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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九章】

 风在吹,曲瑶光止不住的落势,在中途被一株大树的树枝勾到,冲势却仍是止不住,倒是勾落了她的战铠及大刀,然后她又往下掉。

 面的风吹了发,从上落到下短短的瞬间,脑中浮起了好多事,却总括一个都是他。

 她就要见到他了。

 见到他后,心痛就会消失了吧?

 见到他后…

 话一定要记得说啊!

 她角缓缓勾起一朵绝美的笑花,就像春天初绽的第一朵红花。

 那叫,欣喜。

 亓官沂穿着她最爱的白衣,随着坠势落下。

 四周的雪花不断落下,他凝视那片片白色雪花,隐隐忆起她也是喜欢白,总是穿着一身白,除了在战场上。

 闭上眸,思绪突然飘回以往,那个煦灿烂的年华…

 “‮么什为‬你总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那天,他趴在她面前的桌子,用着像小动物的眼神看她,吐出放在心中很久的疑问。

 “‮么什为‬喜欢穿白色?”曲瑶光顿了下,放下手中的书微微思考,然后才给他一个答案,“因为干净吧。”

 “干净?嗯,那黑色不容易脏,也算是干净的颜色吧?”他没有什么恶意的回道,外加一记如煦的笑容。

 那时,她只是笑笑,没‮么什说‬。

 她,喜欢干净。

 也喜欢下雪,她说过雪降下大地,就好像将大地洗净,不论黑的灰的,全部都会变成雪白。

 最干净,就是无。

 什么‮有没都‬就是最干净。

 而她也做到了,什么都没留下,连一丝可以给他回忆的东西‮有没都‬,只有过去的日子。疼痛狠狠冲击心房,他还是无法接受她的离去,更无法接受她在他面前殒落。

 所以,他跟来了。

 那个始终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女人,是需要有人陪在她身边,告诉她,不用再勉强自己。

 她是需要有个人在她身边,告诉她,别再急着否定自己,这些并不是她的错。

 她需要有个人对她说,别老是在乎别人的想法,她的想法并没有错。

 所以,他来了,他来陪她,然后跟她说有他在,不用担心,这些都不是她的错,她只要好好的向前看。

 他会张开他的双手,拥抱这个心太过温柔的女人。

 拥抱这个曾经在某个夜晚,看透他心的女子。

 回忆轻揭起一角,然后摊在他面前。

 记忆中的黄烛摇曳,接到某封信后感到无力的他,依旧坐在她身旁。

 知道很多事非自己能力所及,也知道很多事情自己无法手,但使不上力的感觉还是无奈。

 轻轻的,他在心底叹息。

 她望着他许久,收回了目光,垂眸看着书册,却淡淡的朝他问了一句话。

 “累了?”

 他愣住,自认情绪藏得很好,怎么会被…摇摇首,他收起思绪,投给她一个灿笑。

 “没。”

 书页又翻过一页,她没看他,但却肯定无比的回他一句。

 “你累了。”

 突然,他心一窒,愣愣地看着这张他觉得很熟悉,却突然有些陌生的脸孔,涟漪轻轻漾,撞击着心里某个地方。

 “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别想太多。”没抬眼,她只是平静的说着,“试着去遗忘吧。”

 望着她,他好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面貌般,心中有个声音愈来愈大,望着望着,他觉得,他好像又醉了,沉醉于她。

 “那你呢?你不累吗?”他问,发出‮音声的‬却低哑得令他认不出。

 合上书本,她起身再自书柜上取出另一本。

 “有你,不累。”

 有你,不累…

 轻轻的,他漾开了笑。

 “嗯,有我,不累。”

 那时他突然觉得今夜的风,不再那么凉了,因为有她在。

 回忆的叶子一片片落下,在他眼前飞舞,每一片都如此清晰,彷佛昨发生。无数的日子因为有她在,所以多了色彩。

 她说因为有他在,所以不累,而他亦同。

 他依旧落下,坠势不断。

 撞上了树,衣裳也被勾破,在落地前却被一棵树牢牢勾住,止住了他的坠势,望着离地面不远处,有着他熟悉的物品。他眯起眼,出剑斩断树枝,跳了下来,落地时‮住不忍‬气血涌上,呕出血丝。

 平带笑的眸,难得的只有杀气。

 亓官沂怒瞪着那群狼,正撕咬着战铠,而那件战铠是他眼得无法忘怀的…她身上的战铠,落在一旁的是她不离身的大刀。

 她人呢?

 嘴角不断着血丝,他瞪着那群狼。

 心在痛。

 一个,破在他的心上,然后,逐渐被撕裂。

 心很痛、很痛,痛到他叫不出声,只能瞪着眼,狠狠的瞪着眼前。

 狼群看到他,发现他似乎比那件战铠还好吃,‮住不忍‬朝他低咆,然后扑上。

 怒极攻心的亓官沂,没有一丝犹豫,手中剑立刻朝那群狼挥去,狼群发出哀鸣,但阻止不了杀红眼的他,血不断自伤口出,不停呕血,却不肯停下杀手。

 他要牠们全吐出来!

 把她给吐出来!

 杀光了狼群,因失血过多而早已看不清东西的眼仍张着,颤摇着身子,努力走到她的战铠旁,两脚终于无力的跪下,双手在地上摸索着她的战铠,血不停地自出,脑海中却只有她。

 瑶光…他来陪她了。

 “瑶光…”最后一丝意识只有她。

 无力的手,垂在一旁的河里,随手晃着。

 树影摇摇,一个小小的头自树林间冒出。

 那人背着药篓,突然,她看到河边有个人倒在那,一旁还有一堆狼尸,她偏头想了想。

 今晚,吃狼好了。

 这一阵子老吃菜,腻了,若要她动手抓,那的药味又太重,只能煮药汤,现在有人已经杀了就做现成的,没药味,不吃白不吃。

 想着想着,东风别往下走,走到狼尸边捡了几块带得走的,一面捡还一面啧啧作声。

 “这人是很恨狼吗?”不一刀利落解决,反而斩四肢,再斩半,这不是恨狼还是什么?还是…这群狼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人?

 东风别转了转眼,看着那人另一只手紧握不放的战铠,会意的扬扬眉。

 那个,似乎就是原因了。

 “哎,拿了你斩的狼,不把你安葬一下好像过意不去,我就将这战铠和刀跟你葬一块…咦?”放下药篓和狼,东风别拉起亓官沂的手时轻呼了声。

 这人没死?

 她立刻替他把脉,虽然脉象有些弱,不过要救活倒不是问题,只是…

 她瞄了眼狼,叹口气。

 “好吧,看在的份上,就救你吧。”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了他几个位,一面碎念着,“啧,下游捡了一个,中游救了一个,上游又救了一个,‮道知不‬再走下去,还有几个要我救,真是的。”

 其中伤势以这人最重,摆着不管,片刻后他就会去见阎王了吧。

 她又搭着脉,抿着探着他的伤势。

 这人久病未愈,看得出之前曾受过重伤,伤未痊愈又急着出门,路上颠簸又加深内伤,加上新增的刀箭伤及坠落时的勾伤、摔伤、擦伤,还有狼群攻击所造成的撕裂伤口,这人浑身上下没一处没伤,而他居然没死,还真叫她意外。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这么不顾自己的性命?

 眼角瞄到他陷入昏仍不愿放开的战铠,她似乎了解了。

 又抿了抿,东风别眸光突然一黯,她有点羡慕那个他愿不顾生命,也要追下来的人。

 在她的生命里如果有这种人存在,那她的生命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想着,东风别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摇摇首,再替他扎下一针。

 夜深。

 火光照着亓官沂无血的脸,指尖轻轻动了动,然后,他缓缓睁开眸。

 “别动,先别起身。”他正想起身时,一道软软‮音声的‬先止住他的动作。

 “你是…”亓官沂有些吃力的想看清她,可是失血过多的晕眩令他力不从心。

 “路过的人,看在你的狼份上,救你一命。”东风别放下吃到一半的狼,走到河边洗净手,然后拉过他的手把脉,再取金针扎下。

 “你…不应该救我的。”他声音有些懊恼。

 “我也想啊!原本想说你已经死了,想替你安葬,怎知你还没死,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晚上别作恶梦,只好救你了,‮然不要‬我也不想救好吗?”摆了摆手,她拿给他一些药,“喏,这些药一三帖,饭后服用,如果你不想活,请等我离开后再自尽好吗?‮然不要‬我还要再救一次,麻烦。”

 亓官沂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听她的话知道她要走了,不出声问:“你要走了?这么晚很危险。”

 他好像看到她讽刺地笑着。

 “危险?你先担心你自己吧,晚上山林间有野兽出没,但你现在不能动,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吃了吧。我现在要回去,今早不小心救了个人,现在只好回去煎药给他喝了。”东风别指指药篓,“我就是因为那个家伙才出来采药的。”语气有着十足不甘。

 闻言,他笑了下。

 “姑娘慢走。”

 “嗯。”

 见她走后,亓官沂躺着凝望看不清的夜空,因为下过雪,云层薄,星子全都出来了。

 夜轻临山林,薄雾轻覆河面,无数的星子高挂在夜空,闪烁着无止境的言语。淡淡的清风拂过穹谷,月华悄悄地散布在云端,带来似真似幻的美景,彷佛可以掌握,但又可能失去。

 而他失去了她。

 他没死…

 “居然没死啊…”手靠着眼,隐隐有东西滑落,有些,有些热,但他不想去理它,就任它滑落。

 冬风吹,吹着吹着…

 阳光,好刺眼。

 直觉的抬手掩住眸,挡住那过于灿烂的煦,如蝶羽般的眼睫眨了眨,想爬起腹部却一阵刺痛,浑沌的脑子开始转动。

 她记得她中了一箭,然后坠崖后却跌入河中,顺着河水到这,隐约记得她有抓住什么东西,顺势爬上来,之后就没意识了。

 看来,就算她想死,自身的求生意志还是让她死不了。

 扯出自嘲的笑花,曲瑶光低首看着自己的伤势,却意外的发现已经有人替她包扎过了。

 是谁替她包扎的?

 曲瑶光抬起螓首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半个人影。她动了动四肢,觉得行走应该是没问题,索站起来,找了树枝当拐杖,缓慢往前走。

 既然天意不让她死,那她就活吧。

 也许,是他不让她死。

 习惯地捧起前的玉佩,她的眸底过一抹柔光,想起那人曾眉飞舞地讲着大漠的壮丽景,层岩峭举的奇异山水,深山里的奇特民族,然后,他总是以一句话作为总结——

 ●有一天,等你辞官后,我陪你去看!●

 可是那一天却不会来了。

 眸光黯然,她轻轻摇首,捧起前的玉佩,柔声低喃道:“现在这种情形,算是另类的辞官吧?”

 指尖划着上头的雕纹,目光有些遥远。那么,她就去看看吧,看看世界是否有他说得那么美丽。

 既然老天不让她死,那么她就看,替他看所以没看过的东西,好好的等他十八年。

 谁教他不让她提前去找他。

 “十八年后,你要记得来找我啊…”她轻声叹着。

 因为这是他说过的承诺。

 “大人,车备好了。”一个声音唤回他远扬的神智。

 “好。”自沉思中回声,左相习惯地展开水墨扇,轻轻摇着。

 “大人,您要去哪?”

 “离开。”耸耸肩,他很好心的替他解答,上漾着愉快的笑花,“因为这里太无聊了。”

 ■煌历明嘉癸丑年,某左相突然失踪。令人惊异的是,朝中无一人知晓他来自何方,去向何方,问尽朝中人,却无人知他姓名为何,只知官名。

 左相消失后,几年光景,煌朝覆灭。

 林野杂记.南云游士笔■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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