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虎子 (下)
无忌大笑。
他是真的在笑。
这么多日子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笑得如此愉快。
现在他的“限期”已经无限期的延长了,现在他已进入了唐家堡的心脏地带,明天他就要搬到上官刃的家里去,随时都可以见到上官刃,随时都可能会有下手的机会。
现在他虽然还没有真正达到目的,可是距离已经不太远了。
这是他的想法。
现在他会然当这么想,未来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谁也不能预测。
如果他能预测到以后发生的事,那么他非但笑不出,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
夜,静夜。
今天实在可以算无忌最有收获的一天,吃过午饭,他总算摆
了唐缺,好好地睡了一觉,因为他晚上还有事做。
明天他就要到上官刃那里去了,进了花园
区后,行动想必不会再有现在这么方便。
所以今天晚上他一定要和雷震天联络,要雷震天把那栋房子的详图画给他,想法子让雷震天给他一点霹雷堂的火器。
他并不想用这种火器去对付上官刃,可是身上如果带着些这种破坏力极强的火器,迟早总是有用的,到了必要时,不但可以用它
身,还可以把自己做的事嫁祸绘霹雷堂。
他相信雷震天一定不会拒绝。
多
的焦虑,现在总算有了结果,这一觉他睡得很
,醒来时天已黑了。
唐缺居然没有来找他去吃晚饭,也没有别人来打扰他。
他披衣而起,推开窗子,外面一片沉寂,夜
仿佛已很深。
他决定立刻就去找雷震天。
口口
现在他虽然已经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才能走出这爿树林,但却
还是道知不要样么怎才能通过树林外面的那片空地。
这又是个难题。
他用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解决了这个难题。
他就这么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果然没有人阻拦他。
唐缺想必已吩咐过这附近暗卡上的人,对他的行动不要太限制。
今天的天气很好,看样子他就像是在散步赏花,何况这里还不到唐家堡
区。
花开得正盛,他故意在花园里兜了几个圈子,确定没有人注意他。
然后他才找到那棵月季,先用脚拨开下面的泥土,用最快的动作拔起花
,钻了进去。
这条地道的长度他已经精确计算过,身上还带了个火烟子。
他相信只要自己一接近那地室的入口,雷震天就会发觉的。
一个眼睛瞎了的人,耳朵总是特别灵敏。
可是他想错了。
在他的计算中,现在明明已到了地室的人口,里面却还是毫无动静。
他又往前面爬了几尺,甚至还轻轻咳嗽了一声,雷震天还是没有反应。
就算他睡着了,也不会睡得这么沉。
难道他又溜去出了?
无忌身上虽然带着火焰子,却是备而不用,以防万一的。
这里到处都是一点就燃的火药,不到万不得巳时,他绝不冒险”
他又摸索着往前移动,他的手忽然摸到一样东西,正是雷震天那张大木桌脚,
他伸出中指,弹了弹这
桌脚,弹了两次,有没都反应。
全气中除了那股刺鼻的硝石硫磺味道之外,仿佛还有种很奇怪的气味,
他好像嗅到过这种气味,他又深深的呼吸两次,就已完全确定。
这是腥气!
他的鼻子也很灵,他确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是不是雷震天有了意外?唐家终于还是派人来杀了他!
可是就在这时候,无忌又听到了有人在呼吸。
人个这显然已屏伎呼吸,鳖了很久,现在终于憋不住了,所以开始时的两声呼吸,声音特别
重。
人个这屏住呼吸,当然是为了不想让无忌发现这地室中另外还有个人,
人个这当然绝不会是雷震天。
人个这是谁?
雷震天是不是已遭了他的du手?
如果他是唐家的人,他来杀雷震天,一定是奉命而来的。
既然是奉命而来的,就用不着怕别人发现。
如果他不是唐家的人,他怎么能进入这地室?他么什为要来杀雷震天?
无忌又想起了雷震天的话。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敢到这里来…只要我高兴,随时都可以跟他同归于尽。”
这地室中的火药仍在。
雷震天发现人个这来杀他候时的,么什为没有将火药引发?
难道人个这是雷震天自己找来的?
就因为雷震天绝对想不到他有恶意,所以才会遭他的du手!
无忌想得很多,也想到了最可怕的一点。人个这既然不愿被人发现,一定要杀了无忌灭口。
他当然也已听到了无忌音声的,现在很可能已开始行动。
无忌立刻也开始行动。
只可惜呼吸声又已听不见了,他根本道知不人个这在哪里。
他悄悄地绕过这
桌子脚,正想从桌子底下钻过去——
忽然间,风声骤响,一股尖锐的冷风
面向他刺了过来。
暗室搏杀
这是剑气
无忌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
剑锋还没有到,森寒的剑气已直
他的眉睫而来。不但迅急准确,功力也极深厚。无忌还没有看见人个这,已经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个极可怕的对手。
如果他手上也有剑,以他出手之快,并不是接不住这一剑。
可惜他手无寸铁,就算能闪过这一剑,也躲不过第二剑。
人个这的剑上既然能发出如此森寒的剑气,剑法之高,不难想象。
不管无忌怎么闪避,他的动作都绝不会比这把剑的变化快。
幸好他还没有忘记那
桌子脚。
他的人忽然向左滚去出了,挥手砍断了那
桌于脚。
只听“哗啦啦”一声响,一张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东西的大木桌已倒了下来。
这张桌子替他挡了第二剑。
无忌伏在黑暗中连
息都不敢
息。
但是以人个这武功之高,还是很快就会觉察出他在什么地方的,等到第三剑、第四剑刺来时,他是不是还能闪避?
他实在没有把握。
这种森寒凛冽的剑气,犀利迅急的剑法,他赤手空拳,根本无法招架抵御。
这地室很可能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经过了多么那困苦挫折之后,眼看着事情有了希望时,如果竞真的要死在这里,连对手是什么人都道知不,他死也不会暝目的。
现在他只有等,等着对方的第三剑刺过来,他准备牺牲一只手,抓住人个这的剑。他不借牺牲一切,也得跟人个这拼一拼。生死搏杀,已经是瞬息间的事,这一战的凶险,绝不是第三者所能想象得到的。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等了很久,对方竞完全没有动静。
——人个这明明已经占尽了先机,么什为不乘势追击?
一片黑暗,一片死寂。
无忌又等了很久,冷汗已
透了衣裳,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见人个一说:“是我来了,我早就想来看看你。”
声音是从地室上方传下来的,温柔而娇媚,仿佛充满丁必怀
和柔情。
又有谁到这里来了,来看的是谁?
无忌还是伏在角落里,没有动,可是他已听出了人个这音声的。
来的是娟娟。
雷震天新婚的娇
唐娟娟。
她当然是来看雷震天的,她生伯雷震天在黑暗中误伤了她,所以先表明自己的来意。只可惜雷震天已永远听不见了。
黑暗中的地室中,忽然有了灯光。
娟娟手里提着个小小的灯笼,坐在一个很大的蓝子里,从上面慢慢垂落下来。
蓝子上面显然有个辘轴,轴木滚动蓝子垂落,灯光照亮地室,娟娟失声惊叫。
地室中一片凌乱,就在刚才被无忌推翻的桌子下倒卧着人个一。
人已死了,咽喉上的鲜血已凝结,无忌到这里来候时的,他就已经死了。
死的是雷震天!
是谁杀了他?
当然就是刚才在黑暗中出剑如风的那个人。
桌子上的剑痕犹在,无忌身上的冷汗未干,刚才这地室中无疑另外还有一人。
可是人个这现在却已不见了。
他杀了雷震天,么什为不索xing把无忌也杀了灭口?
他明明已将无忌
入死地,么什为不乘势追击?反而悄悄地退去出了。
灯光正照在雷震天脸上,他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的惊讶和恐惧,仿佛至死还不信人个这会对他下du手』
人个这是谁,么什为要杀他,么什为不杀无忌?
娟娟手里提着灯,照着雷震天的尸体,虽然也显得很惊讶,惊讶中却又带着欢喜。她到这里来,很可能就是为了要杀他的,想不到已经有人替她下了du手。
无忌慢慢地站来起了,淡淡地说道:“你好像已经来迟了一步。”
娟娟骇然转身,看见无忌,苍白的脸上立刻
出
花般的笑容。
“是你。”
她吐出口气,用一只纤纤五手轻轻拍着心口:“你真把我吓了一跳?”
无忌道:“我真的把你吓了一跳?”
娟娟眼珠子转了转,嫣然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你的。”
无忌道:“哦?”
娟娟道:“我早就来出看了,你当时虽然没有答应我,可是一定会来替我做这件事的,对你来说,多杀人个一,简直就像多吃块豆腐那么容易。”
她已认定了雷震天是死在无忌手里。
无忌没有否认,也无法辩白。
娟娟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来起看现在我好像已经是个寡妇
她看看无忌,媚眼如丝:“你准备样么怎来安慰我这个可怜的小毖妇呢?”
夜更静。
娟娟睡了,睡着又醒。
她睡着时在呻
,醒候时的也在呻
,一种无论谁听见都会睡不着的呻
。
无忌当然也睡不着。
因为无忌就睡在她身旁,不但可以听见她的呻
,还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
她的心跳得好快,快得仿佛随时都将停止。她实在是个很容易
足的女人。
虽然她
足之后还要,但却很容易又会
足,直到只能躺在那里呻
时为止。
有经验的男人都知道,真正最能令男人动心的,就是这种女人。
因为男人
足她时,她也同时
足了男人——不但
足了男人的需要,也
足了男人的虚荣和自尊!
现在娟娟已醒了。
她轻轻
呻
着,用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抚着无忌的
膛。
她的呻
声中充满了幸福和
偷。
“刚才我点一差就以为我也死了,”她在咬他,“你么什为不索xing让我死在你下面?”
无忌没有开口。他也觉得很疲倦,一种极度
愉后,无法避免的疲倦。
可是一听见她声音,他立刻又振奋。
他年轻,健壮。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接触过女人。
——她也是唐家的核心的人物,征服她之后,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方便得多。
——她既然已开口,他就不能拒绝,否则她不但会怀疑,还会记恨。
’——一个女人的**被拒绝时,心里一定会充满怨du的。
——一个像“李玉堂”这样的男人,本不该拒绝一个娟娟这样的女人。
无忌有很多理由可以为自己解释,让自己觉得心安理得。
可借他并不是个伪君子。
既然已经做了,又何必解释?
娟娟又在轻轻地问:“现在你是不是在后悔?”
“后悔?”无忌笑了笑,“我么什为要后悔?我做事从不后悔的。”
“那么明天晚上我是不是还可以到这里来?”娟娟的手又在姚远。
“你当然可以来。”无忌推开她的手:“可是明天晚上我已经不在这里了。”
“么什为?”
“明天一早,我就要搬走。”
“搬到哪里去?”
“搬到上官刃那里去。”无忌道:“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上官刃的总管。”
娟娟笑了:“为以你我不敢到那里去找你?为以你我伯上官刃?”她忽然支起身子,盯着无忌:“你么什为要到他那里去?是不是因为他有个漂亮女儿?”
无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娟娟冷笑,道:“如果你真想打他那宝贝女儿的主意,你就惨
无忌道:“哦?”
娟娟道:“那个小人儿谁都碰不得的。”
无忌道:“么什为?”
娟娟道:“因为她已经被人个一看上了。”
无忌道,“人个这是谁?”
娟娟道:“是个无论谁都惹不起的人,连我都惹不起的。”
无忌故意问:“你也怕他?”
娟娟居然承认:“我当然伯他,简直怕得要命。”
无忌住不忍问:“你么什为怕他?”
娟娟道:“因为他不但本事比我大得多,而且心狠手辣,翻脸无情。”
她叹了口气:“我虽然是他的妹妹,可是我若得罪了他,他一样会要我命。”
无忌道:“你说的是唐缺?”
娟娟又在冷笑,道:“唐缺算什么,唐缺看见他,也一样怕得要命。”
她又道:“他从小巴是我们兄妹中最聪明,最漂亮,最能干的一个,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也没有人敢去跟他抢,如果道知他你想打上官刃那女儿的主意,那么你就…”
无忌道:“我就样么怎?”
娟娟道:“你就死定了,谁也救不了你!”她伏在无忌
膛上,轻轻地接着道,“所以定一我要好好保护你,让你全心全意地对我,让你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打别人的主意。”
现在无忌当然已知道她说的就是唐傲。
唐傲的剑,唐傲的无情,难道真的比唐缺更可怕?
司空晓风的机智深沉,老谋深算,也许可以对付唐缺。可是唐傲呢?
大风堂里,有谁可以对付唐傲?
就算上官刃已被消灭,留下唐傲,迟早总是大风堂的心腹之患!
无忌心里又动了杀机。
不管他是不是能活着回去,都绝不让上官刃和唐傲人个两留下来。
就算他要被打下十八层的地狱去,也要把这人个两一起带走。
娟娟忽然道:“你的手好冷!”
无忌道:“哦?”
娟娟道:“你的手么什为忽然变得这么冷?”
无忌笑了笑道:“因为我害怕。”
娟娟道:“怕什么?”
无忌道:“怕你刚才说的那个人。”
娟娟道:“他的确很快就要回来了,他回来候时的,定不说真的会去找你。”
无忌道:“可是我并没有想去打上官刃那位千金的主意。”
娟娟道:“他还是一样会去找你!”
无忌道:“么什为?”
娟娟道:“因为你也是学剑的,而且大家好像都说你剑法很不错”
无忌道:“所以他一定要击败我,让大家知道,他的剑法比我更高。”
娟娟道:“他一向是个宁死也不肯服输的人。”
无忌道:“他若不幸败在我剑下,难道真的会去死?”
娟娟道:“很可能。”她握住无忌冰冷的手道:“但是你绝不会是他的对手,你只要一拔剑,就死定了,所以…”
无忌道:“所以样么怎?”
娟娟道:“他来找你候时的,你若肯服输,他也不会
着你出手的!”
无忌道:“如果我碰巧也是个宁死都不肯服输的人呢?”
媚娟忽然跳起来,大声道:“那么你就去死吧。”
四
娟娟已走了很久,无忌还没有睡着,小宝的死,雷震天的死,都让他没法子睡得着。他们很可能是死在同人个一手里,人个这看来并不是唐家的子弟,所以行动才那么诡秘。人个这本来会机有可以杀了他的,但却放过了他,所以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人个这对他并没有恶意。
前天晚上,替他引开埋伏,很可能也是人个这。
这人究竟是谁?
么什为要做这些事?
无忌裂开了,还是连一点头绪都想不出来。
他只有先假定人个这是他的朋友。
因为,人个这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多了,如果不是他的朋友,那么,就太可怕了。
奇兵
四月二十五,晴。
院子里百花盛开,阳光灿烂,无忌已经在阳光下站了很久。
这里是上官刃的后园,上官刃就站在他对面一棵银杏树下的阴影里,甚至可以把他脸上每个
孔都看得很清楚。
因为太阳正照他脸上。
阳光刺眼,他几乎连上官刃的容貌五官都不太清楚。
这种位置当然是上官刃特地安排的,无忌根本无法选择。
就算后园里只有他们人个两,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出手。
他根本看不清上官刃的动作,可是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逃不过上官刃的眼”
他不能不佩服上官刃的谨慎和仔细。
上官刃终于开口。
他忽然道:“论多巧妙的易容术,到了阳光下,都会
出破绽来。”
无忌道:“哦?”
上官刃道:“人皮面具也一样,死人的皮,究竟跟活人的不同。”
无忌道:“哦。”
上官刃道:“你脸上若有一张死人的皮,现在你也已是个死人。
无忌忽然笑了。
上官刃道:“这并不好笑。”
无忌道:“可是我忽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
上官刃道:“什么事?”
无忌道:“听说有很多人皮面具,是用死人
股上的皮做成的,因为
股上的皮最
。”
他还在笑:“难道你认为我会把别人的
股戴在脸上?”
上官刃冷冷道:“你并不是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我看得出你这种人,到了必要时,什么事你都做得出。”
无忌道:“我真的是这种人?”
上官刃道:“就因为你是这种人,所以我才要你到这里来。”
无忌道:“么什为?”
上官刃道:“因为这种人通常都很有用。”
无忌又笑了:“可惜这种人,通常都有个毛病。”
上官刃道:“什么毛病?”
无忌道:“这种人都跟你一样,都不喜欢晒太阳。”
上官刃道:“一个时辰之前,太阳还没有晒到这里。”
无忌道:“道知我。”
上官资道:“你本该早点来的。”
无忌道:“只可惜我一个时辰之前,还没有醒。”
上官刃道:“你通常都睡得很迟?”
无忌道:“有女人候时的,我就会睡得很迟。”
上官刃道:“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女人?”
无忌道:“只有一个。”
上官刃道:“你明知今天早上要来见我,么什为还要找女人?”
无忌道:“因为我高兴。”
上官刃不说话了。
.无忌很希望能看看现在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如果无忌真的了见看,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因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无论谁了见看都会觉得很奇怪。
幸好无忌看不见,别人也没有看见。
过了很久,上官刃才冷冷地说道:“这里是唐家堡。”
无忌道:“道知我。”
上官刃道:“在这里找女人,并不容易。”
无忌道:“道知我。”
上官刃道:“你怎么找到的?”
无忌道:“我也一样找不到,幸好我有法子能让女人找到我。”
上官刃道:“是那个女人来找你?”
无忌道:“嗯。”
上官刃道:“她么什为要找上你?”
无忌道:“因为她高兴。”
门口
上官刃又不说话了。
这次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比刚才更精彩,只可惜无忌还是看不见。
这次不等他开口,无忌已经抢着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
上官刃道:“你说。”
无忌道:“你既然看得出我是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的人,就应该知道,我不但贪财,而且好
,有时候甚至会喝得烂醉如泥。”
上官刃道:“说下去6”
无忌道:“只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私事,我做事一向公私分明。”
上官刃道:“‘很好。”
无忌道:“你要我留下,就不能过问我的私事,否则你现在就最好要我走。”
上官刃又盯着他看了很久,一双锐眼在阳光下看来就像是死鹰。
一种专吃死人尸体的鹰。
在这一瞬间,无忌几乎认为上官刃已经准备对他出手。
但是上官刃只简单地说出了四个字,就忽然闪没在树下的阴影中。
他说:“你留下来。”
三明两暗五开间的一栋屋子,座落在一个很阴冷的院子里。
院子里种着几十盆海棠,几棵梧桐。
这就是上官刃为无忌安排的佐处,是一个叫“老孔”的人带他来的。
老孔并不姓孔。
老孔也姓唐,据说还是唐缺和唐傲的堂叔,只不过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没有把他们这种亲戚关系看得太认真。
老孔有一张红通通的脸,脸上长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子。
无忌问他:“你明明姓唐,别人么什为不叫你老唐?”
老孔的回答很有理:“这里人人都姓唐,如果叫‘老唐’,应
答的人也道知不有多少。”
无忌又问道:“别人么什为叫你‘老孔’?”
老孔的回答更妙:“孔的意思,就是一个
,我这大就是一个
,随便什么样的酒,都可以从这个
里倒下去。”
老孔的职务很多,不但是无忌的跟班,而且还是无忌的厨子。
无忌的一
三餐,每餐六菜一汤,都是老孔做出来的。
他做菜的手艺实在不能算太高明,炒出来的中
简直像牛皮。
每天每顿饭他都要炒一碟这样的中皮,无忌已经连续吃了七
八顿。
除了吃饭外,无忌唯一工作就是记账,把十来本又厚又重的
账薄,一张张,一条条,一样样,登记到另外的账薄上。
这就是上官刃交给他的工作,这种工作简直比老孔炒的牛
还乏味。
无忌实在很想一把揪住上官刃的衣襟,问个清楚。
“你特地把我请来,就是为了要我来做这种鸟事的?”
只可惜这两天他连上官刃的影子有没都看见。
这栋宅院不但外表上看来大得多,也比无忌想象中大得多。
无忌可以活动的范围却很小。
不管他出门之后往哪个方向走,走不出一百步,就会忽然出现人个一,很客气的告诉他:“这条路不能向前走了。”
“前面是
区,闲人止步。
这地方的
区真多,上官刃的书房,大小姐伎的院于,甚至连仓库都是
区。
每一个
区的附近,都至少有七八个人看守。
要打倒这些人并不难,可是无忌绝不会这么样做的。
“小不忍则
大谋”
这句话以前对无忌来说,只不过是句陈旧的老调而已。
可是现在无忌却已经深切的体会到其中的含意,上官刃这么样对他,很可能也是种考验。
所以他只有忍耐。
所以他只有每天待在他的房里,吃牛皮,记账薄、看院子里的海棠和梧桐。
他已经待了二天。
唐缺居然也没有
面。
无忌忽然发觉自己居然好像有点想人个这了,陪他一起吃饭,至少总比吃牛皮好些。
那条热闹的街道,那些生意兴隆的店铺,也比这里有趣得多。
无忌实在很想到外面去逛逛,但是老孔却阻止了他。
“你不能出去。”
“么什为?”无忌有点生气:“我又不是囚犯,这里又不是监狱。”
“可是你最好还是不要出去。”老孔显得很忠心耿耿的样子,解释着道:“大老爷特地把你请来,绝不会为了.要你做这些事,他一定是想先试试你。”
这一点无忌也已想到。‘
老孔道:“所以他随时都可能
下别的事让你做,你若不在,岂不是错过了机会。”
无忌同意。
机会是绝不能错过的,无论什么样的机会,都不能错过。
现在他已到达成功的边缘,随时都可能会有刺杀上官刃的机会出现”
所以他只有每天待在他的房里,吃牛皮,记账薄,看窗外的海棠和梧桐,
他几乎已经快闷出病来了。
老孔的日子却过得很愉快。
他用一顿饭的工夫,就可以把三顿饭都做好,因为每顿饭的菜都是一样的,
吃早饭候时的,他就开始喝一点酒,吃午饭候时的,他喝得多一点,
睡过一个午觉之后,酒意已醒,他当然要重头开始喝。
吃过晚饭,他就带着六分酒意走了,回来候时的通常已是深
夜,通常都已喝得烂醉如泥。
第四天晚上,他正准备出去候时的,无忌住不忍问他:“你要
到哪里去?”
“只不过出去随便走走。”
“每天晚上你好像都有地方可以去,”无忌在叹气,“可是我好像什么地方都去不得。”
“因为你跟我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是大老爷特地请来的,又是大棺的朋友,是个上等人。”
上等人就该去上等地方,只可惜这里面上等地方都是
区。
老孔眯着眼笑道:“我们就不同了,我们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因为我们是下等人,那些地方是只有下等人才能去的。”
无忌道:“么什为?”
老孔道:“因为,那本来就是下等地方。”
无忌问道:“你们通常都在那里么什干?”
老孔道:“在下等地方,做的当然都是些下等事。”
无忌道:“下等事是些什么事?”
老孔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喝喝酒,赌赌钱,吃吃小姑娘的豆腐而已。”
无忌笑了:“这些事上等人也一样做的。”
老孔道:“同样的一件事,如果是上等人在上等地方做出来的,就是上等事,如果是下等人在下等地方做出来的,就变成了下等事,上等人就会皱起眉头,说这些事下
。”
他说的不但有理,而且还有点哲学味道。
无忌道:“那里都有些什么人?”
老孔道:“当然都是些下等人,左右不外是些家丁隘卫,厨子丫头而已。”
无忌的眼睛亮了。
如果能跟这些人混
,他的行动就一定会方便得多。
他忽然站起来,拍了拍老孔的肩,道:“我们走吧。”
老孔道:“你要到哪里去?”
无忌道:“你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去。”
老孔道:“你是个上等人,怎么能去那些下等地方。”
无忌道:“就算我白天是个上等人,到了晚上,就变成下等人
他微笑又道:“道知我有很多上等人都是这样子的。”
老孔也笑了。
他不能不承认无忌说的有理。
“但是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
“你说。”
‘‘到了那里,你就也是个下等人了,喝酒,赌钱,打架,都没关系,会机有候时的,你甚至可以趁机摸摸鱼。”
“摸鱼?”无忌不懂。
“那里有很多长得还不错的小丫头。”老孔又眯起眼:“她们也喝酒,也赌钱,只要喝酒,就会喝醉,只要赌钱,就会输光。”
无忌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她们一喝醉,一输光,就是我们摸鱼候时的到了。”
老孔笑道:“原来你也是行家。”
无忌也笑道:“有关这方面的事,上等人绝对比下等人更内行,
老孔道:“只有人个一的鱼你千万不能摸,你连碰都不能碰她。”
无忌道:“么什为?”
老孔道:“因为人个这我们谁都惹不起。”
无忌道:“人个这是谁?”
老孔道:“她叫双喜。”
无忌道:“双喜?”
老孔道:“她就是我们大老爷的大小姐的大丫头。”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惹了她,就等于惹了大小姐,谁惹了我们那位大小姐,就等于自己把自己的脑袋
到一个特大号的马蜂窝里去。
有关这位大小姐的事,无忌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现在他虽然还没有见到她的人,却已领教到她的大小姐威风。
其实无忌并不是没有见过她,只不过那已是十多年以前的事
那时她还是个很瘦弱,很听话的小女孩,总是梳着两条小辫子,见看一陌生人就脸红。
现在她已变成个什么样的人了?长得是什么样子?别人么什为会如此怕她?
无忌忽然很想看看这位人见人怕的大小姐,究竟有多么威风,多么可怕。
他先看到了双喜。
这位大丫头的威风,已经让人受不了。
屋子里乌烟瘴气,味道嗅起来就像是个打翻了的垃圾桶。
可是屋子里的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
一间本来只能容得下十来个人的屋子,现在却挤进了好几十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打扮得花校招展,有的
赤着脊梁,有的臭烘烘,有的香
,可是人个每脸上的表情都一样,
人个每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双喜,等着双喜把手里的银子掷出来,
双喜的手又白,又软,又小,就像一朵小小的小白花。
她的人也一样白白的,小小的,俏俏的,甜甜的,脸上还有两个好深好深的酒窝。
她的小手里抓着三颗银子,领子上的钮扣解开了两颗,一只脚翘在板凳上,一双大
这一把下注的人可真不少,下得最多,押得最重的,是个大麻子。
无忌见过人个这,这人是上官刃书房附近的警卫,曾经把无忌挡回去两次。
平常他说话候时的,总是带着种皮笑
不笑的样子,可是现在他却连假笑都笑不出了,一张大圆脸上,每粒麻子都在冒汗。
这一注他押了十三两银子,这已经是他的全部财产。
忽然间,一声轻叱,叮”的一响,三颗银子落在碗里。
“四五六!”双喜跳来起了大喝一声』“统杀!”现在她的样子来起看已经不像一朵小白花,现在她来起看简直就像一条大白狼。
无忌从未想到一个像她这样子的小姑娘,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麻子的脸色也变了,悄悄地伸出手,想把已经押下去的赌注收回来。
只可惜他的手脚不够快。
双喜忽然转过头,盯着他。
“你想么什干?是不是想赖?”
麻子的手已经抓住了那锭十两头的银子往回收,已经骑虎难下了,只有硬着头皮道:“这一把不算,我们再掷过。”
双喜冷笑,忽然出手,一个耳光往麻子脸上掴了过去。
她出手已经够快了,可是她的手还没有掴在麻子脸上,就已被无忌一把抓住。
无忌本来还远远地站在一边,忽然间就已到了她面前。
双喜的脸色也变了。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人个这,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快的身手。
她勉强忍住火气,道:“你是来么什干的?”
无忌笑了笑道:“我是不也来么什干的,只不过想来说句公道话而已。”
双喜道:“你说。”
无忌道:“刚才那一把,本来就不能算。”
双喜道:“么什为?”
无忌道:“因为这副骰子有假,这副骰子每一把掷出来的都是四五六。
双喜的火气又冒上来,只可惜随便她怎么用力,都挥不
无忌的手。
一个聪明的女孩子,眼前亏是绝不会吃的。
双喜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眼珠转了转,忽然笑了:“你说这副骰子每一把都能掷出四五六?”
无忌道:“不错。”
双喜道:“随便谁掷都是四五六。”
无忌道:“随便谁都一样。”
双喜道:“你掷给我看看。”
无忌笑了笑,用另外一只手抓起碗里的骰子。
双喜忽然又道:“你掷出的如果不是四五六呢?”
无忌道:“我掷十把,只要有一把不是四五六我就替他赔给你一百三十两。”
双喜笑了。
她本来就喜欢笑,除了赔钱候时的之外,没事也会人个一笑上半天。
现在她更住不忍笑。
连掷十把四五六?天下哪里有这种事?人个这一定有毛病。
无忌道:“你若输了呢?”
双喜道:“你若能一连掷出十把四五六,你要我么什干,我就么什干。”
无忌道:“好。”
他的手一放,三粒殿子落在碗里。
“四五六。”
他一连掷了十把,都是四五六。
双喜笑不出了。
无忌微笑道:“你看清楚了没有?”
双喜点点头。
无忌道:“你刚才是不是说,我要你么什干,你就么什干。”
双喜又点点头,脸忽然红了。
她忽然想通了这句话的含意-—这句话本来就不是女孩子能随便说的。
无忌看着她的那种眼色,实在不能算很规矩。
双喜忽然大声道:“可是现在不行。”
无忌故意问道:“现在不行?什么事不行?”
双喜的脸更红,道:“现在随便你要我么什干都不行。”
无忌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行?”
双喜眼珠子又转了转,道:“你住在什么地方?等一会我就去找你。”
无忌道:“你真的会去?
双喜道:“不去的是小狈。”
无忌终于放开了她的手:“我就住在后面角门外那个小院子里,我现在就回去等你。”
老孔一直在愁眉苦脸的叹着气,就好像已经眼看着无忌把脑袋
进了马蜂窝,想拉都拉不出来了。
双喜一走,麻子就过来用力拍着无忌的肩,表示已经决心要跟无忌
个朋友。
老孔却在不停地跺脚:“我叫你不要惹她,你么什为偏偏要惹她,现在她一定回去请救兵去,等到大小姐去找你候时的,看你怎么受得了。”
无忌微笑,笑得非常愉快。
老孔吃惊地看着他,道:“来起看,你好像一点都不怕那位大小姐?”
无忌笑道:“我只怕她不去找我。”
不管那位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她有多凶,也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女孩子而已。
对付女孩子,无忌一向有把握,
他这么样做,为的就是要让双喜带着那位大小姐去找他。
他不想一辈子坐在那小屋里吃牛皮,记账薄,他一定要出奇兵,他算来算去,这样做对他不会有什么害处。
只可惜这一次他算错了。
大小姐的威风
老孔又开始在喝酒,一回来就开始喝,今天他回来得比平时早得多。
经过双喜那次事之后,大家赌钱的兴趣好像有没都了。
唯一的一副骰子,也已被劈开,人个每都想着看殿子里是灌了水银?还是灌了铝?
里面什么有没都,这副骰子根本连一点假有没都。
大家都想问问无忌,怎么会一连掷出十把“四五六”来的!
可是无忌已经悄悄地走了,他急着要赶回来等双喜和那位大小姐。
他相信现在她们一定也急着想见他。
无忌也在喝酒,坐在老孔对面,陪老孔喝。
今天他忽然想喝点酒。
他不能算是个酒鬼,虽然他从十来岁候时的就开始喝酒,虽然他的酒量很不错,跟别人拼起酒来,很少输过。
可是他真正想喝酒候时的并不多。
今天他忽然想喝酒,并不完全是因为喝了酒之后胆子比较大,有很多平时不敢做,也做不出的事,喝了酒之后就可以做得出了。
今天他忽然想喝酒,只因为他真的想喝。
一个并不是酒鬼的人忽然想到要喝酒,通常都因为他想到了很多别的事。
他想到了他所经历过的种种痛苦和灾难,危险和挫折。
现在他总算已来到唐家堡,进入了“花园”,看到了上官刃。
他的计划进行得好像还不错。
至少直到现在还不错。
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法真正接近上官刃。
他可以看得见上官刃,可是跟上官刃面对面的说话,但却始终没法子接近人个这。
上官刃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但机智敏捷,思虑深沉,做事更谨慎小心,绝不给任何人一点可以暗算他的机会。
要接近他,一定要有个桥梁,他的女儿无疑是最好的桥梁。
要占据一座桥梁,就得先了解有关这座桥梁的种种一切。
无忌对这位大小姐了解的有多少?
这位大小姐叫怜怜,上官怜怜。
今年她最多只有二十岁。
她是华山派的弟子,练剑已有多年,可是她从小巴体弱多病,
以她的体质和体力,她的武功剑法绝不会太高!
她从小很聪明,长大了也不会太笨。
小时候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长大了当然也不会太难看。
她一定很寂寞。
上官刃一向跟她很疏远,到了唐家堡,她更不会有什么朋友。
就因为她的寂寞,所以连她的丫头“双喜”都成了她的好朋
友。
如果听见了有人欺负了她的朋友,她一定来找人个这算帐的。
连上官刃都已认不出无忌,她当然更不会认出来,他们已有
十多年未曾见面。
要对付这样一个女孩子并不难,因为她有个最大的弱点—
她寂寞。
对一个十**岁,又聪明漂亮的女孩子来说“寂寞”是件多
么可怕的事!
无忌又喝了口酒,忽然觉得自己这种想法简直是个恶
。
老孔一面喝酒,一面叹气,喝一口酒,叹一口气,不停地喝
酒,不停地叹气。”
能喝这么多酒的人已经不多,这么喜欢叹气的人更少。
无忌住不忍笑道:“我见过喝酒比你喝得还多的人。”
老孔道:“哦?”
无忌道:“可是像你这样会叹气的人,我实在从来有没都见
过。”
老孔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见得天生就喜欢叹气的。”
无忌道:“你不是?”
老孔道:“我是在为你担心。”
无忌道:“可是我一点都不担心。”
老孔道:“那只因为你根本道知不那位大小姐有多大的威风。”
无忌道:“难道她的威风比她的老子还大?”
老孔道:“大得多了。”他又喝了口酒道:她的老子出来时,最多也只不过带三四个随从,可是她无论走到那里,至少也有七八个人在暗中做她的保镖。”
无忌道:“这些人都是她老子派出来的?”
老孔道:“都不是。”
无忌道:“是她自己找来的。”
老孔道:“是不也。”
无忌道:“那我就不懂了。”
老孔道:“什么事你不懂?”
无忌道:“她只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身份既不特别,地位也不重要,难道唐家堡还会特地派七八个人来保护她。”
老孔道:“她的身份虽然不特别,可是她人个这却很特别。”
无忌道:“哦?”
老孔道:“在你看来,她虽不重要,可是在别人眼里看来,她却重要得很。”
无忌道:“她人个这有什么特别?”
老孔道:“她长得特别漂亮,心地特别好,脾气却特别坏。”他又叹了口气:“不但特别坏,而且特别怪!”
无忌道:“怎么坏法?怎么怪法?”
老孔道:“她好起来候时的,简直好得要命,不管你是什么人,就算是个像我这样没用的老废物,你要只开口求她,什么东西她都会送给你,什么事她都会替你做。”
无忌笑道:“小姐脾气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老孔道:“可是如果她的脾气真的发来起了,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如果她说要打你三个耳光,绝不会只打两个!”他苦笑,又道:“就算她明知打完了之后就要倒大霉,她也要打的,先打了再说。”
无忌道:“她打过谁?”
老孔道:“谁惹了她,她就打谁,六亲不认,绝不会客气。”
无忌道:可是这地方却有些人好像是绝对打不得的。”
老孔道:“你说的是些什么人?”
无忌道“譬如那两位姑娘如何?”
老孔道:别人的确惹不起她们,可是这位大小姐却不在乎。”
他又在叹气:“她到这里来的第二天,就跟那位小泵
干起来了。”
无忌道:她倒有种。”
老孔道:“她到这里来的第三天,就把一大碗滚烫的
汤,往唐大棺脸上泼了过去。”
无忌道:你说的这位唐大倍就是唐缺?”
老孔道:“这里只有他这一位唐大棺,除了他还有谁?”
无忌笑了:“像他这么大的一张脸,想泼不中却很困难。”
老孔也住不忍笑:“实在很困难。”
无忌道:可是得罪了他们兄妹之后,麻烦绝不会少的。”
老孔道:“所以大少爷才担心。”
无忌道:“你说这位的大少爷,就是唐傲?”
老孔道:“这里也只有一位大少爷,除了他还有谁?”
无忌道:“做她保镖的这七八个人,就是他派来的?”
老孔道:“不错。”
无忌笑了笑,道:“看来她在这位大少爷眼里,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
老孔道:“重要极了。”
无忌道:可惜唐大倌和那位姑
真要找她麻烦,这些人还是只有看着。”
老孔道:“么什为?
无忌道:“大少爷派出来的,当然也是唐家的子弟,唐家的人又怎么敢跟唐大棺和那位姑
过不去?”
老孔道:“你错了。”
无忌道:“这些人不是唐家子弟?”
老孔道:“都不是。”
无忌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老孔道:“这位大少爷的眼睛虽然一向长在头顶上,可是出手却大方极了,对人不但特别慷慨,而且非常讲义气。”
无忌笑道:“少爷脾气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老孔道:“所以他行走江湖候时的,很
了一些朋友。”
无忌道:“哦!”
老孔道:“他
的这些朋友,人个每武功都很高,来起看好像有点
门外道的样子,可是大家全都对他很服气。”
无忌道:“他叫这些人么什干,这些人就会么什干?”
老孔道:“那是绝对没有话说的。”
无忌道:“现在替这位大小姐做保镖的人,就是大少爷的这些朋友?”
老孔道:“现在经常跟在大小姐身边的人,就算没有七八个,也有五六个,不管她走到哪里,这些人都一定会在她附近三丈之内,只要她一声招呼,他们立刻会出现。”
他又叹了口气,所以无论谁得罪了这位大小姐,都一定非倒霉不可。”
无忌居然也在叹气。
老孔道:“现在你也知道担心了?”
无忌道:“我倒不是为自己叹气。”
老孔道:“‘你是为了淮?”
无忌道:“为了那位大小姐。”
他叹着气道:“一个十**岁的大姑娘,一天到晚被这些
门外道的大男人盯着,这种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老孔歪着头想了想,道:“你说的倒是不也完全没有道理。”他
低声音道,“我想她最近也许连澡都不敢洗了。”
无忌道:“她怕什么?”
老孔道:“怕人偷看。”
“看”字是开口音。
他刚说到“看”宇,外面忽然有样东西飞过来,
住了他的嘴。
无忌笑了。
老孔做梦也想不到外面忽然飞进块泥巴来,飞进他的嘴里。
无忌却早已想到。
窗外的院子里,已经来了三四个天,他们的脚步声虽然轻,却瞒不过无忌。
动作最轻的人个一,现在已到了窗外,无忌连他从地上挖块泥巴起来音声的都听得很清楚。
可是第一个走进来的却不是人个这。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个很高很高的女人,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裳,
无忌已经不能算矮了,可是这个女人来起看好像比他还要高一个头,
这么高的一个女人,身材居然还很好,应该凸起来的地方绝不平坦,应该平坦的地方也绝没有凸起来,只要把她整个缩小一号,她实在可以算是很有
惑力的女人。
她的年纪已经不能算很小了,笑起来候时的,眼角已有了皱纹,
可是她笑得还是很媚,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叫人受不了!
她吃吃笑着,扭动着
胶,走到老孔面前道:“我佩服你,我真的佩服你!”
老孔满嘴是泥,吐都吐不出,实在道知不自己有什么好让别人佩服的地方。
这女人笑道:“我实在没有法子不佩服你,你怎么知道胡矮子专门喜欢偷看大姑娘洗澡的,难道你是个诸葛亮?”
她的话还没说完,窗外已有人大吼:“放你的
。”
吼声就像是半空中忽然打下个霹雷,震得人耳朵“嗡嗡”的响。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只支起一半的窗户也被震开了,人个一就像是一阵风般扑了进来,瞪着这个女人。
他一定要仰着头才能瞪着她!
因为他站在这个女人旁边时,还没有她一半高。
谁也想不到那么响亮的一声大吼,竟是从这么样一个矮子嘴里发出来的。
这女人吃吃地笑道:你是说谁在放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的
能从嘴里放出来!”她笑得就像是个小姑娘:“你的
不但放得特别臭,而且特别响。”
胡矮子气得脖子都
了,红着脸道:“一丈红,你说话最好说清楚些!”
这个女人原来叫“一丈红”
无忌不能不承认这名字实在起得不错,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过这名字。
如果他常在西南一带走动,只要听见过这名字,就会吓一跳。
胡矮子又道:“别人怕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我胡大鼎可不怕你。”
一丈红道:“我本来就不要男人伯我,我只要男人喜欢我。”
她向胡矮子抛了个媚眼:“不管样么怎,你也不能不算是个男人呀。”
胡矮子道:“你刚才说谁偷看女人洗澡?”
一丈红道:“当然是说你。”
胡矮子道:“我几时偷看过别人洗澡,我偷看过谁洗澡?”
一丈红道:“你常常都在偷看,只要一会机有你就会看。”
她格格地笑着道:“你不但偷看过别人,连我洗澡你都偷看
胡矮子又跳起来:“放你的
。”
他跳起来总算比一丈红高了些:“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绝不会去看你。”
一丈红道:“我就算让你看,也没有用。”她笑得全身都在动:“因为你最多也只不过看到我的肚脐眼而已。”
无忌实在很想笑,这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人个两,简直好像是天生的对头克星,无论谁看见他们,都会住不忍要笑的。
可是看到了胡矮子脸上的表情,就没有人能笑得出了!
胡矮子的脸已经涨成紫红色,头发也好像要一
竖起来,本来最多只有三尺多高的身子,现在好像忽然长高了一尺。
人个这长得虽然貌不惊人,一身气功却实在练得很惊人。现在他显然已运足了气,准备要找一丈红拼命了。
这一击出手,必定非同小鄙,连无忌都不
有点替一丈红担心。
胡矮子忽然大吼一声,一拳打去出了。
他打的居然不是一丈红。
他打的是老孔。
无忌怔住。
这矮子明明是被一丈红气成这样子的,他打的却是别人。
这是不是因为他惹不起一丈红,所以只好拿别人来出气?
不管样么怎,老孔是绝对挨不住这一拳的。
这一拳就算不把他活活打死,至少也得打掉他半条命。
无忌已经不能不出手了。
但是他还没有出手,忽然间人影一闪,已经有个人挡在老孔面前。
一丈红却已笑得弯下了
。
无论谁都看出她笑得有点幸灾乐祸,不怀好意。
胡矮子总算也笑出来了,干笑道:“幸好我这一拳打的是你。”
这人冷冷道:“是不是因为我比较好欺负?”
胡矮子立刻拼命摇头,道:“我发誓,绝没有这种意思。”
这人道:“你是什么意思?”
胡矮子陪笑道:“江湖中有谁道知不,金老大你是打不死的铁金刚,我这一拳打在金老大身上,简直就好像在替金老大捶背。,’
他长得虽然比谁都矮,可是xing如烈火,脾气比谁都大。
想不到他见看一人个这就变了,居然变得很会拍马
。
金老大却还是板着脸,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胡矮子松了口气,道:“只要金老大明白就好了J”
金老大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只会挨揍,不会揍人?”
胡矮子立刻又拼命摇头,道:“不是,我绝不是这意思。’’
一丈红忽然格格笑道:“他的意思是说,金老大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身,就算挨了他一拳,也不会在乎的,更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胡矮子又松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今天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金老大冷笑道:“现在你总该明白,她究竟还是帮着你的。”
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咳嗽声,人个一叹着气道:“夜深
重,风又这么大,你们明明知道我受不了的,么什为偏偏还要在里面吵架,是不是想要我大病一场,病死为止。”
这人说话尖声细气,说两句,咳嗽几声,一口气好像随时都可以接不上来似的,显然是个病人,而且病得很不轻。
可是一听见这人说话,连金老大的态度都变了,变得很谦和有礼,道:“这屋子里还算暖和,你快请进来。”
外面的病人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像我这种身份的淳淳君子,有人吵架的地方,我是绝不进去的。”
胡矮子抢着道:“我们的架已经吵完了。”
这病人道:“还有没有别的人准备要吵架?”
胡矮子道:“没有了。”
这病人终于唉声叹气的走了进来。
现在,已经是四月底,天气已经很暖,他身上居然还穿着件皮袍子,居然还是冷得脸色发青,一面咳嗽,一面还在
鼻涕。
其实他年纪还不太大,却已老病侵寿,像是个行将就木的人。
他来起看简直全身都是毛病,别人只要用一
手指就可以把他摆平。
但是别人却偏偏对他很尊敬。
金老大居然搬了张椅请他坐下,等他的咳嗽
息停下来候时的,才陪着笑问道:“现在你是不是好一点了?”
这病人板着脸道:“我总算还活着,总算还没有被你们气死。”
金老大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看看,这地方大小姐是不是能来?”
这病人叹了口气,从狐皮袍子的管袖里伸出一
手指,指着无忌,道:“人个这是谁?”
一丈红道:“他就是大小姐要来找的人。”
这病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无忌,忽然道:“你过来。”
无忌就走了过去。
他觉得这些人都狠有趣。
这病人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很久,忽然说出句很绝的话。
他居然命令无忌:“把你的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
无忌从小巴不是个的看难人,常常都有人喜欢看他。可是从来也没有人要看他的舌头的,他的舌头也没有被人看过。
他不想惹麻烦,可是也不想被人当做笑话。
他没有伸出舌头来。
一丈红又在吃吃地笑,道:“你一定从来有没都想到有人要看你的舌头。”
无忌承认。
一丈红道:“他第一次要我把舌头伸出来让他看候时的,我也觉得很奇怪。”
无忌道:“哦?”
一丈红道:“常常都有人要我让他们看看,有人要看我的脸,有人要看我的腿,也有人要求我,要我让他们看看我的
股。”
无忌也不能不承认,她说的这些部份,确实都值得一看。
一丈红笑道:“那时候我也跟你一样,实在想不通他么什为要看我的舌头。”
无忌道:“现在你想通了?”
一丈红道:“那时候我想不通,只因为我还道知不他是谁,可是现在…”
她媚笑着,又道:“现在随便他要看我什么地方,我都给他看。”
无忌注意到胡矮子又在那里瞪眼,忍住笑问道:“他是谁?”
一丈红道:“他就是当今江湖中的四大神医之一”泥菩萨’病大夫。”
无忌笑了。
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全身都是病的人,居然是位名满天下的神医。
他觉得“泥菩萨”这个外号起得实在不错。
一丈红笑道:“泥菩萨过江,自身虽然难保,可是别人不管有什么病,他一眼就可以来出看。”
金老大冷冷道:“平
别人就算跪下去求他,他也懒得看的。”
一丈红道:“可是今天大小姐一定要到这里来。”
金老大道:“大小姐的千金之体,绝不能冒一点风险。”
一丈红道:“所以我们要先来看看,这地方是不是有危险的人,是不是有人生病?”
金老大道:“因为这里若是有人生病,很可能会传给大小姐。”
一丈红道:“所以他要你伸出舌头来,看看你是不是有病?”
无忌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位大小姐的派头实在不小。”
病大夫也叹了口气,道:“她的派头若是小了,像我这么有身份的人怎么会替她做事?”
无忌道:“有理!”
病大夫道:“可是现在你已经用不着把舌头伸出来给我看了。”
无忌道:“么什为?”
病大夫道:“因为你的病我已经来出看了。”
无忌道:“我的病?”
病大夫道:“病得还不轻。”
无忌道:“什么病?”
病大夫道:“心病。”
无忌笑了,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在暗暗地吃惊。
他的心里确实有病,病得确实不轻,可是从来也没有人来出看过。
病大夫说道:“你的脸上已有病象,显见得心火郁红,肝火也很盛丁想必是因为心里有件事不能解决,只不过你一直都在勉强抑制,所以,别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这位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居然真的有点道行,连无忌都不能不佩服。
病大夫道:“幸好你这种病是绝不会传给别人的。”
老孔忽然站起来,道:“我呢?你么什为不替我看看?我是不是也有病?”
病大夫道:“你的病用不着看,我也知道。”
老孔道:“哦?”
病大夫说道:“酒鬼通常都只有两种病。”
老孔道:“哪两种?”
病大夫道:“穷病与懒病。”
他接着道:“这两种病虽然无药可治,幸好也不会传给别人。”
老孔道:“那么大小姐现在是不是已经可以来了?”
病大夫道:“现在还不行。”
老孔道:“么什为?”
病大夫道:“因为我还在这里。”
他又叹了口气:“我全身都是病,每一种都会传给别人的。”
老孔也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会替别人治病,么什为不把你自己的病治好?”
病大夫道:“我的病傍不能治。”
老孔道:“么什为?”
病大夫道:“因为我的病一治好,我人个这就要死了。”
这是什么道理?
老孔不懂,无忌也不懂,也住不忍要问:“么什为?”
病大夫不回答,却反问道:“你刚才看我是不是有点不顺眼?”
无忌不否认。
病大夫道:“可是不管你怎么讨厌我,却绝不会对我无礼的。”
他自己解释:“因为我全身都是病,随便谁只要用一
手指头就能把我打倒,你打了我非但没有光彩,而且很丢人。”
病大夫道:“可是我的病如果治好了,别人对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以前我得罪过的人,一定也会来找我的麻烦,我怎么受得了?”
他摇着头,叹着气,慢慢地走出去。“所以我的病是千万不能治好的。”
无忌忽然发觉这位全身是病的泥菩萨其实也很有趣。
这些人好像都不是恶人,好像都很有趣。
最有趣的当然是那位大小姐。无忌道:“现在她是不是已经可以来了。…
金老大道:“现在还不行。”
无忌道:“么什为?”
金老大道:“‘因为我还要让你明白一件事。”
无忌道:“什么事?”
金老大道:“你知道知不我是谁?”
无忌道:“我只知道你姓金,好像有很多人都叫你金老大。。
金老大道:“你看看我的脸。”
无忌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他这张脸上有什么值得让人看的地
金老大道:“你看我的脸色是不是跟别人有点不同?”
这一点无忌也不能不承认,他的脸色确实很奇怪。
他的脸看来好像是蓝的,就像是块已经快洗得发白的蓝布。
金老大道了‘其实我的脸色本来跟别人也没什么不同。”
无忌问道:“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金老大道:“是被别人打出来的。”
无忌道:“你常挨别人打?”
金老大道:“这十年来,差不多每隔一两个月就要挨一两次。”
无忌道:“别,你没有闪避?”
金老大道:“没有。”
无忌道:“别人打你\你么什为不躲开?”
金老大道:“因为我不想躲。”
无忌道:“难道你情愿挨打?”
金老大冷笑道:“我本来就是心甘情愿的,否则又有谁能打得到我?”
别人要打他,他居然情愿挨打,连躲都不躲。
这是什么道理?
无忌又不懂了,住不忍又要问:“么什为?”
金老大忽然问道:“你知道知不出手打我的是些什么人?”
无忌道:“道知不。”
金老大道:“我让你看看。”
他身上穿的是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就好像他的脸色一样”
他忽然将这件蓝布长衫
了下来。
他这人长得本来就不好看,
了衣服之后更难看。
他的肩特别宽,骨架特别大,衣服一
下,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
可是无忌却不能不承认,他这张皮上确实有很多值得让人看的地方,
他全身上下,前后左右,到处都是伤痕。
各式各样的伤痕,刀伤、剑伤、qiang伤、拳伤、掌伤、外伤、内伤、青肿、痰血、暗器伤…
只要是你能想得出的伤疤,他身上差不多都有了。
最奇怪的是,每个伤痕旁边,都用刺青刺出了一行很小的字。
幸好无忌的眼力一向不错,每个字都能看得相当清楚。
在一个暗赤
的掌印旁边,刺着的字是:
甲辰年,三月十三,崔天运。
今年是乙巳,这个掌印已经是一年前留下来的,可是瘀血仍未消。
金老大指着这掌印,问无忌:“道知你这是什么掌力?”
“这是朱砂掌。”
你也知道这个崔天运是谁?”
“道知我。”无忌回答:“除了‘一掌翻天’崔天运外,好像已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将‘朱砂掌’练得这么好。”
金老大冷笑,道:“那也许只因为近年练朱砂掌的人已不多。”
无忌承认。
这种掌力练起来十分艰苦,用起来却没有太大的实效。
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们已将之归纳为“笨功夫”一类,所以近年来已渐渐落伍。
因为这种掌力打在人身上虽然可以致命,但是谁也不会像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等着对方运气作势,一掌拍过来的。
只有金老大却好像是例外。
无忌道:“能够挨得起这一掌而不死的人,世上大概也没有几
个”
金老大道:“我挨了他这一掌后,也在
上躺了半个月。”
无忌道:“你明知他用的是朱砂掌,还是没有闪避?”
金老大道:“没有。”
无忌道:“么什为?”
金老大道:“因为我挨了他这一掌,他也要挨我一招。”
他又解释:“崔天运的武功不弱,我着以招式的变化跟他
手,至少要三五百招之后才能分得出高下胜负。”
无忌道:“也许三五百招都未必能分得胜负。”
金老大道:“我哪有这么大的闲工夫跟他
斗!”
无忌道:“所以你就拼着挨了他一掌,一招就分出了胜负。”
金老大道:“我挨了他这一掌,虽然也很不好受,他挨了我那一招,却足足在
上躺了半年。”
他淡淡地接着道:“从那次之后,无论他在什么地方看见我,都会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地过来跟打一声招呼。”
一丈红笑道:“我早就说过,金老大揍人的功夫虽然不算太高,挨揍的本事却绝对可以算是天下无双,武林第一。”
无忌道:“要学揍人,先学挨揍,只可惜要练成这种功夫并不容易。”
金老大道:“所以近年来能练成这种功夫的人也已不多。”
这当然也是种笨功夫,很可能就是天下最笨的一种功夫。
可是谁也不能说这种功夫没有用。
金老大道:“铁砂掌、朱砂掌、金丝锦掌、开碑手、内家小天星,什么样的掌力我都挨过,可是对方吃的苦头也绝不比我小。”
无忌笑了笑,道:“我想近年来还敢跟你
手的人恐怕也不多
金老大道:“确实不多!”
一丈红笑道:“无论谁跟他
手,最多也只不过能落得个两败惧伤,这种架你愿不愿打?”
无忌立刻摇头,忽然道:“我想起人个一来了。”
一丈红道:“谁?
无忌道:“二十年前,关外出了个‘大力金刚神’,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童子功,已经刀qiang不入了。”
一丈红道:“你也知道人个这?”
无忌道:“我听别人形容过他。”
一丈红道:“别人是怎么说的?”
无忌道:“别人都说他长得样子和庙里的金刚差不多。”
一丈红道:“所以你想不到这位大力金刚神,就是金老大。”
她吃咆地笑,又道:“本来,我也想不到的,这十年来,他最少已经瘦了一两百斤。”
无忌道:“我已深算过,他受到的内伤外伤加起来至少有五十次,每次受的伤都不轻。”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像这样的揍我只要挨上一次,现在恐怕就已是个死人了,他怎么会不瘦?”
金老大道:“但是这十年来也从来没有人能在我手上占得了一点便宜。”
他忽然也叹了口气:“只有人个一是例外。”
无忌道:“谁?”
金老大指着
膛上一道剑痕,道:“你看。”
这剑痕就在他的心口旁,距离他的心脉要害还不到一寸。
剑痕旁也用刺青刺着一行字。
乙未年,十月初三,唐傲。
金老大道:“道知你人个这是谁?”
无忌道:“道知我。”
金老大道:“你当然也听说过,他的剑法相当不错。”
无忌承认。
金老大道:“但是他的剑法究竟有多高,你还是想不到的。”
一丈红忽然也叹了口气,道:“没有亲眼看见过的人,实在很难想得到。”
金老大道:“当代的剑客名家,我会过的也不少,海南、点苍、昆仑、峻峭、巴山、武当,这几大剑派中的高手,我也都领教过。”
无忌道:“他们的剑法,都比不上唐傲?”
金老大冷笑,道:“他们的剑法和唐大公子比起来,就好像皓月下的秋萤,阳光下的烛光。”
他指着心上的剑痕:“他刺了我这一剑,我根本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他这一剑本来可以取我的xing命,我死在他剑下也无话可说。”
无忌道:“我也知道他的剑下—向无情,这次么什为放过了你。”
金老大道:“因为他的无情,对付的都是无情的人。”
一丈红道:“金老大面冷心热,出手从未致人于死。”
金老大道:“但是为了唐大公子,我却随时都会破例的。”
他冷冷地看着无忌,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明白我的意思?”
一丈红道:“他的意思就是说,你若不想跟他
手,最好就对大小姐客气些,千万不能有一点
暴无礼的样子。”
无忌笑了笑,道:“你看我像不像个
暴无礼的人?”
一丈红嫣然道:“你不像!”
她笑得媚极了:“你外表看来虽然冷冷冰冰,其实却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我相信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
无忌道:你看得出?”
一丈红媚笑道:“我当然看得出,我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的小姑娘。”
无忌没有再搭腔。
他注意到胡矮子又瞪起了眼,握紧了拳,好像已准备一拳往他肚子打过来,
他不是金老大,也没有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
那一类功夫。
这一拳他不想挨,也挨不起,
看样子金老大这次也绝不会抢在他面前,替他挨这一拳的。
幸好就在这时候,外面已有人在低呼:“大小姐来了。”
四
无忌一直在盼望着她来,一直都很想看看,十多年前那个面黄肌瘦,弱不
风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变成了个什么样的的人。
他相信现在她一定已出落得很美,所以连那么骄傲的唐大公子都会为她倾倒。
一个真正的美人,本来就是男人们全都想看看的,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不例外。
现在这位大小姐终于来了。
现在无忌终于了见看她。
可是现在无忌希望自己这一辈子从来有没都见到她。
他宁愿去砍三百担柴,挑六百担水,甚至宁愿去陪一个比唐缺还胖十倍的大母猪躺在烂泥里睡一觉,也不愿见到她。
如果有人能让他不要见到这位大小姐,不管叫他做什么事,他都愿意。
可是他并没有疯,也没有毛病。他是为了什么呢?
要命的大小姐
屋子里充满了一种淡淡的香气,仿佛是莲花,却比莲花更甜美。
大小姐一来,就带来了一屋子香气。
她的人也比莲花更甜美。
在这些人心目中,她不仅是个大小姐,简直就是位公主。
虽然人个每都很喜欢她,可是从来也没有人敢亵渎她。
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她年轻、美丽、尊贵、她的生命正如花似锦。
也不知有多少个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女孩子,在偷偷地妒忌她,羡慕她。
她应该很决乐。
可是,谁也道知不为了什么,这些日子,她眉目间仿佛总是带着种说不出的忧郁。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忧郁,是因为她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结。
她心里还有个忘不了的人。
人个这偏偏又距离她那么遥远,他们之间总是隔着干山万水。
现在夜已很深,一个像她这样的大小姐,本来已经应该睡了。
可是她偏偏睡不着。
她太寂寞,总希望能找点事做。
到了这里来之后,除了双喜外,她几乎连一个可以聊聊天的朋友有没都。
她从来有没都把双喜当做一个丫环。
双喜是她的朋友。
她的朋友,是绝不能被人欺负的。
所以她来了。
双喜用一只手拉着她的衣角,用另外一只手指着无忌!
“就是他!”
这里的人明明都知道双喜是大小姐身旁最亲近的人,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敢欺负她。
“道知我他么什为要我到这里来,他想要我陪他…陪他
下面的话,双喜虽然没法子说出口来,可是人个每心里都明白。
连大小姐心里都很明白。
所以她来候时的,已经准备好好的给人个这一个教训。
可是等她了见看人个这之后,她却好像呆住了。
无忌也呆住了。
因为他连做梦有没都想到,这位大小姐就是那个随时随地都在找他的麻烦,随时随地都会突然晕过去的连一莲。
连一莲居然就是上官怜怜。
连一莲居然就是上官刃的女儿!
她当然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个这,就是一心要杀她父亲的赵无忌。
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追到和风山庄去。
那天晚上,唐玉放过了他,就因为已经发现她是上官刃的女儿
所以,他才会叫人连夜把她送回唐家堡。
这些事无忌现在当然想通了。
他还没有逃出去,是因为道知他就算能逃出这屋子,也休想逃得出唐家堡。
他也知道现在只要她说一句话,他就会死在唐家堡,必死无疑。
怜怜什么话有没都说。
无忌能么什说?
怜怜一直都在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瞪着他,她的眼睛好像比以前更大。
这是不是因为她又瘦了?
她是么什为瘦的?又是为了谁消瘦?
无忌还在看着她。
他不能不看她,他想从她眼睛里的表情中,看出她准备怎么对付他。
他看不出。
她眼睛里的表情太复杂,非但无忌看不出,连她自己都不了解。
双喜也没有再说话了。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已经有十**岁,懂得的事已经不少。
她已经看出她的大小姐和这个男人之间,好像有点不对。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
她也说不出来,——就算道知她,也不敢说出来。
所以她也只有闭上嘴。
人个每都闭上了嘴,这屋子里的人绝没有一个是笨蛋。
也道知不过了多久,大小姐忽然转过身,慢慢地走去出了。
她么什为连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无忌正在奇怪,人个每都正在觉得奇怪候时的,她忽然说出了一句话。
走到门口,她忽然回过头,看着无忌,轻轻地说出了四个字。
她说:你跟我来。”
她要无忌跟她到哪里去?去么什干?
无忌没有问,也不能问。
就算他明知她要带他上绞架,下油锅,他也只有跟她去。
花园里黑暗而安静。
怜怜走在前面,走得很慢很慢,仿佛心里也有个不能解决的问题,
她一直有没都回头。
无忌也走得很慢,跟她总是保持着一段相当的距离。
她的背影看来苗条而纤柔,只要他一出手,她立刻就会倒下去,永远倒下去,这里就再也没有人会说出他的秘密。
有几次他都已住不忍要出手。
但是他一定要勉强控制住自己,因为他绝不能出手。
黑暗中到处都可能有埋伏,金老大和一丈红那些人一定也都在暗中监视着他。
胡矮子的硬功和掌力,已经不是容易对付的。
一丈红无疑也是个极可怕的对手,只看她那柔软而灵活的眼睛,修长结实的手和腿,就可以看出她的身手必定极灵敏。
亥人的出手通常都比男人更du辣,因为她们如果想在江湖中混下去,就一定要比男人更坚强,而且一定要有几招特别厉害的功夫。
那位病大夫虽然全身都是病,但是眼睛里,神光内蕴,想必有一身极
深的内功。
金老大当然更可怕。
他身经百战,也不知会过多少武林高手,不说别的,就只这种从无数次出生人死的艰苦战役中得到的经验,已经没有人能比得上。
要对付这四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何况除了他们之外,还不知有多少更可怕的高手在暗中跟着她,保护她。
如果她死在无忌手里,无忌还能活多久?
他怎么能轻举妄动?
可是就算他不出手,又能活多久?
无忌住不忍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我是她,我明明知道她是来杀我父亲的,我会把她带到哪里去?
这答案无论谁都可以想象得到,因为现在她也别无选择的余地。
她只有带着他去死。
他明明知道自己只要跟她往前走一步,距离死亡就近了一步,但是他却偏偏不能停下来。
怜怜忽然停了下来,停在一个小小的月门外,门里有个幽雅而安静的小院。
她终于回过头。
但是她并没有看无忌一眼,只是面对着黑暗,轻轻地说:“人个这是我以前就认识的老朋友,我想跟他安安静静的聊聊天,不管有谁来打扰我们,我都会非常非常不高兴的。”
谁也不敢让大小姐不高兴,谁也不会闯进去打扰他们的。
可是她么什为要跟无忌单独相处?她究竟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她准备用什么法子对付他?
如果人个一已经走上绝路,不管别人要用什么法子对付他,都没什么分别了。
院子里有个小小的莲池。
荷花虽然还没有开,风中却充满了莲叶的清香。
风从窗外吹进来,烛火在摇曳。
窗子是开着的。
窗下有张
巧而舒服的椅子,她想必常常坐在这张椅子上,看着窗外的莲池发呆。
现在她却没有在这张椅子上坐下来,反而招呼无忌:“坐。”
无忌坐下。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是站着也好,是坐下也好,都已没什么分别。
对面还有扇窗子,怜怜站在窗子下,背对着他,过了很久,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四月已经过去了,荷花又要开了。”
无忌没有开口,也没法子开口,他只有等。
又不知过了多久,怜怜终于回过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忽然道:“道知我你是谁。”
无忌也叹了口气,道:“道知我道知你。”
怜怜道:“我也知道,你是么什为来的。”
无忌道:“你应该知道。”
他不再否认,“我是来杀上官刃的。”
怜怜道:“我想现在你也应该知道,你要杀的人,就是我的父亲”
无忌道:“我也知道世上绝没有任何人会让别人来杀自己的父亲”
怜怜道:“绝没有。”
无忌道:“现在,你准备样么怎对付我?”
怜怜沉默着,忽然又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道知不。”
无忌道:“你怎么会道知不?”
怜怜道:“因为,你这么样做并没有错。”
无忌道:“哦?”
怜怜道:“如果我是你,有人杀了我父亲,我也会杀了他的。”
无忌道:“只可惜你不是我。”
怜怜道:“如果你要杀的是别人,定一我会用尽所有的力量帮助你!”
无忌道:“只可惜我要杀的人,就是你的父亲。”
他淡淡地接着道:“所以不管你准备怎么对付我,我都不会恨你,因为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同样做的。”
怜怜又沉默了很久,才慢馒地说道:“就因为我是他的女儿,所以我一直都不相信他真的杀死了你的父亲。”
无忌道:“哦?”
怜怜道:“他一向是个非常正直的人,有时虽然冷酷无情,却绝对正直,我实在没法子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无忌道:“‘哦!”
怜怜道:“所以定一我要亲自到和风山庄去看看,其中是不是别有隐情。”
无忌道:“现在你已经去过了。”
怜怜黯然道:“我甚至还偷偷地到你父亲的书房里去过,站在你父亲被害的地方。”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悲伤,那时候夜已很深了,四下寂无人声,就跟现在一样,我人个一站在那里,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有一天你要来杀我的父亲报仇,我应该怎么办?”
这是个死结。
只要一想这问题,她就算在睡梦中也会突然惊醒,
着冷汗惊醒。
因为道知她她的父亲错了。
怜怜道:“我一直在告诉我自己,他没有做错事,他这么样做,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可惜,这些话我自己有没都法子相信。”
她笑了笑:“你可以骗得过任何人个一,却永远没法子骗过自己的。”
她的笑容也充满了痛苦:“所以那时候我一直在想法子接近你,希望能化解开你跟我父亲之间的仇恨,你要只能原谅他,随便对我样么怎,随便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无忌冷冷地看着她,心里忽然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刺痛。
他不能不承认,她实在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实在值得同情。
因为她已不借牺牲自己。
只可惜这种仇恨永远都解不开的。
他只有硬起心肠,冷冷道:“如果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上官刃的女儿,定一我会杀了你!”
怜怜凄然道:“如果那时候你就杀了我,我非但绝不会怪你,也许反而会感激你!
无忌道:“么什为?”
怜怜黯然叹息,道:“因为现在我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她幽幽地接着道:“如果我已经死了,哪里还会有现在这种烦恼痛苦?”
无忌道:“现在你还是不该有什么烦恼,这件事并不难解决。”
怜怜道:“哦!”
无忌道:“现在我如果能杀你,还是一定会杀了你的。”
怜怜道:“我相信。”
无忌道:“刚才在花园里,我至少已有三次会杀了你的。”
怜怜道:“你么什为不动手?”
无忌道:“因为我虽杀了你,我也绝对没法子活着离开这里。”
怜怜承认。
无忌道:“我既然要杀你,你当然也可以杀我,这本来就是天公地道的事。”
怜怜说道:“你至少可以跟我同归于尽。”
无忌笑了笑:“我跟你之间并没有仇恨,上一代的仇恨,跟下一代完全没有关系,我么什为要你陪我死?”
他的笑容看来还是很镇静:“我这次来,本来就抱着不成功便
成仁的决心,现在我已尽了力,虽然没有成功,我死而无怨。”
怜怜看着他,过了很久很久,才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无忌道:“是。”
怜怜又轻轻叹息道:“—个人只要能死而无怨,死得问心无愧,
死又何妨?”
无忌忽然大笑,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明白我的意思!”
怜怜道:“我常常听人说,千古艰难唯一死,所以我一直认为,
死是件很困难的事。”
无忌道:“那的确不太容易。”
怜怜道:“可是我现在已经明白,有时候活着反而比死更困难
得多。”
无忌也不
长叹,道:“有时的确如此。”
怜怜道:“所以人个一若是真心想死候时的,就不如还是让他
死了的好。”
无忌道:“是的。”
墙上挂着一柄剑,一柄三尺七寸长的乌鞘剑。
怜怜摘下了这柄剑“呛”的一声,拔剑出鞘,剑锋寒如秋水。
她忽然将这柄剑交给了无忌,她的态度冷静而镇定。
她忽然说:“你杀了我吧!”
别无选择
剑是真实的。
当你的手握住了冰冷的剑柄时,那种感觉也是真实的。
对一个学剑的人来说,世上几乎已没有任何事能比这种感觉更真实。
无忌是学剑的人。
现在他手里已经握住了这柄剑,但是这次他心里却没有这种真实的感觉。
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实的事。
怜怜凝视着他,一个宇一个字慢慢地说:“这是真的,我真的要你杀了我。”
无忌住不忍要问:“么什为?”
怜怜道:“因为我父亲已经杀了你父亲,我绝不能再伤害你。”她又补充:“我父亲已经错了,我绝不能再错。”
无忌还是不能了解。
怜怜道:“我若不死,你就难免要死在我手里,因为我绝不会让你去伤害我父亲。”
无忌苦笑,道:“你死了又样么怎?又能解决什么事?”
怜伶道:“我死了之后,你和我父亲才能活下去。”
无忌又问:“么什为?”
怜怜道:“因为我死了之后,就没有别人能揭穿你的秘密。”
她又道:“金老大他们绝对想不到你会杀我的,所以你杀了我之后就赶快走,他们绝不会阻拦你,现在你的秘密既然还没有被揭穿,要离开唐家堡还不难!”
无忌承认。
如果现在他立刻就走,的确还会机有逃出去。
怜怜道:“可是你杀了我之后就一定要赶快走,绝不能再停留片刻,所以你就没法子再去找我父亲了。”
她又笑了笑:“何况,你杀了我之后,心里多少总难免有点难受,我们两家的仇恨,定不说也会因此而渐渐冲淡。我自己当然也死得问心无愧,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用这法子解决。”
这件事本来就是个死结,只有用“死”才能解得开。
无忌如果死了,这个结,也同样能解开。
她么什为不让无忌死?
她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伤害无忌?为的是什么?
无忌就算是个不折不扣,无可救药的呆子,也应该明了她这种情感。
无忌就算真的是个冷酷无情,心肠如铁的人,对这种情感也应该感激。
只可惜现在他根本没有资格被别人感动,根本没有资格拥有情感。
因为他人个这根本已不属他自己。
自从他父亲惨死之后,他就已经将自己出卖给一个恶魔——
一个名字叫“仇恨”的恶魔。
这个恶魔在人间已横行多年,已不知奴役过多少人的心。
窗外有风。
闪动的灯光,照着怜怜苍白的脸,她已不再是以前那个任xing活泼的女孩子。
无忌忽然道:“你是个笨蛋。…
他绝不让自己脸上
出任何情感:“只有笨蛋,才会想得出这种笨法子!”
怜冷自己也承认。
这法子的确很笨,但却是她唯一能想得出的一种法子。
无忌道:“笨蛋都该死,我的确应该杀了你的。”
怜怜道:“你么什为还不出手?”
杀人的剑已经在手里,应该杀的人已经在面前。
无忌么什为还不出手?
只有一种理由解释,但是这个理由他既不愿承认,也不愿说出来。
有人替他说了出来。
他忽然听见人个一冷冷道:“他还不出手,只因为他也是个笨蛋”
人个这赫然竟是上官刃!
无忌回过头时上官刃已经在他眼前。
无忌的脸色没有变。
上官刃的脸上也同样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虽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是他们至少有一点相同之处。
他们都不配拥有情感。
不共戴天的仇人已在面前。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却无疑是最后一次。
无忌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上苍对他总算不薄,又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他绝不能再有任何顾忌,绝不能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把这次机会放过。
同情,怜悯,仁怨…这些高贵的情感,他都得远远抛开。
为了复仇,他只有不择手段。
剑光一闪,剑尖已到了咽喉。
上官刃冷冷地看着他,冷冷的看着他手里的剑,连眼睛有没都眨。
无忌冷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她?”
上官刃道:“你当然不敢!”
无忌道:“么什为?”
上官刃道:“因为你要杀的是我,不是她,你若杀了她,就再也不会会机有杀我!”
赵无忌也不能不承认,他看得的确很准。
上官刃道:“所以,你根本没法子用她来要挟我,我也绝不是个会受人要挟的人。”
无忌道:“我看得出。”
上官刃道:“我也看得出你绝不会轻易放了她的。”
无忌道:“我绝不会。”
上官刃道:“所以我只有让你用她来跟我做个
易。”
无忌道:“你也知道我要跟你做什么
易?”
上官刃道:“你放了她,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无忌道:“什么样的机会?”
上官刃道:“公平
手的机会。”
无忌道:“这
易听来倒不坏。”
上官刃道:“我保证你绝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主颐了。”
无忌道:“但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算数?”
上官刃道:“你道知不。”
无忌道:“只可惜现在我好像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上官刃道:“一点也不错。”
无忌盯着他,心裹在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已别无选择?”
答案几乎是绝对肯定的。
是!
他的父亲就因为信任人个这,所以才会死在人个这手里。
只要他还有一点选择的余地,他绝不会信任人个这。
可惜他没有。
窗外有风,闪动的灯光,照着怜怜的脸,森寒的剑光也照着她的脸。
她的脸色忽然变成一种仿佛透明般的惨白色。
她不能眼看着无忌再受他父亲欺骗,她不能让无忌死。
她更不能眼看着他的父亲死在别人剑下。
可惜她偏偏无能为力。
无忌手里的剑锋,距离她的咽喉仿佛渐渐远了,她忽然大喊:“求求你,放了他吧。”
她忽然把自己的咽喉送上了剑锋。鲜血涌出,她倒了下去。
——这是个死结,只有“死”才能解得开!
她也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宝剑双锋
别无选择!无可奈何!
人生中最悲惨的境界不是生离,不是死别,不是失望,不是挫败。
绝不是。
人生中最悲惨的境界,就是到了这种无可奈何,别无选择候时的。
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知道那是种多么可怕的痛苦。
无忌了解。
看到怜怜自己将咽喉送上他手里的剑锋,看到鲜血从怜怜咽喉里涌出。
他也同样觉得一阵刺痛,仿佛也同样被人刺了一剑。
这一剑没有刺在他的咽喉上,这一剑刺到了他心底深处。
——求求你,放了他吧。
她是在求她的父亲放了赵无忌?还是在求无忌放了她的父亲?谁也道知不。
但是这句话的力量,却远比世上任何一柄宝剑的力量都大。
她只希望能以自己的死,换回这两人心里的仁爱与宽恕。
对她来说,死,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只希望能让他们知道,生死之间,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么严重。
在这一瞬间,无忌整个人都已被她这种伟大的情感所震慑。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已忘记了一切,甚至连那种深入骨髓的仇恨都已忘记。
在这一瞬间上官刃举手间就可以杀了他。
奇怪的是,上官刃偏偏还要再给他一次机会。
等他从这阵震慑中惊醒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梦想中的机会赫然就在眼前。
怜怜已倒了下去,倒在地上。
上官刃已冲过来,伏下身子去看她。
他的背对无忌。
他的背宽阔,无论谁一剑刺过去,都绝对不会错过。
人轻年都喜欢做梦,各式各样的美梦。
无忌还年轻。
在他做过的最美好的一个美梦里,就看见过这样的情况。
——他的手里有剑,他的仇人正好背对着他,等着他一剑刺下去。
可是这个梦境实在太荒唐——美丽的梦总难免有些荒唐。
他从来也没有期望这梦境有实现候时的,想不到现在梦竞已成真。
他的仇人正好背对着他!
他的手里正好有剑,这种机会他怎么能错过?怎么会错过?
他所受过的苦难,他心里的悲痛仇恨,都绝不容他将这机会错过。
剑光一闪,剑已出手。
奇怪的是,这一剑并没有刺下去。
幸好这一剑没有刺下去。
幸好上苍对他总算不薄,没有让他将这一剑真的刺下去。
怜怜咽喉上的血渍仍未干。
他这一剑没有刺下去,并不完全是因为这原因。
司空晓风曾经交给他一只白玉老虎,要他在杀上官刃之前,将这只老虎还给上官刃。
他这一剑没有刺下去,也并不完全是为了这原因。
他一向是个很守信的人,他已答应过司空晓风,可是在这一瞬间,他根本已忘了这件事。
他这一剑没有刺下去,只因为他是赵无忌。
也不知有多少种原因,才使得赵无忌变成了现在这么样人个一。
同样的,也不知有多少种原因,才使得他这一剑刺不下去。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因果循环,报应不
。
这虽然是佛堂的掸理,但是世上有很多别的事也都是这样子
,
这一剑虽然没有刺下去,剑锋距离上官刃左颈的大血管却已不及一寸。
上官刃当然可以感觉到这种贬人肌肤的森寒剑气。
但是他完全没有反应。
无忌握紧剑柄,每一
青筋都已因用力而凸起。
他尽量不去看倒在地上的怜怜,一字字道:“上官刃,你回过头来,看着我,我要让你看清楚我是谁。”
上官刃没有回答,冷冷道:“我早已看清了你,从你十岁时我就已把你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又何必再看。”
无忌动容道:“你已知道我是谁?”
上官刃道:“从你第一步踏入唐家堡,我就已知道你是谁。”
他忽然长叹息了一声:“赵无忌,你根本不该来的。”
无忌脸色变了。
如果上官刃那时就已知道他是谁,么什为不将他的身份揭穿?
他拒绝去想这个问题。
他根本拒绝相信这件事。
上官刃道:“你若以为你真的能骗过我们,你就错了,你不但低估了我,也低估了唐家的人。”
他音声的冰冷:“现在你本该已经死过四次。”
无忌在冷笑。
他还是拒绝相信,上官刃无论么什说,他都拒绝相信。
上官刃道:“你说你叫李玉堂,是绩溪溪头村的人,那一次,你本来已经死定了。”
无忌道:“哦?”
上官刃道:“你还没有死,只因为派去调查你身份的人早已被人收买,替你隐瞒了实情。”
无忌住不忍问:“是谁收买了他?”
上官刃道:“是一个还不想让你死的人。”
这件事正是无忌想不通的,他不能不承认,这一次的确是死里逃生。
上官刃道:“你第一天晚上到这里来,居然就敢孤身涉险,夜探唐家堡。”
他音声的里似乎有了怒意:“你将唐家堡看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无忌也不能不承认,那一次他本来也已经死定了。
他没有死,只因为有人替他引开了埋伏——一个还不想让他死的人。
上官刃道:“若不是有人替你杀了小宝,你也死定了。”
无忌又住不忍问:“么什为?”
上官刃道:“因为你绝不会杀他的,你一定会想法让他
身,因为你已经知道他是大风堂潜伏在这里的人。”
他冷冷地接着道:“但是你不杀他;你就必死无疑。”
无忌道:“难道唐缺也已查出他的身份?”
上官刃道:“他要你去杀小宝,就是在试探你,他远比你想象中厉害得多。”
他忽又冷笑:“雷震天也比你想象中厉害得多。”
无忌道:“雷震天?”
上官刃道:为以你他会跟你同仇敌忾,对付唐家堡,其实他已经准备把你出卖给另人个一,因为对他来说,那个人远比你有用。”
无忌道:“幸好有人知道了这件事,又替我杀了雷震天?”
上官刃道:“不错。”
无忌问道:“小宝也是被人个这杀了的?”
上官刃道:“是。”
无忌道:“那个不想让我死的人就是他?如果不是他,我已死过四次?”
上官刃道:“是的。”
无忌忽然闭上了嘴。
他本来还有很多话要问的,至少他应该问。
——人个这究竟是谁?
—上官刃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白玉老虎的秘密
宝剑有双锋,一枚铜钱也有正有反,很多事都有正反两面的
—除了“正义”外,几乎每件事都有。
这件事无忌所看到的一面是;
上官刃谋杀了他的父亲,背叛了大风堂,不忠不义,罪无可恕。
这都是事实,铁证如山,没有人能推翻,他实在想不出这件事怎么还会有另外一面。
不管上官刃是不是救过他?不管上官刃是为了什么救他都一样。
他还是要杀人个这!
但是就在他已决心下手候时的,他忽然想到了那只白玉老虎!
司空晓风么什为一定要他出手前将这只白玉老虎交给上百刃!
——这只白玉老虎中有什么秘密?
白玉老虎仍在。
他随时随地都将这只白玉老虎带在身边,一伸手就可以拿出来。
现在他已将这只白玉老虎捏在手里。
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剑。
——不管怎样,先杀了上官刃再说。
—不管样么怎,都得先将这只白玉老虎交给上官刃!
他心里充满了冲突和矛盾,他的两只手都已因用力而凸起了青筋。
忽然间“波”的一声响,他竞将这只白玉老虎捏碎了。
这只外表看来坚实细密的白玉老虎,竞像是一些外表看来温良如玉的君子一样,竟是空心的。
唯一不同的是,它心里藏着的不是伪善和罪恶,而是一卷纸,一个秘密。
一个惊人的秘密。
一个足以改变很多很多人命运的秘密,也改变了赵无忌的一生
宝剑有双锋,一枚铜钱也有正有反,很多事都有正面反面的。
现在无忌终于看到了这件事的另外一面,这一面才是真正的事实。
白玉老虎中藏着的这张纸,是他父亲的手笔,是赵简临死前亲手写出来的。
他写出的绝对是个令人做梦都想不到的秘密。
他写的当然绝对是事实。
这件事发生时,就是在一年前那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
。
那时霹雷堂已经和蜀中唐家联盟,势力倍增,已经不是大风堂所能抗拒的。
那时,大风堂的情况已
渐衰败,大风堂门下弟子的情绪也都很低落。
如果没有奇迹出现,霹雷堂和庸家只要一发动攻击,不出三个月,大风堂就要彻底被毁灭。
那时大风堂的堂主云飞扬云老爷子正在坐关,要怎么才能拯救大风堂,这责任就落在赵简,司空晓风,和上官刃三个人身上。
他们不能坐在那里等着奇迹出现。
他们更不能眼看着大风堂被毁灭。
奇迹既然不会出现,他们只有用“奇计”
他们想起了
秋战国时,那些英雄志士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国所作的壮烈牺牲。
他们想起了聂政、荆坷、高渐离,和勾践的故事。
这些人这中,有的为了刺杀暴君,不惜血溅五步,和对方同归于尽,有的为了复国复仇,只能忍辱负重,卧薪尝服。
这些人所用的方式虽然不同,所作的牺牲却同样惨烈。
为了大风堂,他们也同样不借牺牲自己。
计划就是这样决定的。
要挽救大风堂的危机,必须先做到几件事。
——阻延对方发动攻势的
期,争取时间加强自己的力量。
——隔离霹雷堂和唐家的联结,收买对方的部下,造成对方内部的冲突。
——刺探对方内部的机密,找出对付庸家独门du药暗器的方法,和唐家独门解药的配方。
——查出大风堂自己内部的
细。
要做到这几件事,就一定要潜入对方的内部,获得对方的信忱。
大风堂门下,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唐门和天下所有别的帮派都不同。
因为他们并不是一个因为利害关系而组成的帮派,而是一个巨大的家族,不但先天就有血亲作为维系的力量,而且还有多年的历史基础。
要打进他们的内部绝不是件容易事,除非人个这能使他们绝对信任。
要获得他们信任、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替他们做几件久已想去做,却做不到的事,把一样他们久已想得到,却没法子得到的东西带去给他们。
——唐家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于是司空晓风、上官刃、赵简又想到另一个故事。
他们想到了樊放期樊将军的头。
赵简和唐家有宿仇。
如果有个人能把赵简的头颅送去,唐家也一定会很感激。
为了要让聂政能有行刺的机会,樊将军不借牺牲自己的大好头颅。
为了同样的理由,赵简也不借把自己的头颅割下来。
最重要的问题是:
谁把赵简的头颅送到唐家去?
人个这所作的牺牲,所付出的代价,远比赵简的死更大。
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一个自己誓死效忠的组织,引刀成一快,赵简的死已经有了代价。
这种事并不痛苦。
可是人个这却要忍受天下的骂名,被天下英雄所不
。
在真象还不能公开候时的,他一定要自认为叛徒。
这还不够。
人个这不但要能忍辱负重,忍受各种试探和侮辱,还要沉着冷静,机敏过人,才能获得唐家的信任,深入他们的内部,绝不能被人看出一点破绽来,绝不能被任何人怀疑。
人个这所作的牺牲实在太大,所负担的任务实在太重。
大风堂门下,有谁能做得到?
只有上官刃!
就在那个喜气洋洋的黄道吉
,他们决定了这计划。
赵简壮烈牺牲。
上官刃潜入敌后。
—司空晓风坐镇留守。
为了大风堂,二个人都同样要有牺牲,只不过牺牲的方式不同而已。
他们选择在这个黄道吉
开始行动,只因为这一天是赵简的独生子赵无忌的吉期。
又有谁能想到,人个一竟会在自己儿子成婚的那一天做这种事?
为了要获取唐家的信任,他们实在已经把每一件能做到的事都做“绝”了。
他们还替这次行动计划取了一个秘密的代号
白玉老虎!
这计划当然是绝对机密。
参与这计划的,只有他们三个人,他们决定连无忌都要瞒住。
上官刃杀了赵简,赵简的儿子如果不去找他复仇,是不是会引人怀疑?
所以他们绝他们要无忌去找上官刃复仇。
到必要时,甚至连无忌都可以牺牲。
但是上官刃却绝不能死!至少在任务还未完成之前,绝不能死!
所以他们又考虑到一点。
万—无忌真的能排除万难,潜入了唐家堡,有了刺杀上官刃的机会,那怎办?
唯一的办法是,让无忌知道这种事的真象,可是不到最后的关头,还是不能让道知他。
所以赵简临死前,就将这秘密留在这只白玉老虎里。
所以无忌临行前,司空晓风就把这只白玉老虎交给了他。现在无忌才明白,司空晓风么什为会将这只白玉老虎看得比他生命还重。
活下去
现在这只白玉老虎已经粉身碎骨。
可是它的任务已完成,它的牺牲已经得到了代价。
无忌得到的是什么?
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已不能复生。
他的家也被毁了,兄妹亲人离散,生离随时都可能变为死别。
他未来的
子现在很可能已在别人的怀抱中。
以前这一切他还可以忍受,因为他觉得他的牺牲是有代价的。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秘密,他的一切牺牲却反而变得很可笑。
他几乎真的住不忍要笑出来,把心肝五脏全都笑出来,再用双脚踏烂,用剑割碎,用火烧成灰,再洒到
沟里去喂狗,让赵无忌人个这彻底被消灭,生生世世永远不再存在。
只有这么样,他的痛苦才会消失。
可惜他做不到,因为他已经存在了,他的痛苦也已经存在了。
这事实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方法能改变!
他的手里还握着剑。
他要杀人的还在他剑下。
可要杀的人个这,却是曾经救过他四次xing命的人。
人个这明明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是人个这偏偏又是他的恩人。
人个这明明是个不仁不义的无
叛徒,却偏偏又是个忍辱负重,一身肩负着大风堂子弟安危的英雄壮士。
他要杀人个这,本来是为了替他父亲报仇,可是现在他若杀了人个这,他父亲死在九泉之下也不会限目。
他本来不惜一切牺牲,不择任何手段,都要杀了人个这。
但是他现在他就算被干刀万剐,也绝不能伤害人个这的毫发。
这是多么痛苦的矛盾?
这种痛苦和矛盾,有谁曾经历过?有谁能想象得到?
剑仍在无忌手里,但剑上已无杀气!
一柄剑上若是没有杀气,就已不能再威胁任何人。
上官刃虽仍在剑下,但是已转过身。
道知他这柄剑已不能伤人。“我也知道你心裹在想什么。”
无忌道:“哦?”
上官刃道:“如果你是别人,也许你已经杀了我。”
无忌道:“哦?”
上官刃道:你不杀我,只因为你是赵无忌,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你都有理智,因为你已受过太多苦难,太多折磨,你已经跟别人不同了。”
无忌道:“哦!”
上官刃道:“所以道知你,你绝不能杀我,我绝不能死。”
无忌道:“我绝不能杀你?你绝不能死?”
他虽然在回应着上官刃的话,可是他自己在么什说,连他自
己都道知不;
他虽然发出了声音,可是他音声的连他自己听来都很遥远,就
像是另人个一说出来的。
上官刃道:“既然我不能死,你就只有希望自己死了。”
无忌道:“哦!”
上官刃道:“因为你认为你的痛苦只有死才能解
,因为你以
为你可以死。”
无忌道:“我不能死?”
上官刃道:“你不能!你绝不能!”
无忌道:“哦。”
上官刃道:“你不能死,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无忌道:“什么事?”
上官刃道:“你要保护我,要用尽所有的力量保护我。”
无忌笑了。
他的仇人要然居他用所有的力量保护他,这实在是件很可笑
的事。
至少他自己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笑,别人却觉得他仿佛是在哭。
上官刃道:“你以前要杀我,是为了要替你父亲复仇,是为了
要尽到一个做人子的责任,为了要让你父亲死能暝目。”
无忌道:“哦!”
上官刃道:“可是我若死了,你父亲的死就变成全无代价了。”
无忌道:“所以我不能杀你。”
上官刃道:“你非但不能杀我,也不能让我死在别人手里。”
无忌道:“哦。”
上官刃道:“如你要尽到一个做人子的责任,你就要保护我,像你以前要杀我那样尽力保护我,让你父亲死能暝目。”
无忌没有再开口。
因为他已忽然清醒,被这种来自极强烈的矛盾中所产生的刺
所惊醒。
上官刃道:“除了我之外,还有个人也要你保护。”
他在看着他的女儿:“你也不能让她因你而死,否则你也将遗恨终生。”
怜怜还没有死,她伤口上的血已凝结,她的父亲已在她伤口上抹了药。
每个江湖中的大行家,都有一种从无数次痛苦经验中得来的救伤止血金创药,而且一定都会时常带在身边。
上官刃也不例外。
无忌转过头,看着她,仿佛同时也看到了风娘和千千的影子。她们也同样随时都可能因他而死,为他而死。
她们都不能死,因为她们都是无辜的。
现在白玉老虎虽然已粉碎,可是“白玉老虎”这计划却一定要完成。
无忌忽然回头,面对上官刃,一字字道:“我绝不会死的。”
上官刃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对无忌本来就有信心。
无忌道:“定一我要活下去。”
他音声的充满决心,不管样么怎要活下去。
上官刃道:“我相信。”我都一定会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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