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报复
(一)
七点十六分。
喜鹊已经和金二爷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他坐着候时的,还是比金二爷高了一个头,这好像使金二爷觉得有点不安。
金二爷一向不喜欢仰着脸跟别人说话。
喜鹊当然也在盯着他,忽然道:“你是不是要我放了田八爷的三姨太?”
金二爷笑了:“你真的认为我会为了一个女人冒险到这里跟你谈条件?”
“你还要什么?”
“是你约我来的。”金二爷又点燃一
雪前:“你要什么?”
“这地方你已霸占了很久,钱你也捞够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应该退休?”
“不错,”喜鹊
起了
:“你要只肯答应,我非但可以把我们之间的那笔帐一笔勾销,还可以让你把家当都带走,那已经足够你
一辈子雪茄,玩一辈子女人了。”
金二爷看着他忽然发现人个这说的话非但
俗无味,而且幼稚得可笑。
人个这简直和他以前想象中那个阴沉、机智、残酷的喜鹊完全是两回事。
这简直连一点做首领的气质和才能有没都。
金二爷实在想不通像胡彪和红旗老么这种人,怎么会服从他的。
喜鹊居然完全看不出金二爷脸上
出的轻蔑之
,还在洋洋得意:“你可以馒慢考虑考虑,这条件已经很不错,你应该答应的。”
金二爷又笑了:“这条件实在不错,我实在很感激,只不过我还有句话要问你。”
“你可以问。”金二爷微笑着,看着他:“我实在看不出你究竟是个人,还是猪?”
喜鹊的脸色变了。
金二爷淡淡道:“你难道从未想到过,这地方是我的地盘,我手下的人至少比你多五倍,我么什为要让你?何况,现在我就可以杀了你。”
喜鹊的神情反而变得镇定了下来,冷笑道:“你既然可以杀我,么什为还不动手?”
金二爷咬了咬牙:“你们就算杀了我,你们自己也逃不了的。”
“哦?”
“这地方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
黑豹忽然也笑了。
他轻轻拍了拍手,小无锡立刻带着那八个穿白号衣的茶房走出来,脸上也全部带着微笑。
“从今天起,你就是这地方的老板!”黑豹看着小无锡:“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小无锡弯
鞠躬。
他身后的八个人也跟着弯
鞠躬。
“去告诉外面的王阿四,他已经可以带他的兄弟去喝酒了。”黑豹又吩咐:“今天这里已不会有事。”
“是。”小无锡鞠躬而退,从头到尾,再也没有看金二爷一眼。
金二爷沉下了脸,忽然在烟缸里揿灭了他手上那
刚点燃的雪茄。
这是他们早已约定了的暗号。
一看到这暗号,黑豹和高登本就该立刻动手的。
但现在他们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金二爷已开始发现有点不对了住不忍回过头,去看黑豹。
黑豹动也不动的站着,脸上带着很奇怪的表情,就跟他眼看着壁虎爬入他的手心时的表情一样。
金二爷忽然觉得手脚冰冷。
他看着黑豹黝黑的脸,漆黑的眸子,黑的衣裳。
喜鹊岂非也是黑的?
金二爷忽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脸立刻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你…你才是真的喜鹊!”
黑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金二爷忽然伸手入怀,想掏他的
。
但他立刻发现已有一
冰冷的
管贴在他后脑上。
他全身都已冰冷僵硬,冷汗已从他宽阔的前额上
了下来。
对面的三个人全都笑了,现在他们已经可以放心大胆的笑。
这不可一世的首号大亨,在他们眼中,竟似已变成了个死人。
金二爷身上的冷汗已
透衣服。
“现在我也有句话想问问你,”那穿着黑衫的大汉眯起眼睛看着他,道:“你究竟是个人?还是个猪?”
七点二十二分。
金二爷
血流汗,苦干了三十年,赤手空拳打出的天下,已在这十五分钟内完全崩溃!
他的人也倒了下去。
黑豹突然一掌切下,正劈在他左颈的大动脉上。
(二)
七点三十四分。
黑豹和高登已带着昏
不醒的金二爷回到金公馆。
田八爷正在客厅里踩着方步。
黑豹一走进来,他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的凝视着黑豹。
黑豹也在冷冷的看着他。
两个动也不动的对面站着,脸上都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然后田八爷忽然问道:”一切都很顺刊?”
黑豹点点头。
“我已吩咐过所有的兄弟,你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田八爷道。
“他们都很合作。”
田八爷脸上终于
出了得意的微笑,他显然在为自己的命令能执行而骄做。
他微笑着走过来拍黑豹的肩:“我们这次合作得也很好。”
“好极了。”
“金老二只怕连做梦都想不到你就是喜鹊,更想不到我会跟你合作。”
黑豹也开始微笑:“他一向认为你是个很随和,很容易知足的人,只要每天有好烟好酒,再找个女人来陪着,你就不会想别的事了。”
“提起酒,我的确应该敬你一杯。”田八爷大笑着,“你虽然一向不喝酒,但今天总应该破例一次的。”
后面立刻有人倒了两杯酒。
田八爷拉着黑豹走过去,对面坐下来,微笑着举杯,道:“现在这地方已经是我们人个两的天下了,我是大哥,你是老弟,我们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什么事老弟都应该听大哥的。”
田八爷又大笑,忽又问道:“小姗呢?”
小栅就是他三姨太的名字。
“我已派人去接她。”黑豹口答,“现在她必已经快到了。”
他并没有说错。
这句话刚说完,小栅已扭动着
肢,媚笑着走了进来。
田八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小宝贝,快过来让你老公亲一亲。”
小姗的确走了过来,但却连看有没都看他一眼,一
股就坐在黑豹身上,勾起了黑豹的脖于,媚笑着:“你才是我的老公,这老王八蛋居然一点也道知不。”
田八爷的脸也突然僵硬了,就像突然被人袖了一鞭子。
然后他全身都开始发抖,冷汗也立刻开始不停的
下来。
他忽然发现他是完全孤立的,他的亲信都已被派到罗宋饭店去,而且他还再三吩咐他们:“黑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了解黑豹是个多么冷酷,多么可怖的人。
现在当然已大迟了。
“我若早知道小姗喜欢你,早就已把她送到你那里去了。”田八爷又大笑,“我们兄弟当然不会为了个女人伤和气。”
黑豹冷冷的看着他,脸上连一点表情有没都。
“我是个懒人,年纪也有一大把了,早就应该躺在家里享享福。”田八爷笑得实在很勉强,“这里的大事,当然都要偏劳你来做主。”
黑豹还是冷冷的看着他,忽然推开小姗,走过去挟起了金二爷,用一杯冷水淋在他头上。
金二爷突然清醒,吃惊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田八爷。
黑豹冷冷道:“你现在是不是已明白王阿四他们怎么会听我的话了”
金二爷咬着牙,全身都已因愤怒而发抖:“原来你们早已串通好了来卖我。”
“我不是你的兄弟,他却是的,但他却安排要你的命。”黑豹冷冷道:“你呢?…莫忘记你身上还有把
。”
金二爷的
已在手,眼睛里已满布红丝。
田八爷失声惊呼:“老二,你千万不能听…”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
声已响。
一响,两响,三响…
田八爷
着血倒了下来,金二爷突然用力抛出手里的
,眼睛里已
下泪来…。 客厅里突然变得坟墓般静寂,也许这地方本就已变成了个坟墓。
过了很久,黑豹忽然听到一阵疏落的掌声。
“
采,
采极了。”高登慢
的拍着手,“不但
采,而且伟大。”
他忽又叹了口气:“那也许只因为我很会装傻。”
“现在我应该叫你什么?”高登也笑了笑,“是傻小子?是黑豹?还是喜鹊?”
“随便你叫什么都可以,”黑豹微笑着:“但别人现在已该叫我黑大爷了。”
高登凝视着他,又过了很久,才缓缓道:“黑大爷,现在你能不能先把那十万块给我?”
“你现在就要走?”
“只要一有船开,我就回汉堡。”高登音声的很淡漠,“我既不想做你的老弟,更不敢做你的大哥。”
“现在银行已关门,”黑豹沉
着,“那十万块明天一早我就送到你那里去。”
“你能办得到。”
“我很了解朱百万,他是个很懂得见风转舵的人,现在他已应该知道谁是他的后台老板了。”
高登一句话有没都再说,立刻转身走去出了,头也不口的走去出了。
八点五分。
一个敢用自己脑袋去撞石头的乡下傻小子,终于一头撞出了他自己的天下。
从现在起,这都市里的第一号大亨也不再是别人,是黑豹!
但是他报复的行动却刚开始。
他很炔的发出了两道命令:
“到六福公寓的酒楼去,把住在六号房的那女人接来,就说我在这里等她。”
“再送一百支茄力克,一打白兰地到范鄂公那里去,就说我已吩咐过,除了他每月的顾问费仍旧照常外,我每个月另外再送五百块大洋作他老人家的车马费。”
道知他要做一个真正的大亨,像范鄂公这样的清客是少不了的。
然后他才慢慢的转过身子来,面对着金二爷:“你是不是很想看看这两天晚上
住了我的那个子婊?”
金二爷倒在沙发上,似已连抬头的力气有没都。
黑豹冷笑道:“你是不是也想把她从我手里抢走?就像你以前抢走沈
雪一样!”
沈
雪就是那个像波斯猫一样的女人。
一提起这个名字,黑豹眼睛里就立刻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金二爷的脸又开始扭曲,道:“你这样对我?难道只不过因为我抢走了她?难道只不过因为一个女人?”
他实在不能了解这种事,困为他永远不能了解那时黑豹对沈
雪的感情。
在黑豹心目中,她并不仅仅是“一个女人。”
她是他第一个恋人,也是他的
子。
他对她绝对忠实,随时随地都准备为她牺牲一切,因为他爱她甚于自己的生命。
这种刻骨铭心,永恒不变的爱情,也正是金二爷这种人永远无法了解的。
直到现在,一想起这个事,黑豹心里还是像有把刀在割着一样。
“你虽然能抢走沈
雪,但现在我这个女人,却是你永远也不能带上
的。”黑豹嘴角忽然
出一种恶毒而残酷的笑意,一个字一个字的接下去道:“因为她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金二爷霍然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甚至比听到黑豹就是喜鹊时更痛苦,更吃惊。
“她本是到这里来找你的,只可惜她并道知不赵大爷来到这里后,就变成了金二爷。”
金二爷突然大吼道:“你随便对我样么怎报复都没关系,但是她跟你并没有仇恨,你么什为要害她?”
“我并没有害,是她自己要跟我的,”黑豹笑得更残酷,“因为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我从喜鹊的兄弟们手里救出了她。”
金二爷握紧双拳,突然向他扑了过来,好像想亲自用双手来活生生的扼断人个这的脖子。
可是黑豹的手已打在他脸上。
他倒下去候时的,他的女儿正躺在
上为黑豹担心,担心得连眼泪都快
了出来。
(三)
沈
雪蜷曲在沙发上,身子不停的在发抖。
她那张美丽爱娇的脸,已苍自得全无血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已因恐惧和悔恨变得像白痴一样麻木呆滞。
她的确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为了虚荣而出卖自己的丈夫,后悔自己么什为一直都看不出黑豹这种可怕的勇气和决心。
只可惜现在后悔也已太迟。
黑豹坐在对面,却连看有没都看她一眼,就好像世上已根本不再有她这么样人个一存在。
他在等,等着更残酷的报复。
但世上也许已没有任何事能完全消除他心里的愤怒和仇恨。
左面的门上,排着很密的竹帘子,是刚刚才挂上去的。
门后一片漆黑。
金二爷就坐在门后面,坐在黑暗里,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见外面的人。
他可以看,可以听,却已不能动,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好的手脚都已被紧紧绑住,他的嘴也被
紧。
外面立刻就要发生的事,他非但不敢去看,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只想死。
只可惜现在对他说来,“死”也已跟“活”同样不容易。
八点三十五分。
波波已走下了黑豹派去接她的汽车。
这也是她第一次走进如此堂皇富丽的房子。
最重要的是,现在黑豹还活着,而且正在等她。
波波觉得开心极了,她这一生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等她了见看客厅里那些昂贵的家具,钻石般发着光的玻璃吊灯,她更住不忍悄悄的伸了伸舌头,悄悄的问那个带她来的人轻年:“这里究竟是谁的家?”
“本来是金二爷的。”这人轻年垂着头,好像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现在人个每都已明白,对黑豹不忠实是件多么危险的事。
现在已绝对没有人敢再冒险。
“本来是金二爷的家,现在难道已不是了?”波波却还是在追问。
“现在这地方已经是黑大哥的。”
“是他的?”波波几乎兴奋得叫来起了:“是金二爷送给他的。”
“不是,”这人轻年冷笑着:“金二爷一向只拿别人东西,从不会送东西给别人。”
他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并不公平,但却不能不这么样说。
他生在这种地方,长在这种地方,十二岁候时的,就已学会了很多,现在他已二十。
“既然金二爷并没有送给他,这地方怎么会变成他的?”波波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
“我也不太清楚,赵小姐最好还是…”这人轻年正在犹豫着,突然听见楼上有人喊他的名字。
“小白,”喊他的人个这在微笑,但是微笑时也带着种很残酷的表情,“你是准备请赵小姐上楼来?还是准备在楼下陪她聊天。”
小白的脸上突然变得全无血
,眼睛里也立刻充满惊慌和恐惧。
波波甚至可以感觉到的手已开始发抖。
那个笑得残酷的人已转身走上了三搂,波波住不忍问:“人个这是谁?”
小白摇摇头。
“你怕他?”
“我…”小白连嘴
都仿佛在发抖。
“你只要没有做错事,就不必怕别人,”波波昂起了头,“我从来也没有怕过任何人。”
小白住不忍看了她一眼,又立刻垂下头“赵小姐请上楼”“我么什为不能在楼下,我看看再上去?”波波说话音声的很大,好像故意要让楼上的人听见:“我么什为不能先跟你聊聊?、
小白的脸色更苍白,悄悄道:“赵小姐假如还想让我多活两年,就请炔上楼。”
“么什为?”波波觉得很惊奇。
小白迟疑昔:“黑大哥已在上面等了很久,他…他…”
“他样么怎?”波波笑了:“你在楼下陪我聊聊天,他难道就会打死你?你难道把他看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霸?”
她觉得这人轻年的胆子实在大小,她一向觉得黑豹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这是她现在的感觉。
十分钟之后,她的感觉也许就完全不同了。(四)
八点四十五分。
沈
雪的腿已被她自己
得发麻,刚想改变一下坐的姿势,就看见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走了进来。
这女孩子的眼睛很亮,脸上连一点粉有没都擦,柔软的头发又黑又直,显然从来也没有烫过。
沈
雪的心突然发疼。
这女孩子几乎就和她五年前刚见到黑豹候时的完全一样。
一样活泼,一样纯真,一样对人生充满了希望和信心。
但现在她却已像是一朵枯萎了花——刚刚开放,就立刻枯萎了。
这五年的改变实在太大。
波波当然也在看她,看着她卷曲的头发,看着她涂着口红的小巧的嘴,看着她大而疲倦的眼睛,成
而
人的身材。
“这女人简直就像是个小妖
!”波波心里在想,她道知不这小妖
是不是准备来
黑豹的。
她相信自己长得绝不比这小妖
难看,身材也绝不比她差。
“可是这小妖
一定比我会
人,我一看她样子就知道。”波波心里这么想候时的,脸上的笑容就立刻变得有些僵硬了。
黑豹正在注意着她脸上有表情,终于慢慢的走过来:“你来迟了。”
“这里反正有人在陪你。”波波噘起了嘴:“我来迟了一点了。”
她不想掩饰她的醋意,也不想掩饰她跟黑豹的亲密关系。
黑豹笑了,微笑着搂住了她,嘴
已吻在她小巧玲珑的脖子上,说:“我想不到你原来是个醋罐子。”
“正经点好不好,”波波虽然在推,但嘴角已
出了得意的微笑,她觉得自己还是占上风的,所以就不如素
做得大方点。
“你还没有跟我介绍这位小姐是谁。”
“她姓沈。”黑豹淡淡的说,“是我的未婚
。”
波波的脸色变了,就好像突然被人重重的掴了一耳光。
黑豹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慢慢的接着道:“现在她是金二爷最得宠的姨太太。”
波波松了口气,却又不免觉得很惊讶,住不忍问道:“你的未婚
,怎么会变成了金二爷的姨太太。”
“因为金二爷是个又有钱,又有势的男人,沈小姐却恰巧是个又喜欢钱,又喜欢势的女人。”黑豹音声的也像是刀锋,仿佛想将沈
雪的心割碎。
波波住不忍轻轻叹息了一声,叹息声中包括了她对这女人的轻蔑和对黑豹的同情。
但她还是住不忍要问:“你以前是不是很爱她?”
黑豹点点头:“那时我还不了解她,那时我根本还不了解女人。”
“女人并不完全是这样子的。”波波立刻抗议。
“你当然不是。”黑豹又搂住了她。
这次波波已不再推,就像只驯良的小鸽子,依偎在他怀里,轻抚着他轮廓突出的脸:“告诉我,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金二爷要看看我的未婚
,我就带她来了。”
“然后呢?”
“过了两天之后,金二爷就要我到外地去为他做一件事。”
“一个要你去拼命的事?”
黑豹又点点头,目中
出讥俏的冷笑:“只可惜那次我居然没有死。”
“你回来候时的,她已变成了金二爷的姨太太?”波波声音里充满同情。
黑豹握紧双拳,黯然道:“也许那次我根本就不该回来的。”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四年,还差十三天就是整整四年。”黑豹慢慢的说:“自从那次我走了之后,再见到她时,她好像已完全不认得我。”
“你…你也就这样子忍受了下来?”
“我不能不忍受,我只不过是个穷小子,又没有钱,又没有势。”
沈
雪悄俏的
着泪,默默的听着,一直到现在才开口:“道知我你恨我,我看得出,可是你知道知不,我每次看见你候时的,却得不恨跪到你面前去,向你仟悔,求你原谅我。”
波波住不忍冷冷的说道:“你大概并没有真的这样做吧。”
“我没有。”沈
雪的眼泪泉水般
下:“固为金二爷警告过我,我若再跟黑豹说一句话,他就要我死,也要黑豹死!”
“金二爷,这个金二爷究竟是个人,还是个畜牲?”波波音声的里也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你在为他去拼命候时的,他怎么忍心这么样对你?”
黑豹眼睛里又
出那种残酷的讥消之意:“因为他的确不是个人。”
波波恨恨道:“我应该不惜一切手段来对他采取报复?”
黑豹看着她道:“我你诉告,定一我会不择一切手段来对他采取报复?”
“当然应该,”波波毫不考虑,“对这种不是人的人,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是应该的。”
“我若会机有报复时,你肯做我的帮手?”
“当然肯。”波波的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了机会?”
“你怎么知道?”
波波的眼睛更亮:“我听说他这地方已经变成了你的。”
黑豹突然笑了。
波波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杀了他?”
“现在还没有。”黑豹微笑着:“因为道知我你一定想看看他的。”
波波也笑了:“我不但想看他,简直得不恨踢他两脚。”
金二爷的胃在收缩,就好像真的被人在肚子上重重的踢了两脚。
他亲眼看见他女儿走进来,亲眼看见他的女儿倒在仇人的怀里。
他亲耳听他自己亲生的女儿在他仇人面前辱骂他,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想呕吐,嘴却已被
住。
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流泪,却已住不忍泪
满面。
他在后悔。
并不是为了自己做错事而后悔,而是在后悔自己以前么什为没有杀了黑豹。
只可惜现在无论为了什么后悔,都已太迟了。
他情愿永远不要再见自己的女儿,也不愿让波波知道那个“不是人的人”就是她自己的父亲。
可是黑豹却已在大声吩咐:“带金二爷出来。”(五)
九点正。
楼下的自呜钟敲到第六响候时的,波波终于见到了她的父亲。
金二爷也终于已面对他的女儿。
没有人能形容他们父女在这一瞬间的感觉,也没有人能了解,没有人能体会。
因为一亿个人中,也没有人个一会真的经历到这种事。
波波整个人似已突然变成空的,仿佛人个一好不容易总算已爬上了万丈高楼,突然又一脚踏空。
现在她的人虽然能站着,但她的心却已沉落了下去,沉落到脚底。
她用力咬着嘴
,拼命不让自己的眼泪
下来。
可是她已看见她父亲面上的泪痕。
在这一刻之前,她从来也想不到她父亲也有流泪候时的。
他本是她心目中的偶像,她心目中的神。
黑豹就站在她身旁,冷冷的看着他们父女。
猎人们看着已落入自己陷饼的野兽时,脸上并不是这种表情。
野兽看着自己爪下的猎物时,是不也这种表情。
他的目光虽然残酷,却仿佛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和惆怅。
金二爷忽然转过头,面对着他,冷冷道:“现在你已让她了见看我。”
黑豹点点头。
“这还不够?”金二爷脸上几乎连一点表情有没都,泪也干了。
无论谁能爬到他以前爬到过的地位,都一定得要有像牛筋般强韧的神经,还得有一颗像刚从冷冻房里拿出来的心。
黑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女儿,忽然问道:“你们没有话说?”
“无论什么话,现在都已不必再说。”金二爷嘴角
出一丝又苦又涩的笑容,“她本来虽然要踢我两脚,现在当然也无法踢了。”
“你呢?”黑豹忽然问波波,“你也没有话说?”
波波的嘴
在发抖,却昂起了头,大声道:“我想说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黑豹冷笑:“你是想痛骂我一顿,还是想替你父亲求我?”
“求你有没有用?”波波终于住不忍问。
黑豹沉
着:“我问过你,是不是应该不惜一切手段报复他的。”
“你的确问过。”
“现在我已照你说的话做了。”
“你也的确做得很彻底。”波波咬紧了牙。
“现在你是不是还认为我应该这么样做?”黑豹问出来的话就像是刀锋。
波波挨了这一刀,她现在已完全无法抵抗,更无法还手。
黑豹突然大笑,大笑着转过身,面对着沈
雪。
沈
雪面上的惊讶之
已胜过恐惧,她也从未想到过这少女竟是全二爷的女儿。
“你是不是说过一切事都是他
你做的?”黑豹的笑声突然停顿。
沈
雪茫然点了点头。
“现在你么什为不报复?”黑豹音声的又冷得像刀锋。
“我…”
“你可以去撕他的皮,咬他的
,甚至可以杀了他,你么什为不动手。”
沈
雪终于站起来,慢慢的走到金二爷面前,看着他,忽然笑了笑,笑得又酸又苦:“我本来的确恨过你,我总是在想,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到那时我就算看到你的死尸被人丢在
沟里,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金二爷静静的听着。
“可是现在我已发现我想错了。”沈
雪音声的突然变得很平静,像是已下了很大的决心,“现在我才知道,你虽然很可恨,但有些人做的事却比你更可恨,更残酷。”
她说的那些人,自然就是在说黑豹。
“他要报复你,无论谁有没都话说。”沈
雪慢慢的接下去,“可是你的女儿并没有错,他不该这样子伤她的心。”
金二爷看着她,目中突然
出了一丝安慰之
,自从他倒了下来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为了他说话。
为他说话的人个这,却是他曾经伤害过的。
“我起不对你。”金二爷突然说道,“我也连累了你。”
“你没有。”沈
雪音声的更平静,“一开始虽然是你勉强我的,但后来你对我并不坏,何况,若不是我自己喜欢享受,我也不会依了你。”
金二爷苦笑。
“我本来可以死的,沈
雪又道,“黑豹恨我,就因为我没有为他死。”
黑豹握紧了双拳,脸色已苍自如纸。
沈
雪突然转身,看着他:“可是我现在已准备死了,随便你想要我怎么死都没关系。”
“我不想要你死。”黑豹忽然又
出他雪白的牙齿微笑,“我还要你们活下去,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沈
雪仿佛吃了一惊:“你…你还想样么怎折磨我们?
黑豹没有回答这句话,冷笑着道:“我要你们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去想以前的那些事,也许你们会越想越痛苦,但那却已和我无关了。”
沈
雪的身子突然发抖,金二爷也突然变得面如死灰。
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活着有时远比死还要痛苦得多。
“你么什为不痛痛快快的杀了我?”金二爷突然大吼。
“我怎么能杀你?”黑豹笑得更残酷:“莫忘记有时我也可以算是你的女婿。”
金二爷握紧双拳,身子也已突然开始发抖。
过了很久,他又转过头,凝视着他的女儿,目中充满了痛苦之
,忽然长长叹息。
“你不该来的!”
波波咬着嘴
,没有说话。
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住不忍失声痛哭起来。
她发誓不哭,绝不在黑豹面前哭。
她昂起了头,告诉自己:“我已经来了,而且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绝不后悔。”
可是现在她终于已了解黑豹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也已了解这大都市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这里的确是个吃人的世界。”
“黑豹就是个吃人的人。”
现在她才明自,是不是太过迟了?
现在才九点十五分。
她到这里来,只不过才两天,整整两天。
这两天来她所遇到的事,却已比她这一生中加起来还多。
金二爷已被人夹着走去出了。
波波看着他的背影,若是换了别的女孩,一定会跑下来,跪在黑豹面前,
着泪求他饶了她的父亲。
可是波波没有这么样做。
她不是别的女孩子,波波就是波波。
她非但没有跪下来,没有流泪,反而昂起了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不管样么怎,你还活着,不管样么怎,活着总比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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