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摄魂大法
高墙,寒夜。
高墙下的角门里,忽然有人个一悄悄地走出来,非常英俊的一张脸,已被打肿了半边,正是那风
成
的西门十三。
他一走出这条巷子,竟有辆发亮的黑漆马车急弛而来,骤然在他身旁停下。
车门一开,他就跳了进去,车厢里已有一杯酒在等着他。
一杯温得恰到好处的陈年女儿红,一双比女儿红更醉人的姐妹花。
姐姐来起看,就像是妹妹的影子,妹妹虽娇憨,姐姐更动人。
一个少年人,拥着貂裘,端着酒杯,懒洋洋地倚在姐姐怀里,却将妹妹推给了西门十三,笑道:“这小子今天挨了揍,你赶快好好的安慰安慰他!”
妹妹已在轻吻着西门十三被打肿了的那半边脸。
马车又急驰而去,驰向长安!
寒凤如刀,已是岁末,车厢里却温暖如春天。
西门十三一口气喝下那杯酒,才看了那坐拥貂裘的少年一眼。
道:“道知你我会来?”
这少年人当然就是丁麟,只不过现在看来却已是像不刚才那个人了。
刚才那个丁麟,是个很斯文、很害羞的少年,现在这个丁麟,却是个放
不羁的风
子。
他用眼角瞟着西门十三,懒洋洋地微笑着,道:“我当然知道,那老王八蛋不叫你来等我的消息,还能叫谁来?”
西门十三也笑了,说道:“你既然很有种,刚才么什为不敢当着他的面,叫他老王八蛋?么什为要变成那种
孙子的样子!”
姐姐妹妹都吃吃的笑了。
她们的年纪都不大,可是看她们身材,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她们都已不算是孩子。
西门十三又笑道:“不管样么怎,你刚才揍韩贞那一拳,揍得真痛快!”
丁麟道:“因为他说的话,全都是那老王八蛋叫他说的,他只不过是个活傀儡而已。”
他冷笑了一声,又说道:“那老王八蛋,其实是个老狐狸,却偏偏要装成老虎的样子,只可惜他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
西门十三叹了口气,道:“难怪老头子说你厉害,他果然没有看错。”
丁麟冷冷道:“这一代的人轻年,能在江湖成名的,有哪个不厉害,真正厉害的,他只怕还没有看见哩。”
西门十三道:“江湖中难道还有像你这么厉害的人?”
丁麟道:“像我这样的人,至少有十来个,只有你们这些
孙子,整天躲在老头子的
裆里,外面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们连影子都摸不到。”
他冷笑着又道:“我看你们不是十三太保,是吃得太
了,所以撑得头晕脑
,老头子放个
你们都以为是香的。”
西门十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叹了口气,苦笑道:“近来他们的确吃得太
,日子也过得太舒服了,所以一出了事,就死了两个。”
丁麟道:“在你看来,那也算是件大事?”
西门十三道:“虽然不大,也不太小,至少连老头子都已准备为这件事出手了。”
丁麟道:“哦?”
西门十三道:“就因为他已准备出手,所以才找你到冷香园去探听消息。”
丁麟道:“为以你他真是为了对付墨白,才想到冷香园去的?”
西门十三道:“难道不是?”
丁麟道:“就算根本没有墨白人个这,我保证他还是一样要到冷香园去。”
西门十三目光闪动,说道:“如果他不找你,你也一样要去探听南海娘子的行踪?”
丁麟道:“一点也不错!”
西门十三道:“是为了另外一件事,那才是真正的大事?”
丁麟点头道:“不错。”
西门十三的眼睛亮了,道:“南海娘子莫非也是为了这件事才来的?”
丁麟叹了口气,道:“你总算变得聪明了些。”
西门十三道:“这件事不但能令你们老头子和你出手,而且把已经失踪了三十年的南海娘子惊动出来,看来倒真是件大事!”
他的脸已因兴奋而发红,他显然也是个不甘寂寞的少年。
丁麟的眼睛里也在发光,道:“除了你们知道的这些人外,据我所知,五天之内,至少还有六七个人,要赶到冷香园去!”
西门十三道:“六七个什么样的人?”
丁麟说道:“当然都是很有两下子的人。”
西门十三道:“他们也知道老头子这次已准备出手?”
丁麟淡淡道:“这些人年纪虽然不大,但未必会将你们的老头子看在眼里。”
西门十三勉强笑了笑道:“老头子也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丁麟道:“可是江湖中后起一代的高手,却没有几个人看得起他的、正如他也看不起这些人轻年一样。”
西门十三住不忍道:“不管样么怎,人轻年的经验总是比较差些。”
丁磷道:“经验并不是决定胜负的最大关键!”
西门十三道:“哦?”
丁麟道:“据我所知,这次只要是敢到冷香园去的人,绝没有人个一武功是在卫天鹏之下的,是其尤其中一个…”
西门十三道:“你?”
丁麟笑了笑,道:“我本来当然也有野心的,但自从知道人个这要来后,我已准备在旁边看看热闹就算了。”西门十三皱眉道:“连你也服他?”
丁麟又叹了口气,道:“我说过,我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西门十三显得有点气服不的样子,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丁麟慢慢地喝了口酒,悠然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小李飞刀?”
西门十三耸然动容,几乎连手里的酒杯都拿不稳了。
“小李飞刀!”
这四个字本身就仿佛有种慑人的魔力。
西门十三失声说道:“小李飞刀也要来?”
丁麟又笑了笑,淡淡道:“小李飞刀若也要来,你们的老头子和千面观音,只怕都也要躲到八千里外去了。”
西门十三松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小李探花已有多年不问江湖中的事,有人甚至说,他也跟昔日的名侠沈
那些人一样,到了海外的仙山,啸傲云霞,成了地上的散仙。”
丁麟道:“他就是普天之下,唯一得到过小李飞刀真传的人。”
西门十三又不
耸然动容,道:“但江湖中么什为从来也没有人听说过小李飞刀有徒弟?”
丁麟道:“因为他井没有真正拜在小李探花门下,他和小李探花的关系,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西门十三道:“我们怎么还道知不?”
丁麟淡淡道,“这也许只因为你们都吃得太
了。”
西门十三苦笑,却还是住不忍问道:“人个这叫什么名字?”
丁麟又慢慢地喝了口酒,才缓缓道:“他姓叶,叫叶开。”
叶开!西门十三沉默着,眼睛里闪闪发光,显然已决定将这名字记在心里。
丁麟又道:“叶开虽然了不起,另外那些人轻年也同样很可怕。”
他忽又笑了笑,道:“你是粉郎君,我是风郎君,你知道知不另外还有几个郎君?”
西门十三点了点头,道:“道知我有个木郎君,有个铁郎君,好像还有个鬼郎君。”
丁麟悠然道:“这次你定不说也可见到他们的,只不过等你见到他们时,也许就会后悔了。”
西门十三道:“后悔?”
丁麟的眼睛里忽然
出种很奇怪的表情,缓缓道:“因为无论谁见到这些人,都不会好受的,所以你还是永远莫要见到他们的好。”
夜,无云无月。
马车已停在冷香园后的一个草棚里,这草棚竟好像是为他们准备好在这里的。
那一双可爱的孪生姐妹,却已蜷曲着身子,靠在角落里睡着了。
西门十三看着妹妹已完全成
的
体,住不忍叹了口气,道:“今天晚上,我们难道就歇在这里?”
丁麟点了点头,仰头道:“你若已憋不住,不妨把我当做瞎子。”
西门十三也笑了,道:“我倒还没有急成这样子,只奇怪你今天怎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安分的?’丁麟道:“今天晚上我有约会。”
西门十三道:“有约会?跟什么人约会?”
丁麟笑了笑,道:“当然是一个女人。”
西门十三立刻急急问道:“她长得样么怎?”丁麟笑得很神秘道:“长得很美。”
西门十三更急了,道:“难道你想人个一溜去,把我甩在这里?”
丁麟道:“你要去也行。”
西门十三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重
轻友的人。”
丁麟忽然道:“只不过,我们这一去,未必能活着口来的。”
西门十三动容道:“你约的是谁?”
丁麟道:“千面观音,南海娘子。”
西门十三怔住。
丁麟用眼角瞟着他,道:“你还想不想去?”
西门十三回答倒很干脆:“不想。”
他又住不忍问道:“你真的准备今天晚上就去?”
丁麟说道:“我也急着想看看这位颠倒众生的南海娘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美人。”
西门十三道:“那么你现在还等什么?”
丁麟道:“等人个一。”
西门十三道:“等谁?”
这两个字刚说出来,他就听见外面那车夫在弹指作响。
丁麟的眼睛又发亮了,道:“来了!”
西门十三推开车窗,就看见远处黑暗中有个人身披蓑衣,头戴笠帽,手里提着三
长的竹竿,竹竿在地上一点,他的人已掠过五丈,轻飘飘地落在草棚外。
丁麟道:“你看他轻功如何?”
西门十三苦笑道:“这里的人看来果然全部有两下子。”
这时那个人已解下了蓑衣,挂在柱子上,微笑着道:“我这倒不是为了要炫耀轻功,只不过怕在雪地上留下足迹而已。”
了麟接着说道:“想不到你做事这么谨慎。”
这人道:“因为我还想多活两年。”
他慢慢地走过来,又
下了头上的笠帽,西门十三这才看出他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狐皮袍子外,还套着件蓝布罩袍,看来就像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只不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极精明而狡猾的微笑。
丁麟也微笑着道:“这位就是冷香园里的杨大总管杨轩。”
杨轩看了西门十三一眼,接着道:“这位想必就是卫八太爷门下的高足十三公子,幸会幸会。”
西门十三吃惊地看着他,住不忍接着问道:“你就是我六哥上次来见过的那个杨轩?”
杨轩道:“是的。”
西门十三苦笑道:“他居然说你只不过是个胆小的生意人,看来他的确吃得太
了。”
杨轩淡淡道:“我本来就是个胆小的生意人,他没有看错。”
丁麟道:“我却看错了。”
杨轩道:“哦?”
丁麟笑道:“我还以为你就是‘飞狐’杨天哩。”
杨轩皱了皱眉,西门十三也不
为之动容。
“飞狐”杨天这名字他听过。
事实上,江湖中没有听说过这名字的人还很少,他不但是近十年来江湖中最出名的独行盗,也是近十年来软功练得最好的一个,据说你就算用手铐脚镣锁住了他,再把他全身都用牛筋捆得紧紧的,关在一间只有一个小气窗的牢房里,他还是一样能逃得出去。
像这么样人个一,居然肯到冷香园里来做管事的,当然绝不会没有企图。
他所图谋的,当然也决不会是件很普通的事。
西门十三忽然发觉这件事已变得越来越有趣,也同样变得越来越可怕了。
丁麟好像也知道自己太多嘴,立刻改变话题,道:“那位南海娘子已来了?”
杨轩点点头,道:“刚到。”
丁麟道:“你了见看她?”
杨轩摇摇头,道:“我只看见她门下的一些家丁和丫头。”
丁麟道:“她们一共有多少人?”杨轩道:“三十七个。”
丁麟道:“那个会吃刀的女人,在不在?”
杨轩又点点头,道:“她叫铁姑,在那些人里面,好像也是个管事的。”
丁麟笑道:“莫忘记你也是做管事的,你们两个岂非是天生的一对。”
杨轩板着脸,不开口,看来他并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丁麟干咳了两声,只好又改口问道:“他们住在哪个院子里?”
杨轩道:“听涛楼。”
了麟道:“现在距离子午时还有多少时候?”
杨轩道:“已不到半个时辰,里面有敲更的人,你一进去就可以听见。”
丁磷的眼睛又发出光,道:“看来我再喝杯酒,就可以动身了。”
杨轩看着他,过了很久,忽然说道:“我们这次合伙,因为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
丁麟笑了笑,道:“我们本来就是好伙伴。”
杨轩淡淡道:“但我们却不是朋友,这一点你最好记住。”
他不让丁麟再说话,就慢慢地转过身,戴起笠帽,披上蓑衣,手里的竹竿轻轻一点,人已在五丈外,然后就忽然看不见了。
丁麟目送他身影消失,微笑着道:“好身手,果然不愧是‘飞狐’。”
西门十三住不忍问道:“他真的就是那个‘飞狐’杨天?”
丁麟道:“飞狐只有他这一个。”
他忽然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也幸好只有他这么样一个。”
下貂裘,里面就是套紧身的夜行衣,是黑色的,黑得就像是这无边无际的夜
一样。
丁麟已
下了貂裘,却并没有再喝他那最后的一杯酒。
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脸上已看不见笑容。漆黑的夜行衣,紧紧裹在他瘦削而灵敏的身子上。
忽然之间,他像是又变成了另外人个一。
现在他已不是刚才那个放
不羁的风
子,已变得非常沉着,非常可怕。
西门十三凝目看着他,眼睛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是羡慕,又仿佛是嫉妒。
丁麟道:“你最好就在这里等着,一个时辰之内,我就会回来的。”
西门十三忽然笑了笑,道:“你若不回来呢?”
丁麟也笑了笑,淡淡道:“那么你就可以把她们两个全都带走,你岂非早就这么想了?…”
这句话说完时,他的人已消失在黑暗里。
西门十三于是坐在那里,连动有没都动。他本来总以为他的武功绝不在别的人轻年之下,现在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这一代的人轻年,远比他想象中可怕得多。
他抬起手,轻抚着自己被打肿了的脸,眼睛里又
出种很痛苦的表情。
姐姐本来好像已睡得很沉,这时她忽然翻了个身,抱住了他的腿。
西门十三还是没有动。
姐姐不是他的,妹妹才是。
谁知姐姐又忽然在他腿上咬了一口,咬得很重,当然很痛。
但西门十三眼里的痛苦之
却忽然不见了。
他忽然发现人个一若想胜过别人,并不一定要靠武功的。
于是他脸上又
出微笑,微笑着将丁麟没有喝的那杯酒一口气喝下去…
听涛楼听的并不是海涛。
冷香园里除了种着万株梅花外,还有着几百株苍松,几千竿修竹。
听涛楼外,竹
如海。
丁麟伏在竹林的黑暗处,打开了系在
上的一只皮囊,拿出了一支
筒。
筒里装满了一种黑色的原油,是他从康藏那边的牧人处,用盐换来的。
他旋动了
筒上的螺旋盖子,有风吹过候时的,他就将筒中的原油,很仔细地
去出了,
得很细密。
那雾一般的油珠,就随着风吹出,洒在听涛楼的屋上。
然后他就藏起
筒,又取出十余粒比梧桐子略大些的弹丸,用食中两指之力,弹去出了,也打在对面的屋檐上。
突然间,只听“蓬”的一声,听涛楼的屋檐,已变成一片火海,鲜红的火苗,窜起三丈开外。
远处传来更鼓,正是子时。
更鼓声却被惊叫声淹没。
“火!”
数十条人影,惊呼着从听涛楼里窜了出来,如此猛烈的火势,就连最镇静的人也难免惊惶失措。
也就是这一刹那间,丁麟从楼后一扇半开的窗子里,轻烟般掠了进去。
布置得非常幽静的小厅,静悄无人。
丁麟突然大叫。
“火,失火了!”
没有人来,没有应声。
丁麟已推开门窜出去,他并道知不南海娘子的练功处在哪里,所以他的动作必须快。
他还得碰碰运气。
他的运气好像还不坏,第三扇门是从里面闩起的,他
刀挑起门闩,里面是个佛堂。
案上的铜炉里,燃着龙香,一缕缕香烟综绕,使得幽静的佛堂,更平添了几分神秘。
香案后黄慢低垂,仿佛也没有人。
但丁麟却不信一间从里面闩起门的屋子里,会没有人。
他毫不犹豫就窜了进去,一把掀起了低垂的神幔。
他怔住。
神馒后竟有四个人。
四个穿着紫缎长袍的人,一头青丝高高挽起,脸上戴着个用檀木雕成的面具。
四个人的穿束打扮竟完全一样,全都动也不动地盘膝而坐,楼外闪动的火光,照着他们脸上狰狞呆板的面具,更显得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这四个人全都可能是南海娘子,但南海娘子却只有一个。
丁麟知道这种机会绝不会有第二次了,他决定冒一次险。
他窜过去,揭开了第一人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苍白而美丽的脸,长长的睫
,盖在紧闭的眼帘上,无论谁都看得出她绝不会超过二十,南海娘子绝不会这么年轻。
丁麟已揭起第二人的。
这人竞赫然是个男人,脸上还有青黪黪的胡碴子。
南海娘子当然更不会是男人。
第三个人看来虽然也很年轻,但眼角上却已有了鱼尾般的皱纹。
第四个人是个满面皱纹、连嘴都已瘪了下去的老太婆。
丁磷又怔住。
他井没有看见他想看到的那张脸,但这时他已无法再停留下去。
他转身、人已随着这转身之势跃起,就在这时,他仿佛看见那脸上带着胡碴子的男人的手动了动。
道知他不对了,想闪避,但这人的出手竟快得令人无法思议。
他刚看见这人的手一动,已觉得
上一阵刺痛,就像是被尖针轻轻刺了一下。
然后他就跌了下去。
佛堂里还是那么幽雅,外面闪动的火光已灭了,铜炉中香烟缀绕,却已换了种清淡的沉香木。
丁麟张开眼,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已换了件女人穿的乡裙。
他大惊之下,伸手摸了摸头发,他的头发竟已被梳成了一种当时女人最喜欢梳的杨妃堕马髻,歪歪的发髻,还
着
风头钗。
“风郎君”丁麟从十六七岁候时的,就开始闯
江湖,不出三年,已博得很大的名声。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他不但轻功极高,而且非常机警,也非常沉得住气。
但现在他却已住不忍要跳来起了。
他没有跳起来,因为他从
部以下,已完全是软的,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他整个人都软了,心也沉了下去。
香案上一座三尺高的南海观音菩萨,手拈着普渡众生的杨柳枝,仿佛正在看着他微笑。
从缭绕的香烟中看过去,她的笑容看来也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诡秘之意。
丁麟忽然发现这观音菩萨的脸,竟和刚才那戴着面具的美丽少女完全一样。
难道那少女就是南海娘子?
但出手制住他的,却是那脸上长着胡碴子的男人,他本已认为这男人就是南海娘子改扮的。
但现在他却已完全
惑,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
他怕想多了会发疯。
幸好这时他就算要想,也没法子再想下去了,佛堂的门已慢慢地被推开。
人个一慢慢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种美丽而诡秘的微笑,就像神案中观音菩萨的笑容一样。
丁麟看看观音神像,再看看她,忽然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这少女的脸简直就是这观音菩萨的脸。
他也不想再看,他怕看多了会发疯。
只可惜不看也同样会发疯的。
这少女己走到他面前,忽然笑道:“你今天头发梳得好漂亮,是谁替你梳的?”
丁麟住不忍张开眼,瞪昔她,道:“我正想问你,是谁替我梳的?”
这少女却仿佛很惊讶,道,“难道连你自己也道知不?”
丁麟道:“我怎么会知道?”
这少女道:“你难道连一点都想不起来?”
丁麟苦笑道:“我怎么会想起来,我根本连一点知觉有没都,而且你就算打破我的头,我也猜不出你们么什为要把我扮成个女人?”
这少女仿佛更吃惊,道:“你么什说?你说是我们把你扮成女人的?难道你已连你本来就是个女人都忘了?”
丁麟住不忍叫来起了,道:“谁说我本来就是个女人的?”
这少女吃惊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突然看见个疯子一样。
了麟又住不忍道:“你若说我本来就是个女人,你一定疯了!”
这少女叹了口气,道:“不是我疯了,是你!”
她忽然回头叫道:“你们大家全来看呀,丁小妹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子了?”
丁小妹?
“风郎君”丁麟竟变成了丁小妹!
丁麟想笑也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只见门外已有四五个女人走了进来,其中有一个也正是刚才还戴着面具的中年美妇。
原来她就是铁姑,因为那少女正在招呼她。
“铁姑,你快来看看,丁小妹刚才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忽然变成…变成这样子?”
铁姑也在看着丁麟,微笑着道:“她看来岂非还是好好的,而且头发梳得比平时都漂亮。”
这少女道:“可是…可是她居然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女人。”
丁麟已经尽量控制着自己,道知他现在非冷静下来不可。
但他却还是住不忍要分辩:“我本来就不是个女人!”
铁姑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了解你的心情,有时连我也希望自己不是个女人,在这个世界里,做女人的确太吃亏了。”
丁麟也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倒不反对做女人,可惜我一生下来就是个男的,一直到刚才还是个男的。”
他实在已用了最大的力量,来控制他自己。
铁姑的脸上却
出很惊讶的表情,忽然回头问另一个女人:“你们几时认得了小妹的?”
“也有两三个月了。”
“她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当然是个女人。”
所有女人都在吃吃地笑:“丁小妹若是个男人,我们家就全都是男人了。”
丁麟已觉得自己的脸在发青,却还是忍耐着,道:“只可惜我是不也丁小妹。”
铁姑带着笑问道:“那么你是谁?”
丁麟道:“我也姓丁,叫丁麟。”
铁姑道:“道知我你叫丁灵琳。”
丁麟道:“不是丁灵琳,是丁麟。”
铁姑道:“不是了麟,是丁灵琳,你怎么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那个长得跟观音菩萨一样的少女忽然笑了笑,道:“幸好她说话音声的还没有变,无论谁都听得出那是女人音声的。”
丁麟冷笑道:“无论谁都应该听得出我是男…”
他音声的忽然停顿,冷汗突然从背脊上冒出来。
他忽然发觉自己说话音声的也变了,变得又尖又轻,竞真的和女人一样。
——难道我真的已忽然变成女人?
他只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之意,像尖针般刺人了他的后脑。
他想试着运动一下他身上某部份肌
,只可惜他从
部以下,竟已完全麻木。
他甚至想伸手摸摸那部位,可是当着这么多女人,他实在又没有这种勇气。
铁姑看着他,眼睛里仿佛充满了同情和怜悯,柔声道:“最近你心情不好,又喝了很多酒,难免会忘记一些事的,何况,以前的事,你本就意愿不再想起。”
丁麟只有听着。
铁姑道:“但我们都可以提醒你,往事虽然悲伤,但若完全忘记了,对自己不好。”
丁麟只好叹了口气,道:“好,你说吧,我在听着。”
铁姑道:“你叫丁灵琳,是个非常好看的女孩子,你本来有个很好的情人,后来却为人个一闹翻了,所以你跑到海边要自杀,幸好心姑救了你。”
那微笑如观音的少女原来叫心姑,她立刻接着道:“若不是我拉得快,那天你已跳下海去。”
丁麟咬着牙,不开口。
他忽然变得很怕听见自己音声的。
铁姑道:“你那情人姓叶,叫叶开,他…”
叶开!
听见这名字,丁麟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响。
忽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道知他自己落人一个最恶毒、最诡谲、也最巧妙的圈套里。
这圈套本是为叶开而准备的,他却糊里糊涂地掉了下来。
铁姑在么什说,他已完全听不见,他正在拼命集中思想。
他一定要想法子从这圈套里
身出来,但他也知道这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非常不容易。
时间仿佛已过了很久,铁姑的话却还没有停。
原来她已将这些话反反复复他说了很多次,好像在强迫丁麟接受这件事。
“你那情人姓叶,叫叶开,他本来是昔年‘神刀堂’的堂主的儿子,后来过继给叶家的!”
“你的父亲叫丁乘风,你的姑姑叫丁白云,本是叶家的仇人,但后来这件仇恨却被叶开化解开了,你们的情感,反而因此而更加深厚。”
“你本来已非他不嫁,他本来也已非你不娶,但这时却忽然出现了个叫上官小仙的女人。”
“这女人据说是昔年威镇天下的‘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和当时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所生的女儿。林仙儿虽然美丽如仙子,却专门引
男人下地狱。”
“她生的女儿,也一样恶毒,你跟叶开,就是被她拆散的。”
“这件事你当然不会忘记,也绝不能忘记!”
丁麟听着她说了一遍,又说一遍,忽然发现自己的思想非但已完全无法集中,而且似已感到被她说的话左右了。
忽然间,他竞已对这个叫上官小仙的女人,生出种说不出的痛恨之意。
他已几乎快要承认自己就是丁灵琳,承认自己本来就是个女人。
炉中的香烟一阵阵飘过来,随着他的呼吸,渗入他的脑子里。
他竟似已将完全失去判断是非的能力。
铁姑看着他,脸上已
出一种诡秘而得意的微笑,慢慢地又接着道:“你叫丁灵琳,是个非常好看的女孩子,你…”
丁麟突然用尽所有的力气咬了咬嘴
,剧痛使得他突然清醒。
他立刻大吼道:“不要再说了,我已明白你的意思!”
殃姑微笑道:“你真已明白?”
丁麟道:“定一我长得很象丁灵琳,所以你们想利用我来害叶开!”
铁姑道:“你本来就是丁灵琳。”
丁麟道:“其实你用不着这么样做,你们要我做的事我可以答应。”
铁姑道:“哦?”
丁麟说道:“但你们也得答应我几件事。”
铁姑道,“你说。”
丁麟道:“我要你先告诉我,你们究竟是恰巧发现我像丁灵琳,才定下这圈套的,还是早已算准了我要来?”
铁姑忽然不开口了。
丁麟道:“然后你们至少还得解开我的
道,让我见见南海娘子,这件事成功之后,我至少还得要占一份!”
铁姑忽又笑了笑,道:“南海娘于本来一直都在这里,你难道看不见?”
丁麟却问道:“她在哪里?”
只听一个优雅而神秘音声的缓缓道:“就在这里!”
这声音赫然竟是神案上那观音神像发出来的。
丁麟霍然口头,看了这神秘的雕像一眼,目光竟再也无法移开。
从缥缈氤氲的烟霞中看过去,他忽然发现雕像竟已换了一张脸。
本来带着微笑的脸,现在竟已变得冷漠严厉,眉宇间竟似还带着怒意。
这个没有生命的雕像,忽然间竟似已变得有了生命。
“我就是你想见的人,所以你现在就应该看着我,我说的话,每个字你都不可不信!”
烟雾缭绕,这声音竟真的是她发出来的。
丁麟只觉得全身都已冰冷,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里虽然不想再看,但目光却偏偏无法从这神秘而妖异的雕像上移开。
“你就是丁灵琳,叶开本来是你的情人,你的丈夫,但上官小仙却从你身边抢走了他。”
“现在,他们
夜夜、时时刻刻都厮守在一起,你却只剩下孤孤单单的人个一!”
丁麟看着她,脸上竟不由自主地
出一种痛苦而悲伤的表情。
“道知我你和她,这种仇恨本就是任何人都忘不了的,所以你一定要报复。”
丁麟脸上果然又
出怨毒仇恨之
,喃喃道:“定一我要报复…定一我要报复…”
“现在叶开很快就要带着那可恨的女人到这里来了,你正好会机有。”
丁麟在听着,发亮的眼睛已渐渐变得
惘而空
,但脸上的怨毒之
却更强烈。
“叶开绝对想不到你会在这里,所以你的忽然出现,他一定会觉得很吃惊。”
“但他却也绝不会对你有警戒之意,所以你就可乘机将那恶毒的女人从他身边抢走,带到这里来,毁了她那张美丽的脸,叫她以后永远也没法子勾引别的男人。”
“我的意思现在你已明白了么?”
丁麟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已明白了。”
“你是不是肯照我的话去做?”
丁麟道:“是!”
“只要是我说的话,你全都相信?”
丁麟道:“是!”
“好,你现在就站起来,你的
道已解开了,你已经可以站起来了。”丁麟果然慢慢地站起来。
他早已完全麻木软瘫的两条腿,现在竟似已突然有了力量。
“好,你身上有把刀,现在我要你用这把刀去替我杀人个一。”
丁鳞道:“什么人?”
“杨轩。”
丁麟慢慢地转过身,慢慢地从心姑和铁姑面前走去出了。
他的目光直视在前方,手里紧握着怀中的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用这把刀,去杀杨轩!”
门房里虽然生了火,却还是很寒冷。
杨轩静静地坐在火盆旁,看来已觉得有些焦急不安。
他在等丁麟的消息。
丁麟竟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就在这时,人个一慢慢地推开了门,慢慢地走了进来。
一个很美的女人,满头乌黑的青丝,挽着个时新的堕马髻,发髻上还
着凤头钗。杨轩站起来,微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他显然已将这女人当做南海娘子的门下,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这女人却一直在盯着他,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杨轩住不忍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很像人个一。
这女人的眼睛仍然是在盯着他,一字字道:“你就是杨轩?”
杨轩点点头,忽然失声惊叫道:“你是丁鳞!”
丁麟道:“我不是丁麟,是丁灵琳。”
杨轩吃惊地看着他,道:“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丁麟道:“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我本来就是个女人。”
杨轩的脸色也变了,道:“你莫非疯了!”
丁麟道:“我没有疯,疯的是你,所以我要杀了你。”
他忽然从怀中
出柄短刀,一刀刺入杨轩的
膛。杨轩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突然下这种毒手,根本就没有提防,也来不及躲避。鲜血花雨般地从他
膛上飞溅出来,一点点洒在丁麟衣服上。
丁麟的脸上却全无表情,冷冷地看着杨轩倒下去,然后就慢慢地转过身。
门外冷雾凄
,夜更深了。
他慢慢地走入雾里,黑暗中忽然又传来那优美而神秘音声的:“你做得很好,可是你已经太累了,已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丁麟道:“我的确太累了!”
他的眼睛果然慢慢地闭上。
“这里就是张很舒服的
,现在你已可睡下去,等到叶开和那恶毒女人来到时,我们会叫醒你的!”
地上积着很厚的冰雪,但丁麟却已躺下去。
就像是真的躺在一张很舒服的
上,忽然间就已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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