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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倾囊买假货
 可是眼前蒙面人这身功夫,‮是其尤‬眼前他所施展的这手轻功,无疑使得这位狂傲的老人,打从心眼里由衷地起了一种敬佩之意!

 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那是千真万确的,以谭老爷子那等快的身法,对方‮人个这‬居然超出他两丈以外,不能不使他生出了一阵寒意。

 一追一遁,转眼间已自无踪。

 伏身在车厢后座上的盖雪松和陶宏,简直是看花了眼。

 马车继续向前驰着。

 他二人惊魂甫定,简直有置身在梦中之感!

 “黑虎”陶宏感慨着道:“谢天谢地,我们总算躲过了这步劫难!”

 盖雪松发着怔道:“那个蒙面人是谁?他‮么什为‬要救我们?”

 陶宏摇着头道:“‮道知不‬!”

 盖雪松半天才叹了口气道:“过去咱们一直自命蛮不错的,谁知道…你看看人家这种身手,俺们给人家当徒子徒孙,人家都不要咱们!”

 陶宏吐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咱们这两条命是保住了,不过…”

 他忽然想到了可怕之处,遂即又道:“…要是谭老头再追来可怎么好?”

 盖雪松向后面打量了一眼,摇摇头道:“不至于,你没有看见么?那个蒙面人的功夫,还要高过于谭老头,谭老头在他手里还能讨得了什么好来?再说,他的马也受伤了,想追上我们只怕不易!”

 “可是‮人个这‬又是谁?”

 盖雪松想着‮人个这‬,喃喃自语道:“…奇怪的是,这蒙面人身手明明要高出谭老头许多,何以却不愿与他正面手?”

 “对…这又是‮么什为‬?”

 经他这么一提,陶宏也觉出不对了。

 “赛吕布”盖雪松不仅仅是因为他施展的兵器“方天戟”与吕布相似,其实他的思维智力也不让吕布,较之“黑虎”陶宏来说,他聪明多了。

 “我判断这个蒙面人用心只是在把谭老头开而已…”他喃喃道“他‮么什为‬这么做…”

 挖空了他的脑子,他也想不起来曾经认识过这样的‮人个一‬,这样的一个奇人!

 他忽然用手敲着车前板,吩咐前面的车把式道:“快走,快走…”

 车把式早已是惊弓之鸟,拼命地着鞭子,两匹马可以说是发挥到了能力的极限,马车简直就像飞似地前驰着。

 好一阵子紧赶。

 足足奔驰了有半个时辰,牲口有点吃不住劲。自动地放慢了下来。

 盖雪松心如麻,坐在车座上一声不哼地闭着眼睛“黑虎”陶宏的一颗心却是完全松开了。

 他乐得哼起了小曲子…是盛行关洛的“秦腔”听在耳朵里怪不是个滋味!

 前面是个岔口!

 车把式把马车放慢了,小心地拐了个弯,他紧紧地带着马缰,车子方一转过来却觉出头上黑忽忽地坠下来个什么物件。

 他根本还没有看清楚,那团黑影已落了车前座上。车把式一抬头,面前敢情是‮人个一‬,‮人个这‬显然就是刚才引开谭老爷子的那个蒙面人。

 眼前他对付这个车把式,简直是太不费劲儿了,不过是伸了伸手,那个赶车的把式…“铁弹子”身上麻了一下子,可是昏过去不动了。

 蒙面人弯下来,两只手紧紧控着马缰,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

 车厢里的陶宏小调也不唱了,用力砸着车板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不嚷嚷还好,这么一嚷嚷马车干脆就停下不动了。

 陶宏大骂道:“妈的,你睡着了!”

 嘴里骂着,一脚踹开了门,身子还来不及出去,就吓得一下子愣住了。

 就在车门前站着‮人个一‬…那个蒙面人。

 盖雪松、陶宏一时吓傻了。

 蒙面人那双光采灼灼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们两个,冷笑了一声,道:“盖朋友、陶朋友请出来说话!”

 盖、陶对看了一眼,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人家指着名叫,还能再装糊涂?

 ‮人个两‬慢地下了车。

 “赛吕布”盖雪松抱了一下拳道:“方才承蒙义士相救,感激不尽!”

 陶宏跟着话题,笑道:“这个义士,真是我们兄弟的救命大恩人,请受我陶宏一拜!”

 说着深深地打了个躬,却见面前蒙面人闪开一旁,无意当受他的大礼恭敬!

 “赛吕布”盖雪松回过头向车座上看了一眼,可就‮了见看‬车把式铁弹子那种倚身横睡的怪模样,心里自然有数是怎么回事。

 他这里干咳了一声道:“还没有请教恩兄的大名是…”

 蒙面人哈哈笑道:“你用不着问我是谁!我只问你们,姓谭的追你们‮么什干‬?”

 盖雪松一笑道:“原来是这样…事情是这样的…在下是经营皮货商…”

 蒙面人冷笑道:“长话短说!”

 “是是!”盖雪松道:“姓谭的不满我们把皮货卖给了别人,‮是概大‬想半路下毒手!”

 “满口胡言!”

 蒙面人轻斥了一声,道:“你们所作所为,还当我‮道知不‬么!要按你等的所作所为,早就该一掌结果了你二人性命,只是我却别有用心!”

 盖雪松心里一惊,暗忖道:“不好,莫非‮人个这‬也同谭老头一个心思,想谋财害命不成?”

 这人的武功,他们两个早已清楚地见识过了,以谭雁翎那身本事,尚还免不了遭受此人戏耍,自己二人那就更不用谈!

 ‮这到想‬里,盖雪松心都凉了!

 “恩兄的意思是…”

 “我们打开窗子说亮话!”蒙面人冷声道:“你们弄了一块假皮子,冒充是白魔王,骗了姓谭的五万两,心也未免太狠了一点吧!”

 “这…”盖雪松沉着脸道。“恩兄,你怎么可以血口人?明明是真皮,怎么说…”

 蒙面人一声朗笑道:“死在目前,尚敢胡言,就凭你这点能耐,休说杀死不了白魔王,只怕连它的影子你也见不着。”

 “黑虎”陶宏大声道:“是真的!”

 蒙面人隔空挥手,陶宏脸上“叭”的一声大响,挨了一个大耳括子,打得他身子像旋风似的转了个圈儿,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盖雪松掌势一沉,刚要出掌,蒙面人冷笑道:“想死的就动手!”

 盖雪松当真就吓得不敢动了。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老实‮你诉告‬说吧,白魔王可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盖、陶二人,顿时吃了一惊!

 蒙面人道:“我为了要杀这个畜生,在长白山整整守候了二十一,险些丧生在这畜生的利爪之下,最后几经犯险才用‘五行掌’力,震碎了那畜生的五腑六脏,使它发狂而死…”

 冷笑了一声,他冷峻的目光,直直地向盖雪松道:“…那畜生中掌之后,是我在其后跟踪了一一夜,最后眼看着它倒毙在骷髅峰下,是我又费了一夜的时间,才取得它身上那方熊皮,此皮一不畏刀剑,二不畏水火,若非我那兵刃有截金断玉之利,休想能剥下来,此类人间至宝,又岂是你等寻常兽皮所能比拟?可笑谭老儿既名皮大王,却连真伪都不能辨,为你二人花言巧语欺骗,平白上此大当,他既为富不仁,早年所行不义,今吃了大亏,也是他应得的报应!”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目光中更弥起无边怒火,旁侧的盖、陶二人不被这番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揣测着这番话绝非虚语,一时噤若寒蝉。

 蒙面人冷森森地发出了一阵笑声…

 他脸上戴着头罩,看不清他是怎么一副长相,可是这几声冷笑,却使盖、陶二人打心眼里生出了无比的寒意,生恐对方猝然向自己出手。

 蒙面人这时收敛住笑声,继续接下去道:“…那畜生头顶一只独角,鲜红滴,名曰‘通天神角’,其价值理在那方兽皮之上,功能生死人、白骨,功效较之千年人参更有过之!”

 话声一顿,目光向盖雪松。

 蒙面人冷冰冰地接道:“那只通天独角,由于本身具有灵气,与那只白魔王血相,我因知这等巨兽,死而不僵,如果能待三之后,其本身气,才可完全归入头上独角上,所以才暂时任其暴尸荒野…”

 “…谁知道第四再去之时,才发觉到那只通天神角,竞然为人窃去!”

 盖雪松脸上顿时现出了一番不自在。

 蒙面人目光盯向盖雪松道:“那人,也就是你!”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只有你对这畜生的生知道一些,你父盖龙江乃是关外有名的猎熊人,深知各兽习,大概生前会对你说过!”

 盖雪松嘿嘿笑道:“看来恩兄你是无所不知!不错先父正是盖龙江,在下承继父业,知百兽,否则焉知这只通天神角乃是宝物一件?”

 蒙面人冷哼了一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话怎么说?”

 “你只知通天神角乃是宝物一件,却不知其角下与其脑内一枚通天神珠,互通灵气…”

 说到这里,探手入怀,取出一枚大小如同鸭卵的红色透明珠子。

 顿时间,传出了一片光彩夺目的红光来,映衬得三人全身皆赤!

 蒙面人朗笑一声,说道:“就是这颗珠子,那只通天神角乃是极,此珠却是纯之罡,两者相聚,才能滋生和煦之气!”

 盖、陶二人眼都花了,至于这番话更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神话。

 蒙面人娓娓道来,说到这里,冷冷一笑道:“你二人武功平平,竟敢身怀此宝,不是我小看你二人,只怕你们多多少少已为这支通天神角极冰之气所伤了!”

 盖雪松冷冷笑道:“哪个相信你这番鬼话,就想让我平白还你不成?”

 蒙面人朗笑一声,说道:“你不还我么?”

 身子一闪,已到了盖雪松身旁,盖雪松双掌用力,用“童子拜观音”的打法,双掌一合,用力地向着蒙面人顶门之上砸来。

 蒙面人起手一挡,盖雪松只觉得一双手腕子正好似击在一钢柱子上一般,刹那间痛彻心肺,仿佛连一双手掌骨节都击碎了。

 同时间,他肩上一紧,原背在身上的那个箱子已到了对方手上,盖雪松怒吼一声,再次上来,蒙面人右掌平出向前推了一下。

 这种无形的潜力,最是厉害!

 “赛吕布”盖雪松顿时就觉得面前有一面无形墙隔离着一般,他虽是用尽了力气,却休想能撞过去。

 “无的东西!”蒙面人声如寒冰地道“我不过是取回我自己的东西,你辛苦纠什么?再不识趣离开,休怪我掌下无情,滚!”

 “滚”字出口,右掌向外微微一送,盖雪松一溜斤斗地翻跌‮去出了‬。

 “黑虎”陶宏在侧面见蒙面人如此神威,再加上一上来先已吃了大亏,哪里还敢再贸然出手!

 他跑了过去,由地上把盖雪松搀‮来起了‬。

 ‮人个两‬一副灰头土脸地打量着蒙面人,满怀懊恼、却是无可奈何!

 盖雪松身上已有多处被砂石擦伤,两番小试之后,已证实对方蒙面人果然武技超群,自己简直无法望其项背,不认裁服输的结果,势必更将自取其辱。

 他恨恨地用手在嘴角上擦了一些出来的血,冷冷笑道:“足下既然有这么一身功夫,何必又遮遮蒙蒙,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未免有失武林本!”

 蒙面客一笑道:“你真要看我本来面目么?”

 说着抬手一揭,已把罩在头上的黑布罩摘了下来。

 “赛吕布”盖雪松和“黑虎”陶宏,乍见到这人的本来面目时,俱都大吃了一惊…

 “原来是你,桑…南圑…”盖雪松倒退了一步,一刹那惊吓得脸色苍白。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在坊文质彬彬的皮货单身客人,竟然具有如此一身不可思议的武功。

 桑南圑揭下了头罩之后,向前走了几步,面上洋溢着温文的笑容,道:“你既然‮了见看‬我的真面目,当知我已是第二次救你,何以恩将仇报,带着谭老头的几个作孽钱走呢!”

 “黑虎”陶宏原以为对方心存觊觎二人身怀之巨款,此刻闻言一时宽心大放,当下忙自拉了盖雪松一把,示意他见好就收。

 盖雪松平白失去了一支通天神角,当然是心有不甘,可是衡量眼前形势,实在也是无可奈何…

 他冷冷一笑,举手抱拳,说道:“桑朋友这番恩典,在下没齿不忘,你我后会有期!”

 言罢转身就走,陶宏也忙由后面跟上去。

 桑南圃目注着二人背影,喃喃道:“我虽有心放你二人,只怕别人却是饶你们不得!这也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他虽是自言自语,可是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传入到盖、陶二人耳中。

 二人身子定了一下,遂即继续前行。

 桑南圃遂即为车辆把式“铁弹子”解开了道,命其驾车自去…

 他独自伫立在荒野的无边夜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快,他已到感觉到“皮大王”谭雁翎‮人个这‬的焦头烂额,感觉到‮人个这‬的即将为之崩溃,一时间他仿佛全身的汗孔都舒畅地张开了。

 客厅里还亮着灯。

 “神手箭”胡子玉在灯下等候着谭雁翎的返回,忽然窗扇大开,一条人影闪电也似地飘进来。当真是翩若惊鸿,快到令人目不睫!

 来人正是本宅主人谭雁翎,他眼睛向着胡子玉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道:“栽了!”

 身子一跄,遂即坐了下来。

 胡子玉忙上前紧张地道:“怎么回事!东翁你这是…”

 谭雁翎拾手解开紧在脖颈之间的一条丝带,遂即把身上的一袭大氅了下来。

 胡子玉霍然才发觉到他的一条右腿上已染满了血渍,不由大吃一惊,道:“这是谁下的手?”

 “‮道知不‬…”

 谭雁翎一面摇着头,却把一只管高高地卷起来,胡子玉才发觉到,在他大腿关节上下五寸左右处,有一道深有三指左右的血槽,看上去像是兵刃伤的!

 “是剑伤?”胡子玉吃惊地问。

 “不!指伤。”谭雁翎一面说着,一面并二指,在脚上“三生”、“涌泉”两处道上各点了一指,顿时血就止住了许多!

 “指伤?”胡子玉惊讶地道“什么人的指力能够划破你的护体内潜?是司徒火!”

 “不是!”谭雁翎冷冷道“这人头上戴着罩头,看不见他的脸,可是有一点却可断定,他绝不是司徒老大!”

 “那会是谁?”

 “是个年纪不大的人!”谭雁翎自己也不能断定地摇摇头“我只是这么猜想而已!”

 胡子玉忙由立柜里拿出了治伤的药,亲手为他上好,然后用布带紧紧为他扎住。

 “奇怪…”谭雁翎回想起方才那人动手的情形,犹自不胜惊心“想不到,冰河集弹丸之地,竟然会隐藏着如此的高人!”

 叹了口气,他抬了一下眼皮道:“…这人功夫太高了,如安心与我为敌,今我性命休矣!”

 胡子玉道:“这么说,他对东翁尚且手下留情了?”

 长叹一声,谭雁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苦笑道:“子玉,俺们栽了,栽到家了,以方才情形而论,这个蒙面人如果存心要我的命,我也回不来了,总算他手下留情,不过仅仅伤了我一指而已!”

 “这人是敌是友,东翁可看得出来么?”

 “很难说…不过,绝非朋友!要是朋友,他大可以真面目见人,也用不着伤我一指了!”

 “可是,如果是故人,又何必手下留情?”

 谭雁翎捋着脸道:“不错,所以这件事令我百思不解!”

 胡子玉问道:“东翁可曾将银票取回来?”

 谭雁翎冷笑着摇摇头,道:“这件事正是因此而起,如果不是这个蒙面人手管闲事,银票以及那只熊角已到了手中,这么‮来起看‬,‮人个这‬显然是司徒老大他们一边的了!”

 胡子玉恨声道:“司徒火这帮子人,未免太狠了,有本事一刀一干到底,犯不着用这么阴险的手段,东翁,我看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找上门与他们决一个死活胜负!”

 谭雁翎冷冷一笑道:“我何尝没这个意思?只是司徒火一行这一次来,完全是有计划的,他们是存心要把我弄到山穷水尽,死而后已,眼前就算我们有心与他们一拼死活,也只怕求之不能!”

 胡子玉恨恨地叹了一声,点着头道:“所幸,我们手里还有那块白魔王的皮子,否则真是一蹶不振了!”

 话方到此,遂见他家的老听差进来道:“客来轩的欧大爷来了!”

 谭雁翎忙放下了腿,冷冷一笑道:“他来‮么什干‬?”

 听差的道:“欧大爷说有好消息奉告,老奴已经让他进来!”

 所说的“欧大爷”指的也就是“雪中客”欧虹,他原来是谭家皮货供应最可靠的一股实力,可以说是谭老爷子的心腹人,想不到这一次居然也在重利之下,做出了违背谭雁翎的事来,把手里大批的皮货,全都卖给了“鬼太岁”司徒火那一边。

 这件事使得谭、胡二人非常震怒,由于这两天一连遇见许多道心事,尚还没有想到他这一边,此刻经那名家人一提,二老顿时平添了许多怒火。

 胡子玉转向谭雁翎道:“东翁何不见他一下,看看他能有什么说头?”

 谭雁翎点点头,听差的遂即退下。

 须臾,欧虹揭帘步入。

 谭雁翎看也不看他一眼,把头转向一边,欧虹满脸愧疚地抱拳行了大礼,尴尬地道:“二位老爷子请原谅在下的情非得已…关于那批皮货的事,在下实在有难言的苦衷!”

 胡子玉冷笑道:“欧虹,要是你今天特别为解释这件事而来,我劝你大可不必!”

 欧虹恨声叹道:“胡先生也这么说,欧虹更是无地自容了!”

 谭雁翎听到这里,‮住不忍‬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之声,道:“欧虹,这件事你不必再说了,我们二十年的交往,从今天起一刀两断,你就请吧!”

 欧虹脸上一红,苦笑道:“老爷子,欧虹二十年承蒙你老一力培植,岂是忘思负义之人,只是对方出价太高,在下虽然心存道义,却难犯众怒…”

 胡子玉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还来‮么什干‬?”

 欧虹脸上带出一片尴尬愧疚表情,道:“老爷子,在下有好消息奉告,昨夜有两个新客住进了客来轩,因怕又为别人捷足先登,所以特来奉告!”

 谭、胡二人神情顿时为之一惊…

 胡子玉说道:“新客?也是贩卖皮货的?”

 欧虹道:“不错,而且听说数量很多!因为知道谭老爷是大买卖,所以有遂自荐的意思!”

 “怎么只会是‮人个两‬呢?”胡子玉有点怀疑的样子。

 “这‮人个两‬原来也是买家,在长白山、蒙新一带专门干零碎生意,听说两年下来,集了大批的皮货,他们买贵卖,无非想从中套取一些利润而已!”

 “原来是这样!”胡子玉道:“这‮人个两‬叫什么?”

 欧虹道:“一个叫刘永波,一个叫张威。生脸,过去从来没见过的!”

 谭雁翎冷笑道:“那你凭什么认为他们说的是真话?”

 “老爷子说的是!”欧虹道“这一点在下也想过,可是看了他们带来的样品,‮是像不‬瞎话!”

 胡子玉道:“人呢!”

 “在客栈里。”欧虹道“那‮人个两‬是要我来跟老爷子说价的,要是明天不能谈妥,他们就预备走了!”

 “这么急?”胡子玉道“‮人个两‬是什么路数?你摸清楚没有?”

 “纯粹的生意人,惟利是图,不过价钱倒还公道!”

 “这话怎么说?”

 “这‮人个两‬声称有皮货八千六百多件,索价不过三十万两银子,比照一般行情,虽不能说便宜,却也谈不上贵,所以我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这番话果然把谭、胡两个老江湖说动了!

 谭雁翎怔了一下,道:“只是…好吧,那么子玉你就快去一趟,如是真的,就先稳住他们,银子的事我们再安排。”

 胡子玉道:“好吧!”

 当下就同着欧虹去了。

 “客来轩”一间干净的敞房里,谭家的大管事账房胡子玉胡先生正在与两个生客刘永波、张威对坐谈话,欧虹侧坐相陪。

 刘永波望之五旬中人,矮小的个头儿,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一身讲究的缎子袍褂,说话是道地的东北口音,看去机智老练。

 张威是南方口音,四十来岁,生得浓眉大眼,谈吐之间,亦透着处处精明。

 当然胡子玉非轻率之人。

 这时,就见他向着对方二人微微笑道:“敝东家对于二位兄台的雅爱十分感激,只是那批货必须要兄弟亲自过目之后,方能决定!”

 矮小机智的刘永波顿时笑道:“胡爷说哪里话,这还用得着说吗!那批皮货就存放在离此不远的曹家口,因为数量太多,搬动不易,暂寄存在曹村长的货仑里,胡先生可以随时看货!”

 南方口音的张威接道:“货的品质,我们可以保证好,按量是照单不误!价钱也实在,三十万两银子,一个也不能再少!”

 胡子玉冷冷地道:“敝东刚刚与人家完成了一家五万两银子的买卖,手头缺乏现金,如果这宗买卖谈定了,可否用敝东江南的地契折代现银成?”

 “这个…”张威哦了一会,退向一边,刘永波就跟过去。

 ‮人个两‬商量了一阵,遂又转回。

 刘永波道:“如果地契手续完整,是可以变通的,胡先生可否赏观一下?”

 胡子玉点点头道:“有何不可。”

 说完,遂即由身上取出一个平肩的玉盒,他身为谭家的账房兼大管事,也就操纵着谭府的整个经济命脉,加上他与谭雁翎私人的情谊,以及若干微妙的联带关系,事实上无疑地可以称得上是半个主人。所以谭家的房地契、来往金银,一直由他全权支配。

 当然,他在支付这么庞大的一笔费用时,内心当然是极为慎重,除非他认为是有重利可图,否则他断断不会以地契来折充现金!

 现在,他毫不考虑地由玉盒内取出了三张地契,然后由三张地契内拿出了其中之一,递过去,刘永波接过来与张威展开共阅。

 当然地契不会是假的!

 地契上盖有江南苏常道度支司的大关防,几番几目,写得很清楚,共写良田五百亩,如以时价折合现金足可值四十万两银子。

 刘、张二人共看了一会,刘永波含着微笑双手奉上,道:“谢谢,谢谢,足足有余,有余!”

 胡子玉哈哈一笑道:“那么我们现在就看货去吧!”

 刘、张二人同时站起,欧虹是中间人照理不避,一行四人出得门外。

 那里早已备了一辆车,刘永波吩咐了一声:“曹家集!”马车就顺着驿道奔驰直去!

 “曹家集”是“青松岭”的邻镇,用不了半个时辰,已来到了集子…

 曹村长是本地一个大户,很有点子江湖混混、土财主的味道,家里用着三四十个长工,有土房三十余间,还养着不少狗。

 “青松岭”谭家谁人不知?那个人不晓?包括胡子玉这个大管事在内,也是响叮噹的人物。

 所以,当胡先生来到曹家以后,曹村长亲自接待,执礼甚恭,一行人略事待茶之后,就由曹村长带头,同着刘、张、欧以及胡先生这么几个人,一同向后院仓库里去看货。

 两名长工在前导引着,手里高挑着两盏灯笼,离着身后四人足有丈许以外。偌大的院落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个外人,只有夜风吹过树梢发出的轻微低啸声。

 胡子玉昔日在江湖素有谨慎之称,所以他在退隐江湖之后,屈就谭家账房以后的岁月里,以其智力运筹帷幄,才使得谭雁翎‮人个这‬,不出数年,即鹊起商界,得到了“皮大王”这样的一个称号!

 虽然,胡子玉‮人个这‬有着过人之处,他最大的长处是冷静和心细,用钱更称得当,恰到好处,一掷千金毫无吝,出手之大,令人咋舌,但是在掷出那等巨大的资金之后,不出数月,甚至于更短的时间里,必将有更多数倍的本息回笼!

 他早已获得谭雁翎的推心置腹,可以不需要经询谭雁翎的同意,直接运用谭雁翎名下的任何产业,包括动产与不动产在内。

 就如同现在,他即将又要代替谭雁翎做主,从事一笔大规模的易了。

 这笔易如果成功,不但可以解开谭雁翎眼前之危,而且更可以大大的振奋谭家的声誉,可是如果不幸出了差错,谭家在事业面临破产之际,再难承受如此重大的打击,前途可就不堪设想了!

 胡子玉当然不是容易上当的人。

 首先他已观察了欧虹‮人个这‬,对方是与谭家来往做生意有二十年以上信誉的人,虽然这一次他的货卖给了别人,但是商人重利,严格地说,只能怪自己这方面算盘打得过于精细,却不能责怪对方背信。

 所以,欧虹的诚意,他绝不怀疑!

 那么曹村长‮人个这‬呢…他可就不清楚了。

 他耳朵里曾经听到过有关这位氓村长种种传说,包括他放高利贷、运私盐,也常有勾结匪人,坐地分赃的传说,这样的‮人个一‬当然他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的!

 胡子玉自从一听说有他这么‮人个一‬,心里可就提了三分的小心。

 再看看另外的‮人个两‬…张威和刘永波…这‮人个两‬可以说纯粹是陌生人!

 对于陌生人,胡子玉一向是不太信任的。

 把他眼前这么几个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认为即使是他们联合起来,也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一行人来到了货房前,两个挑灯的长工左右一站,将灯光回照着来人。

 曹村长由身上掏出了一大把钥匙,也不知他一共开了几把锁,才把货仓的门弄开了。

 打开了两扇门,货房里堆着满满的皮货,灯光之下,当真是洋洋大观,营营总总,令人目不睫!

 刘永波嘻嘻一笑,引手说道:“总管请!”

 胡子玉点点头,迈步入内。刘、张二人,紧随他左右,欧虹和曹村长走在最后。

 胡子玉显然是吃了一惊。

 搁置在他眼前的是那么完整,‮多么那‬,那么好的一批东西,包括各兽类的珍皮,即如海龙、紫貂,也无不具备。

 这些皮货,无异是他眼前最需要的东西!

 他打量着满仓的皮货,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惊诧,在他想象里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也实在想不出除了“赛吕布”盖雪松和“雪中客”欧虹这两帮子皮货客以外,什么人还能有如此大宗完美的皮货供应出来。‮人个这‬是谁?是张威?刘永波?…不像!

 这‮人个两‬,如果真是大帮子的皮货头子,自己不可能没有个耳闻,那么,他们又会是谁?但是尽管你不相信,眼前摆在面前的这些子皮货却是真的,又不由得你不相信。

 胡于玉几乎以为眼前这些皮子是假的了!

 他走过去,细细地检查其中一块貂皮,鉴定果然是上好的质料,在每一块皮子的角上,都系着一块红布。

 胡子玉心里一动,因为这种标志他是熟悉的,在他印象里应该是属于欧虹那一伙人的标志。

 这念头在他的心里一动,顿时由不住回过头来看向欧虹,欧虹显然也‮了见看‬…

 他嘴里“咦”了一声,大步走过去,打量着面前的一捆貂皮,回过身来,向着面前的张威道:“咦…这些皮货是我卖给司徒先生的,怎么会…”

 胡子玉顿时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目光刚刚接触刘永波、张威的一刹那,刘、张二人已迅速向欧虹同时出手发难。

 这是谁也没有料想到的!

 由于刘永波、张威二人,站在他身侧左右,固可以说近在咫尺,是以猝然出手,欧虹简直无从防起。

 在刘、张二人快速的一式双手里,他们两人两只手已深深陷入欧虹的左右双肋之间。

 欧虹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加害,如坠五里雾中,等到他感觉出不妙时,已经失去了回手的能力!

 刘永波、张威这‮人个两‬,虽然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的身手,可是由他二人出手的动作上看来,显然他们不是生手,‮是其尤‬二人手掌上,具有相当厉害的“穿墙神功”这种功夫是不常见的!

 二人一招得手,各自向后面退出一手,两只手猝然地拔出来,即见由其两肋内穿出了两股鲜血,欧虹大吼一声,身子踉跄步出。

 “胡先生…”他那一双怒凸的眸子,张徨地看向胡子玉道:“…我…们上当…了!”

 大口的血,由他嘴里出来,足下一跌,遂即倒下来。

 胡子玉身子一闪,快若疾风地疾上去,一把扶住了他,不过是瞬息间的事,刘永波、张威‮人个两‬,已自不同的方向,猝然向着胡子玉身前袭到,同样施展出“双手”的绝技,向着胡子玉两肋来!

 曹村长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手,所以在刘、张二人一出手的当儿,他已飞快地退出了仓库。

 同时间仓库的两扇大门“砰”一下关上了。

 胡子玉前此对付“怪鹅”孙波时,已经负了伤,后来虽经谭雁翎细心医治,那一只胳膊总算保全住没有废了,可是较之昔日自然差了很多,话虽如此,以刘永波、张威者,还不是他的对手。

 危机一瞬之间,就见他双手倏地一分,已双双抓住了刘、张二人递出的手,一边冷斥道:“大胆!”

 双手一振,刘永波、张威‮人个两‬的身子被摔得腾‮来起了‬“砰砰”分摔在左右地上。

 胡子玉陡地旋身,用“鸳鸯跺子脚”噗!噗!一连两腿,把面的刘永波踢得地上打了个滚,背后的张威却闷哼了一声,向着胡子玉袭到…

 他施展的是内家掌力中的撞掌功夫,双掌一递出,带出了一股极大的掌力,两只手直向着胡子玉背后打来。

 胡子玉向前一伏身,前几乎与地面贴平,张威的双掌,顿时落了空,整个身子,向前一动,几乎由胡子玉身上翻了过去。

 胡子玉内心恨极了这‮人个两‬,所以手下绝不留情,他身子在张威向前一动的刹那之间,霍地一个飞转,同时足尖飞挑,不偏不倚,正好点中在张威咽头喉结之上,张威顿时发出了一声闷叫,整个身子倒栽了过去,当场一命呜呼!这一招既快又狠,当真是狠恶到了极点!

 胡子玉一脚踢死张威之后,迅速地回身,待向刘永波扑去时,却听得背后一股极尖之风袭到,容不得胡子玉身子转过来,只觉得左侧肩下一阵疼痛,已为一枚锐利的暗器刺了个正中。

 那是一枚细若牛的短刺,其尖如针,其细如芒,一经中人,顿时深入肌肤之内,胡子玉只觉得整个上半身一阵发麻,当场就动弹不得…

 这种暗器他是熟悉的,他的脑子也够清楚,只可惜现在半个身子已动弹不得。

 眼前人影一闪,‮人个一‬以比燕子更轻灵的身法飘临眼前,在此同时,‮人个这‬手中的一支湘妃红竹的马竿子“噗”的一声,已点中在他的心窝上。

 胡子玉虽然半身发麻,可是五官的感觉依然很灵敏,当他注意到眼前‮人个这‬,竟是自己昔日结拜的兄弟,后来为自己暗器神手箭瞎双目的“来如风”简兵时,他整个的血脉都仿佛被冰镇住了一般!

 简兵这时脸上现出一种难以克制的怒容,一双怒凸的瞎眼珠子,死死地注定在胡子玉身上。

 他全身,在此一刹那,也起了一阵急剧的颤抖。

 “胡子玉,你还认得我么?”

 “你…胡子玉面色惨变着道,‘你是老八?’”

 “老八?”简兵仰天发出一阵狂笑,声如夜枭,听在耳中,别有凄厉之感!

 “亏你还认得我这个老八!”

 简兵把一嘴发黑的牙,用力地磨咬着,整个口腔里,泛出一种血的感觉。

 “二十年了!”简兵狰狞地说道“每一天每一夜我都想着能有跟你见面的一天,皇天不负苦心人,今天总算叫我们这两个冤家见着了!”

 胡子玉不胜凄楚地感叹了一声,下意识地觉出了不妙。

 他苦笑了一下,说道:“老八,二十年前愚兄失手…”轻轻叹了一声,接下去“…伤了你的眸子!事非得已…老八,你难道‮道知不‬么?”

 “哈…”简兵狂声笑着“我太清楚了!胡子玉你如果认为今天能以兄弟之情来打动我,可就大错特错了!”

 胡子玉神色一阵黯然。

 他忽然叹了口气,道:“既落你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看着办吧!”

 “不过!”他顿了一下才又接道“请给个痛快吧!”

 “痛快?”

 简兵又是一阵子怪笑。

 “二十年丧明之痛,还谈得上什么痛快!胡子玉,你想要我一刀杀死你,那可就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你要‮样么怎‬呢?”

 胡子玉感觉到原先身上的麻痹,这时似乎已经消逝了很多,只是对方手上那马竿子却是又准又狠地点在自己道之上,简兵显然施展的是定手法,使得他一筹莫展!

 听了他的话,简兵鼻子里哼了一声,发出一阵子怪笑…

 “我要你慢慢地死…你放心,现在我是不会杀你的!”

 他那张狰狞的脸,转过一边道:“谁还没有死?”

 刘永波忙趋前道:“四当家的,是我!刘永波!”

 原来江南九鸟自从谭、胡二人离开,加以老四“出山虎”方人豪,老五“十二连环”杜希平相继死了之后,九鸟之中,仅剩下五人。

 这余下的五人,从此重续兰谱,改“江南九鸟”为“五刹星”

 所谓“五刹星”者,即为“鬼太岁”司徒火、“怪鹅”孙波、“人面狼”葛啸山、“瞽目阎罗”简兵“过天星”姜维五人。

 简兵原来是排行第八,现在旧谱重续之下改为第四,所以那刘永波才有“四爷”之称呼。“瞽目阎罗”简兵这时听知是刘永波之后,冷冷一笑道:“张威呢?”

 刘永波道:“死了!”

 他接着恨声道:“四爷请为张舵主报仇,把这厮碎尸万段!”

 简兵墓地狂笑一声,道:“刘舵主,‮道知你‬什么?这人昔日乃是我的拜兄,岂是泛泛之辈,总把子为了爱惜他,却要他多活些时候!”

 刘永波怔了一下,‮道知不‬如何回答才好。

 简兵嘻嘻一笑,伸出左手,探入胡子玉衣内,摸索着取出了那个装有谭雁翎所有地契的玉盒,收入怀内。

 胡子玉看到这里,不住闭目一叹。

 ‮道知他‬玉盘之内的三张江南地契,无疑已是谭雁翎眼前仅有可以变卖的全部财产了。

 简兵虽然看不见胡子玉颓然的表情,可是却听见了他的叹息之声,当时发出了得意的一阵笑声。

 “刘舵主,”简兵大声地吩咐道:“把库门打开来!”

 刘永波惟命是从地应了一声,走至门前叩了几声。

 门外的曹村长在外面遂即把门打开。

 胡子玉虽然身上的麻痹感觉已失,可是为对方杖头定住了道,除非对方松开竹杖,否则自己休想能动分毫…  M.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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