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慈刀
原来这金锁玉关手乃是段松乔从
披风刀法中化出的一门小巧擒拿功夫,高振武因为这路武功与己
情不合,学得马马虎虎,卓星的
披风刀法不佳,这门金锁玉关手学得却着实可圈可点。高振武方才
刀被真秀夺去,一时也想不起他用的是何招数,但听卓星一说,回过头来再想想,真秀单手以在空中划了个圈,一把握住自己手腕,将
刀夺下,正是金锁玉关手第七式的“春风不度”,只是其间方位略微有些不同,但大致上分明就是那招“春风不度”他叫道:“正是,那正是一招春风不度,你使得不到家!”
真秀微微一笑。高振武指摘他这招“春风不度”使得不到家,但若是真按高振武所学的使出来,只怕便夺不下他的刀了。他正要解释,许敬棠忽道:“真秀大师,令师与家师到底有何渊源?”
真秀仍是微笑道:“许施主想必也已猜到了,令师武功,实是将我师父的大慈刀法变幻为之。”
此言一出,高振武已骂道:“秃驴,少血口
人!我师父的
披风刀法是家传武功…”他还没说完,许敬棠已拦住他道:“高师弟,听真秀大师说完。”
真秀向许敬棠略一点头,道:“家师三岁时皈依三宝,修的是四空定,至十七岁,禅学一无所得,却因因缘巧合,悟出了一路刀法。只因家师自幼失怙,坐禅之时,贪、嗔、痴、爱,种种念头此起彼伏,总也静不下心来,虽勉力坐禅,但心魔
战,悟出的这路刀法极杀伐
惨之气。师父心知已渐入魔道,对禅学大失所望,已有心自绝。”
许敬棠知道他说的师父便是那神秘莫测的印宗了。听诸葛
所说,这印宗杀气极重,实是个妖僧,但听真秀所言,竟是个坐禅苦修的高僧了。他却不知佛门修行,素有大忌,有时心魔作祟,便会走火入魔,坐禅求道成就的反是魔道,因此佛门坐禅时常需有戒律僧持
护持。
真秀又道:“家师已决心自绝,横刀之时,正是新月初生。那一钩月亮映在那大悲刀上,如一滴泪水。家师恍然大悟,便又铸了那柄大慈刀。原来大悲刀法已入魔道,大悲刀更是魔者之相,两者相辅相成,刀法便如厉鬼夜哭,魔道越陷越深。”
许敬棠听得一头雾水,却也隐隐觉得真秀此言似有至理。忽听得卓星道:“那么那大慈刀便是仁者之刀了?”
真秀点了点头道:“正是。入魔亦是求道,然入魔不可失向上之心。大悲刀如长夜沉沉,大慈刀则如一灯不灭,常照灵台。”
真秀这话越说越是玄妙,哪知卓星忽道:“正是正是,哈哈,哈哈。”一边笑着,一边手舞足蹈起来。高振武伸指在卓星顶门打了个爆粟,骂道:“师父正在歇息,你
什么风?”卓星捂住头道:“我听得真秀大师所说,好象和我想的一般无二,才开心的。”
许敬棠也不管他们闹些什么,又道:“那不知与家师又有何干?”
真秀叹道:“家师悟出这两路刀后,虽然也知魔道相生,当以大慈刀来
住大悲刀的戾气,但人力终究有时而穷,大慈刀虽具克制之相,但大悲刀却随刀法修为渐渐
深,竟有反制之意。因此家师从二十三岁至三十一岁这八年前,便修持金刚不动禅,时时借杀戮来一
中焰魔之息,如此方才不至入魔。”
许敬棠“啊”了一声,道:“修禅也可杀生么?”他只知佛门戒杀生,居然还有以杀生来悟道的,真个是闻所未闻。
真秀微微一笑道:“南泉猫儿赵州鞋,恶法当以恶求。”
许敬棠没再么什说,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事有些不对,高振武道:“那后来呢?”
真秀道:“家师为解此心结,便上了少林寺,想以武证禅。达摩院中与十二高僧一番辨驳,竟使得五位大师圆寂,竟使得当时的少林方丈慧且大师也动了无名,善哉。”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许敬棠知道哪里会如此简单,印宗定是在达摩院与那些高僧大斗了一场,岂只口舌辩驳而已。而少林能联合其余六大门派围攻印宗,只怕印宗也上那六派印证过“禅学”,那六派也吃过暗亏。这印宗能以一人之力抗七大门派,武功真不知已到何等境界,便是昙光、真秀这两个徒弟,也已是一等一的高手了。此时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只觉掌心也有些
,不知不觉已沁出许多汗水来。
真秀又道:“家师纵横天下,武功越来越高,心魔却也越来越盛。此时大慈刀已难克制大悲刀了,灵台渐暗,纵然运大智慧斩断孽缘,也无当初决意自绝的大勇。而此时恰好少林、武当等七大门派寻上门来,对家师而言,这许多高手不啻久旱甘霖,这一战,家师对我说是平生最为快意之战。”
许敬棠打了个寒战。他见过叶灵素与百慎的武功,那已是自己做梦都梦不到的境界,而印宗竟能以一敌众。他道:“此战尊师是败了么?”
真秀忽然一笑道:“胜又如何?败又如何?当时光风霁月,家师已是遍体鳞伤,看着横尸满地,忽然笑来起了。”
这时屋中诸人只觉身上一阵发寒,卓星道:“围攻的人全死了么?”但一说出口便觉不对,叶灵素与百慎都参加那次围攻,但都全身而退了。只怕此次围攻,七大门派固然伤亡惨重,印宗却也双拳难敌四手,确是败了。
真秀又道:“那时少林派的百慎大师向家师喝道:‘印宗,你杀人无算,今
难逃公道。’…”他学百慎说话,直说师父之名,脸上也无异样,卓星又
嘴道:“是百慎大师?”
百慎此次前来祝寿,沉默寡言,半天没一句话,卓星怎么也想不能当初的百慎竟会如此
豪。真秀点了点头道:“正是。百慎大师在‘少林三骏’中号称‘霹雳火’,脾气是极大的,说话音声的也极是响亮。”
许敬棠一阵愕然,他根本想不到百慎当初竟是这般人个一。正要问后来如何,真秀已接下去道:“家师此时心境空明,对百慎大师道:‘百慎师兄,若今
我被你们所杀,便算是公道么?’百慎大师喝道:‘我武功虽不及你,但心中有正义二字,今
定要卫道除魔,杀了你这妖人。’百慎大师的少林寺修的是大乘,不过百慎大师武功虽强,佛学却是不样么怎,一定也没理会得家师的机锋。一边叶真人叫道:‘百慎,与他多么什说,快将他杀了。’叶真人的剑术极强,家师身上受的第一处伤便是叶真人刺的,不过叶真人也被家师砍了一刀,此时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真秀说到这儿,顿了顿道:“百慎大师内力修为极强,他又是用拳的,受伤也不重,此时走上前来,长吐一口气,便要一拳击出。百慎大师的百步伏牛神拳开碑裂石,这一拳击出,真是头牛也要被击倒。家师重伤之下,自知挡不住这一拳,便叹了口气,道:‘百慎大师,我自知罪孽深重,纵堕阿鼻也难以赎清,大清若要报仇,我无话可说。’”
卓星忽然叫道:“妙计妙计!这计策真妙!”刚喊出口,高振武又在他顶心打了个暴栗道:“胡扯什么,道知你个
。”卓星抱住脑袋,有点气服不地道:“百慎大师拳力沉雄,可是这位印宗大师定然还有一击之力,只是无法欺近,他是要以言语使对手大意,然后一击成功。”
真秀微笑道:“这位小施主说得果然一般无二。唉,家师当时只怕也已入魔道了,百慎大师见家师束手待毙,这一拳不由缓了一缓,家师手中的大悲刀长达五尺,在百慎大师一缓之时,刀尖一下
入百慎大师心口。”
卓星又“啊”了一声,他虽然猜到印宗定有反击之力,但到想没出手会如何
狠。他也顾不得高振武再往他头打暴栗,叫道:“其实两败俱伤之下,便是斩落一只手或者砍一刀也足够了,一刀刺入心口,这可有点过份。”
真秀道:“果然,小施主确有慧
。家师一刀刺入百慎大师心口,突然觉得心头一空。什么争强好胜,什么意气风发,此时都已没了。百慎大师出手颇存忠厚,而家师这一刀丝毫不留余地,纵然说金刚禅不忌杀生,但这一刀明明便是人个一反击时的无所不用其极,哪里是什么金刚禅的以刀证禅了。家师伤心之下,却听百慎大师骂道:‘王八蛋,真不要脸!’百慎大人枉为出家人,骂人之话也如此
鲁,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声音虽弱,底气却还甚足。家师本以为百慎大师定已毙命,见他居然没事,马上省得百慎大师的心定是偏右的。家师坐禅多年,此时突然之间若有所悟,登时大笑起来,向百慎大师与叶真人二人说了永不踏出天童寺一步,便将大悲刀当拐杖拄着便走。”
原来那
印宗恶战之下,大获全胜,但见百慎中刀未死,心中忽有所动,只觉多年枯禅未解,忽然一朝顿悟,当即朗声大笑,给伤者留了些金创药,说是若是找他,便去宁波天童寺,说罢提刀便走。百慎见他明明可以将己方诸人斩尽杀绝,偏偏又走了,不由百思不得其解。这一战,七大门派只剩了他与叶灵素两人,身上也遍体鳞伤,狼狈之极。商量之下,仍不知印宗到底是何用意。依叶灵素便要邀集同门,杀上天童寺,将印守碎尸万段,但百慎却说印宗似已改过自新,既然永不踏出天童寺一步,不如与人方便,因此这许多年来谁也不知天童寺里还隐着这般一个高手。自从这一战之后,印宗果然销声匿迹,再不出现,便是百慎,也已绝足不在江湖走动。二十七年过去,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如今都垂垂老矣,却不料这二十七年前的旧事重又掀起波澜。
听罢真秀所说这件二十七年前的秘事,许敬棠一阵茫然,道:“难道尊师以大慈大悲二刀造无数杀孽,只是为证禅心么?”
真秀道:“不错。”
许敬棠心想岂有此理,杀这许多人便只为一个说都说不清的禅理,真秀却似乎不以为然。他正要再说,高振武又道:“此事到底与我师父有什么关系?么什为说
披风刀法是从大慈刀中化出?”
真秀微微一笑道:“这一战两败俱伤,实是因为家师的大慈刀先前不知失落到何处了。家师既已悟道,那一口刀自然已不在心底,只是刀上刻有一路大慈刀谱,若是为外道所学,不免又造杀孽,因此屡与我们说起。也只应这一念萦心,师父虽然堪破人我二执,终未能究天人之道。直到前数年,我师兄外出办事,得见段公
披风刀法与大慈刀法颇有相通处,一说起方知原来大慈刀便在段公手里。”
许敬棠皱了皱眉头道:“真秀大师,只怕也是不确,家师从未说过此事,定不说另有原因…”
真秀微微一笑,抓起了桌上的金刀,旁人只道他要动手,都吓了一跳,真秀却握着刀吐了个门户道:“这是大悲刀起手式。”说罢,一招招演了下去。高振武见他的刀法与自己所学的六十四路
挥风刀法大同小异,只是其中方位力量略微有别。待三十六路大慈刀法演完,许敬棠心中已如被冰水浸过一般。
虽
披风刀法比大慈刀法多了十八式,但其余可以说尽是似是而非的大慈刀法。许敬棠此时再无怀疑,但嘴上却道:“真秀大师,不要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师武功非凡,方才见我高师弟演过一路‘
披风’刀法,便是依此当场创一路刀法出来也未必不可能。”他心知若是众人知道段松乔赖以成名的
披风刀法竟是从大慈刀法改头换面而来的,只怕锻锋堂就不必行走江湖了,这般说来虽怕真秀会恼怒,但好歹也要混赖他一番。哪知真秀却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多说,将那金刀放在桌上,又赞了一句道:“好一口金刀。”
刚说完,真秀的左手食指忽地往刀身上一弹,这金刀发出“嗡”一声响,忽然齐
断为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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