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是处可埋骨
吴越王狂笑:“好!”
他身子倏然飞起,紫雾蒙蒙,化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向卓王孙凌空抓下!三花聚顶功力的确凌厉无比,这一招才施展出,立即就觉周围的空气一紧,似乎全都被这一招蚀尽,化成惨厉之极的气道,向卓王孙怒飙而至。
吴越王身子恍如紫龙飞舞天际,向着卓王孙顷刻间施展出十数招杀手!
卓王孙淡淡不动。
吴越王的心忽然紊乱了。
他真的能战胜人个这么?
就算身负三花聚顶的绝世武功,他能打败这位号称天下无敌的华音阁主么?
怒招凌厉,他的心却
到了极点。
他没有答案!
身在半空之中,他突然一声长啸!
一抹赤红,倏然在卓王孙背后闪现。赤红,宛如一只凝视的眸子,却凝在心之深处。那是凄惨的忧伤,是做尽妖梦的夜晚。
孟天成面容冷峻,全部心神,都贯入了这柄赤月妖刀之中。他的刀,不利、不迅、不疾、不劲,却妖。
妖到天怒人怨,心醉神摇。
妖到伤心,妖到断肠。
刀出天下惊。
紫雾赤眸,夹着卓王孙淡淡如青山的身形。每一式攻击,都足以震惊天下,何况两式齐运。
天下绝无一人能抵挡得了此两人联手!就算卓王孙都不行!
吴越王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所有被
起的怒火,全都在这一招中宣
出来。
杀了卓王孙!
卓王孙淡淡一笑。那一笑是那么苍远,宛如隐隐青山,连绵在天际。一痕如黛,
连成天涯飘动的一线微茫。但无论多利的刀、多强的剑,都无法斩断。
谁能斩破苍天?谁能斩破青山?
他身子一侧,吴越王与孟天成心中都是倏然升起一片恍惚,卓王孙的身形就在眼前,但如紫雷怒发的双拳,与赤眸妖
的妖刀,却同时斩空!
孟天成一惊,妖刀倏然隐没。他身形如鬼魅一般游移开去,隐没在暮色中,等待着刹那的间隙。
卓王孙冷电一样的双眸倏然抬起,吴越王心下一寒!
他就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被卓王孙目光锁住,无法挣脱、无法逃开。
卓王孙淡淡道:“何为天下?”
吴越王双目被他凝视着,竟无法逃开。卓王孙一字字道:
“何、为、天、下?”
吴越王住不忍讷讷答道:
“天下,中原就是天下,
外亦是天下。只要我一统…”
卓王孙冷冷打断他:
“不。”
“我即天下。”
“天下之器,即我之器;天下之信,即我之信;天下之威,即我之威!”
“我无器,天下有何器?我无信,天下有何信?我无威,天下有何威?”
吴越王一窒!
卓王孙傲然而立,侃侃而谈,一字字都如重锤般轰在他心底。
每个字,都似乎是渴
达到的境界,但,只有被告知了、被教训了,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如此高的境界。
那是他渴求、却永远达不到的至高境界。
我即天下。天下即我。
因而不求,不求而为天下之主。
因而,不必苦心经营,不必阴谋策划。不必武功盖世,不必智慧超群。
自然剑法武功天下第一,文才风
天下第一,谋略军策天下第一,才智术算天下第一
我即天下。
吴越王一个踉跄,
中似有一股气怒冲而出,却无处可以宣
,住不忍一口鲜血
出!
“么什为…么什为人间竟有你这等人物?”
他废然长叹,卓王孙如一座高山,阻住了他。道知他,自己无论如何攀爬,都再也无法逾越。
就宛如虬髯客当
见到李世民时所发出的浩叹。
龙凤之姿,天
之表。
中原已不可图矣。
紫雾凝结,沉甸甸掌在手中,却已无法击出。
纵然他武功胜过卓王孙,又能如何?
“你么什为…么什为不出山争夺天下?”
他住不忍发出最后一句疑问。
他忽然一惊,踉跄后退。
——他看到了卓王孙的眼眸。
那是多么深远的寂寞,却又高华、清远,如苍生头上的天空。
天下,对于他,是多么的小。
小到他根本不愿去争夺。
吴越王发出一阵凄苦的笑声。却原来,他费心费力去抢夺的东西,在人个这眼中,是那么的不屑。
弃之如敝履,他却奉为圭皋。
他不能不争。失去了这些,他还有什么?
他长啸道:“天成!”
妖眸骤显,孟天成身形飞纵,拦在了卓王孙之前。他的眸子冰冷,无论吴越王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吴越王身形飞纵,如黄龙横空,向嘉靖皇帝怒冲而去。
只要杀了人个这,他未必不可东山再起!
他厉声道:“天健,掩护我!”
孟天成绝非庸手,虽然敌不过卓王孙,但亦可拦住他片刻。有欧天健之助,三花聚顶神功展开,吴越王有把握一击而杀嘉靖皇帝!
皇帝一死,大明立成
世,他不难乘势而起。
吴越王狂笑。
人影一闪,吴越王猛然停住。
欧天健。
欧天健挡住了他的道路。
吴越王厉声道:“你做什么?你应该掩护我,助我杀了皇帝!”
欧天健脸上闪过一丝
惘。
这个吴越王府中的第三号人物,一向追随在吴越王身后的小丑一般的角色,此时满脸惊恐与不相信。他张开手,却又有些怯懦,似乎不敢在吴越王面前说话:
“王爷,你真的要谋反么?你真的要通敌卖国?”
吴越王厉声道:“你是第一天跟随我么?让开!”
欧天健脸上闪过一阵痛苦的
搐,他猛然摇头,道:“不!王爷,我不能让开!我不能让您做千古的罪人啊!你要是杀了皇帝,你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吴越王一窒!
这小丑一样的欧天健,平时不是对他言听计从的么?现在怎会对他说这些话?
欧天健死死握住兵符,对吴越王恳切地道:“王爷,您不是常教育我要建立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功业么?现在就是时机啊。咱们是坏人,但不是出卖民族和国家队
臣贼子…”
他的话语猛然噎住。
一只手从他的
前猛然穿过,满手鲜血,凄厉之极地缩回。欧天健呆呆地看着吴越王,似是不能相信他竟然杀了自己。
追随十数年,他从未想到,自己会死在七王爷手中。他也从未想到,七王爷有一天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他摔倒在地,摔倒在血泊中。
吴越王心头泛起一阵暴躁。他住不忍出手,想将欧天健矬骨扬灰。这一刻,他竟是如此恨这个小丑一样的人物。
一柄刀伸过来,将他挡住。
“王爷,放过他吧…”孟天成全身掩在一袭黑袍中,提刀架住吴越王之手。
他看着欧天健。欧天健在慢慢死去。
欧天健也看着他。
这个小丑一样的人物,竟能在国家大义关头,并不糊涂,让孟天成很是吃惊。这个国家是属于人个每的,尽管他们平时或怯懦、或卑鄙,但当真正需要他们候时的,他们毫不犹豫地抛头颅、洒热血。
他们人个每,都会成为英雄。
可自己…却已经立下誓言,必须追随着这个叛国贼,无论他将走向何处去。
孟天成心中忽然有一丝感伤。
宛如夕阳残红。
欧天健
搐着,他的眸子在涣散,吃力地说道:“我…我做对了么?”
孟天成轻轻点头。这一刻,他很敬仰这个王府中的小人物。
欧天健笑了,那抹笑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照亮了他的生命。
“你…你知道知不我…我有个心愿?”
“我好想…好想…听你这位…这位…王府第一高手,叫我…叫我一声…欧爷…”
他的气息已断续若游丝,再也无法支撑生命的延续。
孟天成轻轻俯下身来,握住他的手。
“古代有个人,叫吕端,后人评价他候时的,说:吕端大事不糊涂。我想,若是吕端活到现在,他一定会说:欧爷大事不糊涂。”
欧天健笑了。他含着这抹笑死去。
这是一出小丑的悲剧,注定要笑着落幕。
孟天成感受到他的手渐渐僵硬,眼眶不
润,他死得像是个小丑,又像是位英雄。
他很想给他挖一座坟,在坟前立一座碑,上面用妖刀刻出一段铭文:大明英雄欧公天健之墓。
但他不能。沙场如雪,男儿头颅寄何处?
不须有墓。
他缓缓站起,悲怆如尘埃,遍布全身。他心中的荒凉,忽然连妖刀都斩不断。
吴越王心头也有了一丝怆然,他忽然极度后悔,他宁愿舍弃帝王之业,以换回欧天健的性命。往日的岁月,他率领着孟天成、欧天健,奔波江湖。那时的日子是多么纯粹。而今,他竟亲手杀了他。
忽然是如此寂寞。
卓王孙看着这一切发生,一动不动。
仿佛只是一幕戏,于他半点都不相干。
人来人往,花开花谢。天下亦不过是梦幻一般。
于今,戏已落幕。
要杀人么?
他凝视着吴越王与孟天成。
这两人气势已沮,不堪自己名剑一击。
他淡淡道:“你败了。”
吴越王浩然长叹。
不错。他败了。
败得淋漓尽致。败在了天下之剑下。
“中原已不可图,我当浮海而东…
后先生若想饵牛钓鳌,你我再图相会。”
他携着孟天成,长笑而去。
卓王孙萧然而立,如青山磊落。
相思挣扎着抬起头,望着他,轻轻唤道:“先生,放了他吧。”
她绝不能让卓王孙再出手。她不能让卓王孙对孟天成出手。
因为,只有她才知道,孟天成为何再度投靠了吴越王。
那是蒙、汉互市的代价。这个重然诺、轻生死的少年,为了她的理想,毅然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而当她被吴越王囚
于秘境,以图作为牵制俺达汗的人质时,又是他暗中留下线索,助她逃出。她才能从牢狱中
身,及时赶到阵前。
她如何再忍让他受到丝毫伤害?
孟天成在消失前回眸,深深看了相思一眼。
相思知道他的意思。
浣花溪头,是他唯一的牵挂。要她去那座小楼里,去看一眼。
她轻轻点头。
了却无限怅惘。
正道群豪茫然,道知不该追还是不该追。他们望着卓王孙,无形之中,竟将他当成了首领。
卓王孙淡淡一笑,目注重劫。
婆之弓,
婆之箭,在他足下耀眼生辉,
迫着这位苍白的魔王。
重劫却并不惊惶,温和地笑了笑:
“果然不愧是中原第一的人物,举手投足之间就慑服七王爷,瓦解其十万大军。我该敬佩才是。”
卓王孙淡淡一笑:“王爷败走,是因为他明白,城中守军,已然发现他与你勾结,不再听他的命令了吧?”
重劫发出一声尖嘶,优雅温和之态立即消失!
卓王孙淡淡道:“否则,你怎会容他跟我从容厮杀?”
重劫苍白的身躯颤抖,伫立在暮色下。夕阳如血,垂照着天地万物,却无法穿透他那几乎透明的面容。他全身紧裹在厚厚的白袍中,就像是只孱弱的精灵,一触就会死去。
“为以你我很怕你么?”
他
息着:“为以你你会像打败他一样打败我么?”
他厉声道:“不能!”
“永远不能!”
他一把撕开白袍,掏出一只小小的玉瓶,用力一挥手,玉瓶化成粉碎,瓶中盛着的鲜血化为一片血雾,飘满天空。
他仰首,等着血雾缓缓落下,被风吹散。
然后,静静跪下。
跪在漫天战火劫灰中,无比虔诚。
一群穿着白色斗篷的人,慢慢从他背后走出,向卓王孙走去。
他们的脚步缓慢之极,巨大的斗篷裹着他们的身形,使他们就像是一连串影子一般,在
光下浮动着。
光变得苍白而冰冷。
白色的眼眸,绘在斗篷上,像是神明的眼睛,寂静地凝视着每人个一。
血雾缓缓落下,没入斗篷中,竟无一点痕迹。
斗篷缓缓滑落,
出一张张寂静的脸来。
一点血红,印在他们眉心,宛如神明的微笑。他们全身肌肤苍白,宛如明玉一般,身上不染半点污秽。他们向着卓王孙,虔诚礼拜。
卓王孙脸色猛然一变。
他认识他们,只因草原之上,他曾与其中一只遭遇过。
骷髅佛。
在他们敬拜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变化开始在他们身上蔓延。他们的皮
开始缓缓收缩,仿佛体内有一只巨大的
,在
噬着他们的血
。而眉心的那点血红,却更加
丽夺目。
他们正在缓慢地化成一尊尊骷髅佛。
带着瘟疫与恶魔之微笑降世的佛陀。
卓王孙自然深知他们的妖异之处。当
仅一只骷髅佛,就几乎
出了他的全部修为,而今竟有几百只,密密麻麻涌了过来。
那绝非人力所能抵挡!
重劫被他
入绝路,出动了全部五百只骷髅佛。
那是三连城最可怕的武器,是非天一族三千年来乞求的神明祝福。
卓王孙猛退一步。
暗乌
的雷霆爆开,仿佛神明一声凄楚的叹惋,骷髅佛三丈之内,猛然变成一片漆黑。巨箭、炮石、箭楼、泥土纷纷腐化,成为片片劫灰,飞扬在骷髅佛周围。倒地的尸体在瞬间变成焦黑一片,浓黑的污水从尸体内
出,连尸骨都化为乌有。
骷髅佛的毒
之强、之诡秘,当真是世间绝无仅有。纵连天下第一的华音阁主,也不由得步步后退!
卓王孙一声怒啸,身子倏然跃起!
长袖倏卷,几十座箭楼、投石车被他劲力搅动,巨箭、炮石轰然怒发,一齐飙
。卓王孙身在空中,劲气布散成一道长虹,将巨箭、炮石约束在一起,雷霆般猛然向骷髅佛贯下!
骷髅佛一起上望。
巨箭、炮石结成的凌厉攻势,在它们的目光下灰飞烟灭,劫灰更盛,片片飞舞的,却是触人立死的修罗瘟疫之毒。
卓王孙脸色再变,他倏然飘至护城河岸,双袖暴舞。河中的泥土与尸骸被他无俦的劲力催动,化成两道墨龙,铺天盖地般向骷髅佛群
下。
骷髅佛群一动不动,双手合十。
灰飞烟灭。
墨龙在尚未触及到它们时,便已萎顿,分解成片片劫灰。劫灰舞空,飞溅向卓王孙。卓王孙退势稍慢,一片劫灰沾到了他衣袖上。衣袖立即腐黑,亦化为劫灰。
卓王孙骇然变
,急忙推出一掌,将劫灰震散。
在如此妖异的魔毒之下,他亦不由深深皱眉。
他能怎么做?
忽然,一抹水红出现在了满空劫灰中。
相思挣扎着起身,向那些骷髅佛走了去。
卓王孙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想要拦住她,但刚才在骷髅佛的
迫下,他已退得太远,仓促之间,却是鞭长莫及!
他向相思怒喝道:“回来!”
相思不管他的呼唤,慢慢地走向骷髅佛。泪化明珠,无声无息地从她眼中坠落。
她踉跄前行,似乎道知不它们是天下最可怕的妖魔,却只将它们当作最孱弱的孩子。
骷髅佛的身躯猛然止住,它们也在这瞬间,发现了相思。
它们发出一阵哀婉的长鸣。
舞的劫灰倏然散开,似是不敢落在相思身上。
相思走近,一名骷髅佛竟情不自
地跪倒在她身前,呜呜哭泣。
相思颤抖地伸出双手,不顾污秽之毒,按在它额头。
“怎么…怎么会是你们?”
骷髅佛晶莹的骸骨颤抖,发出一阵碎响,相思的身躯也在颤抖。
重劫音声的淡淡传来:“看到他们,你是不是很惊讶呢?”
相思倏然抬头。
重劫就像是一抹苍白的影子,飘浮在骷髅佛身后。
“想不到吧,天下最恐怖的骷髅佛,竟然是荒城最初的百姓!”
他嘴角
出一丝微笑。
“记得当初你用玉瓶收集他们的血么[注释6]?记不记得,当初我说过,只有这样才能救他们?”
相思茫然点头。
重劫的笑,就像是孩子一般,充满了恶作剧的味道:“不错,他们得救了,变成了骷髅佛。”
他一字一字道:
“那个仪式,不是为救他们,而是为了将他们变成骷髅佛。是你,亲手将他们变成了骷髅佛。”
“这个结局,你喜欢么?”
相思发出一声惊悸的
泣。怎么会是这样?
重劫悠然道:“我没有骗你,它们真的得救了。你看,它们再也不会死去,永远都不会。”
他轻轻道:“死去的永远都是别人。世界将因它们的一拜,化为劫灰。”
一滴泪,自相思的眸中落下。
她住不忍跪倒,抱着骷髅佛。不顾污秽,不顾剧毒。
“起不对!起不对!”
她嘶声哭泣着。这一刻,她宁愿深入地狱,替它们承受这一切。但她却只能说一句话:“起不对!”
她一遍一遍重复着,泪水陨落,沾染了骷髅佛晶莹的骸骨。
重劫淡淡道:
“它们还认识你啊,天女。你看它们是多么慈悲,宁愿瘟疫之毒反噬体内,也不愿
出一丝,让你中毒。它们是真正的佛,不是么?可惜,这种妖毒太过凌厉,就算他们自己也不能完全控制,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死的。”
相思身上的衣衫,随着他的话,已变成了淡墨
。劫灰飞舞,墨
在缓缓加深。
卓王孙真气鼓
,将劫灰
开,飘身上来,喝道:“走!”
相思哽咽道:“不!”
她紧紧抱着骷髅佛,她不能放弃它们,是她的错啊!
骷髅佛垂下头,跪在她怀中,这具污秽与
恶组成的恶魔之躯,幽深的眼眶中竟然也
出了泪水。
漆黑之泪。
相思泪水纷纷而落:“是我害了你们…”
“你们不怪我么?”
骷髅佛缓缓摇头。暮风呜咽,似是在代它回答:
不…那是真正的救赎。
骷髅佛虔诚地跪倒在相思身前,深深叩拜。干涸的骸骨深处,发出一声沙哑而痛苦的嘶啸。
它晶莹的身体猛然跃起,退开一丈,双手用力
入了自己的
膛,一阵沙哑的碎响传来,骷髅佛骨架轰然瓦解,化成一丛漆黑的灰烬,瞬间蚀入地面。泥土顷刻之间被腐出一个深深的
,骨架连同漆黑的灰烬跌落到
中,泥土崩落,形成一座小小的坟墓。
佛葬。
重劫尖声道:“不!”
每一位骷髅佛都向着相思苍凉而虔诚地跪拜着,双手
入
膛,化成漆黑的灰烬,腐蚀出一块小小的墓
。
诸佛涅磐。
重劫的尖叫声撕心裂肺,他冲上来,企图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但,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大地上只剩下一座座漆黑的坟墓。
相思伸出的怀抱空空,低头啜泣。
满地荒凉。
唯有骷髅眉心一滴鲜血,缓缓坠落。
那是梵天之血,坠落在相思水红的衣衫上。
宛如一滴滴绯红的眼泪。
却是那么纯粹、洁净。
五百尊佛涅磐,五百滴梵天之泪。
相思抬起头,一尊尊漆黑坟墓上,夭红的天雨
落,打
了她单薄的衣衫。
落
如血,浸染着整个大地。
重劫跪倒在密密麻麻的墓
之间,忽然觉得生命是如此苍凉。
天地是如此辽阔,所有的苍白都已退散,只剩下他人个一。
格格不入。
他撕心裂肺地大吼道:“撤退!撤退!”
他含着泪水,含着委屈,纵马狂奔,带着他的铁骑兵与巨獒兵团,退回三连城。
那里,是他最后的决战之地。
卓王孙扶起相思,轻轻握住她的手:“跟我回去。”
相思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时,却似乎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带着淡淡的温暖。蓦然回首,就见俺达汗站在十万大军前,远远望着她,神色有些落寞。
相思深深低下头,不敢看他。
俺达汗却释然一笑,大踏步来到她面前,道:“谢谢你。”
相思有些错愕。
谢她什么?
谢她提出了第三条建议,给蒙汉两族带来万世和平?谢她感化了骷髅佛,拯救了千千万万人的生命?谢她挫败了重劫的阴谋,让他的避免了阵前大军哗变之痛?
俺达汗看着她,展颜一笑:“谢谢你,不曾离去。”
万世之和平,可汗之威严,此刻,皆不及一件事。
——她还好好的。
不曾离去,不曾在那只为她折断的羽箭下死去。
让天地间,还有这一朵新莲绽放。
也让他,不至抱恨终身。
相思看着他,心中一痛,似乎要么什说,却又说不出口,只默默将披在身上的亡灵之旗解下,递给了他。
这面旗帜,便是这段岁月的见证。
马尾编织的世界地图上,曾染上过无数君主的鲜血,也曾承载了梵天的慈悲。如今,也沾上了她的血。
俺达汗接过旗帜,挥手道:“有朝一
,你到草原来,看我为你建起的都城!”
他
然一笑,挥鞭打马而去。
他手中,漆黑的亡灵之旗猎猎展开,再度飞扬在天地间,却没有了杀戮的姿态。
十万大军带着满空旌旗,整齐地跟在他身后。
暮色掩映,大军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远方。
是年,为嘉靖二十九年。
史官将这一战载入史册,史称庚戌之变。 注释6:本段故事见《风月连城》。相思第一次来到荒城,荒城瘟疫盛行,只剩下五百名幸存的居民,重劫让相思收集她愿意救的人的血,以炼制控制瘟疫的物药。相思将所有人的血都收集起来,交给重劫。她认为每人个一,都值得被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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