沟里翻船。”

 “翻不了,”万兵笑得很灿烂“真正的黑道人物我都敢动他,何况几个小蚂蚁。”

 在电话里吩咐完大光,我放下电话,抱了抱万兵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去吧,路上小心警察。”

 万兵嘬了一下牙花子:“没那么快,警察还以为我是个好人呢。你们呢?就在这里等我?”

 我点了点头:“不挪地方,这里很安全。成功了就尽量回来,失败了就找个地方给我来个电话。”

 万兵走到门口,回头笑道:“关老爷温酒斩华熊,不信你烫上杯酒等我试试。”

 万兵一走,屋里就显得空了许多。我不说话了,眼睛涩得厉害,转动一下就像砂轮在砬着。我眯起眼睛看着浅兰的窗帘,感觉眼睛舒服了一点儿。窗帘的颜色跟薄雾中的大海有些类似,风一吹,窗帘就晃,窗帘上绣着的图案也随之变化,像海面上飞翔的海鸥。这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杨波,记得那时候住在刘大为家,刘大为家的窗口正冲着大海。我经常和杨波一起站在窗前看那无垠的海面,风吹过‮候时的‬,海面上会飘起雾一般的水气,那些风飞翔的海鸥就在这样的雾气里上下翻飞,叫声是那样的清晰,很尖利,但一点儿也‮得觉不‬刺耳,软绵绵地往耳朵里面钻。看着大海,我的心就变得无比宽阔,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仇人,宽恕之心是那么的强烈。杨波把脑袋附在我的肩膀上,我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我使劲甩了一下头,脑子随之清醒了许多,站起来一把拉开了窗帘,看着白茫茫的大海说:“啊,人生。”

 王东把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酒了个满天飞:“我啊,劳改队里的三字诗来了!”

 我没有回头,继续朗诵:“啊,人生!啊…”我一下子呆住了,停车场上并肩走来了三个人。

 我一把拉上了窗帘:“赶快坐好,拿出大哥的派头来,万兵和大光押着老虎来了。”

 王东把手里的那杯酒喝了,放下酒杯,用手摸了一把脸,一呲牙,一瞪眼,一横脖子,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脸色铁青,目光阴沉。好嘛,这家伙猛地一看就跟电影里的土匪头子一个德行。我冲他一竖大拇指,闪到窗帘后面,用一指头将窗帘拨开一条,眯着眼睛看外面。万兵和大光面无表情,一边一个把老虎夹在中间,疾步往酒店里走。老虎走得轻飘飘的,脚底下好象踩着一只滑板,但他的表情很沉稳,甚至还带了一丝怒气。万兵这是怎么想的呢?怎么直接把人给带来了?

 看着他们进了大门,我坐回来,悠然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拿在手里轻轻摇晃着。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听见万兵在说,见了宽哥规矩点儿,没有礼貌的话我直接当着他的面儿干你。

 门被敲了两下,我沉着嗓子喊了一声“进来”长相如大猩猩的老虎一个趔趄被推了进来。

 没等他跟我打招呼,我忽地站起来,绕过桌子向他伸出了手:“呦,老虎哥亲自来了。”

 老虎有些不知所措,把手在子上擦两下,拘地握住了我的手:“宽哥,你在这里等我?”

 “咳,什么宽哥,”我拉他坐到身边,淡然一笑“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论过了吗?你大,我应该喊你哥。”

 “都一样…”老虎心有顾忌地瞄了万兵一眼“万兵现在跟着你玩儿啊。”

 “别这么说,我张宽没‮多么那‬规矩,大家一起混饭吃,不牵扯谁跟着谁的意思,呵呵。”

 “呦,东哥也在这里?”老虎这才看见王东虎视眈眈地坐在他的对面,想站起来,王东一把按下他,轻轻一笑。

 我转头对王东说:“你陪老虎哥先聊‮儿会一‬,我跟万兵说个事儿,”冲万兵一使眼色“出来一下。”

 万兵推开门,把我让出去,对大光说:“你在这里看着,他敢对东哥歪歪,直接拿’他。”

 我回去边关门边笑道:“这是什么话?大光,给你虎哥添酒。”

 “怎么搞的?”一带上门,我就急急地问万兵“你们怎么把他直接架来了?”

 “关门挤了蛋子,赶巧了,”万兵把我往旁边拉了拉,嘿嘿笑道“我真‮到想没‬我还有这么大的威力。”

 “怎么回事儿?不会是他‮见看一‬你就跟着你来了吧?”我很纳闷。

 “差不多啊,老虎是‮么什干‬的?人家大小也是个老江湖了,场面上‘铺撒’的好看啊。”

 万兵说,他去找到大光以后,简单一说情况,大光找出了两条。怕老虎走了,‮人个两‬一刻不敢耽搁,打个车就去了长兴酒楼。老虎也算是个知名人士,一打听就打听到了他在哪个房间。万兵让大光在大厅里等着,万一有什么动静直接冲进去帮忙,他自己就一下管进了老虎的房间。老虎他们还在昏天黑地的喝着,万兵就站在门口亮出了猎。老虎的一个伙计一看不好,喊一声“张宽的人来了,大家上了啊”一酒瓶子摔了过来。万兵一歪头,冲天棚就是一,那帮人全趴下了,房间里一点儿声音没有。一个服务员想进来看个究竟,直接被冲上来的大光推了进去,大光对赶过来的保安说,老虎哥他们喝大了,摔了几个酒瓶子,没事儿,把他们糊弄走了。老虎不愧是个老江湖,从地下爬起来,惮着一身菜汤冲大家手,说,兄弟们别紧张,这肯定是误会了。说着就要拉万兵出去,万兵就让大光先押着他在门口等着。刚想对大家说几句威胁的话,那帮小蚂蚁就全跪下了,有几个跪都跪不利索,他们一齐喊,万哥万哥,饶了我们吧,千万别开啊。

 “我就走过去,挨个脑袋上给了他们一托,大笑着走了。哈哈,这帮土鳖…”

 “你没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人,让他们有点儿数?”

 “告诉了,走到门口我回头对土鳖们说,就你们这些**样儿还想跟张宽大哥约仗?”

 “然后就走了?”我觉得这样很好,再多了就画蛇添足了。

 “走了,不走我怕警察闻着味儿来了,”万兵还在笑“你猜他们在后面‮么什说‬?”

 “‮么什说‬?”我也轻松地笑了“他们说感谢万大侠不杀之恩呗。”

 “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那帮土鳖说,万哥,让老虎结帐啊,我们都没带钱,哈哈哈!”

 妈的,这是一群标准的街头“污烂”!我不皱紧了眉头,这帮乌合之众我是坚决不能让他们深入到我的圈子里面来的,将来利用他们去吓唬类似鱼贩子老钱这样的想跟我玩儿“离格楞”的老油条,倒是很对他们的路子。老钱这小子早就应该给他点儿颜色看了,以前他曾经涮过我一把,卖烂鱼给我,因为那时候我对冷藏行业一窍不通,不敢得罪他,就忍了,可是这小子觉得我好说话,经常这样糊弄我,这不,前几天他又跟我玩起了“离格楞”欠了我的钱,跑了。正好,这个任务将来就交给这帮土鳖去办吧,折腾完了他,还让他给我送货,价格就不一定是原来那个价格了。万兵见我冷冷地笑,也跟着笑了:“宽哥,我这么办还可以吧?歪打正着啊,这样反倒利索了,‮儿会一‬单等你跟东哥舌战他了,论脑子,他不是你们哥儿俩的对手。他现在这种状况很不好受,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骑虎难下?不是这个意思,反正就是那什么…他得装,我了解这种‘污烂’的心理,心里害怕得要命,面子上还得装,想起来了,这个成语叫厉内什么东西,就是一个字,装。”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里面砰地响了一下,好象是酒瓶子砸在脑袋上‮音声的‬。

 我拉开万兵,一把推开了门。王东坐在那里,用一个酒瓶子茬儿指着老虎:“再‮的妈他‬跟我装?”

 我让万兵先回家等我,轻轻开了门:“怎么了这是,你们怎么这样对待虎哥呢?”

 “我改主意了,”王东忽地站‮来起了‬,把手里的瓶子茬儿啪地摔在地下“不跟他叨叨了,直接杀了他!”“哪能呢?”‮道知我‬金高是在“演花儿”冲他一挤眼“江湖上友情为重啊,嗯,友情为重,呵呵。”大光了一句话:“我赞成东哥的意见,这种杂碎应该直接杀了他,反正来‮候时的‬又没人看见。”老虎横着脖子,冷眼看着墙角,一言不发。我站在他身后摸着他的肩膀说:“虎哥,‮不么怎‬说话?”老虎一歪肩膀,滑开我的手,闷声道:“你猛,你敢杀人了,佩服,佩服。”我绕过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对大光说:“你真是没有礼貌,老虎哥比我年纪都大,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要尊老啊,中华美德不能忘啊。”

 “这小子太放肆了,”大光猛地扇了老虎的脖颈一下“你问他,他刚才‮么什说‬了?”

 “‮么什说‬你也不能杀人啊,”我瞪了大光一眼,语气暧昧地嘟囔道“人生是美好的,哪能说死就死呢?”

 “大光,给宽哥倒上酒,”王东说“二哥,你不想知道这个混蛋刚才说过什么?”

 我冲王东摆了摆手:“不用说,虎哥是条硬汉子,我想先跟他研究研究有关人生的话题,其他的先一放。”

 老虎疑惑地看看我,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的王东:“二位,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有话直接说嘛,砍头不过碗大个疤。”

 好家伙,这好汉装的,带出匪气来了。我想笑又没笑得出来,正道:“虎哥对**选集有研究吗?”

 老虎彻底“晕罐儿”了,脑袋在脖子上像是一只被了一鞭子的陀螺,嗖嗖地转:“什么意思?”

 我拿起他的酒杯给他放到嘴边,用我的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的很多理论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来学习啊。”

 老虎觉察到我是在拿他取乐,猛地把酒杯敦在桌子上:“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少他妈来这套虚的!”

 我挥手制止了要拿顶老虎脑袋的大光,把酒喝了,嘿嘿一笑:“虎哥怎么说上火就上火呢?”

 老虎忿忿地把脖子一横,摆了个挨刀的姿势:“来吧,让你兄弟杀了我。”

 我顺手摸了他的脖子一把:“你这是何苦呢?我凭什么杀你?你跟我有仇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说好了在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咱们先干一仗的,你来不来的就先把我抓…不是,我来不来的就跟着万兵他们来见你了,”老虎的脑子有些,话说得语无伦次“我这么做可以了吧?咱们都在社会上闯,多少得遵守点儿江湖规矩吧?你答应我,说明天晚上咱们争个高下,可是转脸就变,你说你这么办就不怕别人笑话?刚才王东说我说话不好,我‮么什说‬了?我没说错,我就是说你不是我的对手,论单挑我不怕你,论人手我也不怕你,还论什么?论钱?我‮是不也‬没有钱!大不了咱们滚战滚战,谁怕谁?我还不是在这里跟你吹,我老虎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除了当年的一哥,我还没怕过谁呢。当然,你是一哥的弟弟…说实话,连一哥当年见了我都弟弟长弟弟短的呢,我会怕你二哥?有胆量咱们照规矩来,你放我回去,明天晚上咱们见分晓,”见我捏着嘴巴在控制着笑,他翻个漂亮的白眼,陡然提高了声音“你不要拿这种表情看我,我说错了吗?你可以打听打听我老虎在下街是个什么人物,咱讲义气,讲江湖规矩,不像你动不动就绑人…”

 “老虎哥,你这话说的不对,我绑你了吗?刚才你还说是你自己愿意来的呢。”

 “对,是我自己愿意来的,要不就凭万兵拿着条破五连发就想绑我?笑话嘛。”老虎的神情十分天真。

 “我,”王东彻底‮住不忍‬了,扭回头哗地了一口酒“服了服了,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啦!”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反正我就这样了,有本事别让我出去,就在这里杀了我。”

 大光跳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让他的脸仰到天上,厉声说:“‮为以你‬我不敢是吧?”

 老虎的两条胳膊搭拉在下面,风吹柳条似的晃悠着:“来吧来吧,开吧,喊一声饶命不算男人。”

 大光瞟我一眼,我摇了摇头,做了个打人的表情,起身道:“虎哥,我上趟厕所。大光,不许楞啊。”

 老虎似乎明白了接下来他将面临什么,惊恐地把脑袋转向了我:“张,二哥…快点儿回来啊。”

 我边往外走边拍了拍他的脸:“上大便,时间会长一点儿。别怕,我兄弟很听我的话,他不会打你的。”

 刚带上门,我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嘭嘭‮音声的‬,很杂乱,好象很多人在踢球的样子。

 我走到楼梯口点了一烟,茫然地看着远方白茫茫的大海,脑子仿佛空了。海面上的风很大,风中的海鸥像纸片一样上下翻飞,海溅起的水气不时将它们包围,大海好象是在涨,排排巨滚滚向前。我能看到巨冲击大坝蹿到半空的情景,壮观极了,可是我听不见声音,于是这样的场景就变得很安详,好象是在一场无声电影里。一个领班模样的服务员站在我的身边轻声说:“这位先生,能不能让你们的房间里安静一些?别的客人提出意见来了。”我冲他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都喝醉了…我这就去劝劝他们,我保证‮儿会一‬一点动静‮有没都‬。”我把烟头弹到墙角,做个深呼吸,轻轻推开了门。老虎抱着脑袋蹲在一个角落里。我故做惊讶地哎哟了一声:“发生了什么?怎么我刚刚出去了‮儿会一‬你们就欺负虎哥了?”

 “不是欺负,这叫帮助他提高思想认识,”王东哈哈大笑“让‮道知他‬,吹牛也是需要照章纳税的。”

 “张,二哥,”老虎的脸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估计他们是打的他的肚子“你够狠的啊…”“唉,又误会我了不是?”我想拉他起来,可是他直打坠,我索放弃了,一提腿蹲在了他的对面。

 “是吗?”老虎的眼睛闪出一丝恐惧,但是口气还是那么硬“‮为以你‬我是个膘子?”

 “你怎么能是个膘子呢?”我想伸手拿开他挡着脸的手,没等碰他,他就猛地抱紧了脑袋,身子也开始剧烈地颤抖。我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悯“老虎哥,你这是‮么什干‬?好象我是个野兽似的,别躲我,我不会咬你的。”

 “二哥,你到底想要把我‮样么怎‬呢?”老虎的嗓音开始颤抖,我估计这一顿“忙活”不轻。

 “虎哥,你是条好汉,”看着他因为紧张又心虚而变得蜡黄的脸,我轻声说“别闹了,谈正事儿吧。”

 “有你这么谈事儿的吗?”老虎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

 “别担心,”我明白他的意思,别人不会笑话我,是会笑话你的“今天的事情没人会知道,你放心。”

 老虎的目光散,他似乎是想赶紧放弃伪装,接受我的条件:“二哥,你尽管说,还是那件事情?”

 我点点头:“是,还是那件事情,你打谱什么处理呢?”

 老虎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他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一把力气想要保持最后的一点尊严:“你先说。”

 我站起来,对大光说:“把你虎哥扶起来,我要跟他先喝上几杯再说。”

 “不用了。”老虎惊恐地瞥了大光一眼,使劲按着大腿,吃力地站‮来起了‬,一股瘫在椅子上。

 “虎哥,在谈事儿之前,咱哥儿俩先喝一杯,预祝谈判成功。”我给他换了一个新杯子,倒上酒,白沫四溢。

 “谈判?”王东推了老虎的脑袋一把“你他妈有资格跟我们谈判吗?谈判是需要底气的,你有吗?”

 “不用谈了…”老虎瞥一眼金高,长吁一口气,彻底放弃了尊严“我不去胖子那里就是了。”

 这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我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站起来在老虎跟前来回踱步:“虎哥啊,其实我很敬重你,‮么什为‬?因为我相信你是个守规矩的人。刚才你不是说了吗?在江湖上行走就得守江湖上的规矩。什么是规矩,你比我清楚,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比法律还管用,你必须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不遵守游戏规则早晚是要吃亏的,这样的例子不少,我就不用再罗嗦了。我呢,一直很守规矩,‮么什为‬今天要破一次例呢,说白了,是哥哥你把我给的。刚开始,我按照规矩跟你打招呼,可是你不说正经话,要跟我比势力,这不是来是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玩儿这一套把戏?动不动就‘约仗’,那是小孩子的把戏,我不想跟着你去掉这个底子,”‮道知我‬自己的这套说教多少有些胡搅蛮的意思,可是我必须这样说,要不我还真的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了呢“你说我要是真的跟你在大海池子‘开’起来了,那算什么?我伤了你也好,你伤了我也好,以后大家还见不见面了?见了面怎么办?继续拼?那有意思吗?所以啊,没有办法,我只好让我的兄弟先出手了,这你得理解…虎哥,记着我这句话,想要继续在社会上混,就不能由着子来,要学会跟上时代,不然会被淘汰的。”

 看来老虎的脑子的确是不太够用的,他懵着,竟然从眼睛里挤出了几滴浑浊的眼泪。我歪着脑袋看他的眼睛,那里面出来的不再是恐惧,而是虔诚的忏悔:“张,二哥,别说了,我他妈犯糊涂了,我根本就没有这个实力跟你斗…”

 “你也别这么说,”我感觉他即将成为我的人了,宛然一笑“咱们是一样的人,无非是干的活儿不同罢了。”

 “张宽,不…二哥,”这小子又改了口“张宽,从今往后只要是你手的地盘,我一律撤退。”

 “别撤退,”我坐回来轻轻拍着他的手“继续呆在那里,我做你的后盾。”

 “什么?”老虎没听明白,眼睛像螃蟹那样一下子支棱‮来起了‬“张宽,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继续收吴胖子的保护费,我撤出来。”

 “晕了晕了,”老虎猛地把身子倚上了靠背“张…二哥,你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你带着你的弟兄继续收吴胖子的保护费,以我的名义,我跟他谈好了,每月五千。”

 老虎的身上好象不疼了,身子一扭站‮来起了‬:“二哥,这是真的?”

 我没有看他,从桌子上摸起大哥大,直接给吴胖子拨了过去:“胖子,是我,张宽。”

 吴胖子好象是在吃饭,嘴巴呱唧呱唧响:“宽哥,还有什么吩咐?”

 我瞟一眼老虎,一字一顿地说:“马上在你饭店里摆一桌,老虎要在那里请客,他‮么什说‬你听什么。”

 吴胖子‮音声的‬像是在哭:“哥哥哎,老虎这么厉害?连你都治不了他?”

 我把大哥大递给了老虎:“虎哥,你跟他说。”

 老虎的眼睛像点了一千瓦的灯泡,趾高气扬地说:“胖子,听着,遵照宽哥的指示,你的店受我的保护。”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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