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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绝技论英雄
 在这等近身相搏之中,沉重、长大的亮银,已然失去制敌作用,萧翎松去手中兵刃,反有手脚灵活之感,右腕一挫,避开扇势,左掌疾快拍出一掌。

 马文飞右臂仍有着麻木之感,运剑不便,单以左掌折扇和萧翎抢攻。

 萧翎一掌拍出,领动了连环闪电掌法,一招快过一招,连环七掌,已把马文飞的折扇住,再也施展不开。

 场中观战三人,大都是马文飞的属下,他们一向只看到马文飞决斗强敌取胜的神气,心目中已把这位总瓢把子敬若天人,从未见过他和萧翎搏斗的这般吃力。

 萧翎以连环快速的掌法,控制了局势之后,攻势更见凌厉,马文飞手中空有着长剑、折扇,却无法施展得开。

 马文飞虽目中涌现一片杀机,暗中旋动折扇柄处的机簧。

 但他究是成名武林的人物,一方霸主之才,施展暗算,心中又有些惭愧之感,矛盾难决,竟然无法下手。

 正自犹豫之间,萧翎突然一收掌势,飘逸五丈,说道:“总瓢把子武功高强,咱们再斗上百来招,只怕也是难分胜败,机会难得,咱们等一会再打吧!”

 返身一纵,直向那茅屋奔去,马文飞暗暗叫了一声:惭愧!

 虽是萧翎说的客气,但他自己心中明白,以萧翎那愈打愈快的连环掌法,绝难再挡十招。

 抬头看去;只见那茅屋之前,人影闪动,刀光如雪,打的烈无比。

 钱大娘一条拐杖,有如水中游龙一般,纵送横击,独挡了七八个人的围攻。

 但仍有着囚个人,绕过了钱大娘,向那茅屋中奔去。

 萧翎看得心中大急,一提真气,全力向前奔去。

 迅快得有如矢,像一道轻烟般,从那钱大娘身侧掠过,随手一挥发出了修罗指力,点倒了一个大汉。

 钱大娘骇然一震,暗道:好快速的手法。

 精神一振,拐杖连环三招,击伤了一个敌人。

 围攻钱大娘的七八个武林高手,眼见那萧翎轻描淡写,回手一击,便伤了同伴,不由得心中震动不已,斗志大减。

 钱大娘雌威大发、拐杖招术一紧,迫的围攻群豪连连倒退。

 萧翎以绝世无伦的快速身法,冲近了茅舍,大声喝道:“站住,强入者死。”

 四个大汉早已近茅舍,但却被金兰连发的暗器所阻。

 四人略一怔神;萧翎已疾奔而到。

 四个大汉,两个施用单刀,一个施用软鞭,另一个施用一把虎叉,听得萧翎大喝一声,突然一齐停了下来。

 回头望去,只见萧翎抱剑而立,星目中神光闪动,扫掠了四人一眼,冷冷道:“在下不愿伤人,并非是不敢伤人,如若诸位硬要向茅屋中闯,莫怪在下手下狠毒了!”

 那施软鞭的大汉怒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出言如此狂傲!”

 萧翎冷冷地接道:“在下萧翎,诸位有什么事,尽管找我萧翎说话,如是诸位擅自入那茅舍,那是自寻死亡。”

 施软鞭的大汉,似是四人中的首脑,厉声喝道:“有这等事,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萧翎道:“你如不信,何妨一试!”

 那施用软鞭的大汉,右手一挥,低声对两个施用单刀的大汉说道:“贵昆仲一齐出手对付这等万恶之徒,不用讲什么武林规矩江湖道义。”

 两个用刀大汉应了一声,一字排开,拦住了萧翎的去路。

 那施用软鞭的大汉,回顾了那用虎叉的大汉一眼,道:“咱们闯入茅舍。”

 萧翎剑眉耸动,俊目放光,怒声喝道:“如若诸位不听在下警告之言,那可是自讨苦吃。”

 这四人适才精神集中在对付金兰发出的暗器之上,听得萧翎的呼喝之言,等回过头来,未见到萧翎奔来时的快速身法,如是几人瞧清楚了,必将相信萧翎警告之言。

 但见那手执虎叉的大汉,抖动着手中的虎叉,一阵呛呛响,疾向那茅舍冲了过去。

 萧翎怒叱一声,一振手中长剑,白芒闪动,连人带剑,疾向前面冲去。

 两个手执单刀的大汉,眼看萧翎人剑合一的威猛来势,不一呆,心中念头还未转完,萧翎已由两人身前疾冲而过。

 两人但觉白光二闪,剑气扑面生寒,手中单刀还未递出,萧翎人已冲到。

 但见那手执虎叉大汉冲近茅舍的身子陡然飞‮来起了‬,摔出去四五丈远。

 凝目望去,只见萧翎手执长剑,挡在茅舍门口,冷冷说道:

 “哪一位有胆子,再过来试上一试?”

 这快如闪电的惊人一击,使得在场中人个个心生寒意。

 转头望见,只见那手执虎叉的大汉,侧身卧在地上,双目圆睁,张着嘴巴,但却讲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他被萧翎一脚踢中道,身子飞摔‮去出了‬,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只听一个沉重‮音声的‬说道:“你们不是他一人之敌,快退下来!”

 那手执软鞭的大汉,听到那说话声音,已知来人是谁,垂首说道:“属下等替总瓢把子丢人,愿领责罚。”

 来人正是那豫、鄂、湘、赣四省总瓢把子马文飞,只见他急行两步,一脚踢在那施用虎叉的大汉身上,说道:“不是你们不行,而是人家武功太高了。”

 但见那施用虎又的大汉,打了两个翻滚,突然身而起,伸手抓起虎叉,猛向萧翎扑去。

 马文飞大声喝道:“回来!”

 那大汉应声倒跃而退,望着马文飞,满脸不服之,道:

 “总瓢把子,何以唤回我不许出手?”

 马文飞一皱眉头,道:“你们四个人合起来,都打不过人家,你‮人个一‬岂不是白白的送命吗?”

 那使虎叉的大汉道:“刚才属下未曾防到,被他踢了一脚,那如何算得落败。”

 原来此人有着三分运气,只被萧翎一脚踢中道,翻了两个跟斗,但总觉‮是不那‬由一刀一的被打败,心中大‮气服不‬。

 马文飞脸色微变,道:“还不快退下去。”

 那大汉虽然不服萧翎,但对马文飞却是十分畏惧,急急退了下去。

 那马文飞回目一掠身后恶斗之局,钱大娘似已控制全局,攻多守少,心中暗暗忖道:

 看来今之战,已难单凭我马文飞和几个随行属下出手,能够胜得此阵了…

 心念转动间,突然探手入怀,摸出一个流星火炮,右手一抖,投向高空。

 只听砰的一声,流星火炮在空中爆裂出一团火花。

 萧翎冷冷说道:“马文飞,你可是在招请帮手么?”

 马文飞脸上一热,道,“不错,今来此之人,原非马某一人,只因在下敬重那钱老前辈的为人,曾经力劝群豪,等候片刻,先让在下和钱老前辈谈谈,如是钱老前辈给在下一个薄面,那是最好不过。否则…”

 萧翎接道:“可惜她未给你总瓢把子面子。”

 马文飞道:“在下既是无能说服那钱老前辈,只有据实相告今来此群豪,以作公决,是战是和,也非我马某能作决定。”

 萧翎冷笑一声,道:“为着我萧某一人,居然劳动中原群豪,和马总瓢把子的大驾,当真是抱歉的很!”

 马文飞脸上赤红,轻轻咳了一声道:“今之战,非是江湖上一般名利之争,事关武林劫运、自非个人的颜面、胜负,可以影响大局。”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道:“马兄倒不失磊落怀,英雄气度,咱们适才之战,你并没有败,不用如此谦逊…”

 马文飞道:“也许是三庄主手下留情,马某虽未败在当场,但在下实已自知如是再打下去,马某必败无疑…”

 他轻轻叹息一声,又道:“在下久闻萧兄的大名了!亦曾快马追寻,两夜兼程三千里,但却缘悭一面,始终未能见得萧兄,想不到初次一见,竟成生死对头。”

 萧翎突然觉着这马文飞有着异于常人的气度,心中暗暗生出了敬佩之感,摇头叹息一声,说道:“马兄追的那位萧翎,恐非在下…”

 马文飞怔了一怔,道:“这世间有几个萧翎?”

 萧翎道:“两个…”

 马文飞接道:“这倒是闻所未闻的事了,世界不乏同名同姓之人,但如说两位萧翎,都是身负绝技的武林高手,那倒是有些奇怪了。”

 此人智慧过人,似是不信萧翎之言。

 萧翎叹道:“不错,世间很难有这般巧事,但如有一人,假冒萧翎之名,那就不足为奇了。”

 马文飞道:“是了,两位萧翎之中,有一人是冒名顶替的。”

 萧翎道:“正是如此。”

 马文飞道:“恕在下问一句不当之言,三庄主这萧翎之名,是真是假?”

 萧翎道:“真假有何紧要…”

 马文飞接道:“不然,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真假萧翎,既都是身负绝技的高手,恐都不会默默无闻的虚度此生,这百年之后的是非功过,岂能混淆不清。”

 萧翎抬头一瞥,道:“马兄的帮手来了!”

 马文飞头也不回他说道:“他们并非是帮我马某。”

 萧翎道,“非是马兄助力,难道是来帮我萧翎的吗?”

 马文飞道:“他们是来找那百花山庄的三庄主,如何是助我马某…”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这些人事先并未有人邀约,一个个自动而来…”

 萧翎接道:“我萧翎出道江湖不久,有什么大罪大恶,惹得这么多武林高手追杀于我?”

 马文飞道:“萧兄气度不凡,确非为恶之相,只是因为你投效了百花山庄,所以才成为武林中的公敌。”

 说话之间,数匹快马,已然疾冲而至。

 钱大娘手中拐杖,急攻三招,开了围攻之人,飞身一跃,冲近茅屋。

 马文飞也不拦阻,身子一闪,让开了去路。

 钱大娘冲近萧翎,突然一身,收住急冲之势,和萧翎并肩而立,道:“来人过多,咱们并肩一起拒敌,免得顾此失彼。”

 萧翎看那急奔而来的群豪,身份十分复杂,肥瘦高矮,不下数十人。

 当先一人身高八尺,脸色赤红,手中提着一柄软索银锤,背上背弓,箭,神态威猛,气势慑人。

 钱大娘低声说道:“那当先而来的红脸大汉,就是神箭镇乾坤唐元奇了,其人天生臂力惊人,不可和他硬拼劲力。”

 萧翎点点头,道:“其人一派英雄气度…”

 余音未绝,那唐元奇已然冲到。高声喝道:“哪一个是百花山庄的萧翎?”

 萧翎一皱眉头,道:“在下便是,有何见教?”

 唐元奇冷冷接道:“好,吃我一锤。”

 右手一抖,手中的巨大银锤,直飞过去,点向萧翎前

 萧翎暗中运气,右手剑陡然点出,心中却暗暗忖道:此人长相,气度,威猛惊人,但不知内力如何?

 只听钱大娘急声说道:“不可接他的银锤!”

 手中拐杖一伸,点了过去。

 她出言招呼,为时已晚,萧翎长剑已然点在了唐元奇的银锤之上。

 只觉那点来银锤力道奇大,震得手臂一麻,但那银锤仍然被萧翎的剑势点开。

 唐元奇怔了一怔,道:“好小子,可敢再接我一锤试试。”

 手腕一振,银锤又点过来。

 萧翎冷冷说道:“好!我就再接你一锤。”行气似珠,运劲若钢,力道直贯剑身,又向银锤上点了过去。

 这次唐元奇又加了几成力道,来势较那第一锤猛了许多。

 剑锤一触之下,立时分开,未发出一点声息,萧翎站立不动,银锤却被开。

 唐元奇呆了一呆,道:“果然不错。”

 钱大娘担心萧翎接不下唐元奇的锤势,伸出拐杖,准备随时救援,却不料萧翎连接两锤,竟是若无其事,暗暗赞道:这娃儿功力深,似已到炉火纯青之境。她缓缓收回拐杖,退而观战。

 银锤带起一阵呼啸风声,有如泰山顶一般,当头劈落下来。

 萧翎虽然心高做,但见唐元奇这一锤来势的威猛,也不敢挥剑硬接,当下一提真气,不退反进,直向唐元奇怀中欺去。

 唐元奇大喝一声,道:“好啊!可敢再接我一锤。”

 抡动银锤,呼的一声,当头劈了下去。

 这萧翎的轻功,得自天下轻功第一的柳仙子所传授,进攻之势,快速绝伦,身影一闪时,人已近唐元奇的身前,左掌一挥,劈向前,右手长剑却住唐元奇的击锤软索。

 这等欺身抢攻,看上去,十分凶险,其实这等以攻还攻的手法,正是制服唐元奇巨锤厉攻的良策。

 唐元奇看上去身材高大,但举动却是灵活异常,双肩微晃,人已退出了五六尺外,平腕一挫,收回银锤。

 萧翎抢得先机,那还容他缓开手脚抢攻,长剑疾挥,唰唰唰,连攻三剑,左掌配合着右手剑势拍出了四掌。

 这一阵剑中掌的猛攻,迫的唐元奇连连后退,反击无力,几乎伤在萧翎剑下。

 只听钱大娘高声叫道:“三庄主,快退回来。”

 原来萧翎紧追着唐元奇,追出了两丈多远。

 回目一瞥,只见钱大娘手横拐杖,挡在那茅舍门口,环伺茅舍两侧的武林高手,都已亮出兵刃,形势已然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萧翎右腕微挫,收回剑势,翻身二跃,退到茅舍门口,在这段距离中,虽然有人可出手阻拦于他,但却都站着未动。

 钱大娘低声说道:“那马文飞左面一位中年人,乃青城派中三大名剑之首的印月道长,此人剑术绝,已得青城派中剑道神髓,不可轻视。”

 萧翎道:“多承指教。”

 钱大娘道:“马文飞右边那位全身红衣人,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玩火高手,三神弹陆魁章,他和毒火井伽,在江湖上并称为正二火,此人一身是火,和他动手更要特别小心。”

 萧翎目光一转,扫掠了全场一眼,除了马文飞、印月道长和三神弹、唐元奇之外,四周高矮肥瘦,为数二十以上,看上去,都不是平庸之辈。

 心中暗暗想道:那沈木风刚刚重出,便立刻哄动了江湖,九大门派、黑白两道,似是都和他有着无与伦比的深仇大恨,必杀之而后快…

 只听马文飞高声说道:“三庄主的武功,在下适才已经领教,那确实高明的很。”

 萧翎道:“好说,好说,总瓢把子过奖了!”

 马文飞淡淡一笑,道:“这位印月道长,乃当代青城掌门人首座弟子,剑术绝,名震一时,听得兄弟夸说三庄主的武功,心中羡慕不已,想领教一下萧兄的剑术。”

 马文飞似是已看出了萧翎心中为难之意,接道:“在印月道长和萧兄未分胜负之前,咱们绝不妄进尺寸…”

 回目对四周群豪说道:“诸位请退后一丈,观赏印月道长和百花山庄三庄主比剑。”

 这马文飞在江湖的声望,果然非同小可,四周群豪未必都是他的属下,但却都依言向后退出一丈。

 萧翎转头对钱大娘道:“老婆婆请替在下掠阵。”

 钱大娘口齿启动,言又止。

 萧翎庸洒的行前五尺,抱拳而立,欠身说道:“青城名剑,天下知闻,萧翎有幸一会道长。”

 印月道长一翻右腕,唰的一声,出背上长剑,说道:“萧大侠少年英雄,贫道心慕不已。”

 持剑而行,距萧翎五尺左右时停了下来,亮开门户,道:

 “萧大侠请!”

 萧翎心中忖道:“看来这四周群雄,当以马文飞、陆魁章、唐元奇和印月道长为首,如能挫败这四人,其他的人想必会知难而退…”

 心念一转,弹剑说道:“道长名门大派中人,想必不愿抢占先机出手,在下先出招了。”

 印月道长道:“萧大侠请!”

 萧翎长剑一探,点‮去出了‬,剑尖三颤,闪起三朵剑花。

 这一剑名时“凤凰三点头”,隐隐间含有客套之意。

 印月道长长剑划出,闪起一道白芒,封住了萧翎剑势。

 这一招全是守势,也含着客气之情。

 萧翎剑势一翻,振起两朵剑花刺去。

 这一剑却是攻势凌厉,剑带疾风。

 印月道长长剑“划分”,当的一声震开了萧翎的长剑。

 他听马文飞盛赞萧翎剑招内力,有心要硬接他一剑试试。

 萧翎剑转“回风弱柳”,不容印月道长还击,又是一剑扫出。

 印月道长挡开萧翎一剑,手腕微微一麻,心头微生懔骇,忖道:此人果然是名不虚传!眼看剑势回扫过来,不再硬接,振腕一剑,刺向萧翎右腕。

 萧翎腕势一沉,避开一剑,印月道长就在这一瞬之间,抢去了先机,长剑连环刺出,一口气攻出了五剑。

 这五剑猛恶快速,迫得萧翎无法还手,连退五步。

 萧翎暗暗赞道:青城派称为武林四大剑派之首,出手的剑式,果非凡响。

 印月道长一连攻出了八剑之后,势道才微微一缓,萧翎却借他剑势一缓间,展开了反击。

 两剑并举,展开了一扬凶恶的搏斗。

 一抹落余晖,透过了老榕树,照下来。

 光映着剑锋,幻起了一阵动的剑气,闪闪生光。

 不大工夫,两人已斗了百招以上,落余晖,天色暗了下来。

 一缕朦胧的夜,笼罩大地,天边升起几颗疏落的星星。

 长剑在夜中,闪起一串串的寒芒,双方的恶斗,已渐入紧要关头。

 马文飞目力过人,也站的最近,朦的夜中,清晰的看到印且道长的汗水,珍珠般一颗接一颗滚了下来。

 萧翎却似是愈战愈勇,剑招也愈见凌厉,印月道长已无反击之能,落败不过是转眼间事…

 忖思之间,突见萧翎的剑势一发,幻起了重重剑气、银芒,波涌而到。

 双剑相触,响起了一声金铁鸣,剑气敛消,人影重现。

 只见萧翎抱剑而立,印月道长手中的长剑,却已跌落在地上。

 印月道长缓缓举起衣袖,擦拭一下头上的汗水,黯然说道:

 “三庄主剑术高强,在下不是敌手。”

 萧翎道。“承让,承让。”

 印月道长缓缓捡起地上长剑,还入鞘中,道:“贫道虽然败在三庄主的手中,但武林中无数高手,将继贫道之后面来,三庄主能够胜过贫道,但却未必能胜得天下英雄。”

 突然转过身子疾奔而去。

 萧翎望着印月道长去如惊鸿的背影,消失不见,亦不长长叹一口气。

 忽见那全身红衣的大汉闪身而出,取下背上的火龙,冷冷说道:“在下陆魁章,领教三庄主的绝学。”

 萧翎剑眉一耸道:“当得奉陪。”

 钱大娘突然接口叫道:“当心他手中兵刃,和满身火气。”

 陆魁章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名震中原的钱大娘,竟然也投身在百花山庄。”

 钱大娘怒声接道:“胡说八道,谁说老身投入百花山庄了?”

 陆魁章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为何为百花山庄卖命,难道还会错了不成?”

 钱大娘道:“老身只为了和萧翎之约,助他私人一阵,与百花山庄何干?”

 马文飞道:“这萧翎乃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老前辈想已知道了!”

 钱大娘道:“自然知道了…”

 马文飞接道:“既为萧翎助阵,岂不是要和天下英雄为敌,道理十分明显,老前辈如是百花山庄中人那还罢了,如非百花山庄中人,又何苦趟此混水,今一战过后,不论胜负如何,老前辈恐是难洗清白了!”

 钱大娘道:“老身的事,不用你总瓢把子费心!”

 马文飞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淡淡一笑,不再接言。

 陆魁章却冷笑一声,道:“在下已久闻钱大娘之名,待收拾了萧翎之后再行领教。”

 萧翎怒道:“你可料定手中火龙就能胜定了我萧翎吗?”

 陆魁章道:“如是你三庄主不信,只有试试瞧了。”

 火龙一挥,头劈下。

 萧翎已得钱大娘的警告,说他火龙暗藏古怪,也不敢挥剑接架,纵身一跃,让避开去,手中长剑寒芒一闪,刺向了陆魁章的右腕。

 陆魁章一沉手腕,避开剑势,火龙正待拦扫去,忽觉眼前剑花错落,分向左右双腕扫了过来,不心头一震,暗道:好快的剑势,霍然后退两步。

 萧翎长啸一声,剑掌并出,展开了快攻,着着指袭向陆魁章双腕脉门,迫使他的火龙无法施展。

 这等单打一点的攻势,十分不易,但萧翎用来却是潇洒自如,毫无牵强之感。

 神箭镇乾坤唐元奇取下背上硬弓,出长剑,搭在弦上,觑个空隙,唆的一箭,‮去出了‬。

 那支强弓长箭,威力绝大,离弦的箭势,早已算准了萧翎移动的方位。

 长箭到,萧翎刚好碰上。

 匆忙之间,萧翎已无暇多想,长剑一起“云蔽”,闪动起一团剑气封住门户。

 只听呼的一声轻响,剑箭接触。

 长箭劲道奇猛,萧翎剑势只不过把长箭约略震偏,箭势掠着身侧而过,嗤的一声,带走了萧翎肩上一片衣服,毫厘之差,就要箭中肩头。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好凶猛的一箭…

 心中念转,惊魂未定,手中剑势一缓。

 陆魁章火龙趁势扳回了先机,呼呼几,迫退了萧翎。

 钱大娘挥动拐杖,大声喝道:“好啊!你们都是江湖上成了名的人物,‮要然居‬群打群攻。”

 那神箭震乾坤唐元奇,已然另取出一支长箭,搭在弦上,听得钱大娘喝叱之言,又将长箭收入袋中。

 萧翎已然分心于唐元奇长箭之上,暗中留神他的举动,眼看他突然收回长箭,心中忧虑顿减,精神一振,长剑连出三绝招,又把陆魁章迫落下风。

 三神弹陆魁章冷笑一声,道:“三庄主的武功果然高强,当心我要施展火器了。”

 萧翎长长一口气,运足乾清气功,护身罡气满布,道:

 “尽管出手。”口中说话,手中的剑势,却是丝毫未缓。

 他亦知陆魁章出手的火器,必然是极为歹毒,如能迫使他无法施展,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但见陆魁章忽然向后一跃,退开八尺,出了萧翎剑势威力圈外,一扬手中的火龙,亮光一闪,一道火
这是舌,疾过来。

 那火势见风暴长,到萧翎身前已然扩大成三尺见方的一团火焰。

 萧翎吃了一惊,暗道:果然厉害!一提气,飞跃而起。

 一团火焰,掠着双足过。

 陆魁章一击之后,似是料到萧翎必将纵身凌空而起,手中的火龙早已举‮来起了‬,一按机簧,又是一道火
这是舌出来。

 萧翎悬空一收‮腿双‬,半空中忽然打了一个翻身,横行飘开了四五尺,又险险让过了疾涌而至的一团火焰。

 陆魁章暗暗吃了一惊,忖道:此人之能,果然不可轻视。举着手中火龙,不敢再轻易出手。

 原来他这火龙中,藏有三道机关,动手对敌之时,可以出三次毒火,眼下他已用了两道机关,尚余最后一道,如再出来,这条火龙就成了普通兵刃,必得再费上许久时间,重新装过火药,才可应用。

 萧翎虽然避开两次毒火烧,但想到那火势的猛恶快速,亦不由暗暗惊心,暗打主意道:他这兵刃如此恶毒,怎生想个法子把它毁去才好。

 两人心中各有所想,各有所惧,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相对而立,全心戒备。

 钱大娘突然冷笑一声,道:“陆魁章,老身常听人谈,你这支火龙,每次对敌,只可出三次毒火,不知是真是假?”

 言下之意,无疑是告诉萧翎,他那火龙还可出一次火来,一次之后,就完全失了作用。

 陆魁章冷冷说道:“不错,我这条火龙还可一次,但此事并非传闻,伤在我第三次出毒火的武林高手,为数并非太少,三庄主要小心了。”

 萧翎对他火龙也确有几分忌惮,长剑护住前,不敢相距过近。

 钱大娘道:“武林中人,应讲求光明磊落,施展暗器,已非光明手段,但如比起你这火器,那又是稍胜一筹了,纵然你扬名天下,也算不得英雄人物。”

 陆魁章怒道:“天下英雄,有谁不知陆魁章施用火器,还要你这老乞婆讲吗?”

 他在愤之下,口不择言,竟然连老乞婆也骂了出来。

 钱大娘生本很暴急,只听得无名火起,厉声喝道:“别人怕火器,我钱大娘却是不怕,三庄主请暂退下来,老身会他一阵。”

 萧翎道:“我们还未分出胜败,如何罢手?”话声未落,陡然欺身而上,剑走中宫,直刺陆魁章的前心。

 陆魁章一抖手中火龙,又是一道火
这是舌,电而出。

 这是那火龙暗藏三道毒火中最后的一道,火焰猛烈,尤过前面二道。

 萧翎轻身急进,就是要他施放出最后一道火焰,眼看火焰来,仰身向后倒去,容得背脊挨上地面,陡然一个大旋身,避开毒火,身而起。

 那陆魁章乃久经大敌之人,看萧翎仰身而卧,施展出险招,避开毒火,必然是有所谋图,立时提高了警觉。

 看萧翎旋身欺来,火龙抢先出手、一招“金针定海”,点了过去。

 萧翎正待起身子时,那火龙已到前,匆忙间,长剑向外一推,“闭门推月”,封住了大开的门户。

 剑相触,砰的一声轻震,萧翎借长剑一展之力,站‮来起了‬。

 陆魁章火龙招术疾变,倏忽间连攻了三

 萧翎剑势护身,全采守势,硬封硬架的把三全都震开。

 陆魁章右手火龙不停抢攻,左手却已探入怀中,摸出了两粒三烈火弹。

 钱大娘知他一身火器,恶毒无比,眼看他左手探向怀中,立时大声叫道:“三庄主,留心他左手火器。”

 萧翎心头大骇,暗道:在这近距离之内,他如再施展恶毒火器,如何能闪避得开。

 其实,他心念未转之际,左掌已势在意先的劈‮去出了‬。

 一股暗劲,疾急涌出。

 陆魁章刚刚摸出三烈火弹,萧翎的掌力,已然劈到,正劈在陆魁章左手之上。

 陆魁章手中扣着暗器,不敢硬接萧翎掌力,手掌一松,烈火弹手而出,飞落到四五尺外,摔落地上。

 只听两声波波轻响,两团绿色的火焰,熊熊在地上燃烧起来。

 萧翎看的暗暗叹道:如果这火弹打到了人的身上,爆烈燃烧起来,那还得了,此人的暗器,件件如此恶毒,再也不能让他施展出手。长剑一振,攻了上去。

 他心中有了警觉,哪里还会让陆魁章有着缓开手脚的机会,剑势绵绵不绝,有如波涌翻,把陆魁章圈入了一片剑影之中。

 全场观战之人,眼看神箭镇乾坤唐元奇败在了萧翎手中,青城三大名剑之首的印月道长,也败在萧翎手中,这三神弹陆魁章,虽然还未落败,但看情形已然是早晚间事,这三人不论是武功声望均为一人物。

 三人如若都败下来,唯一能和萧翎对手的只有一个马文飞了。

 且说钱大娘目睹萧翎连胜数阵,勇猛异常,心中亦是震动不已,又是喜欢,又是妒忌。

 陆魁章又勉强支撑下十几回合,突听萧翎大声喝道:“撒手!”

 陆魁章倒是听话得很,应声丢弃了手中的火龙

 萧翎气他暗器的歹毒,健腕一阵,手中剑锋直在陆魁章的前之上。

 那陆魁章倒也不失好汉气度,冷冷说道:“在下技不如人,死而无憾,三庄主只管动手就是。”

 萧翎霍然收回在陆魁章前的长剑,道:“承让!”

 陆魁章垂手说道:“三庄主武功果然是高强的很。”

 萧翎道:“过奖,过奖…”目光一转,扫掠了全场一眼,道:“哪位还要和我单打独斗,再比一阵。”

 场中群豪眼看萧翎的武勇,剑招的奇,哪里还敢出手和他单打独斗,个个噤若寒蝉。

 马文飞轻轻咳了一声,说道:“三庄主的武功,咱们是有目共睹,那是无怪被沈木风倚如左右手的了…”

 萧翎一皱眉头,还未来及答话,马文飞又接了下去,道:

 “不过咱们今之战,不是武林中一般的比武争名,三庄主虽然连胜数阵,只不过使咱们认识三庄主的武功高强,那也更坚定咱们除去三庄主的心意…”

 钱大娘冷冷接道:“不用找借口了,你们如是想一拥而上,尽管出手就是。”

 萧翎听得钱大娘叫破,才恍然大悟马文飞言中之意,长叹一声,说道:“不错,我萧翎眼下确是那百花山庄的三庄主,但我并未有什么恶迹,诸位这般苦苦的相于我,实叫我有口难辩,兵刃无眼,诸位如是群攻群上,只怕要闹出血惨事…”

 马文飞道:“咱们在江湖上走动的人,生死何足挂齿,三庄主不用为我们担心了。”

 萧翎脸色一变,道:“诸位如是一定想打,那也是没有法子。”突然凝神举剑,两道炯炯目光,直在马文飞的脸上。

 马文飞见多识广,一瞧萧翎那举剑神态,正是上乘剑道中的驭剑手法,不心头骇然,心知他再一出手,定然有人要溅血剑下,当下转动手中折扇机簧,喝道:“各位都请退下,我要独斗三庄主。”

 四周群豪虽是心中奇怪,但都知马文飞武功高强,依言退了下去。

 萧翎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乎中长剑之上,静立不动。

 马文飞手举折扇,对准萧翎前,手控机簧,但却不敢随便出手。

 只觉萧翎那横剑而立的姿势,兼具了攻守两诀,不论从任何方向,都无法找出他的破绽,马文飞默查良久,仍是找不出下手的机会。

 但见萧翎身子摇了两摇,突然长长吁一口气,垂下手中长剑,挥手说道:“马兄请回吧!来方长,纵然是非得杀我萧翎,也不急在今夜。”

 马文飞收了折扇,低声说道:“我接不下你这一剑。”

 萧翎道:“马兄过谦了。”

 马文飞道:“兄弟观察再三,萧兄实不像百花山庄中人。”

 萧翎淡淡一笑,道:“但我确实是百花山庄中的三庄主。”

 马文飞道:“其间想来必有隐情,马某愿和萧兄开诚一谈。”

 他轻轻叹息一声,接道:“兄弟闯江湖,走遍了大江南北,结了无数少年英雄,但像萧兄这等才慧、武功,还是初见…

 江湖间杀机弥漫,魔长道消,萧兄乃少年英雄,正该是砥柱中,卫道除魔,为武林辟一条坦之路,立百世不朽功业,何以竟委身魔窟,青锋三尺,造孽人间?”

 萧翎拱手说道:“兄弟苦衷,一言难尽,明夜此刻,兄弟在此候驾,马兄有暇,盼来一晤。”

 马文飞道:“好!明三更,兄弟当尽我之所能,劝阻天下英雄,不得相犯。”回身率领群豪疾奔而去。

 萧翎望着马文飞消失的背影,心中泛起来无限相惜之情。

 钱大娘一顿手中拐杖,道:“老身料想,今夜这老榕树下,必将是血成渠、尸骨堆积的局面,料不到竟是这样一个善结的局面。”

 萧翎道:“那马文飞的英雄气度,果非凡庸…”

 钱大娘道:“他如是平凡之人,那点年纪,岂能率领豫、鄂、湘、赣四省中武林人物。”

 萧翎仰面望天,长长吁一口气,叹道:“但愿今宵再无相犯之人…”

 只听身后传过来金兰娇柔‮音声的‬,道:“三爷连番恶战。也该休息一下了。”伸手接过萧翎手中长剑,替他还入鞘中。

 萧翎转向金兰问道:“玉兰和唐姑娘的毒伤如何了?”

 金兰道:“服过‮物药‬之后,已然大见好转,此刻正在密室调息,妾下去瞧瞧。”

 转身奔入室中。

 钱大娘突然咯咯大笑一阵,道:“老身已数十年未和人动过手了,今倒真是打的痛快,孩子,你累了吗?”

 萧翎苦笑道:“在下还好,唉!为我等使老婆婆亲身临敌,与人结仇,在下心中十分不安。”

 钱大娘道:“咱们这是换条件,我今助你,你明帮我,谈不上什么安与不安。”

 萧翎道:“明老婆婆赶赴何人的约宴?可否先行告诉在下。”

 钱大娘道:“明你就知道了,何必急在上时呢?”

 但闻一阵步履之声,金兰、玉兰、唐三姑鱼贯而出。

 唐三姑和玉兰受此折磨,显得清瘦了甚多。

 ‮是概大‬金兰早已把萧翎相救两人的经过,说了出来,是以两人一见萧翎,齐齐欠身作礼,拜谢救命之恩。

 萧翎还了一礼,道:“是那位钱老前辈相赠解药所救,两位应该谢她才是。”

 钱大娘冷冷说道:“咱们事先有约,我赠药不过是换条件,二位不用感谢老身了。”

 唐三姑呆了一呆,低声对萧翎道:“你用什么换了她的解药?”

 萧翎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我只是答允和她同赴一个宴会。姑娘恶毒虽解,体能尚未全复,但咱们的处境,仍然是险恶至极,强敌环伺,随时有受人侵袭之险…”

 语音微顿,目光分由唐三姑娘和玉兰脸上扫过,接道:“两位姑娘如能多恢复一分体能,咱们就少了一分危险。”

 钱大娘突然站‮来起了‬,望了金兰等三人一眼,冷冰冰他说道:“三位不要再打扰他了,他连经数番恶战,需得好好休息一下。”

 三女果是听话的很,齐齐应了一声,退回内室。

 萧翎就在厅问,选了一处干净之地,盘坐调息。

 钱大娘也在厅中选了一片地位,陪同萧翎打坐,直待五更过后,天色大亮,萧翎才由一场禅定中清醒过来,困倦尽消。

 钱大娘探头室外,望了一眼,道:“太阳已经升起,你们也该梳洗一下,换换衣服了。”

 萧翎道:“不用老婆婆费心,现下时光还早。”

 钱大娘脸上皱纹似是深了很多,眉宇间隐忧重重,不停地在室中来回走动。

 半时光,转眼即过,刚到中午时分,果然有两顶青色小轿,探奔而来。

 钱大娘低声对萧翎说道:“孩子记着,从此刻,你暂时改名钱玉,你答应了老身,就该有始有终,不可出马脚…”

 说话之间,那两顶青色小轿,已然奔近茅舍。

 钱大娘牵着萧翎右手,步出茅舍,各登上一顶小轿。

 萧翎借机打量四个抬轿子的大汉一眼,只见四人脸色都是白中透青,似是在冰雪之中冻了很久的人,只剩下一口气没有绝去。

 但四人目中,却又是神光炯炯,一望之下,即知是有着上乘内功的人。

 两人刚刚上得小轿坐好,四个大汉立时放下轿帘,抬起了轿子,疾奔而去。

 萧翎只觉那轿子愈跑愈快,有如快马奔驰一般,不心中一动,暗道:看四人这抬轿疾奔的脚程,当可知轻功不弱。

 大约奔行一个时辰之久,轿子陡然停了下来。

 萧翎心中暗觉好笑,忖道:想不到我萧翎竟然也坐起轿子来了。

 但见轿帘一启,钱大娘当门而立,说道:“玉儿,下来吧!”

 萧翎望了钱大娘一眼,缓步下轿,心中却是感慨万端,忖道:别人冒用我萧翎之名,闹得江湖上真假难分,今我萧翎却要甘冒别人姓名…

 抬头看去,只见一座布设古雅的敞厅,大开着厅门,厅中烟雾缭绕,景物布设都似在若隐若现之中。

 两顶小轿就停在敞厅前面。

 四个抬轿子的大汉,肃然垂手,站在两侧。

 萧翎心头纳闷,‮住不忍‬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所在?”

 钱大娘道:“一座广大的宅院,到处都有,远在天之涯,近在目之前。”

 萧翎微微一笑,道:“明白了,多谢指教…”

 钱大娘急急说道:“此刻咱们乃祖孙身份,岂可这般称呼。”这几句话,却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术。

 萧翎点头应道:“记下了…”

 余音未绝,突听那烟雾镣绕的敞厅中,传出来一阵清冷的笑声,道:“嫂夫人别来无恙,不知是否还记得北海旧友?”

 钱大娘道,“冰宫一别,转眼又十余寒暑,无不在念中,接得手示,雀跃不胜。”

 敞厅中哈哈一阵大笑,道:“那位可是令孙儿吗?”

 钱大娘道:“冰宫往事,幼孙无知,恐他已不复记忆了!”

 敞厅中笑声复起,道:“但小女却是难忘那一夕相处,终闹着老夫,要重见令孙一面,北海冰宫中,虽不乏奇珍异物,但却很难解她郁郁愁怀…老爱女情深,数度催老夫进入中原,但冰宫事繁,一直无暇为小女奔忙,此次小女随同老夫南来,意在一偿她思念儿时伴侣心愿。”

 萧翎心中暗道:这人把我们请来此地,怎的也不让我们进入厅中小坐?

 心念还未转完,敞厅那镣绕烟雾中,人影一闪,一个身着盘龙锦袍,垂雪白长髯的老者,陡然间出现在厅门前面。

 五年前的往事,闪电般掠过了萧翎的脑际,想起在武当山三元观中,无为道长那丹室中遇见的北天尊者。

 钱大娘欠身一笑,道:“怎敢当尊者亲。”

 北天尊者拂髯一笑,道:“两位请入厅中坐吧!”

 钱大娘目光一转,望了萧翎一眼,道:“玉儿怎的如此不知礼数,见了前辈,竟然不知参拜。”

 萧翎只好一长衫,拜了下去道:“晚辈钱玉,叩见老前辈。”

 北天尊者哈哈一笑,扶起了萧翎道:“钱世兄快些请起。”

 挽起萧翎,直向厅中行去。

 进得厅门,突觉一股寒意袭来,有如骤然间进入冰天雪地之中。

 萧翎心中大感奇怪,留神看去,只见敞厅两侧排列着一十六座巨缸,后壁间放着一座玉鼎,缭绕香烟,由鼎中冒出来,寒气却由那十六座巨缸内蒸蒸上腾。

 香烟和寒气,在敞厅内混成一片缭绕的烟雾。

 北天尊者牵着萧翎左手,直行人厅中一张长形木桌边,才放开萧翎,笑道:“钱世兄请坐。”

 萧翎也‮气客不‬,依言坐了下去。

 北天尊者望了钱大娘一眼,笑道:“令孙人间祥麟,英俊非凡,嫂夫人有此佳孙,实乃可喜可贺之事,足慰钱兄在天之灵了”钱大娘道:“后还望尊者多多提携。”

 北天尊者笑道:“老夫义不容辞…”

 微微一顿,接道,“老夫由北海冰宫之中,带来了几件中原难得一尝的美味,咱们畅饮几杯!”举起双掌,互击一响。

 片刻工夫,缭绕的烟雾中,鱼贯走出来四个白衣的少女,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木盘,盘上各放了一个紧扣的玉碗。

 萧翎暗暗忖道:他在这厅中放了这多寒气,想来他那些美味,亦必是冷若寒冰的了。

 只见最后一个行来的白衣少女手托的木盘上,除了一个紧扣的玉碗之外,还有三副杯筷,和一个玉瓶。

 北天尊者取过玉瓶,拔开木笑道:“钱世兄的酒量如何?”

 萧翎道:“晚辈不善饮酒。”

 北天尊者道:“好!那你就少喝一点吧!”

 举起玉瓶,在萧翎的酒杯中滴下三滴。

 萧翎看那玉瓶,最多不过有六两容量,暗忖道:我虽然不善饮,但喝个四两半斤的酒,也不会醉,你在我杯中滴下三滴酒来,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只见北天尊者在钱大娘那小玉杯中加了半杯酒后,又在自己杯中加了半杯,才举杯笑道:“试试老夫这雪香千醉的味道如何。”

 萧翎举起酒杯,原想一口下,但见那北天尊者,只轻轻吃了一滴,不心念一动,暗道:这酒名既叫雪香干醉,只怕是烈异常,慢慢尝试一下再说,轻轻吃了一滴。

 酒入口中,立时有股奇烈的清香,直透入丹田之中。

 北天尊者放下酒杯,笑道:“钱世兄如是力难胜酒,那就不要吃了,尝尝这几道菜味如何?”伸手把木桌上紧扣在玉碗上的三个磁碗,取了下来。

 萧翎凝目望去,只见那第一只玉碗一片雪白,有如冷冰在碗中的猪油一般,第二个碗中,放着三个淡红色的圆球,除了颜色有点奇怪之外,像似炸丸子。

 第三个玉碗中半碗浓汤,呈青绿,看不出是何物做成。

 北天尊者举起筷子,笑道:“钱世兄,小女还在后厅中等候于你,快请尝尝这道佳肴…”当先举起筷子,指着第一只玉碗说道:“这是千年熊掌,钱世兄请啊!”

 萧翎吃了一口,果是做的十分佳美,暗道:这北天尊者,倒是个会吃的人…

 只见北天尊者指着第二只玉碗中淡红色的圆球,笑说道:

 “这道是清蒸雪莲子,钱世兄请尝一颗吧。”

 萧翎举筷夹了一个放人口中,还未咽下,忽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

 转头望去,只见缭绕烟雾之中,缓步走过来一个白衣姑娘。

 北天尊者冷冷说道:“香雪,你来此地作甚?”

 香雪欠身道:“小婢奉命来请钱公子。”

 北天尊者似是对女儿爱护无比,轻轻咳了一声,对萧翎说道:“小女那烹饪之术,尤强胜过冰宫名厨,想她定已为钱世兄备了佳肴,劳驾一行如何?”

 萧翎缓缓咽下口中的雪莲子,回目望着钱大娘。

 钱大娘微微一笑,道:“昔年和公主相见时,年纪大小,难得公主仍然对你念念不忘,还不快去见过公主,坐在这里发什么呆?”

 萧翎无可奈何的站‮来起了‬,随同香雪而去。

 出了那水雾弥漫的大厅,穿过了二重厅院,到了一雅小巧的厅堂中。

 一个全身银红衫裙的少女,坐在厅中一张檀木椅上,垂首弄绢,似有着无限娇羞,香雪带萧翎进入厅中,她连头也未抬过一下。

 香雪附在萧翎的耳边,轻声说道:“那就是我们公主了,已在厅堂中等候了很久,请去见个礼。”

 雅致小巧的厅堂中,只剩下了萧翎和红衣少女‮人个两‬,彼此枯坐,默默无言。

 萧翎虽然想打破这枯坐的沉寂,但他对钱玉与公主昔年之事,全不知晓,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是。

 沉默延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还是红衣少女先行开口,道,“钱相公别来可好?”

 萧翎道:“托天之福,公主安好。”

 红衣女道:“钱相公可曾记得昔年之事?”

 萧翎只听得呆了一呆,茫然不知如何答话。

 只听那红衣女接道:“钱相公为何不言,可是忘怀了吗?”

 萧翎举手擦擦头上的汗水,道:“公主深居冰宫,声势显赫,娇贵尊荣,在下只不过是一个孤苦人…”

 红衣少女嗤的一声,打断了萧翎之言,接道:“你原来是为了门户之见,我还道你早已忘去咱们许下的誓言了…”

 萧翎长长吁了一口气,暗道,总算被我应付过去了!

 只听那红衣少女接道:“那时,咱们虽然都还是未解人事的孩子,但我却对那戏言往事念念不忘,随着这与俱增的年岁,记忆更是清新…”

 她缓缓抬起头来,望了萧翎一眼,接道:“你比我想象中更英俊些。”两片红晕,泛上双颊,神态无限娇羞。

 萧翎进得室中,一直未和那红衣少女对面望过一眼,此刻四目注,才发觉这位深居冰宫的少女,竟然是如此美

 只见她秀眉弯弯,秋波如水,瑶鼻樱,明照人,不微微一呆。

 那红衣少女无限羞喜地笑道,“我屡次催促爹爹,要他带你去北海冰宫,可是每次他都忘怀了,唉!我为此大哭大闹了数次,爹爹才肯带我来中原找你。”

 她似是陶醉在昔年的回忆中,偏头想了一阵,又道:“记得昔年咱们在冰宫后面玩耍,你要我扮作新娘子,我一直不肯答应,后来你气哭了,我才答应,这些往事虽然已十几寒暑,但想来历历如绘,似如就在目前。”

 这一下萧翎只听的膛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昔年那儿时往事,在他是毫无所知,那红衣女虽然说的优美清丽,如奏弦管,一副悠然神往的情态,但萧翎却是一片空白,茫无所知。

 幸好那红衣少女并未再等待他答复,又自接了下去,道。

 “不知何故,这些年来,我一直为几时那些美丽的往事索绕心头,念念难忘,唉!

 不知你是否和我一般的怀念着过去?”

 萧翎只觉脑际一片混乱,想不出一句措词回答。

 那红衣女扬了扬秀眉儿,柔声说道:“你‮么什为‬不说话呢?”

 萧翎轻咳了一声,道:“公主…”

 红衣女摇首道:“别叫我公主好吗?”

 萧翎道:“那要如何叫你?”

 红衣女道:“像咱们儿时一样,我叫你玉兄弟,你该叫我什么?”

 萧翎心中暗暗地摸索道:他叫我玉兄弟,那她显然比钱玉大了,我该称她姊姊才是,可是什么姊姊呢?何况我萧翎和她是从不相识,岂可称呼她为姊姊…

 这念头风车般在心中连转了千百次,仍是想不出适当的措词。

 那红衣女眼睛眨了两眨,幽幽说道,“怎么啦?你可是忘了我的名字?”

 萧翎讪讪一笑,道:“不错,在下一时忘了公主的名字。”

 红衣女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你这些年来,从没有想过我了?”

 萧翎心中暗道:钱大娘那失踪的孙儿,是否还在想念着她,我如何能够代人做主,这些话实叫人难答的很…

 他心中念头织,不觉间形于外,剑眉轻锁,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忧苦。

 那红衣女冰冷的脸色上,又绽出哀怨的笑容,缓缓说道:

 “这些年来,你可是又遇上了喜爱的女孩子吗?”

 萧翎冲口答道:“没有。”

 这句话没经忖思,本能的说了出来。

 只见那红衣女脸上愁苦一扫而光,嫣然一笑,道:“那你可仍是为了我爹爹在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有着门户之见吗?”

 萧翎道:“这个,这个…”

 红衣女笑道:“不用这个那个了,我娘最是疼我,爹爹以后听娘的话,我回去冰宫之后,让娘要爹爹把你接去冰宫,让爹爹把他一身武功,尽传给你,后由你接掌冰宫门户…”

 萧翎急急说道:“使不得…”

 红衣女道:“谁说使不得了,‮定一我‬给你办到…”

 微微一顿,不容萧翎接口,又抢先说:“咱们不谈这些事啦!

 你瞧我比起小时候,是丑了,还是好看了?”

 萧翎道:“公主明照人,美丽绝伦…”

 红衣女道:“你又叫我公主了,不会叫我的名字吗?”

 萧翎暗道:谁知道你的名字了,一时间瞠目不知所对。

 那红衣女黯然叹息一声,道:“王兄弟,你可是忘了我的名字吗?”

 萧翎心中暗道:看来再谈下去,非得出来马脚不可,不如早些借故告别的好,正待开口,瞥见一个白衣小婢,手中捧着白玉茶盘,送上来两杯香茗,只好忍了下去,正襟而坐。

 白衣小婢放了茶盘,捧起了一杯茶,道:“钱相公请用茶。”

 萧翎接过杯子,放在桌上,欠身一礼。

 那白衣小婢掩口一笑,道:“钱相公几时学得这般拘谨了?”

 那红衣女突然叹息一声,道:“当年在北海冰宫之时,他和咱们一起玩耍,总是叫我冰儿,或是冰姊姊,此刻相对,却是一口一个公主,唉!好像是从不相识一般。”

 萧翎道:“当年你我都是不解人事的孩子,但此刻都已经长大成人,自然该避些男女之嫌才是。”

 那白衣婢女望了两人一眼,微微一笑,又俏然退了下来。

 红衣女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怒容。

 她似是愈想愈觉恼怒,委屈,突然抓起案上盛茶的玉杯摔在地上。

 但闻砰的一声,王杯片片粉碎,杯中茶水,溅了萧翎一身。

 萧翎正待盘算着如何想出一个法子,告别而去,又不一点痕迹、闻得玉杯着地之声,不惊的一呆。

 回目望去,只见那红衣女眉宇间一片怒容,双目厉芒隐现,大有立刻翻脸之势,心头微生震骇,忖道:那钱大娘为我不惜和天下英雄结仇,要我假扮她孙儿钱玉赴此邀宴,料不到这中间竟然还牵扯了一段儿女私情的往事,但我既然承担了下来,必得有始有终的把事情做好才是,如是砸了锅,闹出不之局,岂不是有负那钱大娘吗?

 心念已轩,大觉坦然,回头望着那红衣女歉然一笑,道:

 “冰儿,你生气了吗?”

 红衣女闷了一肚子委屈,怒声喝道:“谁要你叫我冰儿,你是我什么人?冰儿也是你叫的吗?”

 萧翎被她一顿叱责,数说的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接口。

 只听那红衣女接道:“我不要你来奉承我,看我生气了,你心中害怕,才来这般哄我?哼!你心中早就没有我了,这些虚情假意的活,我不要听。”

 萧翎只觉她讲的十分正确,自己确实在虚于委蛇,不微微一叹,道:“公主,请暂息怒火,听在下一言如何?”

 红衣女尖声叫道:“我不要听了,你给我滚出去…”

 萧翎看她双目中杀机泛动,大有立时出手之意,只好站起身来,抱拳一揖,道:

 “公主既如此厌恶于我,在下这就别过。”

 转身向前行去,只听身后传过来红衣少女的娇喝道:“站住!”

 萧翎回过身子,抱拳说道:“公主有何见教?”

 红衣女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萧翎道:“在下并非钱玉,是以不知昔年的往事,致令公主痛心故人不念旧情…”

 红衣女愕然说道:“你不是钱玉是谁?”

 萧翎道:“在下萧翎。”

 红衣女道:“萧翎,萧翎,萧翎…”

 萧翎道:“不错,在下受了钱大娘相助之恩,才答应假扮她失踪的孙儿钱玉,来赴此约…”

 他长长叹息一声,又道:“事先那钱大娘并未谈起钱玉和公主的往事,如是在下早知有此牵扯,绝对不会答应…”

 红衣女突然口接道:“‮么什为‬?”

 萧翎道:“‮人个一‬的情义,是何等重要,在下冒充钱玉之名,致使姑娘误作故人,罪莫大焉,如再不身认罪,于心何安?”

 红衣女两目掠过一抹杀机,冷冷说道:“你既然知罪了,可知该怎么办?”

 萧翎怔了怔,道:“姑娘之意呢?”

 红衣女道:“一个女孩的名誉、节,其重尤过生死,你冒充那钱玉之名,害得我节大损,后你尽可向人夸耀,那北海冰宫公主,对我如何如何,那我有何颜面生于人世…”

 萧翎道:“如若我萧某是那等卑下的小人,也不自甘承认是冒充顶替了。”

 红衣女道:“任你狡辩千端,我也不会相信,除非你立刻横剑自绝一死!”

 萧翎向红衣少女仰脸长长吁一口气,道:“大丈夫死而何惧,姑娘既觉受萧翎屈辱,姑不论其错如何,在下咎由自取,本该应命才是。不过,此时此景中,我不能死!”

 红衣女道:“‮人个一‬最大的恨事,最大的痛苦,就是死亡,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既然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事放不开呢?”

 萧翎道:“人死留名,雁过留声,我萧翎虽无芳百世之心,但却不能遗臭万年,姑娘如肯信我萧翎,请宽限我数年之期,待我洗刷了自身清白之后,自当负荆冰宫,听候姑娘发落。”

 红衣女道:“你说的虽然动听,但我却无法相信。”

 萧翎剑眉耸动,俊目放光,肃然说道:“姑娘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在下就此别过!”转过了身子,大步向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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