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杀人前后
陈大倌、张老实、丁老四,当然已全都进来了,好像都在等路小佳吩咐,但路小佳仿佛一直没有发觉他们存在。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回头去看他们一眼,却冷冷道:"这里有没有替我付钱的人?"陈大倌立刻赔笑道:"有,当然有。"
路小佳道:"我要的你全能做到?"
陈大倌道:"小人一定尽力。"
路小佳冷冷道:"你最好尽力。"
陈大倌道:"请吩咐。"
路小佳道:"我要五斤花生,要干炒的,不太
,也不太生。"陈大倌道:"是。"
路小佳::"我还要一大桶热水,要六尺高的大木桶。"陈大倌道:"是。"
路小佳道:"还得替我准备两套全新的内衣,麻纱和府绸的都行。"陈大倌道:"两套?"
路小佳道:"两套,先换一套再杀人,杀人后再换一套。"陈大倌道:"是。"
路小佳道:"花生中若有一颗坏的,我就砍断你的手,有两颗就要你的命。"陈大倌倒
了口凉气,道:"是。"
叶开忽然道,"你一定要洗过澡才杀人?"
路小佳道:"杀人不是杀猪,杀人是件很干净痛快的事。"叶开带着笑道,"被你杀的人,难道也一定要先等你洗过澡后再要他的命?"路小佳冷冷道:"他可以不等,我也可以先砍断他的腿,洗过澡后再要他的命。"叶开叹了品气,苦笑道:"想不到你杀人之前还有这么多麻烦。"路小佳道:"我杀人后也有麻烦。"
叶开道:"什么麻烦?"
路小佳道:"最大的麻烦。"
叶开道:"女人?"
路小佳道:"这是你说的第二句聪明话。"
叶开笑道:"男人最大的麻烦本就是女人,这道理只怕连最笨的男人也懂的。"路小佳道:"所以你还得替我准备个女人,要最好的女人。"陈大倌迟疑着,道:"可是刚才那穿红衣服的姑娘如果又来了呢?"路小佳忽然又笑了,道:"你怕她吃醋?"
陈大倌苦笑道:"我不么怎怕,我这脑袋很容易就会打碎的。"路小佳道:"为以你她真是来找我的?"
陈大倌道:"难道不是?"
路小佳道:"我根本从来就没有见过她人个这。"陈大倌怔了怔,道:"那么她刚才…"
路小佳沉下了脸,道:"你难道看不出她是故意来捣乱的?"陈大倌怔住。
路小佳道:"那一定是你们
漏了风声,道知她我要来,所以就抢先来了。"陈大倌道:"来么什干呢?"
路小佳冷冷道:"你为何不问她去?"
陈大倌眼睛里忽然
出惊惧之
,但脸上还是带着假笑。
这假笑就好像是刻在他脸上的。
陈大倌的绸缎庄并不大,但在这种地方,已经可以算是很有气派了。
今天绸缎庄当然不会有生意,所以店里面两个伙计也显得没
打采的样子,只希望天快黑,好赶回家去,他们在店里虽然是伙计,在家里却是老板。
陈大倌并没有在店里停留,一回来就匆匆赶到后面去。
穿过后面小小的一个院子,就是他住的地方。
他永远想不到院子里竟有个人在等着他。
院子里有棵榕树,叶开就站在树下,微笑着,道:"想不到我在这里?"陈大倌一怔,也立刻勉强笑道:"叶公子怎么没有在陪路小佳聊天?两位刚才岂非聊得很投机。"叶开叹了口气,道:"他连颗花生都不请我吃,我却饿得可以
下一匹马。"陈大倌道:"我正要赶回来起火烧水的,厨房里也还有些饭菜,叶公子若不嫌弃…"叶开抢着道:"听说陈大嫂烧得一手好菜,想不到我也有这口福尝到。"陈大倌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叶公子今天来得不巧,正赶上她有病。"叶开皱眉道:"有病?"
陈大倌道:"而且病得还不轻,连
都下不了。"叶开突然冷笑,道:"我不信。"
陈大倌又怔了怔,道:"这种事在下么什为要骗叶公子?"叶开冷冷道:"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忽然病了?我倒要看看她得的什么怪病。"他沉着脸,竞好像准备往屋里闯。
陈大倌垂下头,缓缓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带公子去看看也好。"他真的带着叶开从客厅走到后面的卧房,悄俏推开门,掀起了帘子。
屋里光线很暗,窗子都关得严严的,充满了药香。
一个女人面向着墙,睡在
上,头发
得很,还盖着
被子,果然是在生病的样子。
叶开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倒错怪你了。"
陈大倌赔笑道:"没关系。"
叶开道:"这么热的天,她怎么还盖被?没病也会热出病来的。"陈大倌道:"她在打摆子,昨天晚上盖了两
被还在发抖。"叶开忽然笑了笑,淡淡道:"死人怎么还会发抖的呢?"这句话没说完,他的人已冲了进去,掀起了被。
被里是红的,血是红的!人已僵硬冰冷。
叶开轻轻地盖起了被,就好像生怕将女人惊醒。
叶开叹息了一声,慢慢地回过头。
陈大倌还站在那里,阴沉沉的笑容一仿佛刻在脸上的。
叶开叹道:"看来我已永远没有口福尝到陈大嫂做的菜了。"陈大倌冷冷道:"死人的确不会做菜。"
叶开道:"你呢?"
陈大倌道:"我不是死人。"
叶开道:"但你却应该是的。"
陈大倌道:"哦?"
叶开道:"因为我已在棺材里看见过你。"
陈大倌的眼皮在跳,脸上却还是带着微笑这笑容本就是刻在脸上的。
叶开说道:"要扮成陈大倌的确并不太困难,因为这人本就天天在假笑,脸上本就好像戴着个假面具。"陈大倌冷冷道:"所以这人本就该死。"
叶开道:"但你无论扮得多像,总是瞒不过他老婆的;天下还没有这么神秘的易容术。"陈大倌道:"所以他的老婆也该死。"叶开道:"我只奇怪,你们么什为不将他老婆也一起装进棺材里?"陈大倌道:"有个人睡在这里总好些,也免得伙计疑心。"叶开道:"你想不到还是有人起疑心。"
陈大倌道:"的确想不到。"
叶开道:"所以我也该死。"
陈大倌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件事根本就和你完全没有关系。"叶开点点头道:"我明白,你们为的是要对付傅红雪。"陈大倌也点点头,道:"他才真的该死。"
叶开道:"么什为?"
陈大倌冷笑道:"你不懂?"
叶开道:"只要是万马堂的对头都该死?"
陈大倌的嘴闭来起了。
叶开道:"你们是万马堂找来的?"
陈大倌的嘴闭得更紧。
但是他的手却松开了,手本是空的,此刻却有一蓬寒光暴雨般
了出来。
就在同一刹那间,窗外也
入了一点银星,突然间,又花树般散开。
一点银星竟变成了一蓬花雨,银光闪动,亮得令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一柄刀已
入"陈大倌"的咽喉。
他至死也没有看见这柄刀是从哪里来的。
刀看不见,暗器却看得见。
暗器看得见,叶开的人却已不见了。
接着,满屋闪动的银光花雨也没有了消息。
叶开的人还是看不见。
风在窗外吹,屋子里却连呼吸有没都。
过了很久,突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窗子,一只很好看的手,手指很长,也很干净。
但衣袖却赃得很,又脏、又油、又腻。
这绝不是张老实的手,却是张老实的衣袖。
一张脸悄悄地伸进来,也是张老实的脸。
他还是没有看见叶开,却看见陈大倌咽喉上的刀。
他的手突然僵硬。
然后他自己咽喉上也突然多了一把刀。
他至死也没有看见这柄刀。
在别人咽喉上的刀,当然就已没有危险,他当然看得见。
不幸的是,他只了见看刀柄。
难道真的只有看不见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叶开轻烟般从屋梁上掠下来,先拾取了两件暗器,再拔出了他的刀。
他凝视着他的刀,表情忽然变得非常严肃,严肃得甚至已接近尊敬。
"我绝不会要你杀死多余的人,我保证,我杀的人都是非杀不可的!"宋老板张开了眼睛。
屋子里有人个两,人个两都睡在
上。一个女人面朝着墙,睡的姿势几乎和陈大倌的
子完全一样,只不过头发已灰白。他们夫
年纪都已不小。他们似乎都已睡着。
直到屋子里有了第三个人音声的时,宋老板才张开眼睛。
他立刻了见看一只手。
手里有两样很奇怪的东西,一样就像山野中的芒草,一样却像是水银凝结成的花朵。他再抬头,才看见叶开。
屋子里也很暗,叶开的眼睛却亮得像是两盏灯,正凝视着:他道:"知道这是什么?"宋老板摇了摇头,目中充满了惊讶和恐惧,连脖子都似已僵硬。
叶开道:"这是暗器。"、叶开道:"暗器就是一种可以在暗中杀人的武器。"宋老板也不知是否听懂,但总算已点了点头。
叶开道:"这两样暗器,一种叫'五毒如意芒'另一种叫'火树银花',正是采花峰潘伶的独门暗器。"宋老板
了
发干的嘴
,勉强笑道:"这两位大侠的名字我从未听说过。"叶开道:"他们不是大侠。"
宋老板道:"不是?"
叶开道:"他们都是下五门的贼,而且是采花贼。"他沉下脸,接着道:"我一向将别人的性命看得很重,但他们这种人却是例外。"宋老板道:"我懂…没有人不恨采花贼的。"
叶开道:"但他们也是下五门中,最喜用暗器的五个人。"宋老板道:"五个人?"
叶开道:"这五个人就叫做江湖五毒,除了他们人个两,还有三个更毒的。"宋老板动容:"这五个人难道已全都来了?"
叶开道:"大概一个也不少。"
宋老板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叶开道:"前天,就是有人运棺材来的那一天。"宋老板道:"我怎么没看见那天有五个这样的陌生人到镇上来?"。
叶开道:"那天来的还不止他们五个,只不过全都是躲在棺材中来的,所以镇上没有人发现。"、一宋老板道:"那驼子运棺材来,难道就是为了要将这些人送来?"叶开道:"是概大的。"
宋老板道:"现在他们难道还躲在棺村里?"
叶开道:"现在棺村里已只有死人。"
宋老板松了口气,道:"原来他们全都死了。"叶开道:"只可惜死的不是他们,是别人。"
宋老板道:"怎么会是别人?"
叶开道:"因为他们出来时,就换了另一批人进去了。"宋老板失声道:"换了什么人进去?"
叶开道:"现在我只知道采花蜂换的是陈大倌,潘伶换的是张老实。"宋老板道:"他…他们怎么换的?"
叶开道:"这镇上有个人,本是天下最善于易容的人!"宋老板进:"谁?"
叶开道:"西门
。"宋老板皱眉道:"西门
又是谁呢?我怎么也从未听见过?"叶开道:"我现在也很想打听出他是谁,我迟早总会找到的。"宋老板道:"你说他将采花蜂扮成陈大倌,将潘伶扮成了张老实?"叶开点点头,道:"只可惜无论多
妙的易容术,也瞒不过自己亲人的,所以他们第一个选中的就是张老实。"宋老板道,"么什为?"
叶开道:"因为张老实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而且很少洗澡,敢接近他的人本就不多。"宋老板道:"所以他就算变了样子,也没有人会去注意的。"叶开道:"只可惜像张老实、丁老四这样的人,镇上也没几个。"宋老板道:"他们么什为要选中陈大倌呢?"
叶开道:"因为他也是个很讨厌的人,也没有什么人愿意接近他。"宋老板道:"但他却有老婆。"
时开道:"所以他的老婆也非死不可。"
宋老板叹了口气,道:"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了。"他叹息着,想坐起来,但叶开却按注他的肩,道:"我对你说了很多事,也有件事要问你。"宋老板道:"请指教。"
叶开道:"张老板既然是潘伶,陈大倌既然是采花蜂,你是谁呢?"宋老板怔了怔,呐呐道:"我姓宋,叫宋大极,只不过近来已很少有人叫我名字。"叶开道:"那是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你老
巨猾,没有人敢
你?"宋老板勉强笑道:"幸好那些人还没有选中我作他们的替身。"叶开道:"哦?"
宋老板道:"我想,叶公子总不会认为我也是冒牌的吧。"叶开道:"么什为不会?"
宋老板道:"我这黄脸婆,跟了我几十年,难道还会分不出我是真是假?"叶开冷冷道:"她若已是个死人的话,就分不出真假来了。"宋老板失声道:"我难道还会跟死人睡在一张
上不成?"叶开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做下出的?莫说是死人,就算是死狗…"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上睡着的老太婆突然叹息着,翻了个身。
叶开的话说不下去了,死人至少是不会翻身的。
只听他老婆哺喃自语,仿佛还在说梦话…死人当然也不会说梦话。
叶开的手缩了回去。
宋老板目中
出了得意之
,悠然道:"叶公子要不要把她叫起来,问问她?"叶开只好笑了笑,道:"不必了。"
宋老板终于坐来起了,笑道:"那么就请叶公子到厅上奉茶。"叶开道:"也不必了。"
他似乎不好意思再耽下去,已准备要走,谁知宋老板突然抓起老太婆的腕子,将她整个人向叶开掷过来。
这一着当然也很出入意外,叶开正不知是该伸手去接,还是不接。
就在这时,被窝里已突然
出一股烟雾。
浅紫
的烟雾,就像是晚霞般美丽。
叶开刚伸手托住那老太婆,送回
上,他自己的人已在烟雾里。
宋老板看着他,目中带着狞笑,等着他倒下去。
叶开居然没有倒下去。
烟雾消散时,宋老板就发现他的眼睛还是和刚才一样亮。
这简直是奇迹。
只要闻到一丝化骨瘴,铁打的人也要软成泥。
宋老板全身都似已因恐惧而僵硬。
叶开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你。"宋老板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叶开道:"若道知不,我现在已倒了下去。"
宋老板道:"你来候时的已有准备?"
叶开笑了笑,道:"我既然已对你说了那些话,你当然不会再让我走的,若是没有准备,我怎么还敢来?"宋老板咬着牙,道:"但我却想不出你怎能化解我的化骨瘴。"叶开道:"你可以慢慢的去想。"
宋老板的眼睛又亮了。
叶开道:"你要只说出是谁替你易容改扮的,也许还可以再想个十年二十年。"宋老板道:"我若不说呢?"
叶开淡淡道:"那么你只怕永远间时没去想了。"宋老板瞪着他,冷笑道:"也许我根本不必想,也许我可以要你自己说出来。"叶开道:"你连一分机会也没有。"
宋老板道:"哦?"
叶开道:"你要只的手一动,我就立刻叫你死在
上。"他的语调温文,但却充满了一种可怕的自信,令人也不能不信。
宋老板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连你究竟是谁都道知不,但是我却相信"。"叶开微笑道:"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的。"
宋老板道:"我若不说,你永远想不到是谁…"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完。
突然间,他整个人一阵痉挛,眼睛已变成死黑色,就好像是两盏灯突然熄灭。
叶开立刻窜过去,就发现他脖子上钉着一
针。
惨碧
的针。
杜婆婆又出手了!她果然没有死。
她的人在哪里?难道就是宋老板的
子?
但那老太婆的人却已软瘫,呼吸也停顿,化骨瘴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像叶开一样抵抗的。
断肠针是从哪里打出来的呢?
叶开抬起头,才发现屋顶上有个小小的气窗,已开了一线。
他并没有立刻窜上去,他很了解断肠针是种什么样的暗器。
刚才他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现在也要从什么地方出去。
因为道知他这是条最安全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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