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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弥天之恨
 老人突然长叹了口气,尖锐的目光变得无比的温柔,全身也像是突然松弛而瘫软了,虚弱地倒在一张椅子上。
“你的妈妈呢?她…她可好。”老人在问这话时,神色中又出一种难以描述之态。
金梅龄犹豫着,踌躇着,在她内心,也有着一丝预感,却深深地使她惊吓而惘了。
终于,她低低地说:“妈妈死了。”
老人的眼睫两边急剧地跳动着,谁也看不出他眼中闪烁着的是兴奋抑或县悲哀的泪光。
他张口想‮么什说‬,但是又极力忍住了,颤颤巍巍地站‮来起了‬,像是突然老了许多,衰弱了许多。
然后他走了进去,将发着愕的金梅龄孤零的留在大厅,谁也不会知道,这老人的心里蕴含着多么大的悲哀。
面对着他亲生的女儿,他竟都不愿将他心里的隐衷说出来,为着许多种理由,其中最大的一种,就是他不愿让他女儿受到打击,也不愿让他的女儿对“妈妈”感到屈辱,所以,他悄悄地走了。
他当然‮道知不‬,当年他的子也有着极大的隐衷,他更‮道知不‬,他在年轻时无意中做出的一件事,使他终身都受着痛苦。
金梅龄愕了许久,等她从店伙们惊异的目光走出去时,她才想起这次来此的目的。
她咬了咬牙,暗自下了个决心:“你们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查出来。”她打定主意,等到晚上,她要凭着自己的身手,夜探山梅珠宝店,查明辛捷的身世,这才是她所最关心的。

悲哀而孱弱的“侯二”被一种父女之间深厚而浓烈的情感所失了,当他第一眼看到这穿着绿色衣服的少女时,他心里就像是生出很大的激动,可是等他证实了这坐在他面前的少女,真的是他亲生的女儿时,他反而将这种激动压制了下来,天下父母爱子女的心情多半如此,他们往往愿意自己受着极大的痛苦,而不愿自己的子女受到半分委屈。
但是金梅龄何尝知道这些,虽然,她对这瘦削而奇怪的老人,也生出一份难言的情感。
但是这份情感是暗晦而虚幻的,远不及她对辛捷的关注确切而强烈,她逡巡着,又回到江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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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计算着更鼓,然后,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将裙角也仔细地奔在脚上,试了试身手已极为灵活,绝不会发生丝毫声响来。
于是她像一只夜行的狸猫,窜到深夜静寂的屋面上。
她辨着白天记下的方向,不一刻,已经到了“山梅”虽然她猜想店中的全是普通的店伙,但是白天那瘦削老人的目光,使得她极为小心地移动着身躯,极力不发生任何声音来。
远处屋面上,传来几声猫的嘶鸣,凄厉而带着些人的叫声,使得她记起子这是春天。
“春天…”她摒开了这人的名词,目光像鹰一样地在下面搜索着,下面的灯光全都早熄了。

她听到自己心房急遽跳动‮音声的‬,虽然她自恃武功,但究竟是第一次做这种勾当,心情不免紧张得很。
站在突出的屋脊边,她几次想往下纵,但是又都自己止住了,她‮道知不‬该如何去完成她的目的。
这种江湖上的经验,绝非一朝一夕能学习得到的,何况她初人世,对这些事可说是一窍不通,叫她在一个黑沉沉的院落里来探查一些事,根本无法做到,起先她打着如意算盘,此刻才知道要做起来远非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于是她彷徨在夜的星空下,抬着望天,嵌在翠玉般苍穹里的明月,都像是在眨眼嘲笑着她。
突然,她的背后有人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她惊慌地一错步,转回身来,一张瘦削而冷峻的老者的脸,正对着她,冷冷地说道:“你又来‮么什干‬?”
这正是白天她所见到的那个老者,金梅龄忖:“此人果然好深的武功,他来到我身后,我一点也‮道知不‬。”
这瘦削的老人“侯二”暗地思量着:“她在这么晚跑到这里来‮么什干‬,难道她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吗?”
金梅龄全神戒备着,没有回答他的话,“侯二”目光仍然紧盯在她的脸上,问道:“你到底来‮么什干‬?”
侯二此刻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他是那么地希望这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已经知道他是她的父亲了。
另一方面,他却又希望这事永远不要让‮道知她‬。
金梅龄沉思着,一抬头,说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辛捷到底是什么来历,我是…”她终于不好意思将她和辛捷的关系说出,极快地接下去说:“我是要来查明白他到底是什么人的。”
她极困难的说出这句话,自己已认为是要言不烦,问得恰到好处了,她却没有想到她夤夜中闯入,又无头无脑地问人家这些话,怎么能够得到人家圆满的答复呢?“侯二”对她虽然满怀着父女的亲情,但是也不能将辛捷的底细说出,因为这事关系着梅山民十年来朝夕不忘的计划,那么他怎能将他的“救命恩人”的计划说出来呢?即使对方是他的女儿。
何况金梅龄说的话又是闪闪缩缩的,“侯二”不疑心着:“难道她是奉了‘毒君’的命令来的吗?”
他们父女两人,心中所想的,截然不同,于是“侯二”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三更半夜跑来跑去打听一个男人的底细,成个什么样子,赶快好好地回去吧!”他不自觉地,在话中出对女儿的关怀的语气。
但是金梅龄当然不会听出来,她再也没有想到,这站在她面前的老者会是她的亲生父亲。
造化弄人,每每如是,金梅龄一心所想的,除了辛捷,再无别人,平的机智和聪颖,此刻也被太多的情感所淹没了。
她竟怀恨这老人,不肯将辛捷的事告诉她,于是她愤恨地说道:“‮定一我‬‮道知要‬辛捷的底细,你要是拦阻我,我…我就要对你‮气客不‬了。”
“侯二”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金梅龄哼了一声,暗忖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此刻她脑中混沌已极,情感也在冲动澎湃着,忖道:“你不让‮道知我‬他的事,我就先打倒你再说。”
她的思想,已因着过多的情感,而变得偏激了,娇叱道:“你凭什么要来管我的事?”
双掌一错,右肘微曲,右掌前引,“刷、刷”两掌,毕尽了全身的功力,向“侯二”拍去。
她‮道知不‬她的对象是她的父亲,“侯二”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击,惊觉时,掌风已扑面而来。
“侯二”本能的举掌相格,但是在这一刹那,他忘了他双臂功力已失,怎敌得了这“毒君金一鹏”十年栽培的金梅龄一掌,何况金梅龄以为他的功力高出自己甚多,这两掌更是全力而施。
金梅龄见他举掌相,心中方自一惊,恐怕自己接不住他的掌力,左掌却,右掌却从左肘下穿出,哪知道她左掌接触到的竟是一双丝毫没有劲力的手掌,惊疑之间,突然两掌,已全中了对方的前
“侯二”饶是功力深厚,也不得她这两掌,“哇”地出一口鲜血,全都溅在金梅龄翠绿色的衣裳上。
金梅龄心里忽然有一种歉疚的感觉,她对自己能一掌击倒这瘦削老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暗忖:“他的功力绝对不会被我一掌击倒呀!就以他的轻功来说,也好像远在我之上——”
“侯二”虚弱地叹出一口气,抬望苍天,眼中一片模糊,‮道知他‬自己内腑已受重伤,不暗暗叹息着命运安排:“‮么什为‬让我死在我女儿的手上?”于是他勉强抬起手来,说:“你过来。”
金梅龄觉得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使得她依言走到这垂死的老人面前,“侯二”望着星空下她女儿的面庞,‮道知不‬是喜,是悲,是怒。
“唉,你难道现在还‮道知不‬我是谁吗?我是——”他突然想起此刻怎能说出自己和她的关系,那岂不会使她抱恨终生,他忖道:“我该原谅她,因为她‮道知不‬呀,若我使她终生悔恨,那我真是死不瞑目了,我丝毫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此刻却该为她尽最后一份心意了。”
于是他强忍着人类最难受的痛苦,在临死‮候时的‬,还在隐藏着他心里最‮意愿不‬隐藏的事。
但是在这一刻,金梅龄的脑海突然变得异常空灵,这瘦削老人的每一句含着深意,而她当时并不明了的话,在此瞬息之间掠过她的脑海时,她突然全部了解了,虽然这了解是痛苦的。
“他——他难道真是我的父亲?”虽然她平对她的父亲并没有情感,甚至还有些怨仇,但此刻,骨的天像山间的洪水,突然爆发了出来:“我——我杀死了我的父亲。”
于是她痛哭了,像暮啼血的杜鹃。
她扑到这垂死的老人身上,这时候,她忘却了辛捷,忘却了一切,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将她驱人更痛苦的深渊。
“侯二”最后的一丝微笑,渗合着血水自嘴角出来,然后他永远离开了庸碌的人世。
他是含笑而死的,但他的这笑容是表示着快乐抑或是痛苦,世上永远没有任何人能知道。

位于汉水之南,长江西岸,北有大别山,俗称山,与武昌镇之蛇山隔江遥遥相对。
三月,莺飞草长,汉北岸,西月湖边的一座小小的寺庙水月庵里,多了个妙龄的尼姑。
晨钟暮鼓,岁月悠悠,这妙龄尼姑眼中的泪水,永远没有一天是干的,她比别的尼姑修行更苦,操劳更勤,像是想借这些体上的折磨来消除精神上的苦痛似的,但是每当夜静更深,人们如果经过这小小的水月庵的后院,就会发现这苦修的妙龄尼姑总会在院中练习着内家深的武功,或者是在庵墙外草尾树梢上,练习着武林中绝顶的轻身功夫。
每当月圆花好之时,良辰美景之下,她又会独自踯躅在月光之下,幽幽叹息,像是她对人世间,尚有许多未能抛下之事。
她就是深深忏悔着的金梅龄。
她找不出一种可以宽恕她杀父行为的理由,纵然这行为是在无意中造成的,但是她的良心却不允许她宽恕她自己,于是她抛开了一切,甚至抛开了对辛捷的怀念,独自跑到这小小庵中来潜修。
但是这寂寞中的时是漫长的,她能忍受得住吗?
小龙神贺信雄和江里白龙为她准备了船和船夫,却等不到她的人,于是他们便扬帆东去了。
这正是孙超远所盼望的,他‮意愿不‬这一份辛苦创立的水上基业,因为牵涉到武林中这几个出名难惹的人物而受到影响,有时,他会暗自思索:“这山梅珠宝号的一个珠宝商人‮么什为‬会和这许多武林中的有名人物有着关连呢?而且‮来起看‬,金梅龄更像和他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三个月之后,长江沿岸的十三处山梅珠宝号全都神秘地关了门,“辛捷”这个名字,除了在武汉三镇之外,本未起任何风,现在即使在武汉三镇,也很少有人再会记得这个名字了。
就算是金弓神弹范治成和银孟伯起这些人,现在也正被另外许多真正震动武林的事所吸引,也不再去想这个家财巨万的公子哥儿。
然而“辛捷”这名字真是永远销声灭迹了吗?
这个问题谁也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崆峒三绝剑连袂北上武当,在解剑池前,被凌风剑客为首的九个赤道长亲传弟子,九剑连环所布下“九宫剑阵”困了六个时辰,人绝剑苏映雪功力较差,后背中了一掌当场吐血。
凌风剑客将“崆峒三绝剑”冷嘲热讽了一阵,才驱逐下山,赤道长故作不知,他实在也想乘机将崆峒派打垮,一来是确定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二来却是想将当年他和剑神厉鹗两人无意中得来的一件奇宝,独自没。
崆峒三绝剑首次被挫,狼狈地下了山,人绝剑苏映雪气息奄奄,虽服下许多崆峒秘制的跌打秘药,但仍然毫无起
天绝剑诸葛明和地绝剑于一飞两人,都在暗恋着这位师妹,见了她恁地模样,急得五内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不大骂武当派以多为胜,这样一来,崆峒派才算正式和武当派结下怨仇,纠多年,都不能了结。
他们知道要等回到崆峒,师妹的伤恐怕就很难治得好了,天绝剑诸葛明为人外厚内薄,在江湖上人缘极好,各地都有人,忽然想起一人,便向于一飞道:“我们何不去找卢锵?”
于一飞不拊掌道:“师兄要是不提,小弟倒真忘了,现成的放着一位妙手神医在此,师妹这一处掌伤,只要他肯动手治,还怕不手到病除吗?不过只怕这老头子又犯上怪毛病就是了。”
天绝剑却笑道:“此人脾气虽然古怪,不合意的病人,你打死他他也不治,可是此人对我倒颇为青睐,我想我去求他,他绝不会不答应的,京山离此还有两天路程,尤其我们带着个病人,更得快走才行。”
他们两人骑着马,却为苏映雪雇了辆大车,昼夜兼程,赶往京山,寻访当吁以医道名震天下的妙手神医卢锵,替人绝剑苏映雪医治背上的掌伤,原来她中的这一掌已伤及内腑,不是普通医药可以治得好的了。
京山位于鄂省之中,但却不甚繁荣,只是个普通的小城,妙手神医就在京山城外结庐而居。
他脾气极怪,不对路的人,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绝不医治,而且他武功虽然普通,医道却极高明,江湖上的成名侠士,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少,所以有些人虽然对他的作风不满,也奈不了他何。
天绝剑诸葛明骑着马,走到大车的右辕。
此刻落归山,晚霞满天,暮春天气虽不甚热,他一路疾行,也赶得满脸大汗,掏出块汗巾擦了擦,眼看着前面的一片竹林,和竹林中隐隐出的一块墙院,不由精神大振。
地绝剑于一飞也高兴地说道:“前面就是了吧?”
葛诸明点头道:“正是。”
两人齐齐一紧绳,朝赶车的说道:“快走。”一车两马,便以加倍的速度,朝竹林赶去。
到了竹林外面,车马便停住了,诸葛明道:“我们步行进去好了,免得那老头子又发怪脾气。”
于一飞便也下了马,自大车里扶出苏映雪,此时她清清秀秀的一张瓜子脸,也变得异常苍白,往日两颊上的红晕,此刻也全没有了,于一飞心里一阵怜惜,正想将她横抱起来。
那边诸葛明却也赶了出来,伸出右手扶住苏映雪的左臂,于一飞勉强的笑了笑,两人便一起掺扶着苏映雪往里走。
竹林里是一条石子铺成的路,直通到妙手神医所住的几间草庐,林中静寂,鸟语虫鸣。
他们的脚步踏在碎石子路上,也刷刷的发出声响。
墙是竹枝编成的,上面薄薄地敷着一层灰泥,灰泥上爬满了寄生虫,看上去别致得很。
他们轻轻地拍着门,哪知拍了三五十下,屋内丝毫没有声音,于一飞道:“难道卢老先生出去了吗?”
诸葛明摇头道:“不会吧,近十年来,就没有听说过他出去过。”他朝四周看了看,又道:“你看,这大门根本没有锁,就算他出去了,屋里也该有人照顾呀。”于是他又拍门。
又拍了几下,大门竟“呀”的一声开了,想是里面的门并没有关好,诸葛明便道:“老二,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
走到院里,仍是悄无人声,诸葛明高声喊道:“卢老先生在吗?”但除了鸟语外,别无回答。
他不疑云大起,侧首向于一飞道:“你扶着师妹站在这儿,我去看看,不要是出了什么事才好。”
话未说完,突然屋里一个侧恻‮音声的‬说道:“快滚出去。”虽只四字,但却带着一丝寒意。
诸葛明一听此人的口音,和妙手神医的湖北口音不大相同,便道;“阁下是谁?在下‘崆峒三绝剑’,特来拜访卢老先生。”
他满以为凭着“崆峒三绝剑”的名头,总可震住对方。
哪知那人仍然侧恻地说道:“我说滚出去,你们听到没有。”接着靠院子这边的窗户,“砰”的一声打开丁,窗口出一张苍白的面孔来,没有血的程度更还在苏映雪之上。
看到这张面孔,于一飞、诸葛明都不由打了个寒噤,齐声喝道:“你是谁?”那人恻恻一声长笑,冷锐的目光极快地在他们身上打了个转,然后盯在人绝剑苏映雪脸上,啧赞道:“好漂亮。”
天绝剑、地绝剑不由大怒,哪知那人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看了苏映雪‮儿会一‬,脸孔一板,道:“你们还呆在这‮么什干‬,卢老头子现在没有功夫替你们医病,你们快滚。”
他一连三声“快滚”,于一飞大怒喝道:“朋友是哪条线上的,请亮个‘万儿’出来。”
那人却像满不懂这一套,冷冷说道:“我数到十,你们还不滚,我就要对你们‮气客不‬了。”
接着,他就旁若无人的,慢慢数起来:“一、二、三——”
于一飞面含杀气,但望了颓倒在自己手臂上晕着的苏映雪一眼,轻声道:“师兄我们先退出去。”
诸葛明也顾虑着苏映雪的安全,微一颔首,三人一起退‮去出了‬。
他们方才走出院门,那人也刚好数到十。
他数完了便哈哈大笑着,天绝剑诸葛明和地绝剑于一飞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于一飞道:“小弟先进去看个究竟。”
‮道知他‬窗中之人必定是个强敌,反手将剑撤了出来,他在这柄剑上已有了十数年的浸练,崆峒的“少九一式”又是冠绝江湖,一剑在手,他立刻胆气大增,微一分身,又窜回院中去。
他轻功不弱,落地时可说绝没有发出声音来,哪知眼前一晃,那人已由窗中掠了出来,轻功更远在地绝剑于一飞之上。
于一飞不由大惊,那人已冷冷说道:“你可曾听说天魔金欹手下留过一个活口的?”
“天魔金欹”这四个字可真将于一飞震住了,他暗忖:“原来此人就是天魔金欹。”脸上的神色不觉惊慌‮来起了‬。
天魔金欹又道:“看在厉鹗的面子,今天你就是我手下逃出的第一个活口,快滚吧!”
地绝剑虽然心高气傲,此时此地,撞到这等人物,也不觉略有些气沮,考虑了半晌,也未说话,便又窜‮去出了‬。
天魔金欹悄悄伸手一拭汗,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来,掠回窗里时,身手也显得迟钝得很。
屋里放着——张长榻,榻上垂目盘膝坐着一个鬓角已经花白的清瞿老者,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像是全然无动于衷。
天魔金欹走了过去,朝那老者道:“姓卢的,你可要放聪明些,你总该知道“百会”是怎样的一个道,而且我的点手法,天下再也没有别人解得开,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姓金的还死不了,你姓卢的可活不了多少个时辰了。”
原来天魔金欹在玉女张菁捉藏时,乘隙逃跑,催命符唐斌带着唐灵、唐曼在后面急追。
可是唐斌等发步较晚,轻功也不如金欹,怎追得上?
天魔金欹逃了一会,腹之间,疼痛无比,而且真气也有些提不上来了,原来他方才中了辛捷的那一掌,此刻方自发作,尤其在他受伤之后,又提气狂奔了这么久,伤势更形严重。
他回头一望,唐门中人已不再追来,便寻得一块较为隐蔽的地方,将息了半晌,运一运气,四肢百骸好像要散了一样,不由惊忖道:“这姓辛的小子,掌力居然恁地厉害。”
‮道知他‬这种内家高手的掌力,若不赶快医治,只怕永远也没有办法治了,慌急之下,也给他想到妙手神医卢锵此人,便也兼程赶到京山求医,哪知妙手神医听了金欹的名字‮么什说‬也不肯替他医治。
天魔金欹自是大怒,便和妙手神医动起手来,他虽然身受内伤,但是妙手神医卢锵仍不是他的对手,三五招之下,就被他点中脑门正中的要“百会”,被抱着坐到上。
天魔金欹威胁利,卢锵却仍无动于衷,垂目静坐,一句话也不响,金欹暴跳如雷,他却视为不见。
哪知“崆峒三绝剑”却又闯‮来起了‬,天魔金欹暗暗叫苦,‮道知他‬此刻自己绝非崆峒三绝剑的敌手。
若是万一动了手,自己内伤势必又要加剧。
是以他方才三言两语便将于一飞吓走,心里暗地得意。
但是看到妙手神医‮么什说‬也不替他医治,又觉得慌急,若是普通内伤,他自己也可医得,但此时他身中的一掌,威力又何止比普通的掌力深了一倍,是以绝非普通医药可以治得的。
地绝剑于一飞掠到墙外,对诸葛明道:“那厮是天魔金欹,师兄,你说该怎么办?”
天绝剑沉了一会,道:“这天魔金欹跑到这里来找妙手神医,想必是自己受了伤。”
他顿了顿,又道:“老二,我们就将师妹留在竹林里,你我兄弟再进去看看,我不相信他也是个人,凭我们师兄弟二人还应付不来吗?”于一飞自是赞同,便将苏映雪侧倚在一巨竹上。
天绝剑右手微扬,做了个手势,两人便掠回院中,从支着的窗口向里一看,只见天魔金欹正在倚案沉思着。
天绝剑一扬手,嗖地打出一块飞蝗石。
崆峒山为五大剑派之一,剑神厉鹗也不喜用暗器,是以崆峒门人,会打暗器的,可说是少之又少,所用的暗器,也大多只是飞蝗石一种,这就是名门正宗的自恃身份之处。
飞蝗石只不过是武林中最普通的暗器而已,焉能打得中这大行家天魔金欹,他微一挥手,就将这飞蝗石挥出很远。
但是他却并未移动身体,原来他此刻腹之间觉得非常难受,而且还带着些窒息的感觉。
天绝剑诸葛明发出这块飞蝗石,本未希望它能打中金欹是以并不奇怪,但是他发出此石的用意,却是想惊动金欹,让金欹掠出窗外,此刻见他毫无行动,却不觉得有些奇怪。
于一飞心中忽然一动,悄声向诸葛明说道:“这魔头既来寻访妙手神医,想必是他也受了重伤,此刻连动都不能动了,我们若想击败这魔头,此时正是大好的机会,师兄你的意思如何?”
诸葛明沉了半晌,道:“看来我们今天非动手不可了,无论他受伤没有都是一样,但是…”
“还有什么?”于一飞问道。
“但是我们若进房子动手,怕会引起妙手神医的不快,反而不肯替师妹治伤,那岂不是更糟。”
诸葛明这样一说,地绝剑于一飞也觉得有理,他虽然不认得这妙手神医,但是有关他古怪脾气的传说,于一飞也曾听过不少。
于一飞沉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忽然他着急地说道:“我们将师妹一人留在竹林里面,是不是太危险了呀!”
他一心关注着苏映雪的安危,诸葛明听了心里不免泛起一阵酸意,故意做出不在乎的样子来说道:“我想没有什么关系吧!”又换了一种尖刻的语调道:“你要是不放心,出去看看也好。”
于一飞暗哼了一声,忖道:“你和我装什么蒜。”口中却说:“这样也好,师兄就请在这里待机而动好了,我出去看看师妹。”随着,他就掠出墙去。
天绝剑诸葛明立刻又开始后悔,不该让于一飞和苏映雪单独相处,他和于一飞勾心斗角想博取苏映雪的心,哪知苏映雪却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讨厌他们。
这就是女孩子们的微妙心理,你愈是骨的向她们表示爱意,她们反会觉得你无足轻重,纵使她也是喜欢着你的。
天魔金欹此刻渐觉不妙,真气大有反逆而上之势,他看了坐在榻上的妙手神医一眼,知道要想他为自己治伤,只怕已是无望,再加上“崆峒三绝剑”对自己也在虎视眈眈。
他心毒手辣,做事只求达到目的,从来不计手段,试想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杀死,对别人的性命看得更是不足道了。
此刻他杀机又起,暗忖:“这厮既然不肯替我治伤,我也叫他永远不能替别人治伤。”
他嘴角泛起凶险的冷笑,想到崆峒三绝剑此来的目的也不能达到,又想到此后武林中受了重伤的人都无人医治,心中得意已极,忖道:“我做的事,都是能影响到这么多人的…”
于是他忍着疼痛,纵‮来起了‬,极快地掠到榻前,“啪”的一掌,击向妙手神医的脑门。
然后他毫不停留,从另一边窗户中掠了出来,消失在远方。
天绝剑在窗口中只能看到金欹一人,却看不到坐在上的妙手神医,此刻他见金欹突然走了,心中大感奇怪。
于是他再也不考虑,便掠进窗去,一眼看到倒在上的妙手神医,纵了过去,惊慌的问道:“卢老先生,你怎么了?”

妙手神医衰弱地张开眼睛,眼中的神光也散了,挣扎着说道:“你将右边架上的第三个绿色瓶子拿来,快快。”
原来金欹方才拍向他脑门的一掌,虽然使他受了致命之伤,却恰好替他解开了道,是以他现在能出声说话,四肢也能转动。
天绝剑诸葛明连忙走到右边的一个檀木架上,依言取过了那只制做形式甚古的绿玉瓶子。
妙手神医又急道:“倒出来三粒来,放在我嘴里。”
诸葛明拔开瓶盖,倒出三粒清香的药丸,他暗忖道:“想来这个必定就是专治内伤的灵药‘追魂丸’了。”
原来妙手神医卢锵的“追魂丸”,为专治内家掌伤的圣药,武林中人多半知道,但是妙手神医固步自封;轻易不以之示人。
于是诸葛明将倒出的三粒“追魂丸”放入妙手神医的口中后,便悄悄地将那瓶子收进怀里。
妙手神医将那三粒药丸咽下后,神色似乎稍见好转,挣扎着坐‮来起了‬,闭目养了一会神,长叹一声,睁开眼来。
诸葛明赶紧问道:“卢老先生好些了吗?”
妙手神医摇头叹道:“天魔金欹果真名不虚传,受了重伤后,仍有如此掌力。”他了一口气,又道:“我脑海命门上中了他一掌,此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的命了。”
诸葛明安慰地说道:“不会吧…”
妙手神医突然怒道:“什么不会,我难道没有‮道知你‬。”他这一发怒,立刻更行不支,猛烈地咳嗽了许久,断续地接着说道:“我不…不行了,唉!只可惜我的医术,没有…”
刚说到“有”字,他两眼一翻,立时气绝。
须知脑海天灵上如果稍加击打,便会晕眩,何况是天魔金欹这种深厚的内家掌力,妙手神医能支持这片刻,不过是靠了他平对身体调理得当,内功又颇具火候,和三粒“追魂丸”的功效罢了。
他这一死,天绝剑不慌了手脚,暗忖:“想不到我跑来却为他送终了,真是倒霉。”
天绝剑诸葛明天极薄,见了妙手神医的死状,没有一丝同情或悲哀的意思,反觉得自己倒霉。
这时屋外有几声轻微的指甲相击之声,这是武林中同道传递消息的方法,诸葛明一听,便知是地绝剑于一飞叫他立刻赶去的信号。
他眼一扫,右侧架上还摆着几个绿玉瓶子,便窜了过去想拿走,忽又想到:“即使拿去这些瓶子,但是我‮道知不‬用法岂不枉然。”于是他又缩住了手,脚跟微顿,掠出屋去。
他刚掠过那青竹编成的短墙,心中便是一镕,原来墙外竹林侧的一小块空地上,除了地绝剑于一飞和受了伤的人绝剑苏映雪外,还站着三人,‮人个两‬穿着蓝布道袍,另一个靠在他们身上的,却是俗家装束,像是也受了伤。
于是他极快地飞跃到地绝剑于一飞的身侧,抬目一看,对方却原来是武当派的凌风道人和另一个九大弟子中的道人。
那受了伤的,就是神鹤詹平。
原来神鹤詹平所中于一飞的那一掌,伤势亦极重,虽然在武当山上调息了许久,吃了许多丹药,但是伤势亦未见起,于是他们便也‮这到想‬以医道闻名天下的妙手神医卢锵,也赶来求治。
此刻双方碰面,心中各怀怨毒,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对方是赶来求妙手神医治伤的。
双方互相凝视了许久,凌风道人一言不发,搀着神鹤詹平向妙手神医所居的草庐走去。
天绝剑诸葛明忙轻声道:“我们快走。”
于一飞见他面色凝重,知道定有事故发生,便也匆匆地扶着人绝剑苏映雪,穿过竹林。
他感到苏映雪呼吸重浊了,上气也渐渐接不着下气,不着急地问道:“师妹的伤怎么办?”
诸葛明道:“不要紧。”他得意地说道:“我已将妙手神医的‘追魂丸’拿了一瓶出来。”
于一飞满腹狐疑,暗忖:“这妙手神医怎地突然大方起来了,将‘追魂丸’给了一瓶给他。”
突地,他惊哟一声:“师妹”,伸手一探苏映雪的鼻息,惊道:“不好,师妹的呼吸好像停了。”
他们已穿过竹林,走到马车旁边,天绝剑望了望身后,从怀中掏出那只绿玉瓶子,道:“将追魂丸给她吃三粒就不妨事了。”
话未说完,竹林中箭也似的窜出一条身影,停在他们身前,冷笑道:“好毒的‘崆峒三绝剑’,居然将妙手神医都杀死了。”
他眼角一睹诸葛明手上的瓶子,接着道:“还将人家的‘追魂丸’偷了来,哼!天下第一剑果真调教得好徒弟。”
于一飞听到妙手神医已死,也吃了一惊。
天绝剑诸葛明也冷笑道:“武当派的道士果然厉害,不分清红皂白,就胡乱血口人。”
凌风道人冷笑道:“好,好,我血口人。”
说完又大步走入林中,诸葛明忽然望了满面怀疑的于一飞一眼,道:“快上了车再说。”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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