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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假成真
 这就是人脑的秘密之一。

 人体的潜能存在于脑中的秘密,这个秘密能带给我多大的乐趣,我‮道知不‬。探索人体的极限,或说是人脑的极限,不过是为游戏增添乐趣罢了。

 就这样,我与关老先生每天都关在幽室里,双目视静坐,一同飞快苦练不存在的凌霄

 派内力绝学,今天练五年的份量,明天也许就练十年、八年,往往练到虚、呕吐,我一度担心关老先生会撑不下去,而,关老先生的确撑不下去,他的记忆完全被挤到不知名的地方。

 但,黄骏活了下来,成为顶尖的武林高手。

 同时,我脑中的蓝金一角,也茁壮成一个足以与黄骏对抗的杀人机器,拥有跟黄骏匹敌的高强武功。

 于是,我喜慰地为两个死对头创造出前所未有的人生,一点一滴,从小时候的生活,讲述到习武的苦乐、情爱、江湖种种,甚至为两人添上三百年的悲哀命运,当作游戏的开展。

 创造人生的过程,显然有趣多了,因为我不只掌握了他人的人生,我甚至可以凭空捏造出许许多多的悲离合,我,就是黄骏的上帝。

 当然,我特别为黄骏多添了一段从秦皇陵爬出,在中国大陆一边回复元气,一边寻徒的五年记忆,是以黄骏正式替代关老先生而活的时间,是从一九七九年当时算起,在设计上,黄骏是在台湾海峡被暗冲到岸上昏不醒,醒来时竟发现自己身在安养院中,其疯狂的行径与说词,‮会然当‬被当作是疯子了。 

 为了增加黄骏的孤独感,我为他设计的个性中,加入了无可救药的死脾气,也就是绝不肯在一般人面前展示功夫的坚持,这一点坚持会令黄骏苦无他人相信他,也令黄骏受被当作疯子的对待。

 当然了,我也从许多武侠小说中,随意摘下几个虚构的名字,拼凑成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进黄骏的武侠记忆中,让他虽然无法展示功夫,但当他在单单讲述自己的生平时,也会被认为是老人痴呆。

 因此,黄骏不断自我孤立,只有一点点关老先生模糊的残留记忆,引导他回到女儿的住所,尽管如此,黄骏的冒险人生还是地侵关老先生无聊的人生,让他逃离了员林,开始他的觅徒计划。

 让他开始,与不存在的命运无穷的对抗。

 让他开始,以不存在的灵魂活着。

 让他开始,跟我玩。

 “你怎么可以夺走师父的人生!”我咆哮着。

 “夺走?哈,我是换一个新的给他!”Hydra笑得不可开支。

 八点半,距离决战只剩三个小时半。

 但决战的凶兽,就坐在我前面,笑到眼泪都了出来。

 “你生气的样子真令我满意!”Hydra擦着眼泪,着气说:“每次遇到这种时刻,都是游戏的高啊!”

 我的杀气被阻遏在封住的道中,但我的脸已经扭曲,声音也越来越大:“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何要平白无故地捉弄我师父!”

 Hydra跳下桌子,振臂喜道:“你真是笨啊!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在回报关老先生教我下棋的恩情,所以我才决定丰富他的余生,让他轰轰烈烈地死去!”

 我大声叫道:“师父不会输的!”

 Hydra挤眉弄眼,笑说:“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我气愤地说:“你等着被师父轰成碎片吧!你派出来的那些没有眼睛的混蛋,一个一个都被师父给杀光了!”

 Hydra足地说:“你猜到那些符尸是我派出去测验你们的?真是孺子可教啊!蓝金跟黄骏分手后,我就无从得知黄骏武学的进境了,于是随意派出一些符尸扰你们,看看这场游戏是不是够资格一直玩下去。” 

 我冷冷地说:“我‮道知不‬你所说的游戏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可以‮你诉告‬,游戏到今晚就会结束了。以你的死作为收场!”

 Hydra打量着我,好像端详一件有趣的玩具,说:“你恨我吧?”

 我憎恶的表情难道没‮你诉告‬?

 我大声说道:“再怎么恨你也只有今天晚上了!有种你不要挟持我,‮夜午‬零时爽快跟我师父决斗!”

 Hydra点点头,说:“我正想跟你商量此事。”

 我怒道:“难道你没种?!”

 Hydra摇摇头,笑着说:“这是一场游戏,要是游戏的对象死了,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是不是?”

 我大吼:“师父不会死!”

 Hydra疑惑地看着我,说:“但是你师父要是不死,那你就死定了。我正想询问你的意见,我俩一起决定未来故事的走向,好不好?”

 一起决定故事的走向?

 我只觉得怒发冲冠!

 “听我说,仔细地听。”Hydra‮音声的‬有种魔力,他认真地说:“提供以下的故事走向给你做参考,第一个故事,杀了你跟乙晶,把你们的尸首丢在黄骏面前,让符尸传话给黄骏,约定十年后再战。关于这一个故事,你觉得好不好?” 

 我愤怒地大叫:“不好!你根本不敢跟我师父打!”

 Hydra认真地说:“我也觉得不好玩,跟一个老家伙斗太久,搞得我兴致缺缺,加上黄骏已完全认为自己是黄骏了,也就不存在记忆矛盾的痛苦,这样的游戏已经该收场了,主角也该换手了是吧?一代传承一代,让游戏更有史诗味道。” 

 我的真气一直冲撞着“叮咚”,嘴里嚷着:“总之你跟我师父打过先!不要窝在这里欺负我们两个!”

 Hydra皱着眉头,说:“所以第二个故事就得换个主角,当然了,这主角不能是武功低微的阿义,而应该由你大力担纲。这个故事的主轴是复仇,而不是黄骏故事中的主轴正义,而这个故事的发展以黄骏的惨死作为开始,以你我再度相逢的未来作为结束,你看‮样么怎‬?这 

 个故事好多了吧?”

 我简直无法体会眼前的魔物在想什么!

 我恨恨地说:“你到底要什么?钱?权力?还是只是想杀人!”

 Hydra微微笑,说:“都不是,那些我说要就要的东西,都只是游戏的筹码,而不是游戏本身。我要的,就是游戏,作乐于人间,享受在规则边缘,浸在计划良好的游戏世界。”

 Hydra顿了顿,蓝眼深澈不可探知,说:“一切都要按照计划来,不过若是游戏中的角色能偶有佳作,突破我的密设计,那也是游戏的重大乐趣之一。渊,你愿意担任故事二的主角吗?让我们一起将游戏无限开展,从今以后,你就为了复仇活下去,踏着我的影子追上来!” 

 我没有办法思考。

 因为我的语言能力已被怒火烧光。

 回应Hydra的,只剩一对火红眼睛。

 “看样子,答案已经心照不宣了,你的确是复仇的最佳人选。”Hydra“咯咯咯”地笑着,又说:“那我们来讨论一下故事的细节吧。关于阿义这类角色看似可有可无,不过他可以扮演触媒式的关键要角。”

 我不说话,我的内力已经渐渐侵入“叮咚

 “你是那种看见重要的人死掉,就会变强的那种主角吗?”Hydra双手合十,期待地说:“让我们实验一下,‮定不说‬暴涨的杀气能让你的武功更上一层楼,就让阿义在黄骏的故事里死掉吧。”

 我语气冷淡地说:“故事二的开头,是你跟师父的死斗?”

 Hydra摇摇头,说:“我规划好了,是我杀死黄骏,不是死斗。”

 我冷笑,说:“只要师父挂了你,阿义就不会死,我也不用当复仇者,乙晶一醒来,就可以在你身上吐口水了。”

 Hydra苦笑道:“你怎么这么偏执?我怎么可能让故事走到那种地步?你瞧瞧,我有这么多被我蛊惑的符尸,他们全是将人生输给我的游戏输家,有了这群杀人鬼部队,就算有三个黄骏也是死路一条。原本上次我来台湾时,我就打算跟黄骏决战,但瞧他收了你做徒弟,我觉得这或许是个新的游戏契机,便让他多教你两年功夫,这两年间我也制造出更多个帮手。” 

 说着,Hydra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这一个木盒子比上次的大了三倍,Hydra打开木盒,里面居然爬满了一团蓝色的怪蚕!至少有十几只怪蚕!

 Hydra笑嘻嘻地说:“上次让你偷看过一次,你却还‮道知不‬个中奥秘,这是身为主角必须改进的,当我游戏的主角不能只有一腔热血,还得聪明才有看头。这些蚕是海地蛊术的法宝,每一条蚕,都代表一个无眼杀手,也就是符尸。必须透给‮道知你‬一些信息,以免你‮道知不‬自己肩负的挑战有多么艰巨。” 

 Hydra继续说道:“这些蚕咒所控制的符尸,都是武功高强的上佳杀手,为我在世界各地执行各种任务,而他们的诞生取代了第一代效率低微的符尸,这当然要感谢黄骏跟我共同研发出的武学速成法,让我在短时间之内产制足以跟世界上所有的军队匹敌的特战队。你以后想接近我,想杀了我,就要通过重重难关,他们有些在我活动的城市栖伏,有的散布在世界各地,随时接受我的符令召唤。” 

 我不打了个冷颤。

 十几个武艺高强的符尸,的确不是师父所能对抗的。

 但…

 “仁者无敌。”我静静地说。

 相信正义,相信正对抗的必然结果,这是我对师父、对正义的绝对信任。

 “真天真。”Hydra幽幽地说:“不过要当一段热血故事的主角,的确,就是需要天真,需要无论如何都要胜利的傻劲。”

 Hydra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说:“对了,我们正谈到黄骏故事的最后高,你说说,除了师父跟阿义,还要死哪些人你才会奋发图强练武,以消灭我为终生职志?你家人?整个彰化?乙晶?”

 要死哪些人?

 这是个绝不能够回答的问题。

 Hydra诡异地笑着,说:“都不想,是不是?谈谈乙晶的下场吧?你觉得乙晶的尸首应该怎么处理,才能扩张黄骏这阶段的故事最后高的戏剧张力?像不存在的花猫儿那样一半挂在彰化东边,一半挂在彰化西边?” 

 “你动不了乙晶的。”我冷冷地说。

 “怎么说?”Hydra兴致盎然地问。

 “因为…”我说,最后一步了!

 “啊?”Hydra疑惑道。

 因为我已经冲破道了!

 “崩!”

 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掌。

 带着无限希望,肩负所‮会机有‬的霹雳一击!

 Hydra中掌!

 没有分毫犹豫,我使出刚刚在脑中千回万转、排练再三的动作。

 一得手,左手飞爪勾住乙晶,甩身往墙上一劈!

 破墙而出!

 我在星空下没命似地奔逃,心跳得好快!

 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真的逃了出来!

 我一边撒,一边抱紧睡的乙晶,在大街上狂奔,唯恐一旦冲进小巷小弄,反而称了Hydra的意。

 我甚至不敢往后看,不敢确定Hydra是否就在身后一招的范围内。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耳边!

 就这样咬着牙,竭尽力量地飞跃着,直到大破里的光芒映在我的脸上,我才感受到师父跟阿义柔和的气息。

 我猛力将乙晶往大破一掷,喊道:“师父接住!”

 乙晶平稳地飞进大破中,我跟着冲进大破中,回身就是倾力一掌!

 “你杀空气啊?”

 阿义感到莫名其妙。我的身后并没有人。

 “怎么了?乙晶她?”师父抱着乙晶,关切地问。

 我惊魂未定,刚刚与Hydra在乙晶房中的一切,依旧在我脑中盘桓不去。

 更令我不安的是,我拒绝回忆的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我的右掌烙印在Hydra心口的那一瞬间,Hydra好像笑了。

 整个晚上Hydra都在笑,但在那一瞬间,Hydra的笑多么自信,多么理所当然。

 ‮道知他‬我解的时间!我很清楚,但我拒绝承认。

 那太可怕了。

 我彷佛一掌打开Hydra精心设计的棋盘,坐在他对面,按照他指示的步骤搬动旗子。

 我走进了Hydra莫名其妙的游戏。

 “怎么回事?你又遇到无眼杀手?”师父急切地问:“乙晶怎么摇都摇不醒?”

 “摇都摇不醒?”我愣了一下,随手在乙晶可能被封住的道上翻了一翻,说:“乙晶没被点啊!”

 这时,师父轻轻拍着乙晶的脸,但乙晶依旧睡意香浓。

 我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

 “我刚刚遇到了蓝金,是他把乙晶弄成这样的。”我试着冷静下来,摸着乙晶的脸,说:“也许他点了一个师父‮道知不‬的。”

 师父急问:“怎么会这样呢?天啊!还有什么可以点得乙晶昏不醒?绵羊、早睡早起、锁梦都没被点中啊!”师父一阵手忙脚,搭着乙晶的手脉说:“脉像平和稳健,乙晶只是睡得很?会不会不须解?等到十二个时辰后,道就会自解?” 

 不!道不会自解!

 因为根本不是点的手法,是催眠!

 Hydra催眠了乙晶!

 我回想起两周前夜探乙晶的画面,乙晶倒在Hydra怀中发笑的模样,乙晶的笑其实颇为呆滞…我心中一凛:Hydra到底对乙晶说了什么?到底催眠了乙晶什么?!这两周以来,Hydra到底对乙晶做了什么?! 

 “师父,我有件事要说。”我急促的呼吸竟无法平静下来。

 “快说!是关于蓝金的事?”阿义警戒地看着外。

 我愣了一愣。

 怎么说?

 说:﹁师父,你是不存在的,你是被蓝金制造出来的!你取代了关老先生的人生,但,你无须与蓝金一斗!因为你跟蓝金根本没有三百年前的恩怨纠葛!﹂

 要这样和盘托出?

 或是说:﹁师父,我们快逃!蓝金手底下有好多好多怪物!我们斗不过他的!留得青山在,柴会烧不完,你自己也说过的!﹂

 要这样逃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我所相信的正义?

 我登时明白Hydra中掌时那诡异一笑的自信。

 Hydra早就决定让我带着乙晶逃走,因为‮道知他‬,即使我逃了,对他的游戏计划也无所妨害。

 Hydra知道,若我向师父说出我所知道的一切,师父一定会在决战前一刻陷入惘与痛苦,师父坚信的大侠身分将会被绞碎,也就绝无胜机。

 Hydra也知道,我是无法逃了。因为他施在乙晶身上的睡眠魔咒,恐怕还需要他提供解咒的法门,也就是…打倒他再说!

 “快说啊!”阿义紧张地说。

 师父的眼神也非常热切。他等这一刻,已等了三百多年。

 对师父来说,这三百多年再真实不过。

 我甚至听到师父的心跳怦然作响,他的斗魂在血里燃烧。

 “蓝金带了很多他的手下,也就是那些无眼怪物,师父,看来这是一场血战,避无可避。”我说,眼泪快了下来。

 “嘿!我就知道老子就要死在今晚了。”阿义爽快地说。

 师父一笑,抓着我的肩膀,说:“避无可避,说得好。今次凌霄派即使要死绝,也要歼灭这为祸国家社稷的首恶!”

 阿义大大方方地说:“我从没想过自己是这么重要的人,能够用这么的名义死掉,总比当个氓被杀,要划算多了!”

 我看着师父,看着阿义,看着上的乙晶,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双膝一跪,我瘫在地上。

 为这个无意义的游戏死掉,多么不值!

 面对游戏巨大钢铁的齿轮,多么无助!

 时间,十点半。

 我搂着昏睡的乙晶,蜷缩在上。

 师父,端详着手中的尖锐钢片,默然。

 阿义,正在看着傍晚租来的漫画,他说:“再不看,就没得看了。”

 我‮道知不‬阿义现在在想什么。

 面对这样傲慢、空虚的正对抗游戏,年纪轻轻的我们,可叹。

 一天前。

 “以前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很厉害的氓,不过最近我却跟你挂掉不少个氓,哈!想起来就觉得很好笑。”阿义这样笑着。

 “现在呢?现在的梦想呢?”我问。

 “我想当一个大侠,就跟师父一样,或许没有师父厉害,但是可以活得很痛快!活得很踏实!”阿义的眼睛闪耀着光芒,说:“所以我并不怕死,因为我的梦想一直在实现着,我并没‮的妈他‬舍弃梦想,刚好相反,我是以大侠的名字,随时可以死掉!” 

 “谢谢你。”我说,我的心突然也觉得很畅快。

 “谢啥?”阿义说。

 “我也要以大侠的身分死去,或是,以大侠的身分活下去。”我说。

 阿义猛然醒悟,说:“对喔!还是以大侠的名字活下来才对,我们约好要老死的!”

 十一点。

 我紧紧抱住乙晶,感受她未能表达的一切。

 我的四周仿佛下起倾盆大雨,乙晶拿着荷叶躲在我怀中,两只大熊正在我们身旁绵。

 那场大雨,丛林中,我跟乙晶的第一个吻。

 “等我回来时,你就醒了,好不好?”我吻着乙晶。

 乙晶的眼泪滑出紧闭的双眸。

 十一点半。

 师父背起了钢剑。

 阿义将漫画放进袋子里。

 “帮我还。”阿义说。

 “自己还。”我跳下

 师徒三人互看一眼,‮住不忍‬都笑‮来起了‬。

 “很高兴师父收我当徒弟,三生有幸。”阿义说。

 “这两年多来,是我‮子辈这‬最快乐的时光。”我说。

 “师父没白收你们,你们一定要活下去,继续散播正义的种子。”师父说。

 三人击掌,轻轻跳出大破。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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