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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情有独钟
 小鱼儿根本全不管别人用什么眼光瞧他,提着衣襟越跑越快,片刻间便已追上了花无缺的车马。

 车马这时正是出城,突听一人大呼道:“花无缺慢走!”

 花无缺微徽皱了皱眉头,自动勒住马,铁心兰刚从车窗里探出半个头,小鱼儿一个箭步窜了过来。

 小鱼儿会突然出现,就连花无缺都不免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铁心兰更骇呆了。

 小鱼儿拼命忍住,绝不去瞧铁心兰一眼,只是眨也不眨地瞪着花无缺,突然哈哈一笑,道:“‮为以你‬我是送死来的,是么?”

 花无缺叹了口气,道:“不错。”

 面对着这样的人,小鱼儿也有些笑不出来了,大声道:“你既然这么想杀我,为何不来找我却等我来找你。”

 花无缺缓缓道:“我自已本不愿杀你,所以也并不急着找你,但此刻我既然见着你,却还是非杀你不可!”

 铁心兰这时才回过神,突然拉开车门,自车厢里冲了下来,挡在小鱼儿面前,大声道:“这次是他自己来找你的,至少这次你不能杀他。”

 小鱼儿突然用力一推,将她推得撞在车上。花无缺脸色变了变,终于忍住没有开口。

 铁心兰瞧着小鱼儿,颤声道:“你…你‮么什为‬要这样对我?”

 小鱼儿连瞧也不瞧她一眼,瞪着花无缺冷笑道:“这铁姑娘听说是你未过门的子,为何要来管我的闲事,我根本连认都不认得她。”

 铁心兰用力咬住了嘴,虽然嘴己被咬得出血,虽然眼睛里已有泪珠在打转,却还是不离开。

 花无缺心里只觉阵阵刺痛,故意不再去瞧铁心兰,淡淡道:“这次你不要别人帮你忙了么?”

 小鱼儿仍天大笑道:“我若要人帮忙,为何来找你?”

 他突又顿住笑声,大声道:“你心里自然也知道,我这种人,是绝不会为了送死而来找你的,那么,我是为何而来的,你心里必定又在奇怪。”

 花无缺道:“正是有些奇怪。”

 小鱼儿道:“‮为以你‬我杀不死你,我也以为你杀不死我,若是这样拖下去,拖到两百年后也不知究竟是你对,还是我对,我心里着急,你只怕比我更急,所以,我今天来,正是为了要和你做个了断!”

 花无缺目光闪动微笑道:“你想如何来做了断?”

 小鱼儿道:“你只要说个地方,三个月后,我必定去找你一决生死!没有分出生死强弱前,谁也不许逃走!”

 小鱼儿长长吐了口气,又道:“但在这三个月的约期末到之前,你纵然瞧见了我,也得装作没有瞧见,更不能来寻我动手!”

 花无缺沉不语。

 小鱼儿大声道:“我若不来找你,这三个月,你反正是找不着我的,这条件你并没有吃亏,你为何不肯答应?”

 花无缺缓缓道:“你说出这条件,其中想必又有诡计。”

 小鱼儿瞪眼道:“你…你不答应?”

 花无缺忽然勒过马头,道:“三个月后,我在武汉一带,你必定可以找到我的。”

 小鱼儿大声道:“很好,你如此信任我,我必定不会使你失望!”话未说完,也掉转头,大步而出。

 铁心兰只望他会回头来瞧一眼,但他始终也没有回过头来,只到他身影完全消失,铁心兰还痴痴地站在那里.花无缺静静地坐在马上,也没有催她。

 也不如过了多久,铁心兰才缓缓上了马车,拉开车门瞧见花无缺仍坐在马上等她,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花无缺本是为了要让铁心兰散散心,才劝她出城走走的,但此刻出得城来,两人心里反面都打了个结,眼见再难化解得开。

 铁心兰不停地将车窗上的竹卷起来,又放下去,城郊外虽然风物如画,但她再也没有心情去瞧上一眼。

 前面一丛花树,千千万万朵不知名的山花,开得正盛,一道小溪过花林,溪水在初秋的太阳下闪闪发光。

 远处,有个穷汉,正仰面卧在小溪旁晒太阳,近处虫鸣阵阵,鸟语花香,地上的泥土,软得像毯子。

 花无缺下丁马,站在一栋花树下,又出起神来,微风吹动着他雪白的长衫。

 铁心兰轻轻拉开了车门,走在柔软的泥土上,瞧着花无缺的背影,也痴痴地出了会神,突然道:“你明知那其中必有诡计,为何还要答应他?”

 花无缺似叹了口气,但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铁心兰自他身旁走过,自低枝上摘下了一朵小花,碎了这朵不知名的山花,突然回过头,面对着他,道:“你为何不说话?”

 花无缺淡淡一笑,终于缓缓道:“沉默,有时岂非比什么话都好?”

 铁心兰霍然扭转身子,道:“这两年来,你处处照顾着我,若不是你,我早已死丁,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

 花无缺瞧着她脖子后随风飘动的发丝,没有开口。

 铁心兰轻叹着接道:“我这一生中,也从没有人像他对我那么坏,但是我…我也不知为了什么,一瞧见他,就没了主意。”

 花无缺闭起了眼睛,道:“这些话,你本来不必对我说的。”

 铁心兰肩头不住颤抖,道:“我也知道这话不该说的,但若不对你说个明白,我心里更难受,更觉得‮起不对‬你。”

 花无缺柔声道:“这怎能怪你?你又有什么对我不起?”

 远处那穷汉,长长伸了个懒,喃喃道:“年纪轻轻,为了这种小事就痛苦不堪,等你们长大了,就会知道世上比这种更痛苦千万倍的事,还多着哩!”

 花无缺本未留意他,更未想到自己在这边的轻言细语,竟会被远在数丈外的人听在耳里,就连铁心兰也不觉止住了低泣声,抬起头来。

 那穷汉打了个呵欠,突然翻身掠起。

 只见他面上瘦骨嶙嶙,浓眉如墨,满脸青惨惨的发渣子,在阳光下亮得刺眼,骤眼瞧去,也瞧不出他有多大年纪。

 花无缺出道以来,天下的英雄,谁也没被他瞧在眼里,但也‮道知不‬怎的,这懒洋洋的穷汉,竟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慑人之力,他身影虽非十分魁伟,但无论谁在他面前,都不要自觉渺小。

 那穷汉瞧见花无缺,也似吃了一惊,喃喃道,“莫非就是他?

 否则怎会如此相像,别人的事我可不管,但是他…我岂能不成全他的心意?”

 花无缺与铁心兰也末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这穷汉已走了过来,他懒洋洋地走着,像是走得很慢。

 但只走两步他竟已到了花无缺面前,这时花无缺才将他瞧得更清楚了些。

 只见他身上穿的是件已洗得发白的黑布衣服,脚下穿着双破烂草鞋,一双筋骨凸出的大手长长垂了下来,几乎垂过膝盖.畔扎着条草绳,草绳上却斜斜着柄早已生了锈的铁剑。

 这穷汉已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花无缺几眼,突然咧嘴一笑,道:“你心里可是很喜欢这位姑娘?”

 花无缺实未想到他竟会问出这句话来,怔了怔,呐呐道:“这那穷汉喝道:“什么沉默比说话好,全是狗,你不说出来,人家怎知你喜欢她。”

 花无缺的脸竟红了红,更说不出话来,他从来以含蓄为美,但也不知怎地,这种俗不堪的话,自这穷汉嘴里说出来,竟另有一种豪迈之气,令人不觉心动神驰。

 铁心兰的脸虽也红了,却忽然道:“有些话,他不必说,我也知道。”

 那穷汉闪电殷的眼睛,立刻瞪在她的脸上,哈哈大笑道:“很好,不想你竟比他痛快得多,这样的女孩子,莫说是他,就是连我见了都有些欢喜。”‘那穷汉道:“你喜不喜欢他?”

 铁心兰道:“我不…”

 她抬头瞧了花无缺一眼,又垂下丁头,接着道:“我‮是不也‬不喜欢,只是…”

 那穷汉不等她再说,已大笑道:“既不是不喜欢,自然就是再了,你两人既彼此欢喜,就由我来作媒,今就在这里成了亲吧!”

 他这句话说出来,花无缺与铁心兰又不觉大吃一惊。

 花无缺失声道:“阁下莫非在开玩笑么?”

 那穷汉眼睛一瞪,大声道:“这怎会是开玩笑,你瞧此地,鸟语花香,风和丽,你两人在这里成亲,岂非比什么地方都好得多。”

 他越说越得意,又不大笑道:“红烛之光,又怎及阳光之美,世上所有红毯,更都不比这泥土的芬芳柔软,你两人就这阳光下、泥土上,快快拜了天地,岂非人生一大乐事,就连我都觉得痛快已极!”

 花无缺听他自说自话,也不知是该恼怒,还是该欢喜,铁心兰呆呆地怔在那里,更是哭笑不得。

 她此刻虽有心一口拒绝,却又不忍心去伤花无缺的心。

 花无缺瞧了瞧她的神色,却忽然道:“阁下虽是一番好意,怎奈我等却难从命。”

 那穷汉笑声顿住,瞪眼道:“你不答应?”

 花无缺长长叹了口气,道:“是。”

 那穷汉又大笑道:“‮道知我‬了,这不是你‮意愿不‬只是你怕她‮意愿不‬,但她既未说话,你又何苦多心。”

 花无缺想了想,缓缓道:“有许多话,是不必说出来的。”

 那穷汉叹道:“你明明喜欢她喜欢得要命,但为了她,却宁可硬着心肠不答应。这样的多情种 子,倒真不傀是你爹爹的儿子。”

 花无缺也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穷汉已瞪着铁心兰道:“像这样的男人,你不嫁给他嫁给谁?”

 花无缺虽然明知地是为了自己,此刻也不觉怒气发作,冷笑道:“在下什么人都见过,倒真还没有见过如此人成亲的。”

 那穷汉道:“你如此说话,想必是以为我宰不了你,是么?”

 “是么”两字出口,突然拔出畔的剑,向身旁的一株花树上砍了过去,这柄剑已锈得不成模样,看来简直连树枝都砍不动,谁知他一剑挥去,那合抱不拢的巨木,竟“喀咳”一声折为两段!

 铁心兰生怕花无缺开口得罪了他,只因此人武功实在深不可测,就连花无缺都未必是他敌手。

 要知铁心兰心肠最是善良,虽不愿花无缺伤了小鱼儿,也不愿别人伤了花无缺,不等花无缺开口,抢先道:“我答应了。”

 花无缺突然道:“我绝不答应。”

 花无缺明知铁心兰不是真心情愿的,他越是对铁心兰爱之入骨,便越是不肯令铁心兰有半分勉强。

 花无缺冷冷道:“我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你若要杀我,只管动手就是!”

 铁心兰失声道:“你…你难道不喜欢我?”

 花无缺再也不瞧她一眼…他看来虽和小鱼儿全无丝毫相同之处,但使起子来,却和小鱼儿完全一模一样。

 那穷汉瞪眼瞧着他,道:“你宁可终生痛苦,也不答应?”

 花无缺道:“绝不答应。”

 那穷汉喝道:“好!我与其让你终生受苦,倒不如现在就事了你!”

 剑光一展,向花无缺直刺过去!他这一剑自然末尽全力,但出手之快,剑势之强,环顾天下武林,已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只听“啪”的一声,花无缺虽然避开了这一剑,束发的玉冠,却已被剑气震断,满头头发,都被立起!这一剑之威,竞至如此!实是不可思议!

 铁心兰失惊呼道:“前辈快请住手,他不肯答应只是为了我,我心里才真是不肯答应的,前辈你要杀,就杀了我吧!”

 她惊骇之下,不吐了真言,花无缺只觉心里一阵刺痛,出手三掌,竟不顾一切,抢入剑光反扑过去。

 谁知那穷汉反而收住剑势,哈哈大笑道:“姓江的果然都是牛一般的脾气,只是你却比你爹爹还呆,试想她若真的不肯答应你,真的不喜欢你,又怎肯为你死。”

 花无缺怔了一怔,铁心兰也跟着怔住了,道:“他自然不姓江,他叫花无缺。”

 那穷汉摸了模头,满面惊讶之,哺哺道:“你不姓江?这倒真是件怪事,你简直彻头彻尾像个姓江的,你简直和他长得一模

 一样。”

 花无缺也忘了出手,只觉这人简直有些毛病。

 那穷汉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既不姓江,成不成亲,就全都不关我的事了,你要走就走吧。”他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喃喃苦笑着转身而去。

 花无缺、铁心兰两人面面相觑,谁也弄不懂这究竞是怎么回事,只见那穷汉一面走,一面还在自言自语,道:“这少年居然不是江小鱼,奇怪奇怪…”

 铁心兰又惊又喜,失声道:“前辈莫非以为他是江小鱼,才着我们成亲的么?”

 那穷汉说道:“我虽然是不忍见着你们为情受苦!但若非认定他是江小鱼,我实在也不会多管闹事。”

 那穷汉忽然回过头来,瞧了瞧铁心兰,又瞧了瞧花无缺,突然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你说的那对你最坏的人,就是江小鱼,你两人本来是会成亲的!就为了江小鱼,才弄成这般模样。”

 铁心兰幽幽叹息一声,垂下了头。

 那穷汉用手敲头失笑道:“我本来想成人好事,谁知却将这件事越弄越糟了…”

 他一生研剑法,再加上终年闯江湖,奔波劳苦,从来也未能领略到儿女柔情的滋味。

 花无缺听得这笑声,心里又是愤怒,又是酸苦,突然道:“你就想走了么?”

 那穷汉笑道:“‮道知我‬你心里不舒服,就让你打两拳出出气吧。”

 花无缺冷笑道:“你武功纵然强绝天下,却也万万受不了我一掌,你若不招架,可是自寻死路!”语声中一掌拍‮去出了‬。

 这一掌看来虽轻柔,但所取的部位,却是毒辣无比,而且掌心深陷,蓄力不吐,显然一发便不可收拾。

 那穷汉是何等眼力,耸然道:“果然好掌力!”

 他天好武,此刻骤然遇见此等少年高手,也不想试试对方功力究竟如何,巧掌竟了上去!

 谁知花无缺掌势突变,来势如矢的一掌,竟突然向右掌引,转变之巧妙亦是令人不可思议。

 这一着正是“移花宫”独步天下的“移花接玉”,花无缺一招使出,只道对方这一掌必定要反打在自己身上。

 谁知那穷汉身形的溜溜一转,竟将这普天之下、无人能破解的“移花接玉”轻轻化解。

 花无缺这才真的大惊失,动容道:“你究竟是谁?”

 那穷汉突然仰天大笑道:“我一生总以未能一试‘移花接玉’武功为恨,不想今竟在此地遇见了‘移花官’的门下…”

 洪亮的笑声,震得四面枝头山花雨一般落下。

 铁心兰悚然道:“前辈莫非与‘移花宫’有什么过不去么?”

 那穷汉嘎然顿住笑声,喝道:“我正是与‘移花宫’仇深如海,我十年磨剑,为的正是要将‘移花宫’门下,杀尽杀绝!”

 花无缺突然失声道:“燕南天!你是燕南天!”

 “移花宫”最大的对头,就是燕南天,普天之下,除了燕南天之外,也没有别人敢和“移花宫”为仇作对!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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