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芙蓉楼
芙蓉楼上,风拂栏杆。半垂的湘帘后影影绰绰透出人个一影,青衫如水,斜倚长剑。
店小二端着酒上楼来,嘴里嘀咕不停。他们这芙蓉楼以“三绝”而闻名,还有自酿的芙蓉清酒,其中又以清酒最令人称道。酿制用的是湘西民间的土方,概不外传。外头客人来了,每每叫上一坛。坛子是从地窖里抬出来,上桌揭封,香满四座,人就先醉了。可是来了这么多客人,没有见过还要把酒冰镇过才喝的。
倒真是个特别的客人,进门来,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气派,令人小觑不得。那把长剑没亮出来,只怕饮过不少人血吧。
小二一边
帘子,一边吆喝:“酒来——”
那声吆喝在空中掉下来,生生砸成两半:“——啦…”
雅座不大,四角里各站了一个结实汉子,短打扮,手按着
间的家伙。八道凌厉的目光,足以点燃一捆干柴。
小二吓坏了,几乎是把酒坛子扔在桌上的,然后拔腿开溜。年轻客人两只指头拈起酒坛,嗅了嗅,似是满意,便自斟自饮起来。他本来面色略有些
红,一杯冷酒下肚,渐渐变白,更显得风神俊朗。
四个汉子等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耐不住了:“慕容!你今
终要给我们段家一个说法!”
慕容微微一笑:“武林霸主,能者居之。上月侠客山庄比武,这可是天下人都看在眼里的。你家段老爷技不如人,让贤于在下。怎的今天又想…”说着轻弹中指,忽然手中那只小小的青瓷酒杯上弹出一个圆形小孔,清酒如一
细线,对着那段家的汉子就
出来。那人猝不及防,
了一脸。
慕容
了这一手功夫,几个段家人更加气愤,几乎就要扑上去撕了他。慕容不理,只是喝酒冷笑。新科的武林霸主,什么刀山血海没见过,还怕了段家这几个虾兵蟹将。
这时门外隐隐传来气流破空之声。慕容敏捷地一闪。但这显然不是冲着他来的,因为只有湘帘的挂钩被打断了,“哗啦”一声落下,雅座里顿时一片通明。
慕容冷笑道:“段老前辈的一
指,果然厉害。”
“哪里哪里。败军之将,何敢言勇。”来的正是上一任武林霸主,云南段家的族长段微之,一个雍容的中年人。段微之身边还有一个老道士,却有些眼生。
“这位是武当掌门沐风道长,路过此地,一起来造访少侠。”段微之笑得很诚恳,“武林出了慕容少侠这样的年轻俊杰,真是令人欣喜。”
“哪里哪里,幸会幸会!”慕容笑道。是了,沐风,原武当掌门临风的师弟。临风道长一死,武当不足为惧。不过,他们弟子多。万一来人海战术,还真有点头疼。自己跟他们没有仇,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譬如刚才少侠的一
指,不就比老夫还更胜一筹?”段微之笑得更客气。
慕容一怔:“这从何说起?”
“难道少侠刚才使的,不是我们段家不外传的绝技‘一
指’?”段微之反问。
慕容冷笑:“什么一
指。我的武功是师父给的,跟你们段家有什么关系!”
段微之脸上一红,旋即忍住:“三年之前,我家小侄段易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不知,不知——”
“段易是什么人,我怎会认得他。”慕容立刻打断了,脸上的不屑是明明白白的。
段微之终于怒了,上前半步,一
手指就照慕容左眼
去。慕容不闪不避,连剑也没有抄,只是右手一抬,就把段微之的一
指化开。段微之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连忙退开,犹自站立不稳。
“这是‘拨云见月’!”沐风在一旁看见,住不忍叫道。
原来段微之这一手虽狠辣无比,却是虚招,本不拟重创慕容。真正是要趁慕容躲闪之际,右手却拿住他脉门,也叫目中无人的青年知道点厉害。到想没慕容举重若轻,竟使出了武当派的拿手绝活,把他的后招统统断掉了。
“慕容少侠,”沐风开口了,“武当的云手,又是何人向你传授?”
慕容颇为不耐:“我早说过。我的武功全是师父所赐。怎么总是往你们门派里扯!我有生以来,几时上过武当山!”
沐风和段微之对视一眼,轻声咳了咳,正
道:“正要向少侠请教。却不知令师何许人也?”
慕容脸色发青:“有必要你诉告们吗?”
沐风微微笑着:“虽说是英雄不必问出身。不过,少侠地位今非昔比,总要给大家一个
待。何况…”
“何况你的武功实在太怪异了,”段微之道,“我们不能不问,都是谁偷走了各门各派这些不传之秘。”
慕容闻言大怒,猛然
出佩剑,刷的一挥。那只酒坛应声而裂,变成整整齐齐两半。
“灭绝剑法!”段微之和沐风齐声惊呼。
“哼,看来还有峨眉的功夫。”段微之又退了一步,扭头对临风道,“看来我们还得跟云空师太商量商量。”
慕容长铗出鞘,在阳光下如一泓清亮的秋水。
“也是也是,”沐风立刻向慕容拱了拱手,“少侠,后会有期!”
两个老头儿一甩袖子,摇摇摆摆下了楼。
只是沐风道长临走时又回头看了慕容一眼,忽然低低地嘀咕了一声:“其实我一直奇怪,这人怎么总像哪里见过的呢!”
慕容没有听见。他只是怔怔地盯着地板。刚才一动气,不免又是浑身燥热难耐。清冽的美酒
了一地,散出醉人的芳香。
“小桥。”他不由得想起来,那个同样酒香四溢的地方,却是终年阴沉昏暗,还有古怪的药水,他最近才知道,那药水…
“我不想回去。就算师姐人个一孤单,打发小桥去看看她也就够了。”
但是他们追问师承,么什为连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人人都么什说武林霸主,江湖新秀。可他到底是谁,来自何方?这个问题就像一只滚烫的烙铁,烤得他发晕。是时候了。当所有的酒都挥发了以后,慕容终于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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