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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七章】

 五年后

 朱尔静在封王于江南之后,无论明着或暗地里的势力,已渐渐扩张成为令人无法想象的庞大。

 这些年来,他成为皇帝最为爱重的御弟臣子,替只想享受帝王之乐却不愿扛帝王之忧的信武帝劳心劳力、忧国忧民。

 他降伏边疆蛮族番王,德服文官干员,并将各方军队势力纳于麾下,同时“收拢”了南方商业霸主商岐凤、北方晋商之王堂烬,扣握住天下商务财源流通的咽喉。

 而后,他终于就要明正言顺回到京师,“分忧解劳”于君侧。

 在回京前,朱尔静特地微服到了山西太原。

 “啧啧啧…”朱尔静闲闲地打量堂家宽阔的大厅,瞧了瞧墙上颜真卿浑厚古朴的真迹字画,再看了看养在白玉盆栽里的一品茶花,不笑了。“这幅字画最少值上千金,这盆滇茶七百两银子恐怕还买不到,堂兄果然好气质、好身家啊!”

 个性沉稳的堂烬一见到这位爱笑、爱摆出玩世不恭样的静王,头就疼了一半。

 “王爷大驾光临,堂某自感蓬荜生辉。”清减许多的堂烬戒慎地盯着他,“只不过王爷今风尘仆仆而来,恐怕不只是为了欣赏堂某蜗居的陋摆设吧?”

 “唉,堂兄近说话尖酸刻薄了些,不过小王自是不会见怪。”朱尔静满眼笑意,却不忘故作同情地叹了一口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堂兄心爱的姑娘与你割袍断情,这也难怪堂兄镇眉头深锁,心情不好呀!”

 那是堂烬心上永不痊愈的一道巨大伤口,忆起,伤处便似鲜血汩汩不绝。

 “王爷明知,又何苦在堂某伤口上撒盐?”堂烬满眼尽是痛楚,咬牙道。

 过去,他为了生意,为了利益,不惜以柔情子,却在给予她如梦般的幸福之后,却又亲手用背叛毁了她的一切。

 于是,他只能目送心爱的女人带着永不休止的恨念,离开他。

 这半年来,他天天都活在悔恨痛苦之中,任由相思时时囓蚀着五脏六腑,他宛如行尸走,每天除了想她,还是想她。

 可是今天,这个精明的静王爷来了,堂烬不得不打点起十二万分精神,全面战。

 因为‮道知他‬,静王今是特地来讨还昔日自己欠下的恩情重债的。

 “撒盐好!”朱尔静脸上笑的,轻摇扇子闲适道:“伤口撒盐才不容易烂嘛。”

 “王爷可以直言相告,需要堂某为您做哪件事?”堂烬眸光锐利如刀。“堂某欠了王爷的情,必当加倍奉还,绝不赊欠。”

 “还是一定要还的,”朱尔静微挑眉,乌黑澄澈、看似毫无心机的眸子里笑意隐约。“不是在这个月,就是在下个月,再不就下下个月…”

 “王爷近很闲哪?”堂烬极力耐着子,浓眉纠结。

 “本王不就是个天下知名的『闲』王吗?闲也不只闲这一两天了。”朱尔静搧了两下徐徐凉风,笑看臭脸的堂烬。“不过小王今来太原,是送给堂兄一个好消息的。”

 堂烬一怔,小心地问:“什么样的好消息?”

 “堂兄是个生意人,当然知道消息也等同于情报,情报就等同于银两,如果小王说这个好消息值堂兄拿五十万两白银来买,不知堂兄愿意‮意愿不‬?”

 五十万两白银?

 区区五十万两银子甭说身为巨商富贾的堂家没放在眼里,静王身家雄厚、势力庞大,门里扫扫只怕就不止这五十万两白银,又怎么会…

 看出堂烬心里的疑虑,朱尔静不齿笑‮来起了‬。

 “堂兄,这世上只怕还没人嫌钱多的。”他再搧了搧手上那柄白玉为骨、价值千金的折扇,“何况五十万两银子,给小王拿来买买逛街的马儿、切切菜的刀子,也是好用的哩!”

 堂烬心下一凛。“五十万两足可买下三、四万匹良马,大批精锐刀剑…原来王爷志向不小。”

 “堂兄既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想不想和本王以及商东家联手,做成这天下第一桩的大买卖?”朱尔静剑眉微挑,笑意里凝聚着隐隐霸气。

 王者之气。

 堂烬陷入沉默,在这一刹那,所有来龙去脉缘由全串连上了。

 难怪静王对于商岐凤和他堂家这般“青睐有加”,无论在明处或是暗处,无不处处手、关切他们两家之事。

 现今皇帝好昏庸,宠信贪官污吏骄将,致使朝纲不振、百姓难安。

 他堂烬虽是个商人,也知道上位之者,祸国殃民,留毒无穷。

 然而,静王若取而代之,就会是个好皇帝吗?

 堂烬目光灼灼地盯着朱尔静,后者安之若素,坦率含笑视他的目光。

 “好。”他缓缓开口,“堂某信得过商东家及王爷。这桩买卖,就算上我一份!”

 “爽快!”朱尔静合上手中折扇,眸光熠熠闪动。“堂兄这般豪,本王也不好再小鼻子小眼睛地趁人之危,贪那等蝇头小利了,这个好消息,本王就当是见面礼,送给你了!”

 “谢王爷。”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消息,竟能让静王估上有五十万两白银的价值?

 “实不相瞒,本王此番自江南渡舟乘马,不出七便能速抵太原,护送本王之行的乃是商大东家『凤徽号』的船队和马队…”朱尔静闲闲地拉长了音。

 堂烬心下一震。

 “本王受商家之托,是来给堂兄弟送件轻若鸿却重如泰山的小东西的。”

 “王爷!”堂烬口热血上涌,霍地站‮来起了‬。“难道是璎珞…璎珞出了什么事?”

 “是啊,你怎么知道?”他笑地反问,随即叹了口气,“唉,可怜的璎珞好姑娘,都搞出人命了。”

 “不──”堂烬脸色惨白若死,高大身形摇摇坠。

 瞥见他如遭五雷轰顶的悲痛神情,朱尔静赶紧收起笑意,不敢再捉弄他了。“慢!事涉谈二姑娘,堂兄未免也太关心则了。本王不都说了,是好消息吗?”

 “好…好消息?”堂烬面如死灰,闻言怔然。

 朱尔静终究不忍心见他受折磨的凄凉模样,万一当真整死了堂大老板,自己往后可就少了只胳臂。他探手入怀,取出一只麒麟绣花荷包。“这就是璎珞姑娘托本王给你的东西。”

 堂烬颤抖着手接过,双眸紧紧盯着这只荷包,彷佛象是在梦中,迟迟不敢打开,深怕这一切不过是幻觉。

 彷佛过了很久很久,终于,他鼓起了勇气,微抖着指尖解开巧的荷包,落在大掌里的是两只可爱吉祥的虎头娃娃鞋子。

 堂烬象是被木重重敲了一记脑袋般,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小鞋子,再抬眼望着朱尔静,“这是什么?”

 取笑一个受尽相思折腾之苦的大男人,虽是有点不道德,但朱尔静还是‮住不忍‬噗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

 “王爷!”堂烬‮来起看‬象是要杀人。

 “抱歉抱歉,本王一时忍俊不住。”话是这么说,他笑得可开心了。“只是我万万‮到想没‬,男人一做了爹,原来会变得这么蠢。”

 “爹?爹?”堂烬屏住呼吸,双眸发亮,不敢置信地瞪着掌中的小鞋儿。“你、你是说…”

 “是啊,璎珞姑娘前为你诞下一子,母子平安。”他笑咪咪道,“唉,我说女人嘛,当了娘,心就软,‮道知她‬本王此番要往山西来,便托她姊夫商东家,请本王务必把这对小鞋送到你手中。”

 “璎珞…孩子…”堂烬紧紧握住小鞋子,狂喜得呆了。“她、她原谅我了?她…她有了我的孩子了?”

 “她当然是原谅你了,否则何必托本王向你报这个喜信?”朱尔静幸灾乐祸道:“不过你也别开心得太早。‮么什为‬不是由她姊姊玉娘子出面托付本王?就因为你那大姨子对你这妹婿火气还未全消,所以你南下江南去看儿‮候时的‬,只怕还有一顿排头好吃呢!”

 “只要璎珞原谅我,无论姊如何责罚,我堂烬甘之领受,不敢有二话!”堂烬激动地问:“王爷,珞珞现在好吗?她生产‮候时的‬是不是吃了很多苦?现下身子有没有好生调养?平吃得够滋补吗?该死!我真是个天下第一大混帐,我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你与其浪费时间在这儿问本王这些吃吃喝喝、婆婆妈妈的事,‮么什为‬不亲自去苏州问你那位心爱的小娘子呢?”啧,想他静王可是做大事的人,‮来起看‬象是接生的稳婆或是哺娘吗?

 “对,对对对…”堂烬笑了,欢喜得团团转。“我马上就去苏州看她和孩子──不对,我马上就去接他们母子回来──”

 “行了,那你就自便吧!”朱尔静挥了挥手,着实受不了这本是个英俊儒雅、精明过人的商,突然变成了个傻里傻气、蠢头蠢脑的家伙。

 情之一字,果然杀伤力惊人哪!

 幸亏他的婉婉对自己是死心塌地,从不教他吃这等的苦头…

 想到乔婉,朱尔静不心窝一暖,热血沸腾‮来起了‬。

 他终于就要回京了。

 名正言顺地回到京师皇城,回到那个有他惦念了一生之久的心爱女子的所在。

 朱尔静浑然未觉,此时此刻自己也笑得跟那个“傻里傻气、蠢头蠢脑的家伙”没两样了。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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