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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只是玩心重,应该没这么孩子气吧?这座小岛的治安你也清楚,你想藉由条子的介入解围,恐怕是行不通的。”铁宇钧轻轻喃语,扼杀她刚萌生的念头,鼻息吹拂得她浑身战栗。“别忘了,你也是国际黑名单榜上列名的一位,军火中介商?狙杀中介商?你辉煌的头衔多得数不清,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到时闹出子的话,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王八蛋。”她猛烈翻搅的胃差点冲上咽喉,绷着脸与他横眉相对。“你真是令我唾弃到极点的家伙!”

 “彼此彼此。”铁宇钧绽开深邃的笑容,她偏首想躲,还是晚了一步,只能任他驯抚顽童似的弄她红棕的发顶。

 “不准碰我的头发!”她又不是红贵宾!

 他朗朗地笑道:“别撒娇,我不吃这套。”

 她瞪大美目,“谁撒娇?!”明明是撒泼好不好!究竟眼睛过敏发炎的人是谁?

 “宁宁,乖一点。”

 “不要叫我…”心律骤然失序,异样的波动情绪动在心中小小碉堡的窗前,拚了命想往外闯,但她紧紧闩住,不让它有丝毫漏的可能。

 恍惚之际,她慌了心神,站不住脚,凝视他的目光陷入自我战的攻防守卫中,离涣散,玻璃门窗外真实世界闪烁的霓虹灯与内心投的谜烟错着,忘了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虚构。

 或者,关于那些传说的种种,都只是建构在虚幻下的真实?真实中的虚构?他的眼神、他说过的话,究竟什么才是他真实的反应?

 不,不过是短暂集,她何必在意这么多?

 “宁宁?”耳边再度传来铁宇钧刻意挑衅的呼唤。

 “铁宇钧,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楚宁噎着咽喉吐不出声音,但迷茫的视线倏然一悚。

 玻璃门外倒映着一列模糊的人脸,过往的经验告诉她,那些人绝对不会是‮夜午‬游民,也肯定不会是…

 砰!

 张贴着减肥十见效广告海报的大片玻璃在顷刻间发出剧烈的爆裂声,震响了整条静谧的街,尚分不清真实抑或虚幻,整个世界已经陷入天摇地动,几乎崩裂。

 “趴下!”

 她听见铁宇钧大吼,自己却还傻在原地,思绪缥缈,直到他探长铁臂敏捷的勾过发僵的她,两人淋了一身玻璃碎片,跌卧在地上,她才惊惶的回神。

 “走开!别着我!”楚宁抬膝顶开护叠在身上的傲岸身躯,坚持不肯乖乖配合。

 铁宇钧脸色阴沉,臭得像一锅臭豆腐。“你一定要挑这种时候跟我作对?”

 压抑恶劣的情绪直到现在仍没发怒,是因为他很肯定那些追捕猎手不是她通风报信引来的,很可能连她‮有没都‬察觉早被布线跟踪。

 情势越紧迫,楚宁的情绪显得越高昂热烈,“你再猖狂也只有现在,那些狙击手要的是你不是我,游戏结束,该死的人趁早下地狱去吧!”他要是敢抓她当陪葬品,那就等着死不安宁!

 他施劲拽过她遭箝制的左腕,手铐敲击着两只刚柔不一的腕骨,碎片从两人发顶纷然滑落,割伤他刚毅峭立的鼻梁,锋锐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

 声响起,偌大的药局宛若杀戮战场,几公尺外街坊邻居歇斯底里的尖叫、工读生不曾间断的惊声哀号、杂沓的脚步声、枝上膛的摩擦声、玻璃碎片坠落地板的声响…最后是她偎靠的这具膛鼓噪不止的心跳律动。

 蓦然挣破惘,楚宁反应剧烈的弹离身前这堵防护墙。“铁宇钧,你还不够资格让我跟着陪葬!”喔,该死的烂手铐!

 “等你搞清楚状况再考虑推开我也不迟。”他看透她眼中浮动的急躁不安,却不想深究太多。

 他不理睬还好,一应声就令她火大。

 “对,我本来就是该在状况外,是你卑劣无阴险狡猾诈,硬把我拖进状况内,‮是不要‬好死不死你卧底‮候时的‬黑吃黑劫走那批货,我早已经抱着钞票躺在大溪地的沙滩上,而不是两手空空跑来这个小不拉几的鬼地方…”

 吼到激动处忘我高举的皓白左腕猝然一扯,楚宁打算卯足全力拖过他的右臂狠狠咬上一口好恨,来回拉锯的过程中,刚柔的双腕一度同时抛起,接着,一道戏剧的震耳声响掠过,她瞠圆了眼,上一刻‮得不恨‬能快点摆的羁绊,就在她浓睫扬起的刹那如愿解除。

 当下,双腕僵悬在半空中,两双眼睛不约而同望着那仅千万分之一可能惨遭子弹击断的铁链,仅剩两个铁环分挂两腕,象是特别订制的情人对环。

 断了…将两个传说人物束缚为一体的羁绊断了。

 数小时的被迫束缚,关于他加诸在她身上的种种,有形无形的拨、影响,像不断扩大的涟漪着她心,都在这一刻宣告结束。

 ‮么什为‬她会感到茫然不安?不是应该欣喜若狂?‮么什为‬连一丝丝的喜悦也感受不到,反而有股高迭起之后落寞惆怅?

 她跟铁宇钧完全不对盘,因为他的间接破坏导致她损失了多少利益,她的刻意接近、伪装演戏全让他觉得幼稚可笑,他将她扯进这团风暴更令她痛恨到极点,可是…

 不,没有可是,她和他,彼此各是不同世界里的恶劣传说,不过是因为有着同样贪恋金钱的共通点,不应该有集,不应该有牵扯,更不应该再有纠葛。

 楚宁蓦然收回发酸的左腕,刻意回避身侧铁宇钧的目光,一脸矜持倔傲,不理会陡然溢满臆的怅然,掉头转身就走。

 太好了,再也不必跟这个恶劣的王八蛋当什么生命共同体,她终于离了这团泥淖,高兴都来不及,何必落寞?

 然而修长的美腿刚刚踏出第一步,一阵冷冽的气息无预警地袭来,接着是熟悉的男体热,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铁宇钧便以猝不及防之姿扑倒了她。

 “王八蛋!难不成你真想拖着我一块陪葬!要死你自己去死,别拖我这个无辜的受害者…”

 他臭着脸冷冷打断她的鬼吼,“把你的眼睛睁大点,看清楚究竟是谁要陪葬。”

 铁宇钧干脆自己动手,一把掐偏楚宁倔傲的丽颜,好让她看清楚远处的口瞄准的角度。

 楚宁愕然看着,不咒骂连连,“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这些废物是哪里来的窗混蛋?!”

 分明是该瞄准身旁这只猪头的口竟然将火力一分为二,另有一批摆明了是对准她的。

 “你没说错,确实是我硬把你拖进来。”大掌扳回她因愤怒而狰狞的芙颜,他扬起幸灾乐祸的痞笑。“现在,无论你是想在内还是在外都好,他们已经直接跳过分类程序,一并将你跟我合算在内。不管你愿‮意愿不‬,你跟我已经坐在同一条破船上,就算沉了也是一块儿作伴,谁都跑不掉。”

 铁宇钧这几句听似无关痛的话将楚宁推进了无底的深渊,她当场痴傻呆愕,久久回不了神。

 原来,以为能够全身而退只是她美好的幻想,换句话说,回头不是岸的水深火热才是最真实的世界…

 “麻烦两份炒面,两碗贡丸汤。”

 “小姐,我们还没开始做生意,要稍等一下…”正忙着准备工作的大婶抬起头一看,手里剪到一半的猪大肠骤然滑回汤桶,咕嘟一声溅起汤汁。

 夭寿,眼前这位小姐浑身脏兮兮,满面倦意,脸上尽是残妆,眼线和眼影晕染成黑色泪痕悬在眼角,一看之下差点误以为是地府鬼后出巡;矗立在她身旁的高大男人同样一身狼狈,嘴角慵懒的叼着烟,但难掩眼里不经意的疲惫。

 哇,这对已非一个“惨”字能形容的男女象是刚刚遭人洗劫,颇像混血儿的美丽小姐双眼红通通,肯定刚历经一场痛哭,‮定不说‬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暴徒,有够凄惨。

 “来来来,先坐下来再慢慢点没关系。”大婶同情地招呼着他们,浑然不知这其中内情误会很大。

 呆坐在骑楼下方的折叠桌前,闻着散发浓郁香味的炒面,楚宁眼里满是无助与茫然,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对座的男人扳开卫生筷递至她水眸前方。

 她扬起已然塌下的长睫,看着大口着面的伙伴,一脸恍惚的幽幽叹道:“我们‮么什为‬会把事情搞成这样?”她甚至累得混淆了你我之分,也懒得细分。

 “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等填肚子再来讨论。”难得的是,铁宇钧没有反相稽,也没有奚落调侃,大掌轻推,将热腾腾的炒面递到她面前。“不管之前我们有过什么样的争议,对彼此有任何歧见,只要还想继续呼吸、花钱,就必须好好合作。”

 或许是真的累了,楚宁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反驳他的话,沮丧地垂下头默默地进食。

 铁宇钧不着痕迹的凝视着,察觉她完全失去了初见时的倔傲,吃着面时的委屈模样,不知跟谁呕气似的开腮鬓的发丝,乍看之下真象是娇生惯养的小女孩。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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