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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施家庄的母老虎
 其实施家庄非但不小,而且规模之雄伟,范围之辽阔,都不在“掷杯山庄”之下,施家庄的庄主施孝廉虽不是江湖中人,但施夫人花金弓在江湖中却是赫赫有名,她的“金弓银弹铁鹰爪”,更可说是江南一绝。

 施家庄还有件很出名的事,就是“怕老婆”,江湖中人对“施家庄”也许还不太熟悉,但提起“狮吼庄”来,却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左轻侯和施孝廉本是世,就因为他娶了这老婆,两人反目成仇。有一次左二爷乘着酒后,还到施家庄门外去挂了块牌子“内有恶犬,诸亲好友一律止步。”

 这件事之后,两家更是势同水火。

 这件事自然也被江湖中人传为笑话,只因人人都知道施老庄主固然有孝常之弊,少庄主施传宗更是畏如虎。

 其实这也不能怪施传宗没有男子气概,只能怪他娶的媳妇,来头实在太大,花金弓虽然勇悍泼辣,但也惹不起她这门亲家。

 江湖中简直没有人能惹得起她这门亲家,只因她的亲家就是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大侠薛衣人。

 薛衣人少年时以“血衣人”之名闯江湖时,侠意思仇,杀人如草芥。中年后已火气消磨,退隐林下,但一柄剑却更练得出神入化,据说四十年来,从无一人能在他剑下走过十招。

 而薛衣人也正是左轻侯的生冤家活对头。

 夜深沉,施家庄内的灯火也阴暗得很。

 后园中花木都已凋落,秋意肃杀,晚风肃索,就连那一丛黄菊,夜幽幽的月中也弄不起舞姿。

 楚留香的心情也沉重得很。

 他的轻功虽独步天下,但到了这里,还是不敢丝毫大意,正隐身在一株梧桐树上,不知该如何下手。

 突听秋风中隐隐传来一阵啜泣声,他身子立刻跃起,飞燕般掠了过去,在夜中真是就宛如一只巨大的蝙蝠。

 竹林中有几间精致的小屋,一灯如豆,满窗昏黄,那悲痛的泣声,显然就是从屋里传出来的。

 屋角里放着张旁边有个蹬花的紫擅木妆台,妆台旁有个花架,晚风入窗,花架上香烟绕绦,又一丝丝消失在晚风里。

 上仰卧着一个女子,却有个满头银发如丝的老妇人正跪边悲痛的啼哭着,仿佛还闻她喃喃道:“茵儿,茵儿,你怎么能死?怎么能死…”

 楚留香只瞪了一眼,便机伶伶打了个寒酸。

 施家的大姑娘果然死了,她闺房中的陈设果然和“那少女”所说的完全一样,而且她身上穿着的,也猛然正是一件水红色的织锦缎衣裳,上面也猛然绣了几只栩栩如生的紫凤凰。

 但她的尸身为何还未装殓,此刻跪在边哀掉的又是谁呢?楚留香知道这老妇人绝不是花金弓。

 那么,她难道就是“那少女”所说的梁妈?

 只见那老妇人哭着哭着,头渐渐低了下去,伏到上,保是因为悲痛过度,竟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水红色的织锦缎,树着她满头苍苍白发,一缕缕轻烟,围过了接着紫绒窗的窗子。

 远处有零落的更鼓声传来,已是四更了。

 楚留香心里也不泛起一种凄凉之意,又觉得有点寒意的,甚至连那漂渺四散的香气中,都仿佛带着种诡秘恐怖的死亡气息。

 他隐身在窗外的黑暗中,木立了半晌,见到边的老妇人鼻息续渐沉重,似已真的睡着了,他这才轻轻穿窗入屋脚步甚至比窗外的秋风还轻,就算那老妇人没有睡着,也绝不会听得到。

 上的少女面如蜡,形枯稿,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死前想必已和病魔挣扎了很久。

 这少女眉目虽和左明珠绝没有丝毫相似之外,但依稀犹可看出她生前必定也是个美人。

 而现在,死亡非但已夺去了她的生命,也夺了她的美丽,死亡全不懂怜惜绝不会为任何人留下什么。

 楚留香站在那老妇人身后望着上少女的尸身,望着她衣裳上那只凤凰,想到“那少女”说的话,掌心忽然沁出冷汗。

 他赶快转过身,拿起妆台上一盒花粉,只见盒底印着一方小小的朱印,上在写的赫然正是“京都宝香斋”拿着这盒礼粉,楚留香只觉全身的寒都一竖‮来起了‬,手上的冷汗已渗入了粉盒。

 突听那老妇人嘶声撼道:“你们抢走了我的茵儿,还我的茵儿来。”

 楚留香的手一震,花粉盒已掉了下去。

 只见那老妇人一双已乾瘪了的手紧紧抓着死身上穿的红缎衣服,过了半晌,又渐渐放松。

 她发黄的脖子上冒了一粒粒冷汗,但头又伏在上,息又惭渐平静,又渐渐睡着了。

 楚留香这一生中,也不知遇见过多少惊险可怖的事,但却从来也没有被吓得如此厉害。

 他自然不是怕这老妇人,‮是不也‬怕上的死,严格说来,他自已都‮道知不‬怕的是什么。

 他只觉这屋子里充满了一种森诡秘的鬼气,像是随时都可能有令人不可抗拒、也无法思及的事发生一样。

 “借尸还魂”这种事他本来也绝不会相信,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他眼前,他已无法不信。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紫绒窗帘,窗帘里就像有个可怕的幽灵要乘势而起,令人‮得不恨‬立刻就离开这屋子,走得越远越好。

 楚留香在衣服上擦乾了手掌,拾起了地上的花粉。

 他一定要将这盒粉带回去,让左轻侯判断,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向左轻侯解释。

 这件事根本就无法解释。

 但是他的刚弯下去就发现了一双绣鞋。

 楚留香这一生,也不知见到过多少双绣鞋,见过各式各样的绣鞋,穿在各式各样的女人脚上。他从来不曾想到一双绣鞋也会令他吃惊。但现在他的确吃了一惊。

 这双绣鞋就像突然白地上的鬼狱中冒出来的。

 严格说来,他并没有看到一双鞋子,只不过看到一双鞋尖,鞋尖很纤巧,绿色的鞋尖,看来像是一双新发的笋。

 鞋子的其他部份,都被一双水葱的洒脚管盖住了,脚上还绣着金边,绣得很精致。

 这本是双很美的绣鞋,一条很美的子,但也不知‮么什为‬,楚留香竟不由自主想到,这双脚上面会不会没有头?

 他‮住不忍‬要往上瞄,但还没有瞧见,就听到一人冷冷道:“就这样蹲着,莫要动,你全身上下无论何处只要移动了半寸,我立刻就打烂你的头。”

 这无疑是女人在说话,声音又冷、又硬,丝毫也没有女人那温柔优美之意,只听她‮音声的‬,就知道这种女人若说要打烂‮人个一‬头,她就一定能做得到,而且绝不会只打烂半个。

 楚留香没有动。

 在女人面前,他从不做不必要的冒险。

 何况,这也许并不是个女人,而是个女鬼。

 这声音道:“你是谁,偷偷摸摸的在这里‮么什干‬?快老老实实说出来。但记着,我‮你要只‬的嘴动。”

 楚留香考虑了很久,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说老实话最好,“楚留香”这名字无论是人是鬼听了也都会吃一惊。

 只要她吃一惊,他就‮会机有‬了。

 于是他立刻道:“在下楚留香…”

 谁知他的话还未说完这女子就冷笑‮来起了‬道:“楚留香!嘿嘿,你若是楚留香我就是水母‘姬’了。”

 楚留香只有苦笑每次他说自已是“张三李四”时,别人总要怀疑他是楚留香,但每次他真说出自己的名字,别人反而不信,而且还似乎觉得狠可笑。

 只听这女子冷笑道:“其实我早就已知道你是谁,你休想瞒得过。”

 楚留香苦笑道:“我若不是楚留香,那么我是谁呢?”

 这女子厉声:“‮道知我‬你就是那个小畜牲,那个该死的小畜牲。但我却未想到你居然还有胆子敢到这里来。”

 她‮音声的‬忽然充满忿怒,厉声又道:“你可知道茵儿是怎么死的么?他就是死在你手上的,你害了她一辈子,害死了她还不够,还想来‮么什干‬?”

 楚留香完全‮道知不‬她在‮么什说‬,只有紧紧闭着嘴。

 这女子更愤怒地道:“你明明知道茵儿已许配给薛大侠的二公子了,居然还有胆子勾引她,‮为以你‬这些事我‮道知不‬?”

 楚留香现在自然已知道这女人并不是鬼,而是施茵的母亲,就是以泼辣闻名江湖的金弓夫人。

 他平生最头痛的就是泼辣的女人。

 突听一人道:“这小子就是叶盛兰么?胆子倒真不小。”这声音比花金弓更尖锐,更厉害。

 楚留香眼前又出现了一只腿,穿着水红色的鞋,大红缎子的弓鞍鞋尖上还有个红绒。

 若要看一个女人的脾气,只要看看她穿的什么鞋子就可知道,这只鞋子看来就活像是两只红辣椒。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世上还有比遇见一个泼妇更头痛的事,那就是遇见了两个泼妇。

 ‮道知他‬在这种女人面前,就算有天大的道理也讲不清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赶快脚底揩油,溜之大吉。

 但他也知道花金弓的银弹必定已对准了他的脑袋,何况这位“红子”姑娘看来八成就是薛衣人的大女儿,施家庄的大媳妇,薛衣人剑法独步天下,他的女儿也绝不会挂省油灯。

 他并不是怕她们,只不过实在‮意愿不‬和这种女人动手。

 只听花金弓道:“少你来得正好,你看我们该把这小子如何处治。”

 施少冷笑道:“这种登徒子,整天勾引良家妇女,活埋了最好。”

 楚留香又好气,又好笑,也难怪施少庄主畏如虎了,原来这位少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活埋人。

 花金弓道:“活埋还太便宜了他,依我看,干脆点他的天灯。”

 施少道:“点天灯也行,但我倒想先看看他,究竟有哪点比我们家老二强,居然能害得茵姑娘为他得相思病。”

 花金弓道:“不错,喂,小伙子,你抬起头来。”

 楚留香倒也想看看她们的模样。

 只见这位金弓夫人年纪虽然已有五十多了,但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的粉刮下来起码也有一斤。

 而且她那双眼睛仍是水汪汪的,左边一瞟,右边一转,还真有几分销魂之意,想当初施举人必定就是这么样被她勾上的。

 那施少却不敢恭维,长长的一张马脑,血盆般一张大嘴,鼻子却比嘴还要大上一倍。

 她若不是薛衣人的女儿,能嫁得出去才怪。

 楚留香忽然觉得那位施少庄主很值得同情,娶得个泼妇已经够可怜的了,而他娶的简直是条母马。

 楚留香在打量着她们‮候时的‬,她们自然也在打量楚留香,花金弓那双眼睛固然要滴下水来,就连少那又细又长的马眼也似乎变得水汪汪了,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道:“果然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难怪我们的姑会被他上了。”

 花金弓道:“他居然还敢冒充楚留香,我看他做楚留香的儿子怕还小了些。”

 要知楚留香成名已近十年,江湖中人都知道楚留香掌法绝世,轻功无双,却没有几人真的见过这位香帅。

 大家都想楚留香既然有这么大的名气,这大的本事,那么年纪自然也不会太小,有人甚至以为他已是个老头子。楚留香只有苦笑。

 那老妇人梁妈不知何时也定到前面来,像是也想看看这“登徒子”的模样,楚留香觉得她看来倒很慈祥。

 他心里忽然想起个念头,但这时花金弓已大声道:“无论我们要活埋他还是点天灯,总得先将他制住再说”

 只见金光一闪,她手里的金弓已向楚留香的“气血海”点了过来,原来她这柄金弓不但可发银弹,而且弓柄如韧刀,两端都可作点镊用,认即准,出手更快,居然还是点的高手。

 楚留香现在自然不能装糊涂了,身子一缩,已后退了几尺,他身子退得竟比花金弓的出手更快。

 花金弓一招落空,转身反打,金弓带起一阵急风,横扫楚留香左,“点镊”已变为

 楚留香这才知道这位金弓夫人手下的确不弱,一柄金弓竟可作好几种兵器用,难怪江湖中人都说她是江南武林的第一位女子高手。

 这时楚留香已退至妆台。已退无可退,这一招横扫过来,他根本不能向左右闪避,再向后退,便要撞上妆台。而金弓夫人这一招却显然还留有后着,就等着他撞上妆台之后再变招制敌,反点道。

 谁知楚图香身子又一缩,竟轻飘飘的飘到妆台的铜镜上,忽然间又贴着墙壁向旁边滑‮去出了‬。

 他身子就仿佛云一般,可以在空中动自如。

 花金弓脸色这才变了变,顿道:“好小子,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

 施少寒着脸道:“这种下五门的贼,偷摸狗的小巧功夫‮会然当‬不错。”

 她伸手一探,掌中忽然就多了两柄寒光闪闪的短剑,一句话未说,已向楚留香刺出七剑。

 这种短剑就是古代女子的防身利器这位少更是家学渊源,一出手就用的是“公孙大娘”所创的“长歌飞虹剑”

 鲍孙大娘乃初唐时之剑圣,剑法之高,据说已不在“索女”之下,此刻施少将这八八六十四手“长歌飞虹剑”施展开来,果然是刃似飞虹,人如游龙,矢矫变化,不可方物。

 何况,这屋子不大,正适于这种匕首般的短剑施展,她的对手若不是楚留香,人既已被到墙角,是再也避不开她这七剑的了。

 只可借她遇着的是楚留香。

 楚留香叹了口气,喃喃道:“就算我是叶盛兰,两位也不必非杀了我不可呀!”

 他一共只说了两句话,但这句话说完时,他的人已滑上屋顶,又自屋顶滑了下来,滑到门口。

 花金弓顿道:“好小子,你想走,施家庄难道是你来去自如的么?”

 她出手也不慢,这两句话还未说完,但闻弓弦如连珠琵琶般一阵急调,金弓银弹已暴雨般向楚留香打了过去。

 银弹的去势有急有缓,后发的反而先至,有的还在空中互撞,骤然改变方向,有的却似乎失手了,在门框上,但在门框上一弹之后,立刻又反而起,斜斜的打向楚留香前面。

 金弓夫人的“银弹金弓”端的不同凡响,不愧为江南武林的一绝,但楚留香身子也不知‮样么怎‬一转,已自暴雨般的银弹中飞‮去出了‬,身子再一闪,就已远在十丈外。

 金弓夫人怔了怔,一步窜到门口,大声道:“喂,小子,我问你,你难道真是楚留香?”

 楚留香身子落在竹梢,轻轻一弹又飞身而起,只见他挥了挥手,但却看不出是在招手,还是在摇手。

 施少咬着牙道:“楚留香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会到这里来?”

 金弓夫人出了会儿神,忽然一笑,道:“无论他是否是楚留香,反正都跑不了的。”

 施少道:“哦?”

 金弓夫人目光遥控那边的一座亭子,道:“你那宝贝二叔既然送了我们回来,没有吃宵夜的点心他怎么肯走呢?我算准他现在一定还在亭子里等着。”

 施少嘴角也泛起一丝恶意的微笑,道,:“不错,只要宝二叔在亭子里,无论是谁都走不了的。”

 亭子里果然有个人,正坐在石级上,仰面望着天,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仔细一看,他原来在数天上的辰星。

 “—千三百二十七,一千三百二十八…”

 他年纪最少也有四十多了,胡子已有些花白,身上却穿着件大红绣花的衣服,绣的是刘海洒金钱,脚上还穿着双虎头红绒链,星光下看来,他脸色似乎十分红润,仔细一看,原来竟涂着胭脂。

 他一心一意的数着,一面用手指指点点,手上也“叮叮当当”的直响,原来他手腕上还戴着几只接着铃锁的金圈子。

 楚留香一心想快离开这地方,本来也没有法意到亭子里还有个人,听到亭里“叮叮当当”‮音声的‬,才往那边瞧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他已‮住不忍‬要笑了出来,若是换在平时,他一定‮住不忍‬饼去确瞧这活宝是何许人也,但现在他却已没有这样好的心情,脚尖微微点地,人已自亭子上掠了过去,只要再两个起落,便可出这片庭园。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飕”的声,一条人影清般自亭子里窜了出来,挡在楚留香前面。

 楚留香掠上亭子再掠下,这人却自亭子里直接溜出,距离虽比楚留香短了些,但这种身手却还是惊人的很。楚留香再也想不到会在这用遇见轻功如此绝的高手,再一看,这“高手”居然就是那忙着数星星的活宝。

 他站起来后,就可看出他身上的衣服又短又小,就像是偷来的,头发和胡子梳得很亮,上面还像是涂了刨花油,再加上股花粉姻脂,看来真有几分像是彩衣娱亲的老莱子。

 楚留香也不怔住了,他看不出这么一个活宝竟会有如此惊人的身手。

 这活宝也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忽然嘻的一笑,道:“这位大叔你是从哪里来的呀?我怎么从来也没有见过你呢?”

 这老头子居然明他“大叔”,楚留香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幸好花金弓她们还没有追过来,楚留香眼珠一转,也笑道:“老先生不必客气,大叔这两字在下实在担当不起。”

 谁知他话刚说完,这活宝已大笑起来道:“原来你是个呆子,我明明只有十二岁,你却叫我老先生,我大哥听到了,定要笑破肚子。”

 楚留香又怔住了,‮住不忍‬摸了摸鼻子,道:“你…你只有十二岁?”

 这活宝扳着手指数了数,道:“今天刚满十二岁,一天也不多,一天也不少。”

 楚留香道:“那么你大哥呢?”

 这活宝笑道:“我大哥年纪可大得多了。怕比大叔还大几岁。”

 楚留香道:“他是谁?”

 这活宝道:“他叫做薛衣人,我叫做薛笑人,但是别人都叫我薛宝宝…薛宝宝…薛宝宝。你说这名字好听不好听?”

 这白痴竟是一代剑豪薛衣人的弟弟,这才叫做:“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实在不愿和这人多说,笑道:“这名字好听极了,但你既然叫宝宝,就应该做个乖宝宝,快让我走吧,下次‮定一我‬带糖给你吃。”

 他居然将这四五十岁的人叫做“乖宝宝”,连他自己也不觉得有些好笑,一面拣着手,一面已飞身掠起。

 谁知这薛宝宝竟也突然飞身而起,顺手就自带上出毒蛇般的软剑,“删蹦,忽”,一连三剑刺了出来这三剑当真是又快,又准。又狠剑法之迅速精确,就连中原一点红,黄鲁直这些人都要乎其后。

 楚留香虽然避开了这三剑却己被落了下来。

 只见薛宝宝一只脚站在对面的假山上,笑嘻嘻的嚷着道:“大叔你坏了我的大事,还没有赔找怎么能走呢?”

 楚留香望着他已弄不清这人究竟是不是白痴了。

 看他的模样打扮,听他的说话,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白痴,但白痴又怎会使得出如此辛辣迅急的剑法?

 楚留香只有苦笑道:“我坏了你的大事?什么大事?”

 薛宝宝瞬起了嘴道:“方我正在数天上的星星,好容易已将月亮那边的星星都数清了,可是你一来,就吵得我全忘得干干净净,你非赔我不可。”

 楚留香道:“好好好,我赔你,但‮样么怎‬赔法呢?”

 他嘴里说着话身形已斜窜‮去出了‬。

 这一掠他已尽了力,以楚香帅轻功之妙,天下有谁能追得上。

 谁知薛宝宝竟像早己知道他要溜了,楚留香身形刚动,他手上套着的金圈已飞了出来。

 只听“叮铃铃”一连串声音四只金调子在晚空中划起四道金弧,拐着弯儿到楚留香前面。

 楚留香只见眼前金花一闪,“叮当,叮当”两声响。四只金锁在半空相击,突然面向他撞了过来。

 这“白痴”不但轻功高,剑法高,发暗器的手法更是妙到极点,花金弓的银弹和他—比,简直就像是小孩予在耍泥丸。

 楚留香的去势既也急如矢眼看他险些就要撞上金钥子了,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闹,他别无选择,身形斗然一弓,向后退了回去两只手“分光捉影”抄往了三只金锁子,剩下的一只也被他用接在手里的三只打飞。

 这身子一缩,伸手一捉,说来虽容易,其实却难极了,无论身、眼、时间、部位都要拿捏得恰到好处,错不得半分,若没有极快的出手,固然抄不到这四只金锁,若没有绝顶的轻功,也无法将金锁的力道消减,那样纵能勉强抄着金锁虎口怕也要被震裂。

 只不过等他抄住金锁,他的人已退回原处。

 只见薛宝宝跺着道:“大叔你明明说好要赔我,怎么又溜了,大人怎么能骗小孩子?”

 楚留香忽然发现这白痴竟是他生平罕见的难对手,他虽然身经百战,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对付才好。

 薛宝宝还在跺着脚道:“大叔你说你究竟是赔,还是不赔?”

 楚留香笑道:“自然要赔的但怎么赔法呢?”

 薛宝宝立刻展额笑道:“那容易得很,‮你要只‬将月亮那边的星星替我数清楚就行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哪一边?”

 薛宝宝伸手指了指,道:“就是那边。”

 其实这时天上根本没有月亮,却有繁星满天,‮人个一‬就算生了二百双眼睛,一百只手,也没有法子将这满天繁屋数清楚的。

 楚留香笑道:“哦,你说的是这边么?那真好极了。”

 薛宝宝眨着眼睛道:“‮么什为‬好极了?”

 楚留香道;“这边的星星我刚就已数过,一共是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个。”

 薛宝宝道:“真的?”

 楚留香道:“自然是真的,大人怎么会骗小孩子,你不信就自己数数看。”

 他心里早已打好主意,这“白痴”若是不上当,那么他这痴呆就必是装出来的,楚留香虽不愿和真的白痴打架,但对假自痴可就不同。

 谁知碎宝宝已笑道:“你说是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个,好,我数数。”他竟真的仰着头数‮来起了‬。

 楚留香暗中松了口气,身子如箭一般窜‮去出了‬,这时薛宝宝竟似已数得出神,完全没有留意到他。

 楚留香这才知道真的遇见一个武功高得吓人的白痴,他只觉有些好笑,又有些讶异。

 这件事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决定暂时绝不想这件事,因为还有件更不可思议的事还未解决。

 借尸还魂

 施茵的魂魄似真的借了左明珠的体而复活了。

 左二爷看到他拿回来的花粉时,也不为之目定口呆,汗澳背;足足有盏茶时分说不出话来。

 张简斋皱着眉问道:“那屋于是否真和她所说的完全一样?”

 楚留香道:“完全一样。”

 张简斋道:“那位施姑娘真是今天死的?”

 楚留香道:“不错,她体还未收,我还看到那身衣服也…”

 左二爷忽然跳起来,大吼道:“我不管那是什么衣服,也不管姓施的女儿死了没有,我只知道明珠是我的女儿,谁也抢不走。”

 张简斋道:“可是,她若不承认你是她父亲呢?”

 左二爷怒吼道;“她若敢不认我为父,我就…我就杀了她。”

 张简斋道:“你真的忍心下得了手?”

 左二爷怔了怔,道:“我为何下不了手?我…我…我…”廷

 说到第三个“我”字,眼泪不已夺眶而出,魁伟的身子倒在椅上,仿佛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张简斋摇头叹息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竟一至于斯,你我夫复何言?”

 左二爷双手府着头,沧然道:“可是…可是你们难道要我承认明珠是那泼妇的女儿?你们难道要我活生生的将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

 张简斋用手摸着自己的胡子,来去的踏着方步,这江湖名医虽有妙手成的本事,对这件事却也束手无策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她还在睡么?”

 左二爷躇然疆道:“还睡得狠沉。”

 楚留香站‮来起了‬,道:“二哥你若相信我,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办吧。”

 张简斋长叹道:“世上若还有‮人个一‬能解决这件事,那必定就是楚香帅了,左二爷着不相信你,他还能相信谁?”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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